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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针》


第十三章 遁身隐形斗青等



  孙玉麟一直等到她恬然入睡,这才起身,转眼一望,只见数文之外,站着李天祥等十余
名家高手。
  他们都静静的等候,同时亦是保护之意。
  孙玉麟起身走去,早先那个少林僧人便过去观察黄华,然后拿出一种药物,放在她鼻子
下面,让她嗅吸。
  他挥挥手,便有两名大汉过来,抬起担架。
  李天样正在询问孙玉麟时,那少林僧人急急行来,道:‘好了,好了,孙大侠不知如何
已激起她求生意志,是以她气脉畅通;可望迅快复原。”
  孙玉麟心中暗暗怨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需要勇气和生存的意志,岂不是免了许多惊
怕?”
  众人都感到宽心不少,孙玉麟一看这十几二十人之中,包括着跑尚夫妇、沈小珍等人,
却不见那杜希言,心中一动,却不出言询问。
  李大样向众人道:“咱们的计划,总算完成。现在剩下的,只有愿意留下之八。当然
啦,也不是早先全部愿留下之八,都在此地;一部份送大队出山,另一部份,则本是留在堡
中没有来的……”
  孙玉麟接口道:“敌方之人难保不会乘虚太堡攻击,只不知目下留下一些什么人?”
  李天祥心中暗暗欣喜,付道:“他已恢复灵智,这就好办了。”
  当下说道:“人数虽不多,但却是因为各自据险匿隐,又皆是当今高手,足以自保有
余。这几位是梅兴、范珊、飞虹夫人和门了诸女,马一常。祝可炎等。”
  孙玉麟道:“别的人俱不可虑,唯有彩霞府却恐怕是敌人的目标。”
  他为人何等机警聪明,一听李天祥迅即说出留堡诸人名字,便知道李天祥对留堡请人必
曾有过一番安排。而且他目下似是有关什么计谋,要他帮忙。
  不过,黄华伤势如此,他非得先安排好她,才能谈到别的。
  此外,在留堡请人之中,居然有“火狼”祝可炎在内,而此人正是早先设下火药暗器之
人,被黄华认出来。由此又可见得李天祥业已安排好,使留堡之人,能够自由自在出堡行
事。
  当然这是一着探测是否好细之法,现在最少已查出了一个人,曾经离开天罡堡。
  他目光一转,但见白龙关世英也在这堆人当中。晓得直至如今,黄龙凌栋出事被擒这一
节,他仍不知。
  假设他也是好细,则必定已得到敌方通知,晓得凌栋已经就擒。那么,他无论怎样假
装,但当大伙儿出发之时,他定要留堡,以便营救。这是最合理的猜测,除非另有特别原
因。
  因此现下已可以假定白龙关世英不是好细,可是这正是最头痛之事。如何解决这个难
题,想来连李天祥也有束手无策之感。
  李天祥点头道:“此言甚是,咱们马上赶返堡去,如果没有别的枝节,咱们也该设法出
击了。”
  许多人听到“出击”二字,都吐一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闷气吐出来。
  近日以来,正派方面一直是采取守势,使得这些名家高手,都很不耐烦,恨不得找个机
会拚个存亡。
  无奈形势非常明显,如果人人各自为政,必被敌方逐一消灭,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下三十多人一齐动身向天罡堡奔去,孙玉麟紧傍着那副担架而行,关怀的目光,不时
投注黄华面上。
  照理说他乃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物,负大侠之名,而黄华则是李玉尘的门下,淫荡
之名世所共知。
  因此,他们应该弄不到一块去。然而这刻孙玉麟的用情,却使大家都很感动敬佩,因为
人人皆已得知黄华从此要改过向善之事。
  二来她为孙玉麟冒险,孙玉麟报以深情,这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美德。因是之故,没有人
生出不顺眼不舒服的感觉。
  这一群人离开山谷之后,顿时降人一片空寂,恢复了原来的幽静宁恬。
  杜希言和云散花,仍然藏匿在那道狭厌的石缝内,身前以她那件黑外衣阻隔住内外的空
间。
  他们的身体,虽然贴得那么紧,彼此的体温也在相互传送,大是香艳旖旎之极。
  然而,他们心中都没有一丝一毫有关男女情爱的念头。
  敢清目下在那放鼎的大石上,站着一个白发黑衣,神情阴沉的中年人。
  他背后有一项斗笠,手中拿着一根儿臂粗的绿藤杖,腰间的丝绦上,系着两个红色的小
葫芦。
  他冷冷的瞅住铁鼎,动也不动,亦不做声,乍看真像个僵死了的人一样。
  这个人只须那么一站,便使得四周的空气,都浮动着诧异神秘之感,常人见了,定然惊
怖无比。
  即使是杜希言和云散花,这刻也觉得阵阵阴风袭人,心头冒出寒意。直觉地感到这个白
发黑衣的人,必定是残忍魔鬼的化身。
  谷中之人,居然没有上来查看,可见得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儿装设巨鼎施毒之事。
  因此,那个白发黑衣人,直到众人走了,也不向谷中投视一眼。
  他不必说话,杜、云二人也能了解他正在寻觅杀人破法的对头。不过他光是站着,如何
能寻觅得到仇家,却是十分希奇难解之事。
  这白发黑衣人的目光,在巨鼎上停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缓缓转身,向四下锐利地
瞥视~眼。
  他的目光,宛如两把有毒的利刃一般,十分可怕。幸而扫过石缝之时,并无变化,仍然
一扫而过。
  这一眼看完四周动静之后,他第一次发出冷哼之声,然后走下岩石,不知要到那里去。
  杜希言把嘴巴凑到云散花耳边,正要开口。
  她却急速摇一下头,柔软的秀发,在他口鼻间拂动,带着一股非常幽淡的香气,把杜希
言的话堵住了。
  她倒转头,面对着杜希言,暗运玄功,把话声束聚如线,输入对方耳中。只听她清晰地
道:“别开口,他刚才查听了半天,明知有人在附近,只苦于查看不出所在。因此,他决计
不会离开。”
  杜希言眼光闪动一下,显然已经会意。
  云散花又道:“他无疑就是宇内使毒第一高手,百毒教主成金钟了。”
  杜希言的目光从黑衣上的小洞望出去,看得非常仔细。
  只听云散花问道:“你可曾看出问题么?”
  杜希言摇摇头,云散花轻轻透~口气,道:“直到如今,我才当真佩服李真人和孙玉麟
的智慧。他们见你没有现身,竟能猜测到可能有这等场面,是以急速撤走,免得对方晓得此
处设鼎施毒之举,他们业已知道。这么一来,毒教之人,便不会向他们那一批人寻仇了。”
  杜希言不敢发出声音,所以只好默然而听。不过他对云散花这一番推论,实在非常佩
服。
  云散花又道:‘如果我的立论没错,则作的功夫必走冠绝当世,这才足以使李真人、孙
大侠如此放心而去,更不过来支援。”
  杜希言这时才转过头来,向她望了一眼,泛起苦笑之容,接着又恢复向外查看的姿势。
  云散花又说道:“我平生最爱郁金苏合香,可是除非我退出江湖,我是永远不能再用此
香的了。”
  杜希言大为诧异,心想:“这郁金苏合香乃是秘方异香,贵重之极,但并没有毒,何以
她不能使用?”
