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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侠》


第四十九章 无 敌



  要知,如今的燕孤鸿,已是“十九天”第一高手,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这样的话,便
足以让多数中原江湖人还视为毛头小伙子的寒冰心,声誉大噪,耀为当代高手之列。
  且听他口气,燕孤鸿似乎很赞成,寒冰心对于外族人,以及朝廷的看法。
  南官剑花首先便问道:“燕大侠,你以为寒少侠的议论,如何?”
  燕孤鸿不答,反指了指翔靖相,道:“我徒弟。‘北鸿’翔靖相,北漠人。”他的语
声,绵绵渺渺,好似纤弱,却又能清晰地投进,在场五千多人的耳中。
  一潮浪覆过一潮浪的死寂,漫遍神州群豪的心头。
  本一直以为燕孤鸿身边的小子,不过是装扮怪异罢了。想不到,那小子真是,北漠人!
而燕孤鸿竟还将他收为弟子。这真是——!
  中原群雄惶惑地看着,燕孤鸿那若有若无的诡妙笑意。
  南宫剑花又发问:“但燕大侠,朝廷真会如此对待我们?我们毕竟也是中原人啊,朝廷
岂会与他域联合,想要铲去我们?”
  燕孤鸿深深地看着,南官剑花一眼。这“南剑花”眸中,智光流转。若说,他没法子自
我判断,那真令人难以置信。看来,南宫剑花是想借他天下第一的口,道出令神州诸雄心服
口服的论词。
  燕孤鸿笑了。很有意思。他似乎没必要让,南宫剑花的苦心,白费。
  于是,他道:“武林人向来以入朝为官为耻,这是为何?相信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受
过朝廷的招揽。但又有多少人,会自愿投入,那个肮秽的宦海里?江湖人的鄙官,到底是为
了什么?”
  南宫剑花很合作地,立即回答:“咱们江湖人最讨厌的,便是虚伪的表面工夫,最爱的
便是,笑傲山林、喋血江湖的自在痛快。要我们栽入,那个乌暗脏乱的世界,我们岂会愿
意。对不,各位?”
  群雄轰然应好。
  燕孤鸿又续着道:“那就对了。对一个政治势力而言,什么东西,最让当权的人,惊惧
害畏?”
  南宫剑花望了望身后,向单鼎打了个眼色。
  单鼎会意,立即接上燕孤鸿的话头,道:“当然是,我们这些大异于顺民的武林人。我
们的存在,就像个暂时平静的凶涛,随时都能再起狂澜,再卷风云,闹他个天翻地覆。在掌
权者来说,江湖便是个极端险恶的江湖,是个绝不能留的国中之国。是以,朝廷若有要除去
我们这些眼中钉的阴谋,其实是不用太过意外的。”
  众人纷纷点头。慢慢的,众人的心绪,都被牵引到某个特定的方向。
  燕孤鸿再进一步。“那么,对平民而言,武林人代表什么?江湖可曾对平民有过什么劣
举?”
  所有人的心中,铿然一响。是啊!如果,神州分成武林、朝廷、百姓三个部分,那么对
中原百姓来说,朝廷与武林,有没有什么区别?
  “如何?”燕孤鸿紧逼着问。
  南官剑花与单鼎眼对眼,也说不出话来。这一点,他们可真是没想过。虽然,他们的确
恪守着,不伤普通百姓的江湖禁例。但是,他们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百姓论权论
武,都不及于朝廷,还有江湖人。
  百姓这样的存在,似乎只不过是,一块可供踏足的浮云罢了,几乎没有实相的镂印。
  碧月夜深知,燕孤鸿的脾性,既要改革观念,就一定要翻个,彻底!所以,她笑了。
  翔靖相则是莫名其妙。管什么百姓呢?来自北漠,惯于游牧生存型态的他,从小看到
的,便是民军合一的状态,武林人就是军人,就是百姓,哪有什么区别?
