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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云旗》


第十二章 得古剑绝地斗巨蛛



  单水仙道:“小妹自幼学过这种九宫八卦,先后天五行等各种阵法,可惜未尽深彻,只
算是一知半解。不过却知道一个确切不移的道理,那就是任何深奥凶毒的阵法,必有禁地死
门,但全阵威力至此,已达极尽之境。物极必反,死中藏生。因此深诸阵法之人,首先要避
开死门,譬喻这秘府是按九官八卦之理布置,除了九宫主室之外,每一宫又按八卦八位,另
外八室八卦之理脱出去。小妹只识正阵,不识反阵,所以仅会一直走到这死门,也只能按照
原来途径出去。如果没有敌人阻拦,尚可逃出秘府,目下既然此路不通,只好试从绝处找寻
生路了!”
  赵岳枫茫然道:“愚兄对于这种种阵法之学完全不懂,不过所谓物极必反,也只是一个
道理而已,并非说绝处必有生路,二妹似乎还须斟酌一下!”
  单水仙道:“如果大哥不愿冒险,那就算了!”
  赵岳枫道:“非是愚兄不肯冒险,只是觉得……”他忽地住口,微微一笑,心忖:“既
然二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何必再挑剔她的不是。”故此便忍住不说。
  他走到左角,用力扳动那支精钢杆棒,只感隆隆连声巨响,那两扇石门缓缓启开。
  两人都定睛向石门之内望去,谁也没有发觉到石室入口已被一扇石板密密封住。
  只见那两扇石门之内,乃是一个深长形的洞穴,入口处有道石桥,直伸出去,大约是三
丈余长,但尽头处离对面洞壁尚有六七丈远,这道石桥离两边洞壁约是两丈左右。他们站在
室内,外面形势只看到这么一部分。
  赵岳枫好生不解,道:“这就是死门绝险之地了么?好像有水声传出来呢?”
  赵岳枫道:“好,但二妹你得跟在愚兄后面!”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踏上那条两尺宽的石桥,放目一看,只见桥下两丈左右,
波光荡漾,原来这里面乃是一个水潭。
  他们再走出门七丈,低头看时,准备再过去两丈余,水面上布上一面丝网,一直延到展
对面墙壁。两人大感惊讶,单水仙道:“大哥看见没有?这面丝网倒像是常见的蛛网,可是
蛛丝哪有粗如小指的?武当派的恶道在这儿布下一面丝网,敢是阻人跳水逃生?”
  赵岳枫笑道:“别胡说了,这面丝网只布罩半个潭面,如是要跳水的话,难道不可以从
这一边跳落水中?”说时,继续向前走去,但觉寒气越来越浓,刺肤梗骨,回顾单水仙一
眼,只见她面色发育,已开始颤抖。
  他想了一想,沉声道:“不好了,此潭潭水不似是平常之水,一定奇冷难当,否则哪儿
来的寒冷?”
  单水仙忍住刺骨奇寒,强笑道:“大哥说得不错,怪不得要张一面丝网,如此寒冷的潭
水,掉下去焉能有命?”
  赵岳枫见她不住颤抖,当下道:“二妹你且站着不动,待愚兄到石桥尽头处看一看。”
  他可是深怕单水仙再往前走,寒冷越甚,会受不住而掉在潭中,是以叫她站着不动。自
管往前奔去,到了尽头处,这才看出那面丝网大得奇异,似乎不是武当之人布下。
  原来那面丝网不但极像蛛丝所结,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骨头残渣之类。此外,在洞顶还有
七八根粗丝垂下,吊住那面巨网。
  这些祖丝隐隐泛出彩光,赵岳枫心中一动,探翼取出一锭银子,向一根悬空的粗丝掷
去。他一身武功虽是失去大半。但手劲准头仍在,隔不过七八尺远,一掷便中,那锭银子碰
到粗丝,立时粘住。
  赵岳枫大惊失色,心中暗暗琢磨能够结成这巨网的蜘蛛是多么巨大?还有外面横石上留
字提及的大祸,难道就指这只巨大蜘蛛?
  正在想时,猛听单水仙发出一声尖叫,叫声中充满了惊惧骇怕。回头一望,只见单水仙
摇摇摆摆,直奔过来。他大大吃惊中一面伸开双臂,一面向她后面瞧去。目光到处,只见石
桥靠石室的那一端,出现一只怪物,身躯大约是圆桌大小,圆圆扁扁,浑身都是绿色及红色
斑点,四方八面都生长着长达丈许的利爪。看清楚时,谁说不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蜘蛛?
  他抱住扑入怀中的单水仙,一面定睛打量那只巨大的蜘蛛,只见它伏在石桥的那一端,
头眼向着外面,撅着微呈尖形的屁股,屁股尖端处拖着一股粗如小指的彩色蛛丝。
  如此硕大可怖的蜘蛛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任赵岳枫何等英雄勇敢,见到这等
举世罕睹的毒物,也自浑身毛发倒竖,心惊胆颤。
  单水仙战战兢兢问道:“大……大哥,那怪……怪物不在么?”赵岳枫道:“在。”
  单水仙道:“天啊,我宁愿立刻死掉也不愿意再看它一眼……”她哆嗦得越发利害,也
不知是惊得如此抑是寒冷所致。她断断续续接着道:“哎呀,若是被它抓住咬嚼,真是比死
还要难过,求求你把我打死吧,行不行?”
  赵岳枫心中大是悯然,可是一时真是无计可施,唯有尽力安慰她,当下苦笑一声,道:
“别傻啦,它长相虽是凶恶,但怎会吃人?你虽是想要愚兄先杀死你,免得落在那只顾巨蜘
蛛爪中,但愚兄一身气力恢复不到一两成,纵想听你的话,也无能为力啊……”其实他此刻
最少也恢复了两成气力,只是故意少说一点。
  单水仙伏在怀中,哆嚏了好一会儿,道:“它走了没有?”
  赵岳枫勉强自己向那边投以一瞥,道:“还没有,它动也不动,不知可是死了?”
