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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王》
作者: 师无极《武林战史》系列一

第十回 无 我




  主帅帐中,与丰臣秀吉的一战,终到了最关键时刻。
  冷笑天的出现,改变了整个成败局面。
  丰臣秀吉万万预计不出,施展将军一剑的冷笑天,竟是破去自己“圆势一点”的人。
  洛阳草坪上,冷笑天便曾与战狂宗在口头上比划武学,但始终没有出手,直至今天,他
的武学造诣才惊鸿一瞥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情况,就像当日京雪以长刀一杀破入战狂宗的浑圆禅境内,不过京雪的长刀一杀换了
是五大高手的聚气一击,战狂宗则换了是丰臣秀吉。
  这个平衡一被打破,任何一项武学将会趁势而攻,不死不休!
  就连丰臣秀吉也不例外……
  “嗤!”
  丰臣秀吉的项上人头被龙退之贯满气机的一掌切断,立时身首异处。
  “咚!”
  头颅带着鲜血洒满帅幕。
  这主宰着扶桑国命脉的天皇,终于毙命在怀柔一战之中。
  吕动禅看着一道蓝色火焰在主帐顶处冲天而起,大喜下振臂一呼,远远传音送出喜讯:
“丰臣秀吉已死!丰臣秀吉已死!”
  群雄和众将士一听之下精神大振,潮水般直涌而前,直死得敌军前仆后继,血流成河。
  兵败如山倒!
  扶桑战士纵是拚命顽抗,已是如卵击石,徒劳无功。
  突然,狂飙一起!
  金戈之声一作,中原群豪中有人大呼:“不好!有伏兵!”“大伙儿当心,这里还有埋
伏,咱们中计啦!”“郎儿们后退,后退!”
  竟是有一队千多人的扶桑兵马从暗处杀出,带领的吕动禅看得清楚,正是一直未有露面
的雷电两将,连忙喝道:“各路英雄快随刀矛手、步兵和骑兵往左右退却,由箭手掩护射
杀!”
  他人亦挟马而前,后头的旗鼓手呐喊指示退兵方向缓急,一边趋往群雄被围堵的斯杀战
区。
  两翼军队因要应付顽抗敌人,一时未能抽身襄助。
  雷电两将叱喝一声,身后千名兵员燃点火箭,狠狠射杀!
  他俩则左右冲杀,关刀长矛一起一落,斩杀了不少中原豪杰。
  群雄此时都筋疲力尽,那还抵得住这支新力军的突击,真如方丈和苍壁真人以残余内力
护着丐帮、崆峒、华山、峨嵋、昆仑、青城、点苍、蓬莱等门派弟子,且战且退。
  吕动禅领着百名部队,趋马至前,立时挽弓搭箭,便要破开敌军缺口,拯救一众英雄。
  人马声、杀伐声、号角声、锣鼓声一时间掩盖了一切。
  就在此际,长啸声起。
  魔教教主龙退之狂笑一声,几个起落竟已抢至雷电两将之旁,一招间已斩杀两人首级,
如探囊取物。
  另端,场中一道白影连接幌动如轻烟飘渺,却是僧王施以佛门绝学幻势破空,在敌军中
倏进忽退。
  八掌攻出,便是八人要穴被封,倒下!
  冷笑天亦不遑多让,长剑欲泪翻飞决汤,遇敌杀敌。
  吕动禅足点马背,亦投往战圈,羽扇如幻起千般风雪,以透劲法震断敌人心脉,一招了
断。
  敌军的箭矢在这时候已无用武之地,碰上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凌厉攻势,根本来不及扣
箭射敌。
  况且雷电两将被人取去首级在一息呼吸之间,直是如神魔般的杀人手法,敌军几曾见
过,还不胆战心惊,自乱阵脚?
  战局,瞬息间又经变化。
  伤势沉重的柳生独恨纵然对上三大杀手,仍是一派不分轩轾的局面。
  不禁让人觉得扶桑五子的实力往往要让人重新估计。
  只见菩萨的智目佛珠打出,每边四颗,绕攻柳生独恨的左右太阳穴,旁敲侧击;管牟一
亦掣出了天王斩鬼刀,削他下盘位置;独孤长击双袖波浪般挥动,九曲十弯中气机流转,取
的则是敌手的中路。
  上、中、下三路尽在对手的计算笼罩下,柳生独恨却仍目寒如电,一刀几乎纵横抵挡三
件不同兵刃。
  一边竟还嗤之以鼻的冷笑道:“中土武林便是这般实力?”
  “侠王”唐天玄身旁的诸长老闻言大怒,苦于要应付敌军不能插手,却是唐天玄觑尽气
海中惟一可踏入的一个空隙,已大手飘空,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印出一式百虎爪势。
  这一式挟着万丈气机,乃唐天玄一身功力之所聚。
  怒虎破阵!