  当下看她一眼,眼光中表示出询问之意。
  云散花道:“这是因为我爱用此香,上一次便险险遭败亡之厄,原来江湖上有些高手,
嗅觉灵敏无比,我施展的隐遁之术虽然奇奥,但这阵香气,却指示给敌人知道,连我是女性
也瞒不过对方。当时我曾迷惑了一阵子,其后想通此理,便不用了。”
  杜希言点点头,他一点也不感到不耐烦,因为既挨贴着美如仙女的云散花,又听她娓娓
说些引人人胜的话题,是以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他轻轻舒一口气,悄悄道:“那厮一定走了。”
  云散花点点头,但旋即摇头,并且匆急地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事,掀开黑衣,丢到外面丈
许远的一处石缝中。
  她的动作迅快得很,那件黑衣马上就恢复了原状。巨鼎边人影一闪,那个黑衣白发的
人,忽然出现,动作诡奇阴异,出没无声,宛如鬼铁一般。
  他的目光向杜、云两人这边望来,不住地在两三丈之内扫瞥。
  但他居然毫无所见,因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希言突然泛起如释重负之感,又似是从一个无形的枷锁中挣脱出来。
  敢情这白发黑衣人一直沿有丝毫表情,使得杜希言感到好像作与一个鬼魁对抗一般,生
出了无力抗拒之感。
  目下这人居然有了情绪动荡的迹象,马上就回复为人类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人力无法抗
拒的鬼物。
  他的心灵挣脱了这重无形禁制,登时明朗活泼,恢复了敏锐正常的观察力。
  那白发黑衣人冷冷一笑,突然适:“本教主已查听到语声,汝等如不出手应敌,死后别
怪我没有给你们一排之机。”
  说话之间,一群山鸟,鼓翅飞过,其中有两只飞得很低,在那白发黑衣人头上两丈左右
掠过。
  他头也不抬,只一场手,宽大的黑袖飘拂了一下。
  头上两点影子掉下来,啪啪两声,都落在他脚边,原来便是两只飞鸟。这刻僵卧石上,
已经毙命。
  转眼之间,那两只山鸟意已化为两滩水渍,连羽毛带嘴爪,通通化溶不见。
  这才是惊人之笔,只瞧得云散花芳心大震,面色剧变,但觉此人施毒功夫之高明,已经
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幸而此时丈许外的石缝发出“嘶”的一声,飞出数文,没入山草树木之内。
  那白发黑衣人动作甚快,响声才起,他已向那边一挥袖,但由于声影仍然出去数丈之
远。
  因此,他皱皱眉头,举步走去查看。
  这时杜、云二人都看不见对方了,只好各自猜想。过了老大一会工夫,那白发黑衣人又
诡秘的出现在鼎边。
  只见他跺跺脚,似是十分烦恼,举手在鼎口摇动几下,这才转身离开。
  隔了一阵,云散花传声道:“这回他大概真的走了。”
  杜希言悄声道:“我也这么想。”
  云散花把黑衣放下.伸缩一下双臂,道:“我的手酸死啦!他如果还不走,我真是在受
活罪呢?”
  他们突然间面红心跳.因为这刻已感到互相挤得紧紧的情形,顿时惹起了男女之间的遐
想。
  附近鸟啼婉转,可知空山已无人走动,鸟儿放能如此自在。
  四下无人之感,不想即知。正因“无人”,益发容易使这一对青年男女,沦入放肆纵情
之境。
  云散花但见杜希言的面庞渐渐迫近,劳心中又喜又慌,美眸不知不觉闭上了。但见鼻息
热气,已喷到面上。
  然后,他那湿润的嘴唇,已碰触她的玉颊,接着就移到香唇上。顿时,两人如痴如醉,
都迷失在这热吻当中。
  也不知隔了多久,两个人都同时惊醒,只觉四下气氛似乎不妥,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何缘
故。
  四片嘴唇分开,两对眼睛互相注视,都透出疑惑的神情,彼此无言地相询何以忽有不妥
之感?
  云散花首先想出道理,面上立现惊容,伸手拿起那件黑衣,一科一举,便把两人身形完
全遮盖住。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虽然喷气如兰,但杜希言已不暇领略了,侧耳一听,也在
她耳边道:‘是的,鸟声都消歇了,不知是何缘故?”
  云散花道:“当然是通通飞走了。”
  杜希言道:“为什么呢?”
  云散花道:‘鸡兽畏人,这就是答案了。”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若是此故,则潜迹而来的人一定很多,恐怕会超过一百个。”
  云散花微微颔首,一丝秀发,拂搔在杜希言面上,使他感到痒痒的,他只好吹一口气把
这缕秀发吹开。
  他们沉默地查听了一阵,忽见一道人影,纵到石上巨鼎旁边,却又是那个白发黑衣人。
  这个使天下武林人无不畏惮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不但施毒手段,超越古今,而他的武
功,亦高明不过,这一点可以从他鬼扭一般的身法上看出来。
  他虽是满头白发,但看上去仍只是中年之八。这刻以阴沉森寒的目光,向四下扫瞥,面
上泛现又很又怒的神情。
  云、杜二人此时都不敢言语,成金钟看了一阵,手中粗大的绿藤杖在石上一顿,发出铮
然之声,冷冷道:“你们猜错了,并非有多人潜来,惊走山鸟。而是老夫在此,鸟兽都存不
住身,有些倒毙,有些飞走而已。”
  他这话分明是答覆云、杜二人刚才的悄语,他的听力,居然能把贴耳悄语都听去了,当
真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成金钟略略停歇一下,又道:“你们既能遁形隐迹,使老夫查不出来。又能抗御老夫的
奇毒,实是老夫子生仅见的高人。既有如此本事,何以始终不敢现身相见?如说你们畏惧老
夫,自应望风逃遁,早就避开了。何以破去老夫这座毒龙鼎之后,仍然潜匿于此?这一点委
实使老夫想不通。”
  杜希言真想出声回答,因为对方虽然自说自话,但质问得实在很有道理。
  大凡是正常之八,一旦被人以理相质,必定会生出反应的。杜希言正是如此,并不是他
不怕这个百毒教主。
  云散花向他摇摇头,制止他回答的冲动。她走过江湖,经验丰富,晓得此刻如若开口,
定必遭遇到非常可怕的攻击。
  当下成金钟等了一下,得不到答覆,当下又道:“破得老夫毒龙鼎大法的人,自应是毒
门高手,老夫颇想会面一谈,倒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只不知阁下信也不信?”
  云散花举手掩住杜希言的嘴巴,免得他一下子不能自制,发出声音。
  成金钟这次又等了一阵,才道:“好,阁下既然不则声,看老夫不起,老夫拚着损耗几
年道行功力,说不得只好施展毒焰搜魂大法了,只是此法一旦施展,便成骑虎之势,纵是不
想伤了你们,亦是有所未能,因此,我最后再问一句,你们肯不肯露面相见?”
  当成金钟说到“毒焰搜魂大法”之时,云散花感到杜希言身子一震,当即得知这一定是
一项厉害无比的施毒手法,要不然杜希言决计不会震骇,而且成金钟亦无须说出损耗数年道
行功力之言了。
  她心中念转,实是难以决定要不要出现。她心有犹豫,以致那只掩住杜希言的手掌,也
忽松忽紧。
  杜希言只等她拿开手掌,便要答腔。谁知她最后忽然增加力量,把他嘴巴掩得更紧,使
他不由得头向后仰。
  原来云散花寻思之下最后的结论是:如果我们抵受不住他的毒焰按魂大法,则纵然如他
之言出见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施展这种手法呢?与其毫无保障,倒不如深藏不露,仍然掌
握着主动之权,方是上策。
  她这个决心非常坚决,以致不知不觉增加了气力,掩紧杜希言的嘴巴。
  杜希言的后脑几乎碰在石头上,心想:“她这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不用这么大的气力,
我就会开口出声不成?”
  云散花目光一转,望向杜希言的眼睛,只见他仍然流露出震惊之色,可见得对方说出的
施毒手法,必定难以抵挡。
  她一点也猜想不出这是怎样子的手法,也不懂施毒之道,是以无从设想防御之道,完全
没有法子帮忙。
  因此她不禁怀疑自己禁止他开口说话,是不是明智得当之举?