  单水仙哆嚏如故,道:“不是,不是,你一点也不晓得,这种毒虫最有耐性,布下罗网
之后,可以几天几夜都不动弹,等候美食送上门来。唉,我还是死了的好……”一面说着,
一面伸手摸索什么东西。
  赵岳枫已知她想拿什么东西出来,连忙也伸手探索,眨眼间已抢了那柄短短的匕首在手
中,道:“二妹你真糊涂,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他一面斥责,一面游目四顾,只见对
面光滑的墙壁上,偏左方贴近水面之处,有个五尺方圆的洞口。这个洞口恰好是在笼罩水面
的丝网之上,洞口也布着一个蛛网,封得甚是严密。
  这个洞口离石桥尽头约有六丈之远,别说洞口有蛛网封住,而且武功失去大半,即使没
有蛛网,同时武功一如平时,也绝对无法飞渡。
  除了这个洞口,再无别个洞穴通路。赵岳枫将匕首插在腰间,让单水仙坐在石桥上,然
后俯到石桥下面瞧看,逃路没有找到,倒是发现了一宗奇事,使他泛起一丝希望。
  原来在这石桥下面两尺左右,悬吊着一柄特别长大的古剑,剑身的颜色黝黑,生似是年
代湮久,长满铁锈。
  赵岳枫乃是武林高手,一眼望去,已看出这柄古剑剑身不但特别宽厚,而且两边锋刃甚
钝,用来冲锋陷阵时挥舞所砍,也没有用处,更别说用来施展剑术对付武林高手了!
  不过此剑对于他却有一点用处,那就是他眼下手无寸铁,若然那只巨蛛爬过来根本无从
抵拒。有了这柄巨剑,总是有点凭借。
  当下吩咐单水仙坐稳,自个儿伸手下去,小心不去碰到剑上的蛛丝,抓住剑身,用力提
起。人手骇一跳,原来那剑人手奇冷如冰,而且沉重异常,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之重。心想此
剑如此沉重,纵是三军中勇武之将,也难舞动,不知铸来何用。
  数十斤之重,自然难不倒赵岳枫,他将巨剑提了起来,搁在石桥上,道:“二妹看看这
是什么?”
  单水仙张目一瞥,果然稍减惧意,道:“剑身上有字,写着沉沙古剑,敢是此剑之
名?”
  赵岳枫沉吟道:“沉沙古剑,这名字从来未听人提起过,不过以此剑之重之钝,该沉埋
海底沙砾之中……”
  当下他仍然抓住剑身,举将起来。缠在剑柄上的一缕蛛丝另端粘在石桥底,早先古剑垂
向水面之时,长达两尺左右,但绕过桥板上来,却只剩下一尺左右,他这么一举,已经将蛛
丝扯得笔直,方想应该随手而断,哪知用尽力气,也无法将那细如小指的尺许蛛丝砍断。
  赵岳枫大惊失色,道:“嘿,想不到这蛛丝如此坚韧,这沉沙古剑竟然无法用啦……”
  单水仙心中念念不忘那只巨蛛,此时偷眼一觑,只见那只巨如桌面的蜘蛛已经掉转身
子,两只巨大的眼睛宛如两盏碧灯似的,极是可怖,也不知是不是望着这边的两个人,单水
仙却已骇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软瘫如泥,再也不会动弹。
  赵岳枫时时刻刻留心着她,耳中一听她发出惊叫,便伸手抓住她,因此单水仙虽是软软
倒下,却没有掉落石桥下面。
  他一手搂住单水仙,扬目但见那只巨蛛众爪齐动,缓缓向他们爬来,心中大凛,连忙将
那柄沉沙古剑放在桥上,松开五指,移到剑柄上,运力向上疾举。
  数十斤重在他自然算不了甚么,可是这一回仍然只举高一尺左右,就被蛛丝绷紧,移动
不得。不管他如何催力猛挣,仍然是纹风不动。
  幸而那只巨蛛移动得甚是迟缓,离开他们尚有两文之远。赵岳枫暗自忖道:“这道石桥
太狭窄,无法闪将过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它头上跃过,可是此蛛的利爪长达一丈六七,跃
得再高,在它不过举爪之劳,就可把我们勾住。它的蛛丝如此坚韧,若是被它吐丝捆住,绝
挣不脱,这便如何是好?”
  单水仙一向智计甚多,可是她见不得这种奇形怪状的毒虫,目下已经骇得魂飞魄散。赵
岳枫无法与她商量,只好独自绞尽脑汁。
  眼看那只亘古罕见的硕大毒蛛越爬越近,赵岳枫急出一头大汗。忽地记起腰间那支匕
首,立时泛起一点希望,连忙放下沉沙古剑,要腾出手来取那匕首,哪知五指虽是放开,剑
柄仍然紧紧粘在他手中,甩了两下都甩不脱,登时明白,原来是被剑柄上的蛛丝粘住手掌。
  这时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挣,赶紧腾出搂住单水仙的那只手,摸出匕首。他刚刚抓到匕
首,单水仙娇躯一歪,直向桥下栽跌。赵岳枫大吃一惊,急急出手要拉,但五指握住那支匕
首,又松开不得,这一刹那问,几乎把这位东海门高手赵岳枫活活急死!
  在这电光石火般的瞬息,他心中两个念头剧烈交战,一是任得单水仙掉下去,一是松五
指,放弃那支匕首,抓住单水仙。这原是眨眼工夫之事,他轻叹一声,五指牢牢抓紧那支匕
首,任得单水仙掉下去。
  单水仙昏昏迷迷掉落桥下,也不曾发出惊叫之声。赵岳枫不敢探头出去瞧看,却因听不
到水声,心中也知道她是掉在蛛网之上,并没有落水。
  他对自己的生死看得很淡,可是单水仙被骇昏跌落蜘蛛网之内却使他难过异常,报复之
心塞满胸臆之中,左手迅快拔出那支短匕首,怀着无穷希望,速地向那剑柄蛛丝划去。
  寒光闪射的匕首锋刃快要触到蛛丝之际,一个念头陡然像电光一般抹过他胸际,登时煞
住划去之势,忖道:“这一下要是弄得断蛛网,固然最好。但万一不能斩断,反而被蛛丝粘
住,那时节却如何是好?我纵然活活丧生在巨蛛网,固然最好。但万一不能斩断,反而被蛛
丝粘住,那时节却如何是好?我纵然活活丧生在巨蛛馋吻之下,也没有什么要紧,但二妹是
个女孩子,胆子不比男人。若然她发现自己被巨蛛抓着,慢慢咬嚼,对于她当真比天下至惨
至毒的刑罚还要残酷可怕。我要不要趁此时机,先行用这支匕首将她杀死,免得她无辜尝无
量痛苦?”