  柳生独恨只觉咽喉处被爪势一扣……
  喉骨,已碎!
  锥心剧痛蔓延全身,自己竟无丝毫还击之力,只眼睁睁直瞪前方,发出一声临死时的轰
天嚎叫,仰天手舞足蹈一轮,终于气绝而亡。
  斩敌则应劲脱手而飞。
  如星殒灭落。
  扶桑一代刀手,就此惨死当场。
  阵营北首,是兵马难及之地,立着傲剑先生和战狂宗。
  两人相对而站,已无半点对立气势。
  傲剑先生淡淡苦笑道:“真想不到本座也会有这么的一天。”
  他武功尽废,今生今世是永难复愈的了,战狂宗要杀他,此刻是易如反掌。
  但战狂宗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把手中的百转长枪奉上,然后冷冷道:“此枪充满杀气,
已不值得我用以破敌,你或可替我把它带回扶桑,放在我师尊的埋土处。”
  傲剑先生这时彷佛没有了傲气,欣然接过百转长枪,点头道:“可惜,你与僧王一战,
本座没机会看。”
  战狂宗再没言语,淡淡瞥了傲剑一眼,转头步入战场。
  傲剑先生仰天一笑,亦牵过一匹战马,背负长枪策马而去,瞬间,隐没在天地暗黑处。
  暗黑之中,京雪的心特别灿烂。
  因为那道蓝焰,代表战狂宗等人已成功击杀丰臣秀吉。
  最艰钜的事终于还是办到。
  京雪不由得泪水盈眶,这一仗她自知敌我实力相距太远,但出现距离却不表示没有可
能。
  天下间许多的可能,本就是从不可能中突破出来。
  现在她只想立即知道,战狂宗有没有受伤?
  其他的,再不重要了。
  龙儿的情况可不乐观了。
  为了显示龙大小姐的行军本领,她刻意偏离了燕苍茫等三大护法的保护,独个儿引领三
百兵卒,深入敌阵。
  十六天魔舞袖长的每一下抽击,便是一名敌人倒下,很快便放倒了五十九人。
  但眼前可不止五十九人,还有五百九十九人。
  这是扶桑另一支秘密军旅,误打误撞被龙大小姐招引了出来,霎时间刀箭临身,杀势倾
注。
  龙儿却是抖擞精神气机贯鞭,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龙姑娘,快退出战阵!”
  声音壮阔,如战神天降!
  立时,另端处人仰马翻,一人单刀闯阵。
  刀势大开大阖若行舟破浪,发挥出在万马千兵里的惊人威力,刀刀索敌之魂。
  来者很快便抢近龙儿之旁。
  霍心!
  龙儿娇笑道:“好小子,来得真合时!”长鞭再抖,幻出三十二重鞭影,带开了漫天箭
矢。
  沉龙刀起,霍心浑体则不住闪身腾挪,调节骨骼和肌肉的最佳应变机能,把利器及身的
伤势尽量减至最低,边杀边与龙儿靠在一起,却终究防不了一道劲箭,噗的一声已贯穿了霍
心左臂。
  龙儿大怒,促马上前,她的月白展裙亦已血迹斑斑,只是杀得性起毫不知觉,这时便要
冲杀一番,却听得霍心喝道:“快走,迟则不及!”
  龙儿岂不知眼前危局,又见霍心目光凌厉,终于放下了大小姐的性儿,从怀里摸出圣教
的“迷天万箭”,一手便是扬出万千迷箭,敌方早慑于霍心刀势,又见这些暗箭万紫千红,
恐怕是剧毒难当,纷纷闪避封格。
  两人便是乘着这惟一的契机,策马奔窜,突围而出!
  火光熊熊中,面前人马鼎沸让出一条大道,龙退之已是挟着红袍白辫杀至,只见他一掌
一个好不痛快,杀伐姿势直如天魔降世。
  危机一过,龙儿此时才觉身上痛楚,再兼心神撼动,真的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霍心一叹,纵身过马,坐在龙儿身后,堪堪把她扶稳,两人一马迎上龙退之……
  尔时,丰臣秀吉既死,敌军再无士气,更兼龙退之、僧王、战狂宗和霍心的出手,便是
死的死、伤的伤、退的退。
  至于那批水道和绿林帮会,则趁机撤退,似是要避见天下群雄。
  平谷山一战,无上军师大获全胜。
  迈往京师的路上,香河。秘密的扶桑七万大军惊碎了黎明前的宁静。
  领头者,是身披三层战甲的丰臣天武。
  论身量绝对比其兄长雄武阔壮,黝黑脸色上挂着一双肃杀的紫芒,深长的鼻翼与眉心联
成一线,威严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但很奇怪,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道难以言喻的不祥之兆,那是骨肉分离的感觉。
  难道兄长那厢出了乱子……
  这感觉很快便掠过去了,残留的是眼前点点星火的影像。
  带有火光的箭势已在漆黑虚空中划出四、五万道美丽的弧线,璀璨悦目地投往己方军队
处。
  照得空中犹如白昼。
  面对突袭,丰臣天武却是临危不乱,甚至,心中已有计较:“每箭投射都有自己的力道
和方向,绝对是出于不同将士之手……”
  换言之,眼前敌军起码有四万以上兵力!