  他根本难以想象,以农立国的神州,竟分成百姓、江湖、朝廷三个部份。
  燕孤鸿晒道:“怎么?说不出来?对神州而言,这三个部分,哪一个重要?是朝廷?还
是武林?是武林吧!你们想必是这样认为,对吗?你们大概忘了,神州整整有一千多万人。
其中,武林人不过只有七、八十万人。朝廷除去征民为兵的人数,仅就真正任职于朝廷的人
数来说,顶多只有三十多万人。那么,剩下的呢?剩下的,难不成不是人?江湖人瞧不起在
朝的人,可以理解。然而,忘了九百多万的百姓,可是应该?”
  在场的五千多人,被燕孤鸿的言锋,刺得遗体刃伤。
  “别忘了,我们也曾经是,平民!我们曾经是。虽然,每个人在入江湖时,已誓言忘怀
身为百姓的种种过去,甚且,更名、变籍、弃家、诈死、抛妻、离子、背父、舍母等等,或
运用其他各种的方法,切断与以往的切联系。然后,投进个用血砌成的江湖炼狱。因为武
林,有许多武林人所想要获得的价值,存在。我们为了这亟欲寻得的梦,苦苦地追着。但
是,我们真该忘怀一切吗?我们可是该为了去处,而忘了来处?该,或不该?”
  隐者无名长叹一声。如果,再有一次生命的话,他是不是还会重复,这个选择,再度踏
进武林这个不归的血路?会不会?
  他所爱的女人,是个平凡不过的女子。她本来不该爱上他的。她,本不该爱上,他!但
她却无法克抑的,爱上了他。
  然后,便是江湖无尽的腥血杀雨,迎头崩落于,她那纯粹的心灵。她难以承受。但她却
又深爱他。所以最后,她只有郁心成疾,撒手而去,绝命人寰。这是,她的悲剧?还是,他
的悲剧?
  一辈子的痛!他永难忘怀,那股深深镌进,他的心与骨的痛。
  当年的他,为了想要天下第一这个虚名,弃家离去。但是,他从不后悔将家抛去。因
为,他本姓陈。他本是“龙朝”皇族的一份子。他好高兴能抛去,那样的一个生存环境。
  他从不后悔,当时作出那样抛弃所有的权财名的一个决定。他很清楚,这个决定,再重
复千百次,他的抉择,仍是一样的。
  他由衷地厌恶着,朝廷那副腐烂面孔,以及千疮百孔的毁心。
  天性自由任纵的他。怎也受不了那样的环境。而且,他的离开,不过是让位子的递承序
位,少了个争逐的对手。根本不会有人真正的在意,他的去留。他们所注意到的,不过是:
少了一个补位的人选!
  除了,真心爱他的母亲外,根本没人会挂意他的离去。就是,因为如此,他秘密征得了
母亲的谅解,连夜脱逃。并且,换名改姓,从此成为一个武林人,一个用自己的血与肉,换
取一切的武林人。
  总算,他摆脱了以为会持续一生一世的纠缠。但没想到的是,他所选的另一条路,也是
一条死途,也是一生一世的纠缠。当初,也许他该决定成为百姓的吧?也许!
  于是,他再次变换了名号!于她出现之后。
  “隐者”无名在她的生与死间,讽刺地登场。
  她的存在,唤出了新一代高手的“隐者”无名,她的消失,却也将光华四晕的“隐者”
无名,彻底埋没。
  生于她,也死于她。
  “隐者”无名的一生和所有,都与她紧密地联系,生死缠绵,永难弃离!
  “隐者”无名非常明白,燕孤鸿的说词。但,他也知道,燕孤鸿根本不后悔,踏入江
湖。因为,对燕孤鸿而言,武、天道、刀、梦,只有在武林的血杀中,才能彻底地体悟。燕
孤鸿所质疑的是,江湖人对朝廷与百姓的态度。
  潇洒世尘,游梦江湖的燕孤鸿,所要颠覆与肯定的价值,不过是人的,平等性!
