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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琴魂记》


楔 子



  二十年前
  中午时分的杭州,十分繁盛。一个英挺的青年人,一身劲装疾服,挟着一支粗如鸭卵,
其长齐胸的黑色龙头杖,匆匆走到一座宅门,直闯入去。有个家人迎上来,含笑躬身道:
  “欧少爷,您好——”
  姓欧的英挺青年面色一沉,道:“李骏在什么地方?”
  那家人吃惊地应道:“我家少爷就在后面,小的立即请他出来!”
  他剑眉一剔,厉声道:“请他?”倏然一杖扫在天井中的金鱼缸上,鱼缸登时粉碎,清
水满地,许多金鱼挣扎跳跃不休。“快叫他滚出来,就说我欧元平找他算帐!”
  那家人面色灰败地赶紧走进去,一忽儿出来一个雄壮青年,手申握住一支虎尾棍。双方
目光一触,俱都面凝寒霜。
  欧元平冷笑一声,道:“我们到僻静的地方好好打一场!”
  李骏也昂然道:“谁还怕你,走!”
  两人正要出门,一个秀丽的少妇如飞追出来,骇然叫道:
  “你们怎么啦?昨天还称兄道弟,今日……”
  欧元平面色一缓,歉然地道:“我还是尊称你一句嫂子,不过李骏太可恶了,我已不能
再忍,非跟他真干一场不可。假如我输了,此后江南武林算是没有欧家乌龙杖这一宗技艺!
让你们李家虎尾棍独霸江南,嫂子务请见谅我的苦衷!”
  李骏突然凶暴地对那少妇道:“该死的还不回去,我一棍砸死你!”那少妇似乎真怕他
的凶暴,畏缩地直往后退。李骏又昂然道:“我们李欧两家齐名,同是江南武林两世家,早
晚也得真斗一次!现在你来得正好,我们先说定了,输了的一方该怎样?”
  欧元平胸有成竹,应声道:“分出胜负之后,输败的一方,日后永不得与赢方动手,纵
使被蠃方碰上,无故殴打甚至杀死,也不准还手!”
  “好,一言为定,走!”
  片刻间,他们已在城外一处隐藏在树林中的空地上站住,那是一座宏伟的坟墓,墓前有
好几对石马和石翁仲等。四周半里之内,杳无人迹。
  李骏突然将虎尾棍插在地上,大喝道:“看你敢硬接我多少掌?”喝声中一掌劈去。沉
雄无比。
  欧元平冷笑一声,一手将乌龙杖插在地上,一掌硬封。“蓬”地一响,大家都震开一
步。他们继续以拳掌对劈,俱是硬架硬接,毫不施展花巧功夫。一时拳掌相碰,响声大作,
打得异常惨烈。他们的膂力恰好相等,一连打了数十拳,还不分强弱。
  李骏打得性起,狞喝一声,突然跃到一个石翁仲旁边。倏地双手一抱,把那重逾千斤的
石人抱了起来,双膂潜用真力,蓦然向欧元平脱手砸去。
  欧元平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双掌平推,将石翁仲猛撞而来之势煞住,然后双手一抄,
把沉重无伦的石人抱住,突然向外一送。
  那个石翁仲挟着悠悠风声,砸撞回去。李骏哪肯示弱,也是大喝一声,双掌力封,然后
抄抱住下坠的石人,再推送过去。
  他们本来相距一丈二三,但每当推送石翁仲一次,便跨前一步。不消三四次,已缩近了
数尺,那石翁仲长达七尺,即是说现在一推送出来,只须三尺之远便撞上对方。这样力量自