  是一个数目,但却不足以令自己吃惊。
  丰臣天武淡淡一笑,神情掀动有点像遇到真正敌手,他的武学也许不及其兄,调兵遣将
却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扶桑之所以是丰臣家的天下,丰臣天武厥功甚伟。
  平谷山一战,谁能胜出都要付出惨重代价,但那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战役。
  真正的战事将在眼前发生。
  香河之战!
  以戚继光和俞大猷为首的五万大军早在此地恭候扶桑军的大驾。
  先声夺人的箭阵投敌,显示出他们实力的同时,也让敌人生出错觉,他们似乎只有五万
数目而忽略了还有薛少将军的一支军旅。
  甚至明日之后,由吕哲带领的十万明军将是这一战中己方的强大后盾。
  戚继光是个中年长须汉子,在一个小坡上遥遥观察漫天火箭的奇景,笑得有点快意:
“无上军师真不愧是无上军师,料事如神至此,敌方纵有奇兵,亦等同无用。”
  同为剿灭倭寇的明朝另一功臣俞大猷则是个黑脸汉子,一副精明能干样子,望了戚继光
一眼笑道:“老戚,此战的对手也自不弱,是丰臣秀吉的亲弟丰臣天武,勿掉以轻心了。”
  戚继光仰天哈哈一笑道:“在扶桑有‘黑武神’之称,小弟怎会忘了?”
  俞大猷自是听出他在讥讽自己同样有一张黑脸皮,但两人情同手足,如此说笑是家常
话,一笑道:“待薛老弟和吕少主的神兵一到,咱家大局可定矣!”
  他们可不知这一切的军情掌握,并非无上军师的未卜先知,而是日照天子临终时告诉了
吕动禅。
  一招败于吕动禅的“兵道十三势”之下,日照天子大怒里破轿而出反击丰臣秀吉,虽得
龙退之出手解围,但丰臣秀吉的“风云际会”暗劲已沿轿顶透出,重创了日照天子。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为自己的一种解脱,气绝前的日照天子竟慨然道出丰臣秀吉的秘密
进攻路线,使得丰臣天武的七万行军完全曝露在无上军师眼前,凭着商轩的飞鸽传书,驻兵
武清的戚俞两将很快便全速赶至,终在曙色初露的天明前安抵香河占了先机,粉碎了扶桑大
军长驱京师的美梦。
  难怪无上军师会如此淡然自若,根本这一切还是在他的掌握中。
  反而,完全被动的丰臣天武也是一派成竹在胸,难道,他真是如传说中这么厉害么?
  次晨,万里晴空!
  明军与扶桑军已对垒了六场战事。
  每一仗都是扣人心弦带出震撼,七万大军在丰臣天武的调度下,真是出神入化令敌军疲
于奔命,要不是戚俞两将乃战场高手,早便败在阵前。
  丰臣天武五指开阖,立在小丘上悠然观天,叹道:“待会可有一场雷雨!”
  他的随将仰天一望,却是万里无云。
  何来有雨?
  丰臣天武淡然道:“此战吾等会败,那场天雨是为我们而下。”
  随将闻言一惊,霍地跪下,俯首不语。
  “能知己之败,已胜!”丰臣天武对胜败处之泰然,一笑道:“我们还是低估了敌人,
可惜……”
  随从很想问,可惜甚么?
  丰臣天武已接着道:“可惜我临死前的垂死一击,只能找一人陪葬。”
  随从当然清楚这位所向无敌的扶桑大将军,武学成就堪足与傲剑先生等量,他既说能杀
一人,那人便得死!
  此人会是谁?
  丰臣天武却没有再说下去。
  无上军师几乎马不停蹄又要起行。
  他要赶赴战场,立即汇合戚俞两将,了断扶桑军的最后命脉!
  丰臣天武!
  在旁,还有女儿京雪和张行风、赵晋、商轩这三大家将。
  僧王等人因要收拾残局,负责照顾受伤的中原群雄,没有随行。
  这似乎命中注定……
  两大主帅要单独对决,一战生死!
  无上军师的心境很静,静得让他警悟自己尔往的不择手段,竟连亲生女儿也加以利用。
  在无上别苑的一刻,他真有那一刹的慈悲。
  慈能慰乐,悲能拔苦。
  能运此悲心者,即能念众苦,即能受化。
  白马寺中的五十僧侣也有慈悲之心,那他们之苦,无上军师能体验么?