  成金钟心狠的一顿杖,又发出铮然一声,可见得他这支绿藤杖,不是竹木之质。如若真
是藤杖,则必定是种世所罕见的异种。
  只见他一摇头,头上倌着髻的白发,立即散开披垂下来,映在那一身黑衣上,份外触
目。
  再配上绿色的粗藤杖,两个红色的小葫芦,益发有一种令人眩骇的诡异气氛。连云散花
那等人物,也不由得打个冷颤。
  她急速的拿开玉掌,以传声之法,向杜希言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理睬他?”
  杜希言突然向她笑一笑,似乎找出应付之法。他长得唇红齿白,俊俏风流,这微微一
笑,竟使云散花看得呆了。
  杜希言向外面指点,连打手势。
  但云散花没有法子明白,当下传声道:“你低声说,现在不要紧,因为他正运功施术,
无暇查听。”
  杜希言连忙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把声音送出去,向着岩边那道石缝说话,他听了
就会弄错话声来路的方向。”
  云散花心想“原来如此”,假如此法收效,或者真会起点作用。问题出在她把声音传到
那边石缝,是不是真能使对方弄错方向呢?
  只是目下已无可考虑选择了,只好依照此法,传声出去,道:“成教主,你不是曾经宣
称不与武林之人作对的么?”
  成金钟正好举起绿藤杖,闻声一怔,果然转眼向那道石缝望去,他即使把眼睛瞪出眶
外,自是仍然不见人影。
  因此他双眉一皱,绿藤权在空中划个圈,然后向石缝遥遥走去。
  但见杖尖喷出一阵淡淡青烟,去势迅急如电,一下子就罩过那道石缝。
  他又是一皱眉头,因为那边毫无动静,使他白费了气力。
  任他是如何可自傲自信之人,至此也不由得气馁了。
  他缓缓放下绿藤杖,道:“姑娘是谁?”
  云散花道:“我猜目前还是不说姓名的好。”
  成金钟道:“其实姑娘说不说已不重要了。因为老夫擅长听音之术,任何人的话声过
耳,终身不忘。比起以姓名或面貌辨认,还要准确。”
  云散花道:“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只不知成教主苦苦要迫我们现身,有何事见教?”
  成金钟愠声道:“这还用得着问么?真是愚蠢。”
  云散花顿了顿,笑道:“不是我愚蠢,而是有些事情,必需弄清楚才行。”
  成金钟目光直逼发声之处,手中绿藤杖再举,可是却又缓缓放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
即使是出手,仍然是和先前一样,毫无结果,反而使对方轻视好笑。
  要忍下这一口气,也真不容易,尤其是像成金钟如此自负奇才的高手,更不是一件简单
的事。
  正因他有过人的心思,毒辣的手段,辅以他举世无双的下毒手法,才衬托出他这个人,
在芸芸众生之中,是那么的突出,狰狞而可怖。
  他毕竟忍下了这口气,冷冷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老夫大法一经施出,只怕你二人
立时形销骨毁,化为脓血了。”
  云散花心中一惊,老实说她实在也笑不出来,但是这伪装的笑声,却能使自己收到镇定
之功,“冷静”常常是制胜的支柱。
  她目光向身边的杜希言望去,对方的目光是肯定的,似乎是在说:那厮的话没有错,毒
焰搜魂大法果真有此威力。
  杜希言眉头微皱,似想开口说话,但是云散花搭在他唇上的手,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反而还紧了一些,也许是她认为现在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
  成金钟眸子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怒火。手中藤杖重重的向足下一顿,火星四射,
石屑纷飞,他大声道:“怎么样?老夫已对你们破格宽容了。”
  云散花只怕他果然施展出“毒焰搜魂”大法,赶快开口道:“其实你的毒格大法是不是
有此威力,姑且不论,我倒是想知道你逼我二人现身,用心何在?”
  她这一次却用内功.把声音由线而面的江散开来.乍听起来,这些声音宛若是来自半
空、树梢,或是嶙峋的怪石上。
  成金钟耳耸如猫,阴森可怖的目光,滴溜溜地四下转动,一点风吹草动,也不会进过他
的耳目.可且尽管他细心查听之下,仍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他也知道,对头虽说是两个年轻的人——他直觉认定对方是两个年轻人,其实这也
是有根据的。
  第一、方才自云散花语音中判断可知。
  第二、如果是一对上了年岁的男女,很少会有那股子亲密的劲儿,甚至于他还可以肯定
出,这两个人相交不深,但彼此却有素情,他如何能有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了。
  这些念头分析起来颇费唇舌,但是掠过成金钟心中,不过是瞬间而已。
  对付年轻人,自是不宜急躁,当下态度大见缓和,手中绿藤位模持掌中,冷冷一笑,
道:“小姑娘,你也不必故意拖延时间,无论如何,对你们都是不利的。”
  他收敛了冷酷的笑容,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怨,虽说是你
们坏了老夫施展的毒法,可是只要你们现身向老夫赔上一个礼,也就算了。”
  云散花道:“我们为什么要向你赔礼?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在你施展剧毒之后,我二人
依然健在,自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成金钟心中忖道:“何以只是这姑娘开口出声,那个少年为何闭口不
  以他的老谋深算,这问题不过是在脑内一转,立刻有了答案,又忖道:“是了,这少年
不过是依附那姑娘而暂时隐住身子的,他一直不开口说话,并非是在思索什么应对之策,而
只是怕一开口会露出了马脚,再不,就是那个姑娘不许他开口说话,”
  此一答案,立时使得他精神大振,他认为这是自己眼前唯一能制胜对方的反抗。至于对
是不对,那就得等候事实证明了。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你也不必与我饶口费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现在,
你们既然不肯现身,老夫迫不得已,只好对你们施展辣手了。”
  他苍白的长脸,浓重的长眉,闪闪有光的双瞳,处处都显现出,此人果然是一个厉害而
可惧的人物。
  云散花打了一个冷战,全神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成金钟白发披肩,黑衣拂动,山风之下,猎猎作响,只见他右手绿藤杖墓地向左面挥
出,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杖风,其势有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
  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树倒上扬,砂石飞溅,其势果然锐不可当,由此亦可知这成
金钟功力之深,非只是精于使毒一道而已。
  云散花目光随着他杖影落处,但见左面一排巨松,竟有数棵连根拔起,也有数探拦腰而
折,自然是成金钟杖上威力所致。
  只是这却是她想不通的,莫非成金钟另外发现了敌人,而那敌人是匿身在松树之上?可
是细看之下,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那么,他这样作,又是为了什么?发疯了不成?
  心中想着,却觉得杜希言动了动,目光中泛出惊惧之色,云散花知道他必有所见,自然
不能再捂着他的嘴,不许他说话。
  她缓缓放下手,面庞向前微贴,几乎已挨到杜希言的唇上,耳边的一缕秀发,拂在杜希
言脸上,痒痒地……她吐气如兰的轻声道:“他这是干什么?”
  杜希言见成金钟运动绿枝,劈打着左面的树石,发声极大,此刻发言,自不愁他能听
见,而且他早已憋不住了,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他要施展毒法了。”
  云散花悄声道:“那么他何故要打倒那些松树?”