然大得多。
  这时轮到欧元平双掌封撞,即吃不住劲,蹬蹬蹬直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但他也明白
其故,于是抱住石翁仲,冲前三步之多,才力送出去。
  这一下可就加上连冲三步之力,李骏咬牙举掌一拍,蹬蹬蹬连退五步,才鲇得住脚。
  他凶暴地大叫一声,抱着石翁仲急步疾冲,然后猛可一送。对面的欧元平这次为之退了
一丈。
  那具石翁仲头脚都被他们的铁掌拍崩了许多,但这两人仍不罢休,继续大逞蛮力。只因
每次都退得远些,冲的距离便放长了,因此力量也逐次增加。有一次欧元平在两丈之远处,
抱着石翁仲猛冲过来,李骏暴喝一声,倏然纵上去,伸掌疾然抵住石翁仲的头颅。
  但他怎比得上对方前冲之势,因此直往后退,“喀嚓”大响一声,一株碗口粗的柏树被
李骏手肘撞着,齐腰折断。
  枝叶纷飞中,李骏已站稳了,趁对方前冲之势刚刚煞住,蓦然狂吼一声,运足神力,反
迫回去。
  欧元平蹬蹬蹬直向后退,退了三丈之远,硬生生从一丛杂树中穿过,衣服均被树枝挂
破。李骏见了也不能再进,脚步停住,但他知对方必定会拚命反迫,故此双掌力量毫不放
松。
  这一来,两人都僵住不动,当中还隔着一丛杂树。
  李骏前冲之势既住,便也无法推动对方分毫,但对方也无法令他移动,僵持片刻,李骏
便怒骂道:“龟儿子,你推得动老子么?”
  欧元平怒哼一声,运足气力一顶,居然移前了半尺。
  李骏又羞又怒,突然改直推为斜举。这一着骤出不意,差点儿把欧元平举起来。
  欧元平压稳之后,也突然力举对方。李骏却已有备,身形纹风不动。忽地两人一齐用上
斜举之劲,“啪”地大响一声,那具石翁仲居然被这两人神力拗断。
  李骏心中气忿,早先曾被对方推得退了半尺,这时弃掉手中半截石翁仲,复又另抱一
具,向欧元平疾冲急撞。欧元平学他早先的办法,突然纵上去,先一步推住石人圆颅。退了
数尺,便煞住脚。
  但两人各执一头,往上一举,石翁仲便断为两截。李骏又抱第三个来,这一次拔起石翁
仲时,已觉得十分吃力,可见得他们已耗了许多气力。
  四个石翁仲结果都变成两截,两人开始各使兵器,激战起来。欧家乌龙杖和李家虎尾
棍,俱是江南武林绝艺,但见欧元平那根黑杖,宛如一条活生生的乌龙,飞舞盘旋。李骏的
虎尾棍,也灵活毒辣之极,洒出一片棍影,攻守自如。
  剧斗中不知时间消逝,从中午太阳高悬天心,打到日落西山,两人尚不分胜负。
  夜幕徐徐罩住大地,但这对青年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兀自打得难分难解。树林中
特别黑暗,因此他们越打越慢,全仗听风辨位,闪避敌招。
  他们虽是极度疲累,但每一招出手,都使尽全身功力,因此对方只要一时不慎,稍为失
手,便得当场毙命。
  打到天亮,大家都可以看清面孔,可是手中兵器却更趋缓慢。
  这时已换了千招以上,大家都没有新招数,只因已筋疲力尽,故此攻守一招之后,便得
休息瞬间,然后才能出招。
  怪只怪开始时各逞神力,将四个好好的石翁仲都拗断,气力因之己消耗了大半,复又全
力苦斗了半日一夜,如何能不筋疲力尽!