  正午。
  骄阳下,薛少将军终于快马从蓟州行军三万抵达香河,从后夹击丰臣天武的扶桑大军。
  双方激战更烈!
  甚至可以说,敌我根本未曾有歇,杀戮声和惨嚎声几乎是一下接着一下,战鼓叫阵声更
是尽盖天地。
  丰臣天武一边高据小丘了解战况,一边在临时放置的石桌上独饮鲜红滴血的葡萄酒,摇
头叹息间哑然失笑道:“此战之烈,绝不下于我丰臣家一统天下的任何一仗。”
  其时双方都以阵式应战,一方一圆不住因应对方演变而变阵。
  方能藏圆,圆可困方。
  直是达到兵法大家的最终境界。
  却是,一道人影策马狂奔,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夷然无惧兵器及身,方圆之变对此人来
说直如大道康庄,但见他左手一带,便是十枝重矛汤开,右手一挥,羽箭更如碰上气墙远远
弹开。
  那随从一震道:“此人是谁?”
  丰臣天武长笑一声道:“便是本王要杀之人!”
  长笑声中,离坐而起脚踏小丘边缘,一挽背负的龙头大弓,五箭轻扣前弦,一拉。
  弓如满月。
  一放,五箭迫空疾射而出。
  奔向来人,吕动禅!
  无上军师孤身独闯森罗战阵,冲杀一阵,已是听得箭矢破空之声自顶空激传而至,这五
种箭势声威迫人,绝非出于庸手,一笑间,人竟踏鞍腾空。
  只见五箭同时射出,却是一枝紧接一枝当空投来,望之俨然一道桥梁,无上军师气机流
转,已然顺着箭矢投向点借箭踏空,逆势而上,刹那间三息光景已步上那座小丘。
  眼底下不论敌我将士均看得一片心眩神撼!
  箭势急劲,无上军师的每一下落足均是恰到好处,这中间固然要计算精微,便是这胆
色,也是万中无一,而且他更知道,对方有意把箭势连贯射出,根本就是让他脚踏天梯,好
迎接他的大驾。
  小丘顶上,丰臣天武早便在此恭候。
  “吕先生,请!”丰臣天武把葡萄酒斟在一鼎白玉杯子中,缓缓推向石桌一方,那里,
早有一张石椅可坐,两人正好对坐而饮。
  无上军师轻摇翎扇,一抱拳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人,一坐下,气机已自生出感
应,猛向四方推进。
  丰臣天武却是毫不有觉,当下微笑之间已然先饮为敬,待无上军师也一饮而尽时,始叹
道:“吾兄已死,对么?”
  吕动禅点首道:“阵中亡,本就是存在于每位将士之间,不分上下,不分贵贱……”
  山下,两军奔袭不住消耗兵力;丘上,却无碍两军主帅的谈笑傲饮!
  “说得好!”丰臣天武接着笑道:“但我很奇怪你为何会知道这着奇兵?”
  吕动禅也笑道:“不难,因为已有人通风报讯!”
  丰臣天武略一思索,已拍案道:“原来是日照天子,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你们中原人
氏,这注定我们一开始便要踏上败亡之道。”
  吕动禅摇头道:“你们的十万大军来得无声无息,也绝对是我们始料未及。”
  丰臣天武哈哈一笑,瞧声势隐焉是雄心壮志的霸王,便是豪气盖天仰首说道:“这亦不
难,因为东海势力本已归我扶桑大国,每船西渡千兵,百艘经过便是十万。”
  说得轻松,无上军师却知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成事。
  由此可见,扶桑早有西掠之心。
  两人这时对谈下来,都已有惺惺相惜之意,无奈各为其国,不得不战。
  无上军师忽道:“你是否曾到少林?”
  丰臣天武深邃的眼神终于流露出对敌手的赞叹,点首道:“无禅一道以‘西天绝响针’
击杀了空藏和空禅,挑拨天下武林,本王在后押阵,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日在京兆山,僧王等已发现是无禅一道是杀害两僧的凶手,却不知原来丰臣天武当时
也在少林大殿内,如此看来,将空藏空禅两人的尸首安然布置在方丈堂内而不为人知,正是
丰臣天武所为。
  此时,天上飘来一片乌云,像是要衬托出战场上的愁云惨雾……
  这端,丰臣天武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瓶樽子,倒了一颗透出淡淡香气的幽绿丹药来。
  少林灵丹,拈花微笑。
  当日,真如方丈也曾因缘赠与僧王。
  但以丰臣天武与少林的“关系”,眼前这瓶药的来历似乎来得并不光明正大。
  便是听得丰臣天武笑道:“此药有淡淡幽香,难怪给你识破!”