  杜希言道:“这种毒焰搜魂大法,要借助左面来的风力,不信你看,风可是由左面向这
边吹、’
  云散花依言抬头望去,果见树梢儿确是偏右,显然风力是由左面右。
  杜希言正要开口,云散花忽然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原来不知何时,他二人早已累手相
接,那一握之下,杜希言立时体会出对方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所传过来足以荡人魂魄的温
情,一时心旋大摇,目光中散发出撩人的情焰。
  云散花却毫不在意,她所以忽然握他一下,只是发现成金钟突然住手的关系,现在成金
钟又继续挥舞着绿杖,声势较先前更大,杖影掠处,树倒根拔,眼看他已将把左面的障碍物
摧毁殆尽。
  云散花偏头而视,一碰上杜希言的目光,立时就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又气又笑,伸出春
葱似的玉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傻子,这是什么当口了……你还有此心情。”
  明眸流波,那张清水脸上,也不禁浮出了微微红晕,这种感觉,对于才智过人的云散花
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她曾经被凌九重拥抱热吻,也曾欣赏过孙玉麟的英俊豪迈,可是……这些似乎都不能拿
来与杜希言相提并论,杜希言虽然不说一句话,只凭着他皎洁的眼神,和他那种斯文的神
态,就能紧紧的扣人心弦。
  眼前当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大敌当前,怎可分神?云散花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
“你呀!”
  用手向外指了指,又道:“快想个法子吧,你不是擅解百毒的高手吗?”
  杜希言心神一荡,恢复惊觉,低头暗叹一声:“惭愧!”
  他素来是胸怀坦荡,尤其是自学大罡绝艺,取食除年佳酿之后,灵台更是湛明不过,可
是此刻偎拥工人,吹气如兰,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当儿,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他晓得这一定是由于石缝内空间太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身体紧贴,所以没有想到男女
之别的时候也还罢了。
  一旦转念及此,自然禁不住为之意马之猿了。
  他惊觉之后,深深吸一口气,把思想集中在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身上。眼中的情欲之光,
登时消失,恢复了在目前的形势下急需的冷静。
  这些自然都逃不过云散花的眼睛,在纷紊的情绪之中,她极迅快地拿来与孙玉麟、凌九
重作了一个比较,不由得对杜希言油然而生敬爱倾慕之情。
  杜希言注视了外面一下,附耳道:“眼前情势,我们唯有调换一个方向,才可苟安,只
是如何行动呢?”
  云散花摇摇头道:“太难了,我这遮身术只一动,露出身子就不灵啦!”
  杜希言道:“那就麻烦了。”
  说时他匆匆自身上取出一个扁平的锡盒,那锡盒正如装“丹凤针”的盒子一样的精工,
其上雕刻着一只小鸟,小鸟口中咬着一枚小小的朱红色果子。
  云散花看得十分惊奇,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杜希言道:“可解除风毒的一种异果。”
  打开盒子,一阵清香直扑面鼻,杜希言取出了两粒,一位给云散花,另一粒给自己放入
口中。
  那小小的红果,正如盒面上小鸟口中所咬的一般,云散花放入口中,顿觉一片冰寒直贯
丹田,紧接着却传上来一阵暖流,遍布全身,说不出有多么舒服。
  杜希言收起了盒子,忽然一眼望见成金钟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边,面上
表情诡异莫测;不由大吃一惊。
  云散花更是吃惊,赶快拉住他,低声道:“暂时别动,我们只怕小看他了。”
  他们果然着了成金钟的道儿,原来成金钟有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好让他二人乘机说话,
尤其是要听杜希言的口音,他表面虽是在劈打着树木山石,发出巨大的音响,可是暗中却留
神倾听,而且不时中止动作,如此一来,果然被他断续的听到了一些。
  他断定出声音的来处之后,心中大喜,手中绿杖向二人藏身处指了指,宏声大笑,道:
“你二人还不出来么?老夫已经看见你们了。”
  言罢,突然眉头一皱,鼻子四下闻了闻,冷笑道:“看不出你二人小小年纪,竟然连
‘九盘山’的‘朱红果’,也弄到手中,怪不得不怕我的毒法了。”
  他这话与事实似无出入,因为杜希言确实拿出朱果,与云散花各服一粒。
  可是云散花却隐约感到不对,不过目前情势危急,无暇分心寻思。假如她不是忙得也没
有转眼的话,定必发现杜希言忽然间神采焕发,惧色全消,似是因得对方一言,触动了极为
惊人的灵机。已经有了应付之法一般。
  她赶紧以传声之法,向斜对面的石缝送出,道:“成金钟,我们曾得仙人传授,就算是
站在你面前,你也瞧不见。何况我们目下身藏十丈地底,你焉能瞧得见?我念你一世英名,
得来不易,目下给你一个机会。如若你从此离开,不再卷入武林间的恩怨纷争之中,我们今
日就放过你。假使仍然执迷不悟,那就尽管放手施为,我们总要叫你死而无怨。”
  成金钟冷冷一笑,心中却暗想,姑勿论此二人是否真藏于此,我且先试他一试,也许如
此一来,可迫使他二人现身也未可知,于是开口道:“娃娃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见识见识
你们两个小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言到此,伸手解下了一个葫芦,自其中倒出了数枚大小如豆的淡绿色颗粒,面上神色,
更是阴森可怕。
  二人距离他寻文之外,可是在成金钟打开葫芦时,鼻中却闻到了一种异味,那种感觉仿
佛是忽然行到了陈尸累累的坟场,在月夜下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白骨。
  杜希言低声道:“这是一种混合毒磷的东西,小心着火。”
  云散花心方惊异,却见杜希言手指弹处,发出了一粒很小的石子,这粒石子击在五尺外
的一棵小树上,树身微微一幌。
  成金钟早已蓄势待发,只是甚难拿准对方确实藏身处,忽见树身微动,心中大喜,目中
叱了声“着!”
  只见他屈指一弹,绿光闪处,但听得“波!”一声轻炸,黄烟乍升,那棵小树竟自着起
火来,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磷荫的臭味。
  云散花心中叫一声:“好厉害!”对于杜希言的有见于先,更是钦佩。
  成金钟虽然一发未中,但绿焰照处,已看出两人藏身之所,当下狞笑一声,手指连弹,
一连又发出了四粒。
  如此一来,二人再也难以藏身,杜希言一拉云散花,道:“快走。”
  那绿色磷丸,迅如闪电,已在二人藏身的石缝处爆炸开来,火光一现,但听得“波波”
连声,云散花急忙闪身,却已不及,那件用以遮身的衣服竟被爆炸开来的火星沾上了一点,
立时着火。
  云散花连忙使劲拍打,幸而迅即扑灭。
  成金钟一声狂笑,身形一幌,已到了二人面前,手中将绿藤杖兜头疾击,一杖向云散花
头顶打下。
  杜希言自侧边猛然伸手,直向他杖上抓去。
  成金钟绿藤杖眼看落下,却被杜希言这种莫测高深的动作吓了一跳,杖势在空中一顿,
硬生生的撤了回来。
  他目露惊异之色,打量杜希言一眼,道:“你是谁?要知老夫的绿藤杖杖稍,遍染奇
毒,而你竟敢用手去接,故是想死么?”
  杜希言直觉的感到这成金钟实是色厉内在,他本来也并无如此勇气,只是心念云散花之
危,怕她不知对方杖上有毒,着了道儿,一时心急,才会不顾危险,出手抓杖,因为他本身
怀有至宝“丹凤针”,能解百毒,就算中毒,也定然要比云散花为轻。却没有想到一时急出
来的勇气,反倒竟使成金钟心生惊惧,,犹豫着竟不敢当真出手。
  杜希言明白了这个道理,面上愈发作出一派自然,从容一笑,道:“成金钟,你这杖上
之毒,乃是百丈地底青磷混合丹红和彩贝于制成的可是?”