  欧元平但觉自己眼皮沉重,双臂酸软,便努力警告自己一定要勉力支持下去。
  李骏“砰”地一棍拦腰扫至,欧元平立杖一架,“啪”地一响,李骏虎尾棍直荡开去,
正要变招为“飞瀑千仞”,化为直砸之势,但棍头太过沉重,没有举起,反而支在地上。欧
元平立杖一架之后,本要横杖过顶,再架一记。但力不从心,举之不起,正在喊糟,猛可打
个盹儿。
  李骏的眼皮也直垂下来,脑中一片混沌。
  欧元平蓦然大喝一声,抡杖扫来。李骏勉强睁开眼晴,看准悠悠扫到之乌龙杖,咬牙招
架。
  这一招之后,大家都以兵器拄地,闭目喘息。
  李骏忽然记得对方多攻了自己一招,努力睁眼,正要举棍扫去,谁知无法举起虎尾棍。
他本是个易怒之人,登时狂怒起来,丢掉虎尾棍,直扑过去。一拳直捣出去。
  说他扑去,倒不如说他走过去,动作之慢,竟不似身负绝技的人。
  这时已是中午,太阳笔直地晒下来,晒得欧元平有点头昏,但他却没有束手任得李骏攻
击,不知如何也丢掉手中乌龙杖,奋力一拳硬碰出去。
  两拳相触,各退数步,突然都坐在地上,喘息不已。
  这种筋疲力尽的苦斗,最是残忍。但他们此时谁也没有现过罢战之念。仍然继续不断地
打打歇歇,歇歇打打。
  越到支持不住时,越可见到平日修练功夫深浅。欧元平显然较为支持得住,几乎每一次
攻击,都是由他发动。李骏只剩下勉强招架的份儿。
  看看已到了黄昏,欧元平睁大眼睛,见对方坐得前仰后合,已知他再也无力招架,便想
过去攻击,哪知自己居然也站不起来,一味想躺下去大睡一觉。当下奋起最后的气力,四肢
并用地扒过去,李骏眼皮乍启又合,上半身摇摆不定。欧元平咬牙切齿,一拳打在李骏心
窝。李骏哼也不哼,倒了下去。但立刻又倔强地坐起来,欧元平这才知道自己拳头已极无
力,不能伤他。但仍然加上一拳,再次打倒李骏。
  说也奇怪,李骏虽然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却仍然能挺腰再仰起上半身。欧元平累得要
死,便不用拳头,改用手肘击在李骏面上。
  李骏仰跌地上之后,已真个不能坐起来。
  欧元平喘息着躺下去,竟和李骏滚在一起,倏然间己睡得极熟。
  鸟语随着曙光而嘈吵起来,欧元平梦中看见李骏一拳打来,自已却无力招架,急得大叫
一声,忽然醒了。只见李骏还睡在旁边,鼾声未歇。
  他趴起身,四肢仍然软弱无力,过去把乌龙杖拾起来,轻轻敲下李骏胫骨。李骏痛醒,
张目见乌龙杖在头顶,只要一落,自己脑袋便得碎裂,不由得大骇。
  欧元平冷冷道:“昨夜你已输了,你可承认?”李骏不能否认,只好点头。但对方乌龙
杖仍然在他脑袋上摇晃。然后冷冷又道:“你可知道自己该死?”
  他没有做声,对方再道:“我师妹宋萍是个贞烈女子,她已嫁给丁玄,肚中也有了孩
子,你还想对她怎么样?大前日你把丁玄殴打了一顿,我还没工夫去看他,等会儿回去,若
然他竟伤残难治,我立刻把你脑袋砸碎!”
  李骏仍然没有做声,欧元平愤怒地瞪着这个秉性凶暴的人,心想当年若不是他脾气太
坏,师妹早就嫁给他了。
  “你妻子莫芝云禀性温柔,为人贤淑。又是风阳飞镖莫家的女儿,也是可以配得上你
了,但你却每日殴打她,你这个凶暴的人,日后必不得好死——”
  “住嘴!”他忽然大吼道:“我知道那娼妇心中捣什么鬼,她喜欢你……”
  欧元平愣一下,道:“胡说八道,我也有了妻子,她怎会喜欢我?你再含血喷人,我先
砸碎你脑袋……”
  “砸吧,你有种就砸!”他暴怒狂叫道:“当日也是你这龟儿子从中阻挠,宋萍才没嫁
给我——”
  欧元平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倏然收杖跃开,冷然道:“我没工夫跟你胡扯,你可得记住
我们的诺言,以后要好好做人,否则我专门在闹市中央鞭捶你,折辱死你!”