  要知他与单水仙虽是相隔三丈余远,但他只要弄一条丝线缚住匕首,便可将她杀死,然
后又收回匕首。这支匕首锋利得可以切金断玉,若是用以取她性命,亦可毫无痛苦。
  他犹疑一下,抬目只见那只巨蛛缓缓移动,离他只有丈许,利抓爪伸出,已可以将他钧
中。心中大震,再不多想,振腕向蛛丝划去。
  寒光一闪,那条连系在剑柄与石桥之间的蛛丝应手而断。
  他松了一口气,左手紧紧握住那支匕首,右手运集气力,提起那柄沉沙古剑,蓦地站
起。
  恰好那只巨蛛利爪扬起,缓缓向他头顶落下。赵岳枫心中好生奇怪,暗忖巨蛛这一下看
来似乎并非向他袭击,只是继续向前爬行而已。
  那利爪靠近巨蛛身躯之处粗如水桶,但尖端那一截又细又长,长满茸茸绿毛。此时挟着
一股腥风,迎头压落。
  赵岳枫虽是看出那巨蛛利爪并非有意抓他,但此刻后无退路,脚下石桥只有两尺来宽,
根本不能左右闪避。只好振腕挥剑,横扫蛛爪。
  古剑上风力压到蛛爪之时,那蛛爪突然一停,接着向上提起,但赵岳枫并非凡庸之人,
剑去如风。拍地微响,已经击中蛛爪爪尖数寸之处,只差那么一点就几乎没有扫着。
  那只巨蛛嘶嘶哑叫连声,那只利爪在空中不住摆动,似是十分疼痛。
  赵岳枫胆气陡壮,猛然跨上一步,就着巨剑挥动之势向最靠近的另一只利爪斩去。
  古剑离那利爪尚有数尺之际,照理那巨蛛应该看见,但那巨蛛全然不动,直到剑凤压
爪,爪上绿毛微微拂动之时,巨蛛才似乎知道被袭,利爪疾拍。
  它的利爪抬起时,恰未弹出之势,这一来剑爪碰个正着,又是啪的一响,顿时嘶嘶之声
大作。
  那巨蛛的利爪只不过震动一下,便自提起老高,但赵岳枫手中的沉沙古剑即震得反抡回
来,势急力猛。赵岳枫哪敢回力硬煞,只好顺着那股力道,转个大圈,任得剑身砍在石桥桥
面,当地巨响一声,火光四溅。赵岳枫身上被无数激溅石屑击中,甚是疼痛,定睛看时,只
见那道厚达尺许的石桥已经崩缺一大角,剑锋深达大半尺的石板中,几乎将石板硬生生拦腰
砍断。
  这柄沉沙古剑锋刃甚钝,却想不到具有如许惊人威力如若赵岳枫一身武功皆在,运足内
力贯注剑身,增强斩砍威势的话,以这道厚达一尺,宽约两尺的石桥而言,实在不难一剑砍
断。
  赵岳枫愣了一下,他倒不是因此剑威力,如此惊人而发愣,却是想到此剑这等霸道,但
早先硬碰硬砍在巨蛛利爪之上,它却丝毫无恙,此蛛无异己具金刚不坏的神通,人力怎生能
够克制得住?
  正在转念之时,只听嘶嘶怪响连声,那巨蛛提起另一只利爪,斜斜抓到。它的爪尖并非
直指赵岳枫身上,伸得比他身形所站之处稍为远一点。如若赵岳枫站着不动的话,爪尖绝抓
不中他,可是巨爪的另一节却会扫中他的上身。
  这刻他只须伏低向下可避过这一爪,但双方相距只有一丈二三尺,那巨蛛纵是视力十分
不济,然而如此之近,它焉有看不见之理?是以如若伏身闪避,那巨蛛只须将利爪改横扫为
直抓,绝难幸免。
  他还未作出决定,利爪上强劲风力已经压到身上,一阵腥臭之气扑人鼻端。赵岳枫不暇
多想,失惊地闭住呼吸,弯腰伏身。
  呼地一响,利爪已从他头上扫过,却没有中途改变势子当头抓落。
  赵岳枫暗暗叫声好险,直起身躯,却见那巨蛛动六只利爪,缓缓前移。另外在最前面的
两只利爪却忽上忽下,欲落不落。
  这道石桥只有两尺宽,这只巨蛛若是一直移过来,除非一剑将它斩死,不然的话,势必
被它挤落桥下蛛网之内。赵岳枫一看自己已陷绝境,陡然振起勇气,力运右臂,举起那支数
十斤重的沉沙古剑。
  那只巨蛛爬到离地七八尺远之处,两只巨大的碧绿眼珠微微转动,似是已经看出敌人站
在前面。口中嘶嘶怪叫一声,双爪夹击钩落。
  赵岳枫大喝一声,咧地纵到五尺以内,古剑迎头砍去。这一剑去势极快,那只巨蛛另外
的利爪正要挥起御敌,哆地一响,沉沙古剑已经砍中巨蛛眼睛之下,阔嘴之上。
  那支重达七七四十九斤的沉沙古剑宛如砍在败革之上,不但没有断裂巨蛛,反而震得手
腕酸麻,古剑直飞起来。赵岳枫更不寻思,借势用力,将古剑一滞,剑锋挟着一般劲风,向
堪堪落在头顶的利抓扫去。
  拍地一响,他这一剑扫在一只利爪之上。那巨蛛的是负痛不过,爪势急偏,恰把另一只
爪挡住。不然的话,另外那只利爪一定抓中赵岳枫无疑。
  这时哧哧怪响不绝于耳,那只巨蛛急急后退,迅快得远出赵岳枫意料之外。
  赵岳枫错势急扫那一下,虽是砍中巨蛛利爪,可是古剑仍被对方利爪震得迅急甩转,他
势御力,身形滴溜溜打个转,那柄古剑在空中旋了一个大圈,为反震之力已经消却大半,他
这才振腕抓紧,煞住剑势。
  抬目望去,只见那只硕大无朋的巨蛛已退开丈许,阔口中吐出许多绿色的泡沫,阵阵腥
臭扑鼻,使人头脑昏涨。而且那种丑恶的样子和颜色,也足以令人见而作呕。
  赵岳枫定一定神,大声叫道:“二妹,二妹,你醒了没有?”