  成金钟大是吃惊,不禁一楞。
  这时云散花已理好衣裙,也把双方对话完全听在心中,她乃是千伶百俐之人,登时已听
出杜希言用的是“唬”字诀,立刻也推波助澜,望着成金钟愤愤道:“看来你除了会施毒放
火之外,似乎是玩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
  成金钟虽有满腔怒火,很不能立毙二人于杖下,可是对于杜希言这个人,却是心中大存
忌惮,在地经验之中,像杜希言如此年轻的人,绝难有如此高明的毒功。因此对于这一点,
他必要弄个清楚。
  传说中,天罡堡内似乎留有一部毒经,数十年来颇引人觊觎,莫非这个少年道士竟会把
这部毒经弄到了手中?果真如此,自己纵有千百种施毒手段,只怕在这少年人跟前也难以施
展了。
  想到此,心中益发惊疑交集,冷冷道:“你既道出我杖上所染之毒。可知这三种毒所产
之处,以及调配方法?”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青磷以川滇所产为佳,丹红俗称鹤顶红,却非长白山之‘万年
白’不佳,观请你那杖上所染毒色,虽有丹红在其中,但绝非是‘万年白’,颇似‘长足
黑’,比起‘万年白’之功效来,自要大大的打一个折扣。”
  成金钟只是冷笑作态,并不发言。但他那双眸子,显然已经失去早先的森杀锋锐。
  杜希言胸有成竹,继续说道:“至于彩贝了,却是一种盛产于青海柴达木河岸的毒虫,
一经晒干,其硬如石,愈硬其毒愈剧,研以成粉,其色淡绿,随风而杨,可伤人畜于百丈之
外……”
  他话声顿了顿,接着又道:“此三种毒料,各取一钱二分,用白蜡胶混合的,涂抹兵刃
棍杖之上,用以伤人,一经沾染,盏茶之内,对方当必七孔流血而亡,死状非常可怖,我有
没有说错呢?”
  成金钟一声狂笑,目射凶光,道:“少年,你报上名来,老夫杖下不死无名之辈。”
  杜希言冷笑道:“那么,我更不会死了。”
  成金钟狞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冷笑道:“因为小道本是一个无名小卒,教主杖下既然不死无名之辈,看来这个
架是打不成了。”
  成金钟呆了一呆,但觉得这个少年非但是毒功高明,而且神态从容,深浅实是难测。
  当下目光转到了云散花身上,暗念:这个少女仅仅靠一件黑色的外衣,竟然能掩蔽身
形,不为自己觉察,也是十分惊人之事。
  但是对于毒道,却远比不上那少年道士,自己要是下手,还是先拿住此女,用以胁迫那
少年俯首就擒为妙。
  杜希言已由他转动的目光中,猜出了他即将出手的动向,当即向云散花道:“云姑娘所
佩的宝剑,乃是人间至宝,百毒不侵,何不抽出与他一看?”
  云散花早已由成金钟目光中,发现他要对自己施以煞手,但对于成金钟杖上的奇毒,却
不能不心存畏惧。
  此刻经杜希言用话一点,大是放心。当她玉手方触剑柄,那成金钟绿藤杖已夹着劲风,
横扫而来。
  按说面临如此大敌,自应二人合力以赴,方是合理,但是杜希言却是别有用心。
  原来他与云散花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不知她武功如何?对于成金钟来说,更是一个未知
数,不如先看一看他二人动手情形再作道理。
  这时云散花那口管星剑业已出手。
  一蓬精光,会合着窈窕的倩影,转侧之间,已向成金钟劈出了三剑。三剑联手而出,宛
如一式,点咽喉,挂两肩,直向成金钟三处地方攻到。
  成金钟绿藤杖墓地点出,“铬”一声,弹开敌剑。
  云散花连手两剑,左右又到。但见成金钟黑袍微振,已飘身而起,直向云散花头顶上拣
了过去。
  这时强烈耀目的精光,直向云散花“若星”刻上泛出,而且有一股森寒剑气,侵人肌
肤。
  双方激斗了六七招,杜希言旁观者清,忽然悟出云散花出身于东海情剑门中,他虽不知
这一门划法奇特处何在,但是顾名思义,似乎是与其本身情绪有着关连。
  再看云散花剑上威力已在急速的剧增中,这本是好现象,但她却似是有所察觉,微吃一
惊,收剑腾身,已跃出八尺以外。
  她抱创凝神,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风姿甚是动人。
  成金钟正想跟踪追击,乍见她如此模样,大感意外,不觉一怔。同时也由她刻上骤减的
光华中,似乎有所会悟。
  这位百毒教主打量了一下云散花那口长剑,暗想此剑光华如此之盛,莫非竟是传说中的
“灵壁三宝”之一么?
  当下身形一晃,已来到了云散花身前。右手绿藤杖墓地点出,直取敌肩。同时分出左手
向云散花掌中剑桶上抓去。这一式身手,施展得奇快无比。
  云散花方才跃开,并非中途退缩。
  只因她心情激动,剑上威力大增,生恐为成金钟看出了自己出身门路,是以才中途停
手,使心情平静下来。
  目下成金钟出手急袭,杖尖上透出一股阴冷的劲道。云散花挥划档时,成金钟左手也赶
上了,长长的指甲,已堪堪划到她手上。
  这一招既诡异又迅快。
  云散花忌惮敌人指甲上有毒,大是束手缚脚。略一迟滞,右手剑柄已被对方一把握住。
  成金钟冷冷道:“还不撒手?”运劲硬夺。
  云散花只觉得掌心一发热,宝剑险险被对方抢了去。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二人同时都觉
出一股强大暗劲涌到。
  成金钟心头一震,迅即松手,连退数步。敢情敌掌在他胸口上印了一下。
  云散花喘一口气,总算没有让对方把这口创夺去。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杜希言,心中暗
喜忖道:“敢请他竟有如此一身好功夫!”
  相反的,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却十分惊心,因为他居然想不出这年青的道士,所施展的是
什么家派的武功?
  杜希言使的自然是天罡绝艺,他原无动手搏斗的经验,但在情急之下,已无暇多想,随
手使出。
  却想不到竟收奇效。
  假如不是在这等情况下,云散花真想问问他,何以杜希言拍在成金钟胸上的那一掌,竟
然会如此的轻呢?如果那一掌内力够强的话,成金钟纵然不死,亦将受到重创无疑。
  杜希言高声道:“成教主,小道对你已手下留情,你如若尚不知进退,小道便不客气
了。”
  成金钟愈看这少年道士,愈不像是一个身负惊心奇技的高手,唯其如此,愈是莫测他的
高深。
  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生平不打没有把握的任,是以不曾吃过暗亏。
  当下神秘的笑一笑道:“小道士,你可是李天样那牛鼻子的徒弟?但怕只怕那牛鼻子还
不配有你这等徒弟吧广
  杜希言退后一步,站在云散花身边,还未作答,云散花已冷笑道:“这人胡乱施毒害
人,你又何必对他留情,拿了我的剑去杀了他吧!”
  杜希言身上虽也带有一四刀,那只是孙玉麟临时交与他应用的普通兵刃。用以对付成金
钟染有剧毒的绿藤杖,无疑十分吃亏。是以很快就作了决定,由云散花手中接过了宝剑。
  面色微变道:“小道方才已对你说过,是个无名小卒,至于小道师承何人,恕小道不便
奉告。”
  成金钟道:“白天福是你什么人?”
  成金钟一双眸子,只是滴溜溜地在对方身上转着,良久,森森一笑道:“老夫早晚自会
知道。”
  目光转到云散花身上,绿藤杖一顿,突然退开,去势如风,一闪即逝。
  这附近生有数排巨松,人隐其间,实是难以发现。
  云散花见状急道:“快追。”
  杜希言摇摇头,接着苦笑一下道:“你莫非真以为他不是我的对手?那可就错了。”
  云散花奇怪道:“你方才身手我已看见,果然是怪异莫测,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唉……
你那一掌要再加几分内力就好了。”
  杜希言真不知要向她怎么解说才好,当下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说不定那成金钟还
会再来。”
  云散花笑道:“你这个人真怪……我真有些不明白你,你明明是个身怀奇技的高手,却
又为什么老是各于出手?早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方才我们也不必挤在石缝里活受罪了。”
  杜希言没有回答,似是在心中盘算一件事,之后,对云散花道:“走,我们回堡去,找
李真人。”
  云散花一怔道:“你发现了什么?”