  跟着浓眉下目光闪动,淡淡道:“你肩头有伤,若本王待会胜了,可是不公平之至。”
说罢将灵丹递到吕动禅面前。
  肩上之创,是自己接下日照天子时被龙退之以透劲法所伤。
  无上军师自知身上伤势逃不过对方目力,更知道“拈花微笑”此药有续脉接气神效。
  当下一手接下,仰首吞服,立时,一股通透内力畅通两肩要脉,直达任脉归元丹田。
  一个慷慨赠药,一个欣然接受,正是敌与敌之间难得的信任。
  当吕哲与武当九剑领着十万重兵风雷而至,扶桑国的七万玄甲兵已剩万余数目。
  薛少将军、戚继光和俞大猷眼见大局已成,均喟然长叹。
  神州,终不负所望得以保全。
  然而,战后的悲惨景况是没有人愿意看到的景况。
  就算他们是一代名将,亦无可避免。
  小丘上,一片沉寂。
  难道胜负已分?
  只见羽扇轻摇的吕动禅傲然而立,望着天上即将打落的雷雨,不发一言。
  身后,是丰臣天武。
  丰臣天武这时正背着吕动禅而立,也同样地不发一言。
  当京雪、吕哲等人迈上小丘,吕动禅才叹道:“爹很后悔!”
  京雪自是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便是眼中泛着热泪,跪下摇头道:“爹,不是的……”
  吕动禅一下子彷佛苍老了许多,又叹道:“香河一战咱们虽胜,但爹罪孽难清,白马寺
的杀戮实在太深…实在太深。”
  吕哲也跪下道:“爹,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吕动禅一叹,终于说了出来:“黑道五刺客其实是爹布置在朝野的一组棋子,一来可刺
探敌情,二来可对敌系组织进行刺杀。可笑那日照天子还道他们可堪利用,聘请了独孤长击
刺杀薛少将军,这自然逃不过爹的耳目,反正对付日照天子还不是时候,爹便来招将计就
计,找个替死鬼坐在轿子内冒充薛少将军,再乘势借日照天子之名颁下暗杀令,狙击战狂
宗,令他们互相残杀……”
  “为了使战狂宗走上绝路,对日照天子更加恨之入骨,白马寺众僧之死势在必行。”无
上军师接着又道:“只有成为被天下英雄追杀的目标,才能使战狂宗反扑日照天子。”
  他又怜悯地看了京雪一眼,道:“铁钟前那堆残叶,更是爹故意做成浑圆之象,把残叶
缺口封合,目的是要掩饰长刀一杀的出现,因为从那刻开始,爹已不想雪儿再当刺客。”
  两行热泪终于从京雪的俏脸滑下。
  “好!不枉本人替你背下这杀人之名。”突然响起一把冷峻声音如寒风直钻众人耳端。
  战狂宗!
  吕动禅这时只觉心脉紊乱,全仗一口真气支撑着,他与丰臣天武一战,在短短十招内已
分了胜败。
  丰臣天武的武功“剑气变幻,能敌天意”简直是旷世绝学,与傲剑先生所学同出一辙,
五指不住开阖已能打出无形剑气直透大空,要不是无上军师在搏术大会上看见傲剑和龙退之
一战,他绝对窥探不出此招的破绽。
  五指吞吐间,虽让人不知其剑气所攻,但五道剑气在大空里相互撞击,终究是一个特定
范畴。
  吕动禅的武学成就以“静”为宗,对于气机的判断已臻至分析入微的境界,早在搏术大
会他已看到傲剑所放出的五道剑气,无论怎样互撞以增加攻击点和扩张攻击角度,总会留下
核心一个位置没有剑气交错,就像天地以外的他界。
  这,就是破绽。
  结果,丰臣天武败亡当场。
  但无上军师亦好不了多少,生气命脉一点一滴在流失,有如实质般警告着他,他已濒临
死亡的边缘。
  更令他惭愧,是战狂宗的说话……
  他实在没有资格当父亲。
  忽地仰天长笑,道:“战狂宗,老夫会在天下人面前承认杀罪,还你清白。”
  京雪泪眼朦胧,她本是能言善道,此际,却只像一个无知女孩,默默听着两人的对答。
  战狂宗却似是不愿在这话题上停留,冷冷的转问另一个问题:“燕苍茫应该是你的大儿
子罢?”
  无上军师叹道:“不错!”
  吕哲手中颤抖从怀里摸出那柄匕首,上刻“燕京”两字是亡母闺名,现在一经点破,却
原来燕苍茫的“燕”和京雪的“京”正是由此而来。
  同是吕姓,兄长是魔教大护法,家姊则是黑道刺客之首。
  正好是放置在武林和朝野的两枚棋子。
  自己能留在父亲身边,是否幸运的一个?