  横虹刀的刃芒,即便不会抉择平凡,也懂得平凡,孤雁的逍遥,即便不会涉足淡然,也
懂得淡然。燕孤鸿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在平凡与炫光的两极里,练就他那一刀矛盾。
  矛盾的一刀!
  他所砍击的部位,都是人所难以企及的矛盾点。就连话锋的运用,也是一样。他一举刺
入,江湖人心中的矛盾:既彻底地鄙视朝廷,却又从来没有去思考过百姓的生命所需。
  因为,自尊化成自大。江湖人以为江湖,就代表一切的存在。江湖人这么自大的以为
着!
  “隐者”无名非常清楚。所以,他说:“自然不该!”语气怅惘至极。
  “七绝隐”同时间心照不宣地,望向“隐者”无名。
  “隐者”无名报以一笑,笑意凄迷蒙黯,使人心乱。
  燕孤鸿也了解地看了,“隐者”无名一眼,随即又道:“连武林人在神州处于怎样的地
位,都不曾去思虑过,那又何必谈其他?又何所谓的排挤、歧视他域人?”
  现场肃然一片。
  大部分的人,都被问得哑口无言。
  烈易玄早就凑在前头,欲要一睹“横虹孤雁”的盖代风貌。然而,他一眼便看到,燕孤
鸿身边的翔靖相。
  “北鸿”那似乎有着某种闪耀的存在的双眸,很是深刻地吸住了,烈易玄的视线。
  翔靖相仿佛有所感地回头,对上了烈易玄的视线。
  “蓝天”与“北鸿”的际会,也在此时此地此处展开——
  他们两人将是继“横虹孤雁”、“孤独”、“修罗”等绝艺高手后的,另一个世代的新
超卓者。
  这两人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的纠葛一生,将为武林瑰丽传说,再添一章绝页。
  随后,两人便被燕孤鸿的谈论,吸引了去。
  另一方的独孤寂心与寒冰心,回到阵营前后,彼此对望一眼,各自看出,对方的激腾战
意!
  两人立定,转身,再远远望着燕孤鸿。
  彼方的燕孤鸿,似乎正和中原人磋商着什么。
  独孤寂心的第一眼,便已知晓燕孤鸿也修炼着“天地无极”,就像他明白云破月似的,
他很清楚燕孤鸿与他,同是一个根源化出的。
  云破月成了与他“元”、“极”相争的不世敌手。他与她,注定要用剑,炫开曼亮的一
生。“元”、“极”之战,是避也避不了的,他也无意闪避。
  那么,他与燕孤鸿的相会呢?是不是,也成了一场绝对必要的,血战?
  那是不是命定?是不是,一种宿命的相逢?是不是,永恒下的一颗灿星的陨落,裂分为
一刀一剑,彼此用血舔着,生命的痛楚与悲欣?
  燕孤鸿的境界,深不可测。以独孤寂心的眼力,竟完全无法判出,燕孤鸿已到达什么样
的一个境界。
  如果说,“天下七绝隐”的功力,更胜于当年他们列于“十九天”时,那么他对“武
劫”的榜单排名,就不免有所怀疑。
  因为,毫无疑问的,如今的燕孤鸿,不只胜过当年的“七绝隐”,连现在的“七绝
隐”,他也绝对有能力,凌驾在他们之上。
  那么,以燕孤鸿的修为来论,将“横虹孤雁”与其他“十九天”里的高手并列,是不是
反成了一个委屈,一个很可笑的委屈?
  独孤寂心的脑际,回荡着心剑与横虹刀。
  两种不一样的辉芒。两种心碎人乱的刃芒。两种跨越绝对的邃芒。
  心剑寂黯,横虹灿亮。
  心剑隐而不晕,横虹自然飘彩。
  心剑沉如生命之重,横虹却浮似生命的轻。
  一重,一轻!
  两种截然不同。就像他的孤寂,与燕孤鸿的潇洒,成对比一样。
  他与燕孤鸿还不到动手的时刻。还不到!