  杜希言道:‘我们回去吧!”
  翻身一纵,纵落山道小径。忽听得身后云散花一声尖叫,同时又听得一声狂笑,竟是成
金钟的声盲。
  杜希言暗叫一声:‘不好。”迅即转过身来,但见身后起了一大片黄烟,笼罩着刚才交
战后谈话之处。
  黄雾中,似有成金钟身形闪动,杜希言赶快办过去,他手中仍然拿着云散花那口“慧
星”剑,只是当他赶到方才云散花立身处时,却已失去了二人的踪影。
  杜希言大吃了一惊,那弥漫的黄雾,本是聚集一团,浓得化不开。可是杜希言身形才入
雾中,顷刻之间,这片浓密黄雾,竟自滚滚荡开一边。
  他鼻中嗅到腥臭之味,分明有毒,但他却没有其他如昏眩等感觉。
  待那黄雾散尽之后,四下回复清晰。只是云散花和成金钟俱都失去踪影,山风起处,发
出阵阵松涛之声。
  杜希言失声道:“糟了!”
  他也不知呆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岭上道:“杜先生,你在这里有何贯干?”话声中,一
人自岭上飘身而下。
  这人身轻如燕,宛如一片落叶,落地现身,竟是那位英风飘飘,号称“南霸天”的孙玉
麟。
  杜希言道:“原来是孙大使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孙玉麟道:“方才多亏先生指点,破了敌人毒计,我方得以保全实力,大家谈起来,都
对先生你的奇才十分敬慕。”
  杜希言苦笑道:“我如真如你所说的那么能干,也不会把云姑娘……”说到此轻轻叹息
一声。
  “云散花?”孙玉麟眸子一亮,不由得向四周看了一眼。
  “是的。”杜希言点头道:“只是她现在已被那百毒教主成金钟揭去,生死不明。”
  孙玉麟一怔道:“有这种事。”
  杜希言略略把方才经过之事说了一遍,他胸怀坦荡,句句实言,就连在石缝中彼此相偎
也坦诚道出,只是隐下了种种爱匿,因为这种率只是云散花与本人之间的事,自不便为外人
道,当然有关云散花出身东海“情剑门”之事,他也不会泄漏。
  孙玉麟凝神的听着,虽是不动声色,可是他眸子里所射出的光芒,并不只是惊异而已。
  如果杜希言曾细心观察的话,定能发现出一些纷乱的情绪藏于其中,例如羡慕与妒嫉。
  孙玉麟虽是力争上游的好青年,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撞憬过的幻想,总不能很快的忘怀。
  他微微含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杜希言皱眉道:“孙大侠看此事如何是好?”
  孙玉麟低头寻思了一下,断然道:‘决生不必过份担忧,我想那成金钟暂时并不会把云
姑娘怎样。”
  杜希言道:“何以见得?”
  孙玉麟见他如此着急,只好抛开自己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安慰他道:“先生请想,那成
金钟如真有加害云姑娘之心,就不会费尽心思和气力,把她生擒走了,这本是很明显的事
情。”
  杜希言点点头,很同意对方的看法,其实这种极浅显的见解,以杜希言之聪慧,焉能有
不明之理,只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而已。
  孙玉麟复道:“再其次,听先生方才所言,那成金钟对先生必是心存畏惧,他急于要知
道先生的一切,这也是可以确定的。他既不能由先生本身打听清楚,则只有向云姑娘身上下
手。如果他杀了云姑娘,则这一点希望也不存在了。”
  杜希言连连点头,对于孙玉麟的精辟推论,大是佩服。
  孙玉麟一笑,又道:‘退一步说,那云姑娘本身也有颇多令人猜测之处,成金钟也必定
很想知道。”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孙大侠见解精湛,果然高人一等,只是云姑娘之冤,在下既已
出来,也应该洗清楚了。”
  孙玉麟点头道:“先生所说不错,可是敌人也不知道,我方藏有敌人的好细也是事实,
而先生救助余小双等事,也不过只李真人等数人知道而已。因此我猜想敌人方面,必定还认
定那丹凤针是在云姑娘身上,成金钟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孙玉麟说到此,微微一笑,道:“就拿我本人来说,云姑娘的一切,我还是个谜,譬如
说她的出身和家派……我们竟没有一个能够说得清楚。”
  杜希言看了他一眼道:“云姑娘的身世来历,我们大可不管,也许她有不愿告人的苦
衷,无论如何,这云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绝无可疑。”
  孙玉麟道:“我同意先生这种看法。”
  杜希言见孙玉麟接受自己的意见,心内甚喜。思路转回目前的事,不禁皱了一下眉,
道:“关于成金钟此人,孙大侠有何见解?”
  孙玉麟想了一想,道:“这个人我只听闻,却还没有见过。不过就我所知,此人的确是
一个棘手的人物。撇开他举世闻名的毒功不谈,他这个人武功智谋和心地,都是很可怕
的。”
  杜希言其实很想立刻去救云散花,只是一来不知她的下落,再者也不愿让孙玉麟觉得自
己太过着急,更重要的一点,他敢断定的是,那成金钟既无杀害云散花之心,必定会用她作
为人质,来向自己这边有所要求,那时候才有线索可资追查营救。
  他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向孙玉麟问道:“李真人他们呢?”
  孙玉麟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们已返大罡堡,我因见先生不在,特地来找先生的。”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黄姑娘的伤势可好些了?”
  一提起黄华,孙玉麟心情登时沉重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伤势虽好,不过此
生此世,却永远是个残废的人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李玉尘忍心对自己徒弟下此毒手,可见此人心肠之狠毒,我如见
了她,定然不肯干休。”
  杜希言甚为感动,颇悔提起此事,当下道:“孙大侠也不必伤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应,
李玉尘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黄姑娘虽失一臂,见你如此对她,也会心感安慰了。”
  孙玉麟叹了一声,道:“方才李真人说及,那蒙面人本可就擒,后来终于被他跑了,真
正可惜。”
  杜希言感到兴趣,随口道:“那人是何模样?”
  孙王群道:“瘦高的个子,手中宝剑,涂有绿漆,确是一个扎手的人物。”
  杜希言道:“好好的宝剑,徐以绿漆,必是有所掩饰,孙大侠可知这老少二辈众豪侠
中,谁有非常著名的宝剑?”
  孙玉麟怔了一下,道:“先生果是才智过人……据我所知,除了云姑娘那一口刻显得剑
光特强以外,就要算武当派的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那口‘月魄’剑最为特出了。”
  他说到此,自杜希言手中,接过了云散花那口剑道:“咦!这不是云姑娘的那口剑吗?
当真是一口好剑!”
  杜希言不知如何,仍然没有忘了刚才的话题,他由孙玉麟手中接回了那口慧星剑,系在
背后,道:“那位席前辈是李真人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奇道:“原来他怀疑谈笑书生席自丰是好细。”转念一想,也许杜希言有什
么发现也未可知。
  当下据实报告。
  杜希言闻言后,点点头道:“这事情还有待证明,不过据在下所见,此人应该加以注
意。”
  孙玉麟想起李天祥尚在等候,此刻大敌当前,所待料理之事极多,就道:“杜先生,我
们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杜希言道:‘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你还要去找云姑娘的下落可是?”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这件事在道义上来说,我也要负责的,孙大侠请先行回去
吧!”