  吕动禅已垂首道:“连战狂宗也看得出,想必亦难瞒龙退之双目。”
  果然,龙退之壮阔豪迈的笑声已朗然送至,道:“苍茫是本教的大护法,本座便当他是
大护法。因为他从没做过对不起本教的事,吕动禅,你可知本座对你欣赏,除了你有卫国之
心外,还有你那种不择手段的性格。”
  龙退之身后,当然还有“悲秋先生”燕苍茫,吕动禅的儿子。
  两人均以扇为兵器,便是这一点也可看出两人间的微妙关系。
  无上军师无限感触道:“苍茫,你在圣教也有廿年了罢。”
  燕苍茫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无上军师像是习惯了,也像是预料这位大儿子本就是桀骜不驯,一笑带着不少苍桑而
道:“你怪爹是应该的……”
  燕苍茫不过三十来岁面孔,看来他甫十岁便已加入魔教,难怪对吕动禅会如此陌生,或
者可以说,吕动禅抛下他廿年,任他寄养在别人的地方,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值得提起的
事。
  燕苍茫看来亦不会例外。
  “爹,没有……”那知,燕苍茫阴騺的双目竟尔透出了复杂无比的神色,然后才徐徐
道:“因为我们都是活在江湖里的人,苍茫认为这样做,值得!”
  吕动禅微微一颤,因为他感到苍茫这句话是发自内心,并非因为自己已接近死亡边缘而
故意搬出来的。
  现在,他只想见一个人。
  一个早在半个月前便助他击败丰臣天武的人。
  这时龙儿在霍心的掺扶下已走上丘坡。
  雪衣一动,还有僧王!
  无上军师双目一闪异芒,朝僧王说道:“丰臣天武是个可敬的人物。”
  僧王当然也看到已然气绝的丰臣天武兀自屹立不倒,便是这气势也令人拜倒。
  吕动禅又道:“今日一战,丰臣天武自知必败,但他还慷慨赠药,这胸襟令他虽败犹
胜。可惜,老夫今日所见的丰臣天武已减去四分成就,不过若非如此,老夫也不能延至此
刻……”
  众人只见丰臣天武果然脸带微笑,这一战他似乎觉得很满意。
  能知己之败,已胜!
  僧王一叹,他本来想从丰臣天武的衣襟内找出那瓶“拈花微笑”予吕动禅服下,但现在
他知道不用了。
  一个人死意已决,在眼神中可以看出。
  “拈花微笑”他本来也有一瓶,不过之后他转赠了丰臣天武。
  是以现在丰臣天武身上的,便是真如方丈当日亲手赠予自己的一瓶。
  “你曾与丰臣天武一战?”问的是战狂宗。
  这个你,恐怕只有他眼中惟一存在的僧王。
  吕动禅不得不赞叹这年青人的心思慎密,从片语之中,已能猜到助自己击败丰臣天武的
人,便是僧王。
  僧王朝战狂宗说道:“那是半月前的事。我刚离京兆山,便去找他。”
  龙儿的记性也不差,因为她犹记得当日大家在京兆山分道扬镳,僧王曾说,他另有要事
先办,这事情想必是去找那丰臣天武了。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就是丰臣天武……”僧王思索当日情景道:“他在京兆山的秘道内
留了一手,我便知道我们必须一见。”
  霍心皱起了眉头,看来他也在回忆秘道内的每一个片段。
  僧王续道:“其时秘道的墙壁处,正写着:‘华山之西,无我一战’这八个字。无我,
乃佛教中的殊胜境地,能有此修为的,表示已摒弃了自己的主观和执着,所见所思皆不以己
身为衡量,来人以佛家道理留字,不论是无心或有意,我都得一见。”
  因为佛门中人,总以能教人行善去恶而感赞叹欣喜。
  循循善诱众生步向正信大道,本是释迦普渡慈航之意。
  “那一战,我们在华山以西一个树林对阵。”但听僧王垂眉道:“大家都有个协定,只
要谁先动了心,便败。”
  不动心的一战!