  因为,他还不能肯定自己的真实。所谓的真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必须先找回来,
才能毫无所忌地放手一搏。燕孤鸿会等他的!
  独孤寂心知道。
  寒冰心年轻的血,则不停地翻涌着。他极力地压抑着。极力!
  燕孤鸿的存在,并不会妨碍到,他对天下的执念。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向燕孤鸿挑战。
  这就是,战意吗?这就是,黑吟珑想要战时的沸热情绪吗?他一直以为,战尽天下强者
的梦,难以与他为天下,以及天下人寻梦的梦,并立,且内心深处甚至很难明白,那样的激
狂、骚乱、祟动。
  然而,一个“孤独”,一个“横虹孤雁”,让他不由地要面对这样的事实:原来,战!
也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绝对,更甚者,也许,是一种,惟一。
  可惜啊,他已选择了天下。他已决定了,逐天下人的梦,为梦。
  太可惜了。否则,方才他就会不顾一切,向燕孤鸿挑战。但,自己所择抉的路,又岂能
这么轻易就毁去?
  他“修罗”的路,除了是一条追梦的血涯,也是一段漫长的舍与护的抉择的旅途!
  独孤寂心也是同样的理由吧?他们都还有未完成、该完成的梦。
  所以,战孤雁,成了未来的梦的延续!
  燕孤鸿那即使陷入人流,仍显得飘逸非常的身姿,就那么自然地拓进,独孤寂心与寒冰
心的心里,镂为天地之间的梦缕,生灭不尽。
  燕孤鸿忽然转过身,面对独孤寂心、寒冰心。他那懒漫的语声,隔空传来道:“过来
吧。”
  独孤、寒两人,一眼看出,燕孤鸿眸里闪闪浮浮的光。似乎,有些什么事,酝生在彼
方。
  寒冰心一挥手,“全体行进!”
  “鬼舞教”、“问天楼”、“修罗海”所合组的二千人队,缓缓地移向对方。
  很快的,双方人马在相当近的距离,对峙着,一种可以忍受的近距离。
  燕孤鸿懒懒地道:“燕某一向不管天下事。这次,是个例外。因为,遇到你们。”燕孤
鸿在意的人,很明显的就是,他所注视的独孤寂心与寒冰心。
  独孤寂心和寒冰心两人,心口皆不由地一颤,但都没说话。
  “这次就首开先例吧!中原九大派、十五帮、‘修罗海’、‘问天楼’、异域‘鬼舞
教’,无分黑白道、本地外族人,暂时合作,有没有异议?”燕孤鸿精光内蕴的眼眸,迅快
地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还是,有人难以承受这样的合作。譬如,桑季矢这脑子装满大中原思想的老头。这老家
伙的观念,已是根深蒂固,他可以说便是很多顽固中原人的代表。
  至于,其他的掌门,看完寒冰心的宣言,加上他燕孤鸿的议论,都不免地对事件,有着
另一层的新认知。
  也就是,一定要先让桑季矢这个代表神州坚固的自大观的老小子,瘫服!只要,他再无
话可说,再无念可反,再无思可动,这一场合作,就算稳固了。
  燕孤鸿在众人一块块堆积的冷漠中,又淡淡说道:“也许很多人不服。不过,据称北
漠、南岛人的联军,高达一万人,是吗?”
  南宫剑花接着道:“是的。而且,他们正朝此处而来。”
  燕孤鸿转向独孤寂心问道:“你的推测,很有意思。照你的看法想来,那昆汗的‘电骑
魔院’、公孙桢的‘冰舍’,都只是被投入火场的牺牲品,这一点相当有可能。如果,可以
的话,运用这一点,将可免去这场硬战。”
  印法低诵佛号。“但燕施主,这仅是我们的推想。北漠、南岛人根本无以知晓,我们—
—”
  “可以说。”燕孤鸿淡然回话。
  “说?在战场说?”桑季矢终于发话,语气讥嘲至极。看来,他已忍不住了。
  “有别的意见?”