  孙玉麟道:“也好。”
  他已由杜希言简短的几句话,以及神色中,看出他对云散花的感情,心中也说不出是一
种什么感觉。
  但无论如何,他还保持着一个侠士的风度,不会把这种感觉形之于色。
  杜希言对于孙玉麟的感觉,毫无所知,他脑子里只是沉思着打救云散花的事,那是一种
正直而不需隐瞒任何人的表情。
  孙玉麟望着他,不知如何,总感到此人正直平实得可爱,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能
与凌九重相提并论。
  他突然若有所悟,当即向杜希言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来,李真人那边对你也着实
挂心,我告诉他们一声,再赶回来与你去打救云姑娘。”
  说完,举手为礼,道了声:“回头见。”迅即向着岭上飞纵而去。
  杜希言望着这位年轻大侠的背影远逝,一面想道:“我到那里去找她呢?”
  按诸事理,那成金钟既出没于这附近,此刻更带着一个云散花,当不会离开很远,而且
这一带山势起伏陡峭,行走其间,也不是太轻松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不过发生在
片刻之前,自己只要能探测出去路方向,想来不难发现他们。
  抬头看了看,但见西北方风吹云开,隐隐现出一座高耸的石峰,杜希言看了一阵,忖
道:“这就是了,我何不攀登上这座峰头,居高临下查看,当可看出一些端倪,说不定那成
金钟尚未走远呢!”
  他自服松子酒后,脱胎换骨,已收轻身力大之效。
  复习秘复绝功,不知不觉间,已打下了上乘轻功中最重要的“力转三车”一关,是以这
一全力奔行,速度极是惊人。
  此刻他一心救人,望着眼前的高峰,展开了身手,修起倏落,不消多久,已抵达峰上。
  可是他那一付形像,却已狼狈不堪,但见他身上的道装由于不习惯,碍手碍脚,所以多
处已被树枝挂破,再衬以面上的灰土,样子极其狼狈。
  他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面纵目向峰下望去。
  这一望,顿时令他感到十分失望,原来方才抬头望时,正逢山岗把云气吹开。但此刻云
雾复聚,下瞰时,但见一片迷茫,早已不辨山下景物。
  杜希言望了一阵,除了由云隙之间分辨出一些山石树林以外,别无所见。
  只是可以测想的,一旦云雾开放,自己居高临下,定可将峰下景物尽收眼底。
  他辛辛苦苦的上来,自不甘心这么一无所获的又下去,略一盘算,他就在一块山石上盘
膝坐了下来。
  山风极大,衬以滚滚奔腾的白云,大有“人”在虚无飘渺间,而兴出“羽化登仙”之
处。
  就在此刻,他耳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冷笑之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口音道:“白云深处是
吾乡,小道长,你抢了老夫的地盘啦!”
  杜希言暗吃一惊,真想不到这绝岭孤峰之上,还会听见人语。
  一条轻忽的影子,像梦中的幽灵一般,倏忽间已到了他左后侧不远之处。
  杜希言既没看见,也没有听见,但此人一飘到身边的刹时,不知如何觉出一种异感。
  他若知那人施展轻功中最难的“踏雪无痕”身法的话,定必会为自己这种超越凡俗的灵
敏感觉而大大惊喜。
  他徐徐转头望去,动作非常自然。
  但对方见杜希言竟会发现自己立身之处,不禁呆了一呆,顿时停住任何动作。
  现在杜希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个人。
  那是一个身高六尺左右,留有一部五给长须的清矍老人。
  他身着一袭黄葛布的长衫,下摆肥大,因此直在山风中飘掀,嗤嗤直响。
  奇怪的是这老人那长须上,竟然打了六七个结头,之上坠着三枚光芒闪闪的金环,偶尔
互撞,发出细微的叮叮之声。
  杜希言看了他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对方必定是敌人一边的,而且极可能是成金钟一党
的。
  尽管如此猜测,他仍能镇定的问道:“老丈有何吩咐,请再说一遍。”
  黄衣老人锐利的目光,向着杜希言转了一周,哼一声道:“小道长,你所坐的这个地
方,原属老夫,老夫正打算来此看白雾。”
  杜希言心中认定他是敌方人物,不甘示弱,微晒道:“老丈真会说笑话,这里山石甚
多,谁愿意坐在那里就坐在那里,再说山石无主,又何分你我?”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好一张利嘴。”
  杜希言心念一转,已立时感觉出,眼前只怕是非要动手不成了。
  他一只手下意识的抓在“香星”剑的剑柄之上,目光中散出刚毅之色。
  同时间,他已尽快的把对方的立身地势附近打量清楚。
  黄衣老人已从他目光中看出了敌意,神色自若的呵呵笑道:“小道长,你是想要和我动
手么?”
  杜希言淡淡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黄衣老人鼻中一哼,道:“人要犯作呢?”
  杜希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迟吞吞道:“那我就要他尝一尝我这口宝剑的滋味。”
  黄衣老人目光移到他握住的那口“慧星”剑上,点点头道:“你大概以为这口剑真不
错,只不知你配不配使用如此名剑?”
  杜希言猛然站起,道:“成金钟是你什么人?”
  黄衣老人眉头微皱,旋即恢复常态。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一下,才道:“你的眼力真不错,老夫竟瞒不过你。”
  杜希言眼中冒出怒火,道:“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很好,我正要找你们。”
  老人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凭你这个样子,也能与百毒教主成金钟为敌?”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这老儿明明是对方的人,却又为何不对我下手,莫非有什么
毒计不成?俗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不如出其不意给他一个厉害。
  主意打定,当即迈前两步,已和对方成了对立之势。
  黄衣老人似是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泛起一抹讥嘲笑容,道:“想那成教主身负绝世艺
业;举手之间,千军万马亦成荫粉,你吹牛也不是这样子吹的。”他训到后来,简直轻视之
极,根本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远方沓冥白云。
  杜希言一掣掌中之剑,杀机顿起。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此刻如果自侧面攻上,以左手制对方双手,剑势由上偏左而下,
老人必死刻下无疑。
  杜希言这方要发难,霎那间,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掠过:“他全无防备,我岂可加以
暗算?如若出手杀了他,则我与那些卑鄙恶毒之辈,有何分别?”
  他深深呼吸一下,杀机消去,那只握住创柄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心中正自不知如何
是好?黄衣老人忽然回过头来,这一次他目光里,已失去了先前的锐利锋芒。
  只听他呵呵一笑,道:“孩子,看掌。”
  一欺身已转到杜希言身后,奇快绝伦,叱一声“打”,一掌向杜希言后心上拍去,掌风
劲疾,势急如电。
  杜希言的身子险险被对方掌力推倒,可是他脑子里突然想出了一招破法。
  当下双足跨开,沉肩斜冲,已转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不但被他解了敌人掌力,同时也
恰好欺到黄衣老人的后侧。
  黄衣老人似是大感意外,愕然回首,杜希言已踏步而上,他步子是顺着那个半圆形圈子
的弧线跨出,掌中之剑也顺势吐出袭敌,使得又顺手,又狠辣。
  这一式怪招,当真怪异绝伦之极,那黄衣老人怪啸一声,大袖拂处,身躯已拔起了一丈
五六。
  饶是如此,杜希言的剑尖,仍然把他黄葛布衣的下摆,划开了两寸许长的一道口子。
  当然这种情形,杜希言并未看出来,因为锋利的宝剑,划破一件薄薄的单衣,在持剑人
一鼓作气之下,是难以有什么感觉的。
  可是反过来,那黄衣老者,却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躯如飞絮一般,飘出文许以外。
  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长笑,道:“孩子,你这一招,要是再前吐一寸,老夫我这条命就
没有了……”
  他话声停顿了一下,又点头道:“老夫现在已经知道你当真练有不少厉害的怪招,可是
如果你单凭这些招式,妄想赢得老夫,恐怕定要大大的失望呢!”
  说到此,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大是多余,当下又道:“怎么样,你要试~试么?”