  桥下忽然传来单水仙软弱无力的声音,道:“我已经醒了,可是不敢睁开眼睛,那只可
怕的怪物还在桥上么?”
  赵岳枫沉默了一下,道:“它还在跟愚兄对峙……”
  单水仙长长叹一声,道:“大哥真是当世间第一英雄人物,居然敢和这种怪物对抗,小
妹竟然有了这么一位英雄的大哥,今日死也瞑目了……”
  她的话中虽是没有涉及儿女柔情,可是倾慕之意,却如高山大海,无穷无尽。
  赵岳枫勇气勃生,朗声道:“二妹仔细听着,这只巨蛛虽是一身刀枪不入,这沉沙古剑
却能使它感到疼痛,看来愚兄可与它周旋一会儿,最可幸的是这巨蛛目力不济,非在七八尺
之内瞧不见我……”
  单水仙仰卧蛛网之中,闭着双眼,插口道:“小妹尝阅典籍,记载有蜘蛛目力极差,尤
以雌蛛为甚,往往将求偶的雄蛛当作入网飞虫吃掉……”她说到这里,不由得打个寒噤,不
敢再说。
  赵岳枫嗯一声,道:“二妹胸罗玄机,学富五车,愚兄十分佩服。这沉纱古剑,已能迫
住它,还有那支短匕首,却可以割断蛛丝。二妹你只要清醒过来,目下虽是陷身蛛网,也不
要紧,尽可脱身。”
  单水仙道:“这蛛网下面便是潭水,奇冷难当,纵然割破蛛网,也没用处。”
  赵岳枫双目凝视巨蛛的动静,口中道:“二妹你一向足智多谋,只要你排除去心中惊惧
之念,定可想出暂时急救之法!我记得对面石壁上有个石洞,不知可有用处?
  单水仙勉力定一定神,咬牙忍住底下阵阵升上来的奇寒之气,睁眼向对面墙壁望去,只
见一个六尺方圆的石洞,就在这面蛛网上面一点点,她恰巧面对此洞,相隔虽有六七丈之
远,却也瞧得见此洞甚深,入口的一段洁净干爽,当可容身,不过洞口有一张蛛网辊住,甚
是稠密。
  她暗暗用心思索飞渡这六七丈距离之法,耳中忽听嘶嘶怪响大作,心头一震,骇得闭上
双眼。
  赵岳枫这一次先发制人,一见巨蛛口中发出嘶嘶之声,立刻跃了上去,古剑抡动向巨蛛
搭得最前的利爪所去。他晓得剑风迫近利爪之时,巨爪必定迅快提起。是以剑势改为人下而
上。
  果然那巨蛛急急提爪,拍地一响,爪剑相触。赵岳枫早已有备,任得那剑反震回来,借
势后退九尺,卸去反震之力。
  巨蛛负痛连甩利爪,口中发出嘶嘶怪响,甚是刺耳难听。赵岳枫正在暗自庆幸一击成
功,谁知那只巨蛛似是激发了凶毒之性,口中嘶嘶之声更响,八爪齐齐翻动,直向赵岳枫冲
来。
  赵岳枫大惊失色,左手捏紧那支匕首,暗想自己右手气力已经消耗过多,这柄巨剑最多
只能抡动一两次。但看来仍难阻止这只巨蛛,到了无可奈何之际,只好拼着自投巨蛛毒吻之
险,用左手这柄匕首刺它。
  他也明知此举没有多大用处,只因这柄匕首虽是锋利无比,足可划开巨蛛身上坚韧外
壳。但可惜只有四寸长,以那巨蛛的硕大体积来说,只不过是极轻的皮肉之伤而已。不过此
举也是没有办法之中,唯一可以出点气的办法。
  那只巨蛛冲来之势甚是迅快,赵岳枫大喝一声,抡剑猛砍。
  巨蛛两只前爪一起,先后弹出,赵岳枫一剑砍在蛛爪上,只震得右臂麻木,古剑脱手飞
出。这时巨蛛另一只爪接着爪落。赵岳枫已经震得身形不稳,哪里还能闪避,眼看马上就得
伤在利爪之下,不禁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双目一闭。
  哪知他知形无端端突然向外侧飞开,一股劲风从他身躯侧边擦过,却是那只袭到的利
爪,奇险绝伦地从他身边划过,只差一点点就抓中他的天灵盖!
  赵岳枫身形向侧飞开去,避过巨蛛一抓之危,却不是有高人打救,而是那支沉沙古剑震
飞之时,力量极猛。赵岳枫五指一松,以为那剑脱手飞出,谁知他掌心剑柄之间有蛛丝粘
住,虽是放开五指,那古剑仍然扯动他身躯,向外疾移。
  这时他双脚已经离开石桥,呼地下坠。
  耳中忽听单水仙叫道:“有了,有了,大哥我们可以从蛛网上走过去。”
  他听到单水仙的声音,蓦地激起求生之念,猛吸一口真气,缓住坠落之势,接着上身一
挺,变成站着的姿势下坠。
  他看准底下蛛网,两脚一分,稳稳踏在两根蛛丝之上,但觉身躯微微一沉,接着向上弹
起,如此数下,方自站稳。
  单水仙躺在他脚边三尺左右,因是全身被蛛丝黏住,是以动弹不得。
  赵岳枫将古剑抗在肩上,拿稳脚下力道,弯低身子,道:“二妹别惊,为兄这就割断蛛
丝,抱你起来。”
  那蛛网笼罩面积甚广,是以间隙甚疏,单水仙的头颅恰是在这间隙之间,才能上下移
动。她睁开眼睛,道:“大哥你必须将小妹倒转着抱起,使小妹的头向着下面。”
  赵岳枫一愣神,道:“你说什么?”
  她道:“我们若是踏网而过,非得由小妹拿住匕首,一路替大哥割断脚下蛛丝不可,否
则怎生移步?”
  赵岳枫心想倒转着抱她,定要抓住她双腿,如此成了什么样子?莫说她是自己的义妹,
就算是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能如此抱住,心中不禁大感为难,剑眉一皱,道:“等会儿你伏
在我背上,为兄自有法子割断脚下蛛丝。”
  单水仙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刚才她由于一心一意设法想脱困之法,没有想及其他。
目下一听赵岳枫拒绝此法,心念微转,已明其故,不由得满面通红,暗想那样子抱法,双方
的下体都对着对方的面部,自然是极为不雅猥亵。
  赵岳枫不再多言,伸长手臂,先割开她左手蛛丝,然后将匕首交给她,着她自行解救右
手。单水仙很快就坐起上半身,然后小心割断黏住下半身的蛛丝,最后站了起来。
  赵岳枫调运气力,但觉体内伤势不好不坏,除了右臂麻木之感犹在之外,一身气力仍然
用得出大半。当下缓缓向前俯身,左肩微侧,道:“你先搭住为兄肩背,待为兄替你割开脚
下蛛丝,我们一齐用力,只要配合得好,你就可容容易易趴伏在为兄背上。”
  单水仙玉颊上红晕未消,她原本娇媚无比,此时更添几分艳丽。她只轻轻说一声好,望
也不敢望赵岳枫一眼。
  赵岳枫听到巨蛛嘶嘶之声就在头顶,这时已不暇瞧看,当下接过匕首,迅速一挥,寒光
起处,她双足下面蛛丝齐断。只见他腰间叠力向上一拱。单水仙几乎是飞起来一般,双足在
空中划个圈子,接着跌落在他背上。
  赵岳枫如果不是右手被那沉沙古剑绊住,想要踏网走去,原也不算难事,但目下只剩下
一只左手,未免顾此失彼,只好慢慢蹲低身子,割断左足下的蛛丝,单以右足承住自己及单
水仙重量,左足趁机迅快向前一伸,踏住前面一根蛛丝。要知他一足踏住蛛丝之际,就犹如
走钢索一般,只能稳住重心,直直落在那根蛛丝之上,若是稍有倾侧,便无法用力,立时翻
倒。是以早先单水仙想出一人倒吊之法,便是能够迅速行事,等如两只手生在下面,用不着
慢慢拿准重心,自是减去许多危险和迅速得多。
  赵岳枫如此这般,艰困无比地走了三步,也不过是移动了四尺左右,忽然感到脚下蛛网
一震,急急回头一瞥,只见那只大如圆桌的巨蛛已经落在网上,距离他不过是两丈左右。
  他们在蛛网上面移动时迟缓艰困异常,但那只巨蛛却如鱼入水,如鸟飞空,进退自如,
比起在平地上还要灵活迅快。只见它八爪齐动,迅如飘风地在网上走了一圈,第二圈可就逼
近他们。
  赵岳枫脚下站的是富有弹性的蛛丝,背上还负着单水仙,根本就不可能抡动那把沉重的
巨剑,施展出硬斩强砍的招式。
  那只巨蛛冲到他们面前,单水仙只骇得闭上双眼,哪敢瞧看。
  赵岳枫右肩一耸,古剑弹起来,平举向前,剑尖指住那只巨蛛。
  但此举其实毫无用处,那巨蛛纵然畏俱沉沙古剑不敢用巨口来咬,可是它八只利爪部长
达一丈五六,只要伸出前面两爪,合力夹击,赵岳枫便根本无从抵抗。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只巨蛛忽地偏侧开去,从他们旁边寻丈之处迅速爬过,似是绕
到他们身后方始加以袭击。
  赵岳枫勉强扭转半身,古剑移指巨蛛,只见它八爪不停,翻翻滚滚又爬了开去,兜个大
圈,又迎面笔直冲来。
  这巨蛛如此情形,倒教赵岳枫好生不解,当下仍然挥剑直对着那只巨蛛,但这一回剑尖
微微举高一点。
  一阵腥臭之气迫到两人身前,那只巨蛛这回冲到数尺之内。赵岳枫咬牙切齿,忍住胳臂
酸麻,运足气力贯注在沉沙古剑剑身之上。
  那只顾大无比的巨蛛视力极是迟钝,它直到这刻迫近在数尺左右,才瞧见敌人。它乃是
数百年通灵毒物,不比冥顽不灵的普通虫类,刚才吃过那沉沙古剑的亏,体内此刻仍然疼痛
得要命,一见敌人挺剑出现眼前,还以为对方乃是主动扑到,连忙怪嘶一声八爪翻飞,急急
如风般斜斜爬走。
  赵岳枫哪知它也怕自己手中之剑,因见它来势猛急,自料已难幸免,当下运足全力一剑
横所出去。这一剑已用尽他平生气力,势凶力猛。却不料那巨蛛忽然斜斜游走,剑势登时落
空。赵岳枫明知砍中巨蛛也没用处,但这回没有砍中,也自暗叫一声不妙,只见他身形随着
剑势直冲出去。原来那沉沙古剑份量特重,这一剑砍空,如何煞得住身子。若不是脚下被蛛
网粘住,定然随着剑势摔开老远不可。目下虽是寸步不移,但眼看必定要仆倒在蛛网之上。
那时左手虽有匕首可以割断蛛网,但那沉沙古剑伸直粘在网上,身躯粘紧移动不得,左手的
匕首焉能解救厄运?
  正在心惊之际,沉沙古剑去势已到了尽头,马上就得将赵岳枫扯坠网上。
  在这刹那之间,赵岳枫忽然瞥见剑尖左侧两尺左右,有一根蛛丝从七八丈高的洞顶直垂
下来,一头轴在洞顶,一头粘在蛛网。
  忽听单水仙叫道:“大哥,你的剑能砍中那根蛛丝么?”
  赵岳枫虽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叫,但逞强好胜之心顿起,朗声喝道:“那有什么不能
的?”健腕一振,剑尖不落反起,嗖地向那直悬蛛丝砍去。
  这一手正是他东海派风雷刀法的一招妙着,称为“再贾余勇”,刀势虽是势尽,但他东
海门内功心法能够再以劲发力,忽逞余勇。
  只见剑尖乍展,刚好斩中那根直悬的蛛丝。剑尖登时被那蛛丝黏牢,不能收回,赵岳枫
身躯向前斜俯,手脚拉得笔直,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
  他苦笑一声,道:“二妹这主意高得很,这么一来愚兄就用不着再作困兽之斗啦!”
  单水仙不知如何恢复了勇气,娇笑一声,道:“不错,大哥你可以放弃挣扎之念,净等
那大蜘蛛过来把你吃了。”
  她虽是恢复了勇气,可是口中提及大蜘蛛三个字时,也不免打个寒噤。
  当下接着道:“但大哥你不要害怕,小妹已经想出妙计,暂时可以逃过那巨蛛毒
吻……”
  赵岳枫实在想不出如此情形之下,还有什么妙计,但他胸襟宽大,气度宏量,微微一
笑,道:“只要二妹不害怕的话,在这临死之前,开开玩笑,足见得我辈称雄江湖之上,确
实是胆勇过人……”
  单水仙哪有心情跟他再开玩笑,匆匆道:“时机迫促,大哥你要小心听着。小妹这就用
匕首将大哥脚下的蛛丝割开,大哥你立刻用力缩起双脚,不再碰到蛛网,荡到那根蛛丝旁
边,小妹再割断那根蛛丝底下与蛛网相连之处,这时我们就变成吊在那根蛛丝之上了。”
  赵岳枫顿时恍然大悟,道:“好极了,这么一来我们就可借蛛丝摇摆之力,飞渡这片蛛
网……”
  单水仙在他背上倒转身躯,一手揽住他的腰部,双脚勾紧赵岳枫肩颈。伸长一手,匕首
疾划。
  赵岳枫感到脚下一松,随即腰上加劲,缩起双脚,人便贴着蛛网向前荡去。单水仙伸长
手臂等候,临到快要撞上那根蛛丝之时,猛可一划。
  这时前荡之势犹在,那根直悬下来的蛛丝下面割断,便吊住两人身形向前悠悠荡去。这
只巨蛛这时还在后面绕圈上来,赵岳枫沉声道:“二妹千万要抓紧一点,愚兄要用双手抓剑
用力向前荡去,才能加强前荡之势……”
  单水仙闭上眼睛,紧紧揽住赵岳枫,口中叫道:“大哥你只要碰到那边洞口的蛛网,让
那蛛网粘住我们,停止回荡之势就行啦!”
  赵岳枫双手抓住沉沙古剑,腰间借势用力,前荡之势突然加急,呼的一声凌空越过底下
数丈宽的蛛网,刚好到达对面壁上洞穴前面。赵岳枫看得真切,本来缩起的双脚突然一伸,
左足已勾住洞口那面蛛网最上的一根蛛丝,登时停止了荡回去之势。
  单水仙叫道:“行啦,行啦,虽然还有点困难,却不难解决!”
  她张目上上下下打量一阵,只见赵岳枫上半身向后直仰,一只脚伸直勾住那面罩在六尺
见方的洞口的蛛网最上面的一根蛛丝。原来他仗着那根蛛丝荡到这边来时,已经升高许多,
若不是他这时用脚勾住洞口蛛网,两人绝不能够得上部位碰在洞口蛛网之上。
  单水仙道:“小妹先将洞口蛛网尽行割破,只留下大哥左脚勾住的那根蛛丝,然后再爬
上去,站在大哥肩上,就可割断剑尖上的蛛丝。”
  赵岳枫皱眉道:“这一来我立刻得翻个筋斗,倒吊在洞口,我虽没事,但二妹势必掉落
下面的蛛网上啦!”
  单水仙寻思了一阵,道:“小妹纵然掉了下去,也不要紧,不过就怕小妹掉在网中之
后,无法将这匕首传交大哥,那时候倒吊在洞口,小妹陷身下面的网中,却真的一点办法都
没有了!”
  赵岳枫道:“正是如此,二妹你必须从长考虑,总得想个万全之法才行。”
  单水仙道:“无论如何小妹是将洞口这张蛛网割开总不会错……”
  以赵岳枫扯得笔直的身躯作为桥梁,在上面爬上爬下,倒是一宗罕见罕闻的奇事。
  不久工夫,她已将那面蛛网通通割断,只留下洞口最上面的五六条蛛丝。洞口大开,她
跳落洞内,喘一口气,道:“好久没有脚踏实地啦!”
  赵抽枫道:“这石洞之内不知有何景象,二妹千万小心,不可进去探视。”
  单水仙格格娇笑一声,道:“左右都是绝路,这石洞内纵有怪物,想来也不及那只大蜘
蛛可怕。小妹这回可不能听从大哥之话,定要进去瞧瞧……”口中说得硬,其实芳心中甚是
惊恐。她并非怕死,而是恐怕洞中藏着不可知的奇异毒物,突然在她眼前出现。
  目下时间宝贵,她更不迟疑,举步向洞内走去,右手捏紧那支匕首。
  她转入洞内之后,眨眼间就发出一声尖叫。赵岳枫听出她叫声中尽是惊怖之意,心里头
又急又侮,长叹一声,忖道:“唉,我如果不是身陷罗网之中,焉能让二妹孤身犯险,受尽
惊恐折磨。想我赵岳枫堂堂大丈夫却不能庇护一个妹子,夫复何言——”
  正在自怨自嗟之时,单水仙已经退了出来,一面惊魂未定之色,口中微发喘声。赵岳枫
朗声道:“二妹休怕,洞中有甚么物事,快说与大哥听听?”
  单水仙喘了几口气,道:“那里面是个很宽大的石室,角落有面石屏风,屏风后面有张
石床,石床上有个活人,头发蓬松,胡子甚……”
  赵岳枫讶道;“甚么?有个活人?他可曾跟你说话?”
  单水仙道:“没有……”说了这一句话,突然平静下来,她一笑,道:“我再进去瞧
瞧!”
  赵岳枫皱眉道:“那人不知是椎,自个儿幽居此地,想是像我们一样误入武当禁地秘
府,终于失陷在近死门之内。二妹你果真见到他还活着的么?”
  单水仙肯定地点头,道:“他睁大眼睛,那两只眼珠会转动发光,小妹绝没有看错。”
  赵岳枫用尽平生之力一荡,上下的蛛丝动也不动。他叹口气,道:“好吧,你进去瞧
瞧,但千万不可得罪了人家!”
  单水仙悄悄地道:“他的样子古怪极了,假如是个恶人,我怎么办?”
  赵岳枫沉吟一下,低声答道:“愚兄看多半不会是坏人,可能身上有病,不便行动。不
过以你描述的那样子想来,此人恐怕困居此处时日已久,脾气怕不太好,所以我叫你不要得
罪了人家!”
  单水仙大感放心地笑一下,道:“这就是了,大哥且等一等。”转身奔了人去,过了好
一会才出来,道:“大哥,那人见我再进去,只睁眼瞧我一会儿,便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身子也不移动一下。”
  赵岳枫沉吟片刻,道:“那石室内可有什么其他事物?譬喻竹竿木棍之类的东西一”单
水仙啊了一声,道:“小妹竟忘了这法子。”连忙又急奔入内。
  石洞外的巨蛛口中嘶嘶怪叫不绝,在网上游走许久,赵岳枫斜眼腮视,只见它渐渐迫
近,心中大为紧张。
  石洞内传出单水仙一声尖叫,那巨蛛似是听到,陡然停住,转身望住洞口,这时和赵岳
枫相隔不过丈忤,只须长爪一探,就可以钩中赵岳枫。
  赵岳枫一方面困单水仙尖叫之声担心,一方面紧张地注视着那只巨蛛的动静。
  只见它前爪提起,缓缓向前勾探,庞大的身形也移近了数尺。
  赵岳枫心中大叫糟糕,暗想这只巨蛛视力虽是不济,但再逼近数尺的话,定可见到自
己。即使单水仙不再喊叫,看来这只巨蛛仍然会马上发现自己。
  但他心中终是放不下单水仙的那声尖叫,不知她碰上何种危险。任他赵岳枫如何英雄盖
世,视死如归,这刻心悬两地,束手无策,也极是傍惶烦乱。
  那巨蛛又移近数尺,石洞内忽然一条人影疾奔出来。赵岳枫面对着那只巨蛛,只见它举
爪缓缓向自己身上搭落。在这生死俄顷之际,他反倒朗声大笑,双目圆睁。这一阵含蕴着豪
情万丈的笑声在宽大的石洞内震荡回响,那道自石洞中疾奔出来的人影本来已经身形一滞,
忽然挺身扑上,寒光一闪,划过空际。
  赵岳枫剑上一松,整个人连同那沉沙古剑一起翻下来,倒吊在洞口中。那巨蛛的利爪恰
恰从他头顶掠过,一阵劲厉风力括面生疼,可知这巨蛛利爪上力道沉重如山,这一下要是抓
中了,整个人非让它撕裂不可。
  但见空际寒光又是一闪,赵岳枫脚上蛛丝也自断开他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
  外面嘶嘶之声已逼到洞口,赵岳枫用力跃起,猿臂一伸,将洞口那人拦腰抱住,纵人洞
内两丈之处。他手中抱的正是单水仙,只见她双手握住一根禅杖,却是倒转过来,在杖尾处
缚住那支短短的匕首。她娇呻一声,两手发软,当啷巨响一声,那支禅杖掉在地上。
  赵岳枫道:“二妹及时赶到,救了愚兄一命,恩情似海,愚兄感铭心腑,绝不敢忘
记……”
  单水仙娇躯不住发抖,赵岳枫可就不敢松手,只好仍然将她抱住。她喘息一会儿,才
道:“那只大蜘蛛好怕死人,如果大哥不是忽然发出豪壮笑声,使小妹振奋勇气,只怕……
只怕……”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赵岳枫自然知道她下面要说的话,当下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
贵在天,若是天意要教愚兄葬身于巨蛛毒吻之下,怕也无益……”单水仙抬起眼睛,道:
“大哥英雄侠骨,临难越坚,可以说得上是当世一位奇男子……”赵岳枫低头一看,只见她
美眸中射出无限柔情不尽倾慕之色,娇面上红霞堆艳,媚丽之极,不觉呆了一呆。
  单水仙向他烂然一笑,双臂一伸,把他紧紧搂住,埋首在他胸际,柔声道:“小妹平生
见到蜘蛛便脚软口噤,但今日在大哥英雄气概激励之下,居然还能够做了一些事情,唉,只
要妹子常常随侍大哥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像这种温香在抱,软语低诉的香艳情景,赵岳枫纵使是个铁人,也得溶化,但觉心中无
限温馨,尽是幸福满足之极,两人缠绵地搂抱了一阵,赵岳枫忽然道:“二妹,你且看看洞
口!”
  单水仙道:“大哥告诉我吧!”她仍然埋首在他胸际,不知是害怕抑是舍不得离开片
刻。赵岳枫道:“那也没有什么,只不过那大蜘蛛在洞口重新布下一面蛛网,似是要封闭住
我们的出路。”单水仙道:“我们要不要把那蛛网弄掉。”赵岳枫想起一事道:“你刚才为
何又叫了一声?”
  她抬头退开一点,嫣然道:“是那石床上怪人,他本来僵硬地坐着不动,只有眼珠骨碌
碌地转动。我正在找寻竹竿木棍之类,他忽然伸手到床下,把我骇得叫一声,却原来他有支
禅杖放在床下……”
  赵岳枫俯身用左手提起那支掸杖,道:“啊,坠手得很,二妹居然舞弄得动,现在把匕
首取下,我们一同向那位老人家叩谢……”他接着轻声问道:“你不害怕那人?”
  单水仙摇摇头,轻轻道:“他一定是个好人,我从他眼睛看得出来。”
  赵岳枫皱眉道:“这就是了,他是谁呢?”
  单水仙取下匕首,插在鞘中,揣在怀里,然后和赵岳枫一齐向洞内走去。
  深入两丈左右,转个弯,陡然眼前一宽,只见一问巨大石室,右角有块石屏风隔住目
光,左角有几张石凳,还有一张石床,此外一片空荡荡的、哪有人影?
  单水仙指指石屏风,赵岳枫点头会意,和单水仙走到切近,朗声道:“晚辈赵岳枫偕同
义妹单水仙拜谢老前辈慨借禅杖救命之恩……”
  屏风后面毫无声息,赵岳枫心想如果那怪人心存区测,自然不能让二妹送还禅杖,免得
她落在那人手中,徒自受辱。当下抓起禅杖,向屏风后面走去。转过屏风,只见这角落地方
约是丈半见方,角落处有张石床,床上一个人盘膝跌坐,果是头发蓬松,胡子极长,已经是
一片灰白之色。
  此人面貌如何,因头发纠结,瞧不清楚,但身上那件衣服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看来只
须略一抖动,就得片片飞散。
  他眸子圆睁,眼珠骨碌碌在赵岳枫身上转动,偶然间精光外射,宛如寒夜电闪,又如宝
剑出匣,赵岳枫看在眼内,心知这怪人身怀绝世武功无异,单是这等深厚绝伦的内功,已经
足以惊世骇俗,心中一动,恭容欠身行礼道:“晚辈奉还掸杖,不知应该放置何处?”
  那怪人也不答话,举手向床边一指,赵岳枫恭恭敬敬将掸杖竖直靠床放好,正要说话,
忽地劲风飒飒,五只手指作龙爪形向他胸前抓到,赵岳枫眼看退已不及,左掌疾然向袭来的
手腕脉切去。
  他右手握住沉沙古剑,五指皆被剑柄上的蛛丝粘住,松开不得,所以进来之时,一直是
剑尖下垂点地,这刻右手无法腾出来应敌,一急之下,斗然用出生死擒拿手法。他左手这一
掌切去原是普通攻敌自救之法,就在掌锋堪砍中敌人手腕之际,蓦地借势向前疾伸,手掌贴
住对方前臂滑到时下,五指一扣,食指扣在骨节之间的山海穴上,中指却扣在天井穴上。
  他两指扣中对方时下穴道之时,那怪人的龙爪手势也自抓中他胸口衣服,赵岳枫两指尖
发劲运力,忽觉对方穴道涌起一阵反震之力,两指不但闭不住人家穴道,反而震得微微一
松,那怪人手臂一扬,脱出他五指掌握,疾如闪电般收了回去。
  赵岳枫愕了一下,退开两步。只见那怪人上半身微微向前俯低,左臂疾伸,手掌仍然是
龙爪之形,迎面抓到。这时两下相隔五尺左右,那怪人的手臂加上身躯前倾之势,也差尺许
才能抓得中。赵岳枫还没有想及这一点,对方的龙爪已到达眼前,来势之快,无与伦比。
  这一招又是后退无及,赵岳枫左手贴胸上,头颅尽力后仰,让开数寸距离。拍地微响,
那怪人龙爪手势定住在赵岳枫面上,距他五官要穴只有半寸。原来赵岳枫使出生死擒拿手
法,一把抓住他手腕列缺、内关、灵道三穴。
  那怪人穴道中潜力一弹,震开他三指,骤然缩退长臂。
  赵岳枫又退开两步,心中忽地闪起两个疑念,第一是那怪人第一招出手时,明明可以击
中他胸口要穴,但他龙爪五指一合,只抓住他胸口衣服,当时赵岳枫虽是几乎在同时之间扣
拿住他手肘下的两处穴道,但终是慢了一点。如果对方不抓他衣服而是径下毒手,那一招多
少都得负伤,第二点可疑的是这怪人看来与常人无异,怎的手臂如此之长,竟可以伸到五尺
之远攻袭自己。
  念头刚刚掠过,那怪人已伸手抄起靠在床边的禅杖,呼一声迎头砸落。
  这一杖威猛绝伦,风力如山,少说也有千斤之重。
  这怪人武功高强已极,每次出手,都能够迫使敌人出手招架,万万无法退闪。赵岳枫感
到身形己在杖风笼罩之下,若是退闪,势必被这股强劲绝伦的杖风阻滞速度而为对方禅杖所
伤。一急之下,突然跨步逼近去,左手向上一托,恰好托住杖身。他虽是欺近那怪人,因此
托着杖身而不是雷霆万钧的杖头,但这一下仍是有死无生的危险手法。对方但须借着砸下的
杖势发出绝强内力,赵岳枫除非功力比对方深厚一倍,才接得住。
  那怪人眼中闪出诧讶光芒,说时迟,那时快,赵岳枫五指刚刚抓到禅杖,忽然一扭,力
道手法都是古怪异常。那支重如山岳枫的禅杖忽地滑了开去,那怪人手臂骨节一阵轻响,向
下猛砸的杖势突然煞住,只差那么一两寸就砸在石床上。
  赵岳枫这一招生死擒拿手法运用得甚是纯熟,当日那通灵水蜃屡次伸长身躯,从空压
落,赵岳枫抓紧它头上独角,也是这么一扭,就把它强猛无双的力道卸滑在一旁,不过这一
回对方乃是武林中高手,内功如潮涌出。与那水蜃天生神力不大相同,是以一招得手之后,
已经血气翻腾,面红气粗,左手虎口和手腕都酸麻乏力,再也无法使用。
  那怪人鼻孔中低低哼一声,缓缓举起禅杖。赵岳枫心中凛骇之极,疾忙后退,右手沉沙
古剑剑尖拖划在石地上,发出挣挣之声,火星进射。
  他跄踉退开寻丈,而怪人竟没有动身离床,却举起禅杖遥遥向他右方指了一指,同时皱
起眉头,单水仙听到声音之时,冲了入来,道:“大哥,你怎么啦?”
  赵岳枫怕她担惊害怕,道:“没有甚么……”单水仙妙目一转,已瞧见那怪人举禅杖遥
指和皱起双眉的样子,明了一声,道:“这位老人家可是想知道这把巨剑的来历?”
  那怪人摇摇头,禅杖提高两三尺,作出击下之势。单水仙道:“什么?你老要跟我大哥
过招?”那怪人先是摇摇头,眼珠一转,又改为点头。
  赵岳枫苦笑一下,道:“晚辈身负内伤,尚未痊愈,自知实在接不住老前辈一杖!”
  那怪人双眉一耸,须发无风自动,神态甚是威猛,似乎赵岳枫这一句话激起他满腔雄
心,隐隐又有不满之意。
  他放下禅杖,左手作出相招手势,接着又抓起禅杖,高高举起。
  赵岳枫摇头道:“晚辈实在当不起老前辈禅杖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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