  龙退之、战狂宗和无上军师同时都露出深思表情,显是神驰这一战的精采处……
  丰臣天武一战,是为了除去入主中原的拦阻强敌;僧王一战,则是为了慈悲。
  但此战过程中的微妙处,却绝非笔墨可以形容其万一。
  僧王叹道:“丰臣天武为扶桑丰臣家第一武将,征战天下,但仍能保持‘不动心境’,
其意志力之坚强已超越一般高手范畴,一行实在胜得侥幸。”
  在场没有人觉得丰臣天武之败是耻辱,这要看他以谁为对手。
  僧王也因为敬重对手,才把一瓶“拈花微笑”拱手相赠。
  丰臣天武委实是个难得的对手。
  相信在场没有人会反对这句话。
  不动心一战之败,丰臣天武心境破碎,虽有少林灵丹施救,仍只能恢复六成功力。
  他的武学造诣虽不及其兄,却绝对能赢得敌人的赞赏。
  无上军师微微阖上双眼,再没有说话。
  燕苍茫霍地跪下,与京雪和吕哲一样,黯然恭送父亲的离去……
  穹苍一声闷雷响起,漫天风雨终于洒下。
  吕动禅和丰臣天武这两位武学宗师高手,兀自傲然背向而立,气机兀自盘卷残留,翻滚
不休。
  “昨夜风兼雨,廉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攲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
里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乌夜啼》
  词,是李煜哀感顽艳、千古独步的《乌夜啼》。
  但见燕苍茫缓缓吟诵间,已迈开步伐离开小丘,再没有向僧王投上半丝敌意的目光。
  若非僧王,他爹绝不能胜出今日一战!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
  随着无上军师之死,以及他是白马寺一案的主凶,吕家尽管今日立下了战功,在朝廷上
的势力亦将会荡然无存。
  或者,只有在梦里、在醉乡中,人才能寻回他往日失去的东西。
  平谷山和香河一战,扶桑军全军覆没。
  其后,八月上旬,明军再破扶桑军于釜山上,两国争战了七年,终于结束。
  明室伤亡惨重,国势固然渐呈困象,扶桑举国也因劳民伤财,终明之世,再不敢与中土
为敌。
  中原武林也因此战而息了不少干戈。
  甚至有传,魔教教主龙退之亦会退出江湖,把教主之尊传予燕苍茫,并与少林、武当和
丐帮这三大天下帮派结成盟友,互不侵犯。
  朝廷方面,因无上军师和日照天子各有罪状,神宗皇帝本要一并把他们的后人嗣子抄家
灭族,但一想自己的国土山河仍能稳如泰山,改而大赦天下,流放他们。
  北日楼的生意自此收归政府所有。
  吕哲、张行风等人则另建园林,在别处隐居避世。
  黑道五刺客自此解散。
  七月天,秋意蔽日。
  武林上轰传了两件盛事。
  一,是龙退之千金出阁,乘龙快婿是曾以刀击败扶桑刀客柳生独恨的鞑靼人霍心。
  二,是僧王与战狂宗的宿命一战。
  尤其后者一战,吕动禅和日照天子分别身死,兼之龙退之已宣告退出武林,这两人顿成
武林上举足轻重的宗师高手。
  谁人战胜,便是武功天下第一!
  可惜这一战,谢绝天下人观摩。
  但天下人都知道,僧王对“天下第一”的名号绝不放在心上。
  重视的是战狂宗。
  这日,洛阳以北的王屋山上、被冠为“三清妙境”的虚空重楼顶,秋风格外肃杀!
  云海飘渺间,已不见重楼以外的世间天地,仿如尘世里一座空中楼阁。
  蓦地,天上一道金光破开云影,直透瓦顶,立时,升起一阵特别的轻烟……
  氤氲之中,是战狂宗负手卓立楼顶一隅。
  百转长枪不在手上,现在,应已被傲剑先生带回扶桑、自己师尊盖足雾隐的墓冢处。
  战狂宗缓缓闭目,晋入了无人无我的武道至境中……
  便是,一阵轻如蛋壳破裂声的足音拔丈传至,很快踏上山头。
  法相庄严、殊胜流转的僧王已御虚于空,踏足重楼顶的另端。
  两人都没有说话,对峙如陌路之人。
  良久,战狂宗始开口道:“四物归宗,如何?”
  僧王淡淡一笑,合什道:“四物是归,却没循于大道之行。”
  战狂宗也淡淡笑道:“因为还有我们的一战。”
  僧王油然道:“此战不论胜败,我都要重返边藏,继续修行之道。”
  接着从怀里探出一双草鞋来,道:“物归原主!”
  手一扬,便是带着一股旋势直奔战狂宗。
  战狂宗徐徐张开双目,僧鞋在瞳仁处掠过时有一种波动,当下幻手一凝,送出剑指。
  指,如长剑出鞘,奔点草鞋。
  却在转刹间,草鞋已回落战狂宗手上,似若不曾出手。
  这双草鞋,赫然是三藏法师的“天竺僧鞋”。
  当日在京兆山的渡头处,京雪便曾见过一次,想不到竟从战狂宗处到了僧王手里。
  “只有令对方了结心事,才使这一战更为灿烂。”这是战狂宗视为理所当然的一句话。
  香河一战后,他便把僧鞋交予僧王,让僧王四物归宗,了结他此行中原的最终目的。
  僧王好清楚记得,那是晨曦雾散的一刻,自己打开了师尊留给他的锦囊。
  上面以西藏文写下了:“为师一生之中,共收两名传法弟子,汝为其中之一,另者是
‘降日法王’。无奈此子嗜杀乖戾,习武而不习法,其后更离开西藏,在中土圣教继承了教
主之位,以‘退之’为名。为师自知有生之年再难渡化此子,只盼汝在四物归宗后有所成
就,能替为师了此心愿,足矣!”