  杜希言一经动手,倒也热血沸腾,尤其是他满腹装的都是那些奇怪的招式,始终没有施
展出来过,根本不知威力如何,此刻经黄衣老人如此一激,不禁斗志大炽,冷冷道:“你到
底是谁?小道宝剑虽利,却也不想滥伤无辜。”
  黄衣老人淡淡道:‘城金钟的事咱们等会再谈,现在你不妨放手攻来看看能不能奈何老
夫?”
  杜希言高声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死了,可怨我不得。”
  他心中又泛起天罡绝艺中的招式,当下一剑刺去。
  杜希言剑势才动,精微变化还未使出,那黄衣老人早已腾身而起,有如神兵天降般的落
在他身边不容他有出剑的机会,右手伸处,“噗”一声,已然刁在杜希言的手腕之上。
  他身法奇快,欺身、出掌,竟在同时之间完成,杜希言方觉手腕上一酸,暗道:“不
好!”
  他以为黄衣老人必将把他手中剑夺出手,不得已左手抡拳,“呼”一声,直向老人胸前
擂去。
  杜希言的拳虽快,可是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手,因此不等杜希言拳到,只见他
反手一掌,已拍在杜希言后肩之下。
  这一掌,老人根本并未施出内力,杜希言却已觉得肩上一阵疼痛,不由得足下一跄,退
出了数尺以外,差一点摔倒地上。
  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你可服气了?”
  杜希言脸上一红,他虽是初次与人对招,但是这等丢脸之事,尚还未曾经历过,只觉得
自尊心大大受到了伤害。
  他缓缓转过身来,脑中忖思道:“这老人太可恶了,他明明可以制我于死地,却故意调
侃我……啊!是了,他必定是先存心把我侮辱够了,然后再下毒手,哼!好可恶的东西。”
  他目光由自己双腿隙缝之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对方那张含着微笑的脸,内心只觉得
这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败在他的手下。
  杜希言紧握剑柄,眸子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个转身,这一个转身,实在是太快了,就连那黄衣老人也像是吃了
一惊,因为他虽早已料定杜希言有此一手,但杜希言的速度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杜希言这一式“反身搏兔”乃是“天罡绝艺”中的一招。
  但见剑光一闪,擦着老人头顶削了过去。
  老人呵呵一笑,大油挥处,轻舒右掌,很轻易自然的,又赏了杜希言一掌,这一掌比之
先前那一掌,似乎又加重了许多,以致于杜希言身子向前一冲,“噗通”一声,摔了一跤。
  黄衣老人发出了一声得意的怪笑,道:“好!这~手叫‘黄狗吃屎’,小道土,你应该
知道老夫我的厉害了吧,怎么样,还不认输?”
  话声未完,却见杜希言自地上一跳而起,不发一言,又自扑身而上。
  黄农老人见状心中一动,付道:“看来此子外柔内刚,实是可杀而不可辱,我得要对他
改变战略才行。”
  杜希言眸子里散放出仇恨的怒火,持着宝剑,一步步的踏进,大有“视死如归”的气
概。
  黄衣老人心念再转,又忖道:“不对,看来此子初次上阵,以往尚未曾吃过什么苦头,
如不能把他这一团傲气杀一个干净,只怕他是不会接受我的指点,我不如将错就错,先杀一
杀他的威风才是。”
  想到此处,面色一沉道:“孩子,你要是不怕挨摔,尽管放手过来。”
  杜希言牙关紧咬,仍是一言不发,黄衣老人之言,使他更激起莫大反感,他想这老头儿
擅于击人后背,掌力虽强而不毒,只能使我皮肉受苦。
  看来这等挪闪的功夫,事实上并无实在功用,我只拚着多挨几下皮肉之痛,不难伤他于
剥下。
  他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面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冷笑。
  黄衣老人乃何等老练的人物,凭他那一双阅人无数的眼光,几乎一瞥之下,已可看出对
方的心意。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你必会被老夫摔死,而你却万万取不了我的性命。”
  杜希言墓地上前,长剑由下而上翻出,划出了一道银河般的精光,可是创势方走一半,
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这一次杜希言肯定出对方必在身后,所以看也不看,宝剑‘涮”一转,直向身后反劈而
出。
  他剑势方自倒劈而出,突然面前人影一幌,老人根本就在面前,不过是一蹲一立而已,
杜希言大吃一惊,再想反手收剑,已是不及,只觉得胸上一紧,被老人当胸一把抓了个结
实。
  黄衣老人口中笑道:“前后都是一样的,小道长,你认栽吧!”右手一挥,杜希言虽是
极不甘心,仍然被对方掷了出去。
  老人出手,似乎已先有了顾虑,不使对方面部着地,只听得“叭答”一声,杜希言竟连
手中的宝剑也脱手而出,他虽说没有摔着面门,可是这一震之下,却也会使他头晕目眩。
  急切间,他瞥见那口“彗星”剑直插于青石间,摇曳着闪闪发光,生恐为对方夺到手
中,奋力向前一窜,手方触及,却觉出背上一疼,竟然又被那老人抓了个结实,杜希言不禁
闷哼一声,终于又不甘心的被人摔了出去。
  这一次他背部硬硬的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只震得他面热气喘,仿佛觉得全身骨节都要碎
了。
  黄衣老人轻轻易易就把那口“彗星”剑拿到了手中,杜希言暗道:“完了!”
  这口剑如果遗失,自己真无颜去见云散花,一时心中大急,用里挺身,竟然有站了起
来。老人微露喜色,因为能够受得住这几下狠摔的人,就算他是武林高手,也鲜有不百骸欲
散,倒地不起的。
  而眼前这个小道士,居然忍得住,可见得他得天独厚,禀赋实是过人。
  杜希言看着他正要发话,老人忽然一笑道:“你不必为这口剑耽心,就是你送与我,我
也是不要的。”
  杜希言心中不信,暗暗筹思夺回之计。
  目下他虽被狠摔了几下,可是在每次骤痛之后,却有一股暖流,自然由丹田升起而凝注
全身,痛楚全消。
  是以他都能很快恢复体力,可以出手再拚。
  他还未想出夺回宝剑之计,但见黄衣老人右手一举,剑光乍闪,杜希言只觉得冷风袭
人,耳中已听得“铮”一声脆响,那口“彗星剑”,竟然原封的插回鞘内。
  杜希言实在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一着,顿时心中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忖道:“反正此
剑在我身上,与在他手中并无区别,若然换了我是他,也不妨故示大方。”这么一想,登时
打消了向好的方面的想法。
  一阵山风吹过来,树枝簌簌颤抖。
  二人四目相对,黄衣老人突然轻轻道:“咱们之事等会再谈,老夫暂行告退片刻。”
  杜希言冷冷道:“是不是去会朋友?”
  黄衣老人微露讶色;看了他一眼,道:“你竟能听到有人前来的声响,实在不易。老夫
退隐江湖十数年之久,那来的什么朋友,这人必是你的朋友,老夫不打扰了。”
  说罢身形微晃,已消失于奇怪岩石之间。
  杜希言一想不错,真可能是孙玉麟来了。
  当下在万树摇晃梢影里,抬头注目,等候来人现身。
  地上的枯叶微微发出一些脆响,那是一种极低微的声育。
  崖头上现出了一袭飘动的绸衫,来人在蒙面的黑网之下,所能看见的仅仅是一双如鹰般
锐利的眸子。
  这人似同幽灵般的现身崖头,对于杜希言来说,正是居高临下之势。当他发现杜希言
时,身形微微一顿,随即飘身而下。
  山风飘起了他那袭青绸的长衫,尤其当他张开双臂时,那样子真像是一只大兀鹰,轻飘
飘地落在地面上,距离杜希言立身处,约有文许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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