  “燕先生,这里是战场,可不是议论堂,哪来的机会说?更何况,说了他们也未必相
信。说不准还让他们徒然以为,我们神州全为鼠弱惧骇之辈?”一旁,自然有人高声附和。
  “有道理。桑掌门,你懂,用计?”
  桑季矢忍住,心头的忿恨。什么叫他懂用计?这是,什么狗屁问题!这燕孤鸿靠着他是
“十九天”之首,竟便这样出言不逊。可恶至极!他闷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司徒蕾等人躲在‘落风崖,数天,不仅是,南岛、北漠人寻不到他们的踪
影,就连本土的九大派,所布下的侦查网,也毫无所获,是吗?”燕孤鸿不答反问。
  桑季矢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但他们还是现出踪迹了,我等……”
  “这正是重点!以司徒蕾中原第一策士的脑域,她竟能在同一个地处,躲过你们的追缉
数天,难道会没有办法撤离中原?”
  “难度不同。”桑季矢反驳。
  燕孤鸿又道:“你可知道这些人在崖上,如何度过?”
  “度过什么?”
  “‘落风崖’崖上,理该是空无一物,仓促避难的他们,想必没有粮食。他们该怎么解
决,这个最大的问题?”
  桑季矢默然。现场,也是静寂一片。这是,多数人都很好奇的事:到底,司徒蕾是用什
么方法,取得粮水?
  燕孤鸿望向司徒蕾。“司徒盟主,据闻‘问天楼’所属,是纵马而来?”
  司徒蕾答道:“是!”好个“横虹孤雁”,竟只凭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出他们如何度过
那几天。
  “你可想到?”燕孤鸿再针对桑季矢。
  “什么?”
  “你还是猜不到,他们如何不需遣出人马,便可购粮?刚才的对话,很是明白,你还猜
不出?”
  桑季矢对,燕孤鸿那懒散的口吻,很是反感,便冲着燕孤鸿,道:“你要说就说。老夫
就是猜不出。恐怕他们是啃树根地皮吧!哼!”
  “两百匹马,也够一千多人数天的消耗了。这你都猜不出?”
  原来,他们竟用马的生肉生血,来熬过这段日子,以避过所有的追捕。果然,不愧是
“白手”司徒蕾。难怪,她会如此大胆,重回荒凉贫瘠的“落风崖”。想来是早有定计!
  原来,她早有打算,取的都是,别人所看不到的盲点。
  桑季矢不由恍然大悟。然而,他偏不表现出来。他又“哼”的一声,便带了过去。
  “连这个很明显的重点,你都看不出,还与别人谈什么用计?更何况,如果独孤寂心的
推测正确的话,不难想见朝廷的军队,恐怕已开拔到‘直道长廊’,正等着我们自相残杀,
好一并除去我们。”
  前半段话,让桑季矢很想马上翻脸动手。但后半段,却使他发不上怒。因为,他也清
楚。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武林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一向是类似于天敌般的水火难容。
  武林人乃悠游于朝廷,与朝廷所控制的平民外的另一种存在。那几乎,便是另一个国
度,一个自主、反权威凌压的国度。
  然而,有武林人的支持,一个朝廷才能稳定。当初“孤弧”的败灭,与“龙朝”的兴
盛,就是因为有江湖人的出力与支持,才出现的成果。这一点,即便是朝廷也很难加以否
认。
  在乱世里,武林人是绝对一股需要争取的力量。
  成也武林,败也武林!