  一切疑惑终于解开。
  龙退之与僧王的“相似之处”,因为他们皆是佛门一脉,同属玛哈活佛的武学系统。
  则两人联手出击,其威力可想而知,说得夸张一点,便如玛哈活佛复生尘世,这不啻是
等量丰臣秀吉的境界,同样达到了天人合一的造诣,试问又怎不教扶桑五子忌惮至斯?
  “你能完成师命渡化龙退之,令他放下屠刀退出江湖,足证你的殊胜成就更上一层
楼。”战狂宗在虚空重楼顶上淡淡吐语,偏是像能涵盖整个虚空,顿了一顿,又道:“要不
是丰臣秀吉举军来犯,这场对决早该于一个月前便要进行了,不过,只要能与最顶尖的高手
较量,本人已感荣幸!”
  诚然,不论是僧王的佛门绝学“如是我闻”、还是他以“不动心境界”击败了扶桑国宗
师高手丰臣天武的造诣,都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带着传说的色彩。
  先别说能打败他,便是能够成为他的对手,也是与有荣焉的事。
  更何况,战狂宗亦是武林中另一个神话。
  传说中的高手对上武林中的神话,确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一场对决。
  战狂宗忽地狂啸一声,喝道:“僧王,出手罢!”
  僧王微微一笑,合什间击出佛门绝学……
  如是我闻!
  王屋山脚下,不少武林人士闻风而至。
  这是午时交刻的光景,群豪纷纷仰首直望山上重楼,一边还在议论纷纷:
  “战狂宗自洗脱了杀人凶手的罪名后,一直未曾露面,但他一人单挑丰臣秀吉,却留下
了不灭美名。”
  “耶!僧王也不俗啦,传闻说他点化了当今魔教教主,龙退之这才让位给燕苍茫,便是
这番成就,也不枉他拥有‘僧王’之名了。”
  “我老哥认为哩,两人都是成就非凡之士,今日一战,既是难免,又是难得。”
  “哈……那你认为那个能胜出了?”
  山脚下一阵沉寂。
  因为每个人都不肯定能答得出来,不,是没有人能肯定。
  便在此时,一声狂啸震撼天际!
  众人当下更是引颈以望,只见重楼上的云海一片波动汹涌,瞬间分成两股势力,风云色
变中各自盘转不绝。
  足足是一盏茶时间,这才停止下来。
  但,迷迷蒙蒙里,仍觉有气机在搅动云海,并已结成一股浑圆大气,已经分出了胜负
吗?
  没有人知道。
  所以他们只是等。
  看看是谁率先下来。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声息……
  再下来又是一个时辰,仍是没半点声息。
  群豪都是面面相觑,实在难以明白这武林中惊天动地的一战,竟是如此沉寂一片。
  有人开始想,会不会两人成就等量,因而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还是,发生了某种难以解释的事情?
  三道人影已是冲天而起,乘风临石直奔山上的虚空重楼。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龙退之、霍心和京雪。
  瓦顶上,赫然没有丝毫人影。
  更没有任何痕迹出现。
  独是气机在盘旋,残留成一景浑圆气象。
  “这里是虚空重楼,离地万丈,怎么可能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京雪俏立重楼之巅,一
边说,一边泪目四顾,希望能找到战狂宗一丝踪迹,就算是一条头发,她也心满意足。
  偏偏就是没有。
  龙退之和霍心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骇人的想法。
  霍心这样认为:“会不会两人的造诣因已合于大道,无念无相,决战伊始,便同时融入
了天地太虚之间,于是变得‘攻无可攻,守无可守’,两人由始至终根本找不到契机出
手……”
  须知僧王与战狂宗,走的路一释一道,根本是造诣相等,实在很难分出高下,不似对上
层次更深的丰臣秀吉时,能明显看出敌我间的距离。
  龙退之显然同意这想法:“……兼之僧王从不杀生;战狂宗的百转长枪亦已不在手中,
代表两人已无任何‘杀生之念’,走的路子已愈来愈接近。”
  走的路愈来愈近,是否代表他们已同时在这个“浑圆”之中,找到大道尽头的一点?
  这一点,可以是一道桥梁,也可以是整个天地宇宙,把两者连贯起来,正如历代某些得
道高僧已勘破了生死,晋入了无我的最终归宿?
  一指触地,飘然而去。
  玛哈活佛寂灭之前曾对僧王言道:“待汝功德圆满之日,便可返山归林,参悟般若。”
  是否便是指这一战的战果?
  尔时,虚空重楼顶上一阵急风送过,吹散这片云海,一幅极乐世界的三圣图相赫然正凝
于西方的天空,良久不灭。
  另端,一把尖锐的长枪则横贯穹苍如一道天虹。
  是巧合?
  还是天意?
  纵以龙退之的傲然盖世,一时亦为之震撼不已。
  京雪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如珠串落下,伴着的,还有抚刀不语的霍心。

  《全书完》
  【武林战史】系列故事二之《侠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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