  李骏回到家去,已经中午时分,他妻子莫芝云见他无恙归来,稍觉放心,但登时又悬念
欧元平的安危,便含笑道:“你们真是骇死人啦,究竟你们后来怎样了事的?
  ”你们什么?“他暴叫道:”为什么要说你们,单问问我不可以么?哼,我知道了,你
这贱人是在担心那龟儿子的性命是不是?“突然一巴掌掴在她玉面上,把她掴得珠泪直流。
  李骏越想越怒,妒火烧得他无法抑遏,把她拳打脚踢地折磨一番,这才自去睡觉。
  自此之后,李骏可真怕那欧元平听知自己在外生事而来辱他,故此大门也少出,但莫芝
云却苦透了,三天两日总得挨一顿拳脚。
  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年,李骏听闻宋萍已生了一个女儿,脾气又暴躁起来,宋萍的倩影老
是在他脑中出现。她那对明亮得出奇的眸子,永远是望着遥方。这是昔年他和宋萍盘桓在一
起的时候所留给他的印象。当时他已觉得十分不舒服,往往怀疑她这样地望着遥方,不知在
想念着什么人!但现在她还会不会像少女时代那样,用明亮得出奇的眼光,凝眺遥方?
  又过了半年,李骏因性情暴戾,夜夜酗酒,身体日见其瘦。这天晚上,他喝了两斤烈
酒,忽然发狂地飞奔离家。
  丁玄的家在城郊僻静之处,风景幽美。李骏飞奔到丁家,在园外一看,只见灯光外射,
室内隐隐传来笑语之声。
  这笑语声有如一记闷雷,轰在他天灵盖上。凑近窗缝往内一窥。只见室内银灯高挂,光
照一室。各种家具都十分精美,窗前几上,摆着一个名贵的古瓷瓶,插着鲜花。绣床罗帐高
悬,一位微见发胖的绝色佳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正逗着笑。在床前有一个青年男子,
眉目韶秀,但缺乏一种男子汉的刚强。他坐在一个锦塾上,含笑瞧着娇妻爱女。
  李骏已有点酒意,忽地错乱地认为那面目韶秀的丁玄,鸠占鹊巢。登时无名火起三千
丈,脚下不留神,身躯一倾,头面撞在窗户上。
  床上的美丽少妇乍一抬目,两道明亮的眼光,仿佛像电光划过深夜长空。李骏打个寒
噤。觉得她好像已经发现了他,眼光中含有责备之意。
  丁玄突然纵到窗边,猛可推开窗户。忽见一条人影,已从侧面绕人屋角。他迟疑一下,
然后回身由房门出厅。宋萍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你看见什么?“
  她丈夫摆摆手,跃出厅申,忽见一条人影有如迅雷下击,其快绝伦地当头扑到。丁玄功
夫本来不弱,但吃亏在一向胆小,此时已发现来人乃是凶暴无比的李骏,心方一惊,对方的
掌力已如山压倒。
  丁玄只吭了半声,胸前便中了一掌,直滚到房门边。李骏毫不停留,跨过他的身体,直
人房内。
  这些声响传入宋萍耳中,以及见到李骏入室,芳心已了然是怎样一回事,猛然起身奔
去,怀中小女儿滚跌在地上,放声大哭。
  李骏伸臂一拦,哑声道:”还要看他么?“宋萍用力一推,李骏纹风不动。她低头便咬
在他坚实如铁的臂上。李骏没有缩开,只见鲜血迸涌,霎时衣袖都染红了。宋萍见他还不
让,尖叫一声,一拳打在他胸口。李骏不敢不理,运功硬挡,”蓬“的一声,宋萍却反而震
开一步。
  她一抬眼,芳心尽碎,却好和他血丝满布的眼睛相遇,忽然为之一愣。这时小女孩子的
哭声,变成一支支利锥,直向她心上刺戳。
  李骏狞笑一声,道:”你虽忘情,但我仍然发狂般爱你。今晚你必须顺从我……“