  但对掌权高位的人来说,治世时的江湖,却等于一条随时会起,而倾覆九天的恶龙,足
以噬毁,所有他们想维系的权、财、名。
  因此,朝廷对江湖人,一直有所顾忌。通常当权的人,只能以武林人制武林人,并不敢
太过明日张胆地,干涉与屠杀。毕竟,能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是防不胜防的。
  但这并不代表,朝廷就能容许武林这只他们心目中的臭虫的存在。
  朝廷一直在等机会,这一次,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歼灭机会。只要假借驱除侵入“直道
长廊”的外族人为理由,征个十万兵力,很容易就能一举将现场五千多人斩绝灭尽,这是,
十分有可能成功的预谋。
  桑季矢不得不设想到,这之后的结果。
  “所以,如果要躲去这一场死劫与危机的话,我们一定要让南岛、北漠人,知难而退。
他们的处境,我们必须让他们清楚。这一役能安全渡过的话,可以预想的是,将来,神州、
异域、北漠、南岛这四个地区,都将陷入割据的争雄局面。那也是一个重新洗牌的契机。天
下大乱!是必然的趋势。过了这一战,将是各地风卷云涌之际,可以的话,我们彼此最好都
不要有损伤,以便应付接踵而来的各种危难。诸位,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提案?”燕孤鸿说完
他对局势的看法,静待着众人的反应。
  寒冰心与司徒蕾两人对看一眼。
  司徒蕾先说道:“为了避免北漠、南岛人的误解,我们应该强力痛击!”
  此话一出,众人茫然互视。不是才说,要让北漠、南岛人知难而退?怎么这会儿,又说
要硬干?
  寒冰心立即再补上,道:“所谓的强力痛击,是让他们为我们的实力惊惶,以免他们认
为我们示弱,而轻忽我们所传递的消息。”
  司徒蕾紧接着又道:“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遣出几位我方最强高手,组成圆阵,一举
切入敌人的阵势之中,破灭敌人的信心与战忌。
  桑季矢没好气地说:“对方可是有一万多人,用几个人去战,是不是太——哼哼!”
  寒冰心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们是在镇内痛击,而非在外围迎战。”
  “然后?”燕孤鸿问。
  司徒蕾不逞多让,立即反应道:“等敌人败退后,重新整齐阵势时,我们再分别用三种
语言神州、南岛、北漠话,喊出我们对阴谋的认知,令他们知道本身处境——”
  人群慢慢的,有一股骚然祟动,掠出浮散。
  “此计,可行?”燕孤鸿半睁的眸,透出一层厉光,缓缓扫视着现场。
  聚在旷野上的七千余人,都被理应望不到的燕孤鸿的双眼,瞧得心头一惊!简直如同宇
宙般的深邃无限。
  燕孤鸿巧妙地利用气势镇住了,可能发生的纷乱局面。他随即又道:“那就来讨论讨
论,此次担当凶绝一战的人选。”
  燕孤鸿又环看了现场众人。“燕某居圆阵前头当中。有否异议?”
  所有人都沉默着。由第一刀“横虹孤雁”的助阵,谁会有意见?
  “独孤寂心在我左方,寒冰心在我右方。我等三人成一圆弧,专主攻伐。如何?”燕孤
鸿又提议道。
  还是,一阵静默。以“孤独”与“修罗”声名鹊起速度之快,和他们功力之高,绝对有
资格入选。
  “其他的,就由九大派、十五帮、‘修罗海’、‘问天楼’、‘鬼舞教’,共同商议推
派。不过,我想‘天下七绝隐’一定有这个资格。而他们也必然不会椎辞,是吗?”
  无天道首先呵呵笑道:“说得好!咱只怕有架不能打,哪来的回避的道理。哈!”
  就这样,人数已扩充到十人。
  现场陷入僵涩的局面,缓缓地趋于热烙。
  纷纷有人提出人选,也有不少人毛遂自荐。要知,虽然此次杀役,凶恶异常,很可能一
战便魂飘黄泉,死无全尸。但能与“横虹孤雁”、“孤独”、“修罗”、“七绝隐”等绝代
高手,并肩作战的机遇,一生又能有几回?
  因此,许多人都忘却生死,亟欲能出线,以加入这个圆阵。
  燕孤鸿转向独孤寂心与寒冰心,道:“这是一个见面礼!我们也许不用多久,便会再次
碰面。不过,只怕下回再见时,我们就得刃剑相噬。所以今日,将是我们惟一的一次联手作
战。我想,你们不会拒绝?”
