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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云旗》


第三十八章 战四凶误中碧血爪



  正在这时,左方山顶也传来响声,四凶转眼望去,又是一株大树滚下来。他们不约而同
地拔脚向这座小山扑上去,都想此树刚刚滚下,暗弄手脚之人定然还在附近,须得先擒住此
人,才可免去后顾之忧,此外,以他们四人的本事,也不怕洞中之人趁机逃走。
  他们刚刚扑上山坡,一道人影落在石笋林中,只见此人在林立石笋中飘忽绕走,片刻间
便拾起一大捆羽箭,向洞口奔来。
  洞中所有的目光都注定在来人身上,只见此人身披黑色僧服,竟是个女尼。单是看她的
身法,已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列。
  华、邓二人甚是踌躇,一时难以决定让不让她入洞?若不是昨日发生过赠箭之事,那是
考虑都不必考虑便拒绝她于洞外。
  那女尼眨眼间奔到切近,只见她约是中年的人,肤色白皙,轮廓甚是秀美,容貌与单水
仙有一点相似。
  众人还在愕然不知所措,单水仙说道:“大师请进来……”
  黑衣女尼毫不迟疑地举步入洞,轻轻透一口气,把肋下挟着的一大捆羽箭,交给了一名
侍者,道:“速到外面布防!”
  邓当道:“大师请恕在下唐突,此刻我们实是不敢轻易信任……”话中之意,便是说不
能遣出五侍者,以致力量分散。
  单水仙缓缓道:“照这位大师说的去做,快!”
  华、邓二人怔一下,只好挥手下令,五侍者立刻冲出去布防,华、邓两人可不肯离开,
紧紧夹护单水仙。
  单水仙道:“大师好生面熟,极像是我的一位亲人!”
  黑衣女尼颔首道:“不错,按俗家辈份来说,我是你的姨姨!”
  单水仙拜倒地上,抬头时面上染满泪痕,哽咽道:“姨姨见到我妈妈么?她在哪儿?”
  黑衣女尼没有回答,望了华、邓二人一眼,华、邓二人明知她要自己走开,以便说话,
可是一则江湖险诈诡谲,什么怪事都有,这黑衣女尼的话未必可靠。二则她们既是提及老山
主日夕索念的人,他们更加不肯走开,以便日后可向武阳公报告。
  他们不走,黑衣女尼便不做声,伸手把单水仙半拉半抱地拉起身。单水仙伏在她怀中哭
起来,除了孺慕想念之情之外,连同情场上的失意也借此发泄,她哭得十分伤心,涕泪纵
横。
  黑衣女尼轻轻抚拍她的后背,摩掌她的秀发,满面慈爱怜惜之容,口中频频叹气。
  华劭轻拉邓当一下,道:“咱们出去外面瞧瞧。”邓当犹疑一下,才跟他出去。到了外
边,邓当道:“华兄竟敢决定让宫主与那位大师单独留在洞内,必有道理!”华劭道:“她
们真情毕露,尤其是那位大师两眸中,尽泄心中怜爱之情,这是决计不能装假的!”
  黑衣女尼见他们都出去了,便在一方石头上坐下,单水仙跪伏在地,枕在她双膝上,凄
凄切切地道:“我妈妈好狠心,一直都只说是我的姑妈。”
  她抬起头细瞧这黑衣女尼,眼中的神色又是悲惨又是欢喜,她道:“姨姨,你的法号是
什么?你可是我妈妈的亲妹妹?”
  黑衣女尼道:“我姓单,这个姓却是真的,你妈妈跟我一样,平生化名极多,但现在你
不要怀疑,你是用她本身的姓,我最近取了个法号如梦两字,你想想看,人生不是真像一场
大梦么?”
  她歇了一下,又道:“我和你妈妈是亲姊妹,你见到我也就等如见到你妈。”
  单水仙道:“我早知道你一定是我的亲姨姨,但并不是因为你们长得有几分相似,而是
你们的眼光和表情,简直毫无分别。”
  单如梦微微一笑,道:“你的眼睛敏锐得很,告诉我,你刚才那么伤心,是不是都为了
你妈妈的狠心?”
  单水仙羞涩地笑一下,摇摇头,黑衣女尼道:“那就是说你一部分是为了赵岳枫啦!他
已经去世很久,你几时才忘得掉他?”
  她显然不知道赵岳枫之事,单水仙不再隐瞒,把最近碰见赵岳枫如何如何都说出来。
  黑衣女尼面上泛起怒容,恨恨道:“这等薄幸无情的男子还伤心什么?我告诉你,我们
离开这儿之后,我带你去见你妈妈,她身体不太好,所以不能来找你。但她见到你之后就会
转好,还要带你到天下各地名胜游玩。她说她要补偿以往的日子,还要为你找个很好的丈
夫!”
  单水仙欢喜道:“好极了,我们到处游玩,赏遍天下各地胜景,不过,我不要嫁人,我
要落发出家,跟你们一样用心修行。”
  黑衣女尼现出吃惊的神情,但似是怕她瞧出,连忙换回坦然之色,道:“这事以后慢慢
再说!”
  单水仙失笑道:“是啊,我们还未出险呢!姨姨只是一个人么?那些大树都是你布置
的?”
  黑衣女尼道:“不错,我算定他们一定都扑向最后滚树下来的山上,所以等在旁边,果
然不出所料,你猜猜看,我怎生能分开身子同时做这许多事?”
  单水仙心念一转,笑道:“姨姨先把三株大树砍下来放置在斜坡上,用一根细绳勒住,
只要力道弄对,绳子便不会绷断。三面山坡上都布置好了,才分别在绳上架上一根点燃着的
香,你便可以离开,躲匿在附近,香火烧到架在绳的地方,便把绳子烧断,大树就滚下山
坡。最后的一株大树,只要架香之时多留一点,就较慢燃到绳子那儿,所以时间便迟缓了一
点。”
  单水仙接着佩服地道:“好计!好计!这些大树若不是先后滚下,绝对无法把那四个恶
人一齐诱开!”
  黑衣女尼单如梦说道:“你妈最近才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说,在她虽然觉得人生百
岁,只不过是黄梁一梦,所以这尘世繁华,毫无值得留恋,须得皈依我佛,虔修来生。可
是,这仅仅是她自己的体验和看法,尤其是体验二字更为重要,因为这是说她自身业已经验
过人生种种悲欢得失!”
  单水仙大感兴趣,道:“体验二字诚然重要,可是有些人不必亲自经历,单凭想象推理
就可得之。”
  黑衣女尼摇头道:“这又是另一种说法,在你妈而言,无论如何,她应该给你一个机
会,让你得以享受青春的愉悦,因为人能生在世上,也是一种罕得的机会。”
  单水仙道:“我并没有怨恨!”
  她道:“不是你怨不怨的问题,这是你应当获有的权利,你必须拥有,然后才可以放
弃,是不是?”
  单水仙缓缓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对以往的生活感到满足,并不苛求,所以,
妈妈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外面劲箭破空之声又起,弦声不绝于耳,可知那邪教四凶又开
始进攻。他们细查之下,仍然没有发觉大树滚下的布置手法,知道是有人来援,但自知不敌
他们,所以不敢露出,便用这种手段来扰乱他们。
  血手印程宾首先疾快扑回谷中,其余之人也不落后。然而此时对方已占回石笋林,仗着
地势用劲箭抵拒,他们虽是一身武功,却也不敢硬闯这石笋阵。便又施展前法,四人出没无
常,消耗对方的劲箭。迟早他们会无箭可用,便须短兵肉搏。
  果然不出所料,时间一长,劲箭已越来越稀,最后终于只能弦响而没有劲箭发出。
  邪教四凶一齐现身向石笋林迫去,逼到三丈之外。石笋后冲出七人,由华劭、邓当带
头。
  这七人个个满面凶悍之气,各持兵器,迅扑四凶,华劭、邓当分敌丁狼婆、林落红两
人,那五名侍者高手分作两队,三个迎战血手印程宾,两个直迫黑狐谢无我。
  他们一上手便拼死力战,杀声震天,转眼问,一个美女从石笋林中奔出,趁他们鏖战得
难分难解之时,奔上山坡。
  华、邓等人拚搏越急,一望而知,他们正以全力牵制他们不得追赶宫主单水仙。
  邪教四凶早就商议好,因此毫不着急,一味严密防御。
  过了片刻,华、邓等七人锐气已失,黑狐谢无我低啸一声,手中黑拂坐上下翻飞,数招
之内,便把两个敌手迫退老远。
  她迅快如飘风疾雨般在人丛中出没,拂尘连挥,转眼间,那三凶得她之助,也击退了这
些拼命的敌手。
  四人一齐向山坡上奔去,华、邓二人率众急急追赶,霎时间,已远离这座山谷。
  石洞内此时又出现一人,却是个黑衣女尼,悄然出谷而去。
  且说四凶翻山赵岭的疾奔,他们脚下功夫非同小可,不多时就把华、邓等人抛在老远。
  这四人之中,以丁狼婆的鼻子最是厉害,其余三人在追踪方面也别有专长,所以一路不
须停顿,很快地穿越过十多里路的崎岖山区,到了平旷之地。
  一座树林遮隔住他们的视线,他们穿人林内,丁狼婆陡然止住大家,比比手势,意思说
他们的猎物就在左方数丈之内。
  四个人面上都流露出狰狞之容,悄悄向左方走去,三文之外,便是一块平坦草地,再过
去是平畴旷野,有一条道路蜿蜒在乎野中。
  草地上坐着一个黑衣女尼,深深地垂着头,在她右方不远处,正燃烧着什么物事,火势
熊熊。
  黑狐谢无我袍袖一扬,发出一团白光,直投火中。隆地一响,火势顿时熄灭。
  那黑衣女尼头也不抬,众人可以一清二楚地瞧见她头上的伤疤。
  谢无我走到先前起火之处,脚尖一拨,还有数截衣帛未曾烧毁。她沉声道:“诸位,这
是武阳公独生爱女单水仙身上穿的衣服!”
  四凶中只有她见过单水仙,所以她这么一说,无不相信。
  丁狼婆厉声道:“小尼姑,抬起头来!”
  黑衣女尼动也不动,口中低诵一句佛号,接着说道:“诸位施主追赶之人,业已借火遁
走,无迹可寻了!”
  林落红平生好与女子打交道,这时一皱眉头,道:“这嗓音似是年青姑娘所发!”他接
着色迷迷笑一笑,举步上前,道:“但我敢打赌这姑娘长得很美!”
  他伸手要去抬起那女尼下巴,黑衣女尼冷冷道:“色鬼何敢大胆戏侮佛门弟子……”
  话声中只手合十微微送出,一股劲道疾袭林落红小腹要穴。林落红发觉这女尼功力精
深,竟不在自己之下,吃了一惊,飘身疾退。
  谢无我纵声笑道:“色鬼啊色鬼,这一回碰上有刺的花啦!”
  林落红懊恼地道:“有刺之花岂只一朵,你也不是有毒刺扎手?”
  谢无我怒道:“放屁,你敢调戏本真人?”举步便向林落红走去。
  色鬼林落红笑道:“谢无我越是气恼,就越是美貌动人……”口中说着便宜话,面对落
红手已经提聚功力,严密防备。
  黑狐谢无我拂尘刷地抖出一团乌云,向他面门罩去。左手从袖中伸出,指顾问已点戳了
七八下之多。这谢无我一身功夫极是精纯不说,最厉害的是她心肠狠毒无比,所以不出手则
已,大凡出手,没有一招一式不是制敌死命的。
  林落红双掌迅快封拆,口中一面说道:“咱们自己先打起来,未免教别人见了笑
话……”
  他口气转软,黑狐谢无我才放过他,直奔那黑衣女尼。她冷冷道:“道友若不抬头答
话,莫怪我们心狠手辣!”
  黑衣女尼缓缓道:“人人都等你出手与我拼命,以便坐收渔人之利,谢道友中何不退身
一旁,瞧瞧他们怎生对付我,岂不更妙?”
  谢无我心想:“这话有理,我若是拼个两败俱伤,只怕首先就得被色鬼杀死!”当下冷
森森地笑一声,道:“三教原来是一家,本真人没有出手之意,但道友何须掩藏起来面
目?”
  黑衣女尼道:“谢道友劝我的话不甚妥当,你自家何尝不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谢无我嘿然无语,她自从昔年出道不久,就以黑纱遮面,其中有一段伤心之事。因此她
忽然对这女尼生出同情之心,道:“好吧,我不迫你就是,你若是要遮起面孔,我还可以赠
你一块面纱。”
  她取出另一块黑色面纱,丢在她怀中,退开一旁。黑衣女尼用面纱掩住大半个面庞,只
露出两道秀长的眉毛和一对灵活的大眼睛,抬起头来,向众人扫瞥一眼,色鬼林落红先觉得
全身一麻,宛如触电一般。
  要知道色鬼林落红平生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极有心得,是故这刻虽是只见到女尼眉
眼,却已晓得必是仙姿绝色,举世罕见。
  他定一定神,道:“你的秀眉美眸,我这一辈子也忘记不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一
般……”
  谢无我泛起嫉妒之心,冷笑道:“你既说永远不忘,又想不起哪儿见过,可见得你说话
就等于放屁一般!”
  林落红凝神寻思,没有理她。血手印程宾道:“咱们不是跟这小尼姑打交道来的,喂!
你且说一说这焚毁的衣服从何而来?”
  丁狼婆道:“对,小尼姑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黑衣女尼缓缓起身,从僧袍下面取出一柄长剑,拔剑出鞘,剑鞘随手丢在地上,她一手
合十当胸,一手持剑,徐徐道:“贫尼虽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可是练剑数十年,也不肯轻
易被人杀死,哪一位上来赐教几手?”
  她首先开口挑战,这倒是四凶料想不到之事,丁狼婆运起碧血爪功夫,只见她面上及双
手泛起一层绿芒芒的颜色,她厉吼一声,猛扑过去,利爪迅急钧抓。
  黑衣女尼长剑一展,刷刷连发三招,每一招都是当今四大剑派的心法绝招,精妙无匹!
邪教四凶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功力如此深厚,剑术如此博精的剑家,没有一个不是倒抽一口
冷气,都想此尼武功了得,除非是有两三人联手进击,才能取她性命。
  丁狼婆原以狞恶气势见长,这刻反而被对方高明出奇的剑术骇住,气势一失,险些受伤
落败,十招不到,便即狼狈而退。
  五个人屹立不动,无声无息,人人心中各有主意,不知不觉耗去两盏热茶时光。
  黑衣女尼仰天冷笑一声,道:“贫尼多年来已不曾亮剑出鞘,倒不是因为皈依我佛之
故。”
  色鬼林落红道:“你现下已略微恢复了逼人的锋芒,更美丽动人!”
  黑衣女尼不理他,继续道:“贫尼不动剑之故有二,一是放眼当世,没有值得出手之
人!二是当今武林之中,轮不到贫尼仗剑称雄!”
  这两个理由本是自相矛盾,可是邪教四凶都不觉奇怪。只因以她的剑术造诣,世上果然
少有匹敌之人。然而又有一个武阳公独霸天下,谁也赢不了他。
  黑衣女尼纵声笑道:“今日诸位来得正好,贫尼积郁胸中的多年闷气,得以尽情倾
泄!”
  她双目射出凌厉的光芒,扫瞥四人一眼,长剑一起,喝道:“先请林施主指教几手!”
剑光电掣驰逐,罩住林落红身形。
  其余三人落得瞧瞧热闹,都迅快退开,腾出空地,林落红挥掌封拆,一面说道:“为什
么先找我?”黑衣女尼冷冷道:“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两人激战起来,但见剑如奔雷掣电,掌似飘絮飞棉,极尽变幻凶险之能事,林落红的十
三式落红手,经过数十载苦练,已经坚逾精钢,掌缘锋利如刀,偶尔击中对方剑身,发出金
铁交鸣之声。
  黑衣女尼先是使出峨嵋派七煞剑,出手便是七剑连续劈去,凶毒无匹。那林落红却一点
也不怕这一门凶煞的剑法,双掌时时从剑影中反攻,极是奇幻奥妙。黑衣女尼攻出三组七煞
剑法之后,陡然剑势一变,由凶煞无匹化作平易冲淡,招式绵绵不绝,以阴柔为主,借势用
力,前后剑势之间,毫无空隙。
  这一路剑法,乃是武当派罕见的一字慧剑,要旨在于大智若愚和道家冲虚恬淡的气度,
登时克制住林落红以精巧雕镂为能事的百炼心功,立时占尽上风。
  色鬼林落红数十年以前,就雄视武林,横行江湖,万万想不到遁迹海外苦练了多年之
后,踏入中上,就接连受挫。
  他已瞧出这女尼在剑上用的功夫,少说也有三十载火候,极是精纯不过,尤其难得的是
她使出不同家派的剑法时,精微奥妙之处没有半点含糊,称得上丝毫不苟,法度精严。因此
她体力虽是略略吃亏,却在以劲发力的诀窍上和剑法上弥补过来。
  一流高手争雄逐胜之际,有时激斗数昼夜不能分出胜负,有时三招两式便水落石出。
  只见黑衣女尼玉腕连震,剑光绵绵吐出,如春蚕之丝,夏梅时雨,无穷无尽,出入无
迹。
  色鬼林落红大叫一声,气死我了,踉跄退出七八步,只见他胸口一道伤痕,由左肩直到
右肩那么长,宛如一字。衫裂血涌,把胸前染红了一片。
  他尚未失去战力,这等皮肉之伤,只须上点药包扎一下就行了,可是他斗志己失,不能
再出手了。
  黑衣女尼傲然一笑,莹莹眼波落在黑狐谢无我面上,缓缓道:“谢道友可愿指教?”
  谢无我岂能示弱,拂尘一摇,轻步走出,道:“道友似是精通四大剑派的心法,使人惊
佩交集,我一时真想不起武林中有谁能尽识四派无上剑法之人,尤其是武当派的秘传心法,
竟不是九宫剑法,而是一字慧剑,尝闻武当派极是珍视这一路无上剑法,武当派中若不是天
资特异而又天性忠义之士,也难得到传授。”
  黑衣女尼静静地望住她,不但不答腔,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黑狐谢无我接着道:“因是之故,本真人倒要查究查究道友的来历身份,才能甘心!”
  血手印程宾道:“听说新近出了一个后起名家赵岳枫,也精通三门四派绝艺。可惜竟已
死了,这且不提,单说他的武功之中有关武当一派的,也不过识得几手九宫剑法而已,诚然
他练成了武当九转玄劝和少林愣迎金刚力之事,乃是武林古今罕见闻的奇迹,但却不曾听说
他懂得一字慧剑。”
  丁狼婆怪声怪气地道:“我老婆子不大打听这等事,不过二十余年以前有个道人去见
我,他就是武当派高手紫心道人。”
  她忽然停口,程宾讶然道:“怎么不说下去?”丁狼婆鼻子皱动几下,说道:“奇怪,
好像有人来了,但这会儿又嗅不到气味啦!”
  黑狐谢无我道:“你的鼻子天下无双,既是嗅不出气味,可知当真没有人潜伺。其实以
咱们数人的耳目,谁能迫近咱们?”
  丁狼婆便接着道:“紫心道人其时已有四十余岁,不过他们修习正宗内功的人,又摒嗜
除欲,到似显得很年青,看上去似是二十左右之人一般。”
  谢无我笑道:“你老是描述这道人的形貌做甚?”
  丁狼婆道:“自然有道理啦,其时我们都退隐了十多年,因此我根本不晓得他就是当时
号称武当第一高手的杰出人物,见他年纪轻轻,很瞧不起他。他开口就问我有关武阳公的武
功,这才使我惊讶起来,当即出手试他武功,好不容易才仗着功力深厚赢了他一招。他使的
就是这一字慧剑了!”
  她略略一顿,又道:“那道人长得丰神温润,仪容俊美,我见过天下无数男子,恐怕只
有武阳公才能跟他相比,所以至今还牢牢记得。这小尼姑居然识得这一路秘传剑法,想必跟
紫心道人有关,只要让我老婆子瞧一瞧她的全貌,或者就猜得出其中渊源……”她这话不啻
怀疑黑衣女尼是紫心道长的女儿。
  血手印程宾、黑狐谢无我都道:“这话甚是,想必瞧得出一点端倪。”
  他们先不必多说,三人已形成了合围之势,黑狐谢无我冷冷道:“道友取下面纱,我们
便无须一齐出手!”
  黑衣女尼沉吟一下,道:“贫尼若是坚持不从,势必激使你们三人联手围攻,好!贫尼
就把面纱取下……”她伸手抓住面纱