  话声一住,突然伸臂便抱,把宋萍紧紧抱在怀中。宋萍骤遭巨变,脑中一片混沌,竟任
得他抱住。要知她本来一身武功,但出嫁之后,便搁置下来。是以刚才一拳,没有击倒李
骏,如是昔年,这一拳足可洞穿牛腹。
  小女儿的哭声突然把她惊醒,她尖叫一声,凄厉可怖,跟着挣出李骏怀抱。
  房门外忽然纵入一人,李骏以为是丁玄未死,疾然一转身,举掌便劈。但目光到处,忽
然失声道:”是你——“手掌悬在半空,没有劈下。
  这个忽然现身的人,正是李骏发妻莫芝云。这时她珠泪满腮,悲声道:”你可知自己干
下什么事?现在快跟我走,犹为末晚“
  李骏暴声大叫道:”太迟啦,你已来得太迟……“猛可一掌劈下。莫芝云用掌一格,”
勒“地响处,玉腕已折,李骏掌力跟着击在她胸口,登时倒栽地上,动也不动了。
  宋萍已缩到窗边口前,取起一柄裁纸刀,明亮的眼光扫过房门间丈夫尸体和滚在地上喊
哭的女儿,便忽然变得暗淡起来。银牙咬处,回手一刀向咽喉刺去。
  她如不先看看丈夫和女儿然后才自杀,则李骏已不能及时扑到。
  李骏铁掌一件,五指抓着她的右腕,那柄小尖刀便空自指着她的咽喉,却不能落下。
  宋萍到底也是练武多年的人,此时本能地骈指疾点对方胁下的“大包穴”。李骏仍不松
手,仅仅身形旋将开去。
  宋萍凄厉地尖叫一声,左手已从右掌中取过小刀,忽然向李骏脱手疾掷。李骏忙忙松手
招架。
  说时迟那时快,宋萍右手一圈,玉腕勾住那只古瓷花瓶,”呼“一声迎面掷去。
  这时相距得近,瓷瓶掷来的力道又猛。李骏心神微乱,挥掌运劲一拍。”波“地脆响一
声,那个大瓷瓶碎为无数片,满堂溅飞。
  李骏双目注定在她身上,因此早已看见一片碎瓷直射向她心窝。方自发急,冷不妨另一
片五寸长的碎瓷,已射到自己双眼。
  他努力向下一缩,额上一阵奇痛,鲜血直流下来,遮住视线。宋萍微微呻吟一声,双手
按住背后的红木几,那片碎瓷,其利如剑,已深深插入她的心窝。
  李骏举袖一抹蒙住视线的鲜血,见她这般模样,忽然如泥塑木雕。
  她的眼晴忽然明亮起来,口中仍然微微呻吟着,一个微笑凄凉地泛起来。李骏双膝一
软,跪倒在她面前,但见她徐徐从几边滑下来,终于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此时地上的莫芝云忽然睁开眼晴,愤恨无比地盯着李骏的侧面,却见他额上斜斜嵌着一
块长达五寸的破瓷片,血涌如泉。此时跪在地上,像似也快要倒毙!
  莫芝云还未动弹,李骏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沉地叹口气。地上孩子的哭声把他的
注意力移转过去,他走到小女孩面前,低头细看,那个小女孩肤色细白,小眼中虽然含着泪
珠,仍然明亮异常,不论五官轮廓以至神情,都像极她的母亲。李骏撕下一块布,伸手将额
上瓷片拔下来,扎紧伤口。然后把小女孩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一直没有回眸看莫芝
云一眼,莫芝云爬起来,双目吐出怒火恨焰,也从窗子出去隐没在黑暗中。一切都复归于沉
寂时,房门口本来僵卧不动的丁玄,蓦地缓缓起身,蹒跚地走到宋萍伏尸之处,猛可跪下
去,默然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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