  独孤寂心、寒冰心的确没反对。
  蓦地!燕孤鸿对两人各说了一句,令他们印象深刻异常的话。
  “你是放不下。真可惜!”他对寒冰心说。
  “而你,却是没什么可放下的。”他对着独孤寂心道。
  独孤寂心一震!暗默的神情,一晃,随即又恢复原态。
  寒冰心一颤!冷冰冰,明如凝玉的脸庞,闪过一丝怅惘,瞬现即隐。
  燕孤鸿竟一语,便道出了他们两人的梦与寻觅。好敏锐的直觉!
  “我可以等!等到,你们觉得可以与燕某一战的,那一日。可别让燕某失望啊。”
  燕孤鸿终于对两人下了无期的战帖,在这险绝的一天。
  潇洒红尘,笑做人间,横虹灿影,天下一刀,惟我孤雁!
  “横虹孤雁”的刃光,明皓地闪耀于他们面前。
  两人不禁地为,燕孤鸿那于生般地无谓生死的潇洒气度,动容。
  独孤寂心与寒冰心,注望着燕孤鸿。
  他们并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
  这一战,成了因。
  埋下将来他们之间,动天惊地的鬼神一战的序曲。
  极强决战的序曲!
  什么是无敌?
  无敌是怎样的景状?
  立在天巅之上?伫在孤崖,做视人间?浮于云晚上方,萧冷的心与眸,或然地望着,寂
寞的大地?
  没有敌人的无敌,寂不寂寞?还是,那是一种空然的清静?
  一种超越一切的惟一?一种灵性十足的惟一?一种无所碍、无所成、无所败的惟一?
  一个人的无敌,已是难以想象。那么,无敌的一群呢?
  什么的阵容,才是无敌的一群?
  也许,这样的阵容,才是无敌!
  燕孤鸿、独孤寂心、寒冰心、碧月夜、云破月、唐梦诗、海梦化蝶、司徒蕾、“游僧”
空字、“隐者”无名、皇华鱼丽、无天道、太玄雕龙、伏密潜、宗玄寂、卓刃、阳皇羲、厉
翼北、空星罗、卓涉、镇摄元、卢九乾、黑吟珑、萧游涯、印法大师。
  这二十五个人,可以说是无敌?
  答案是肯定的:可以!
  他们就代表无敌。
  在燕孤鸿所限定的人数二十五人内,这样的阵容,已是百年难得一见,乃足以辟天开
地、惊魄撼魂的无敌组合。
  烈易玄与翔靖相,看着这二十五个人。
  今日的他们,的确没有人选的资格。
  无敌!
  这样的境界,对他俩人来说,还过于遥远。
  但只是现在。他们知道。
  只是现在,他们还无法企及。那并不代表永远。
  那不是永远的距离!很快的,他们就会迎头追上,甚至超越。
  “北鸿”与“蓝天”,在“希玉镇”一役里,慢慢地渲泄,他们更强烈、更坚定的某种
本质。他们仍在快连地成长中。
  “荡世”里,最为巨变的一个转折点,就要开始了。
  这场“希玉”之战,究竟会是怎样一个落幕呢?
  “孤独”,又要何去何从?阴谋是否得逞?燕孤鸿的刀,能否劈开一切的阻隔?“龙
朝”的歼灭企图,有没有达成?武林大祸,是不是能避过?寒冰心的追梦,是不是有延续的
时空?中原、异域、北漠、南岛的关系定位,又如何?各地是不是真的会展开,群雄争霸的
纷乱时势?中原的千万百姓,有该何所依归?生命的悲痛,是不是真能透由追梦,而获得解
赎?——
  一连串的问,还是,问!
  且让我们来笑做今朝,觑尽人生。
  时局,依旧维持它行运的速度,缓缓地往未来流去——
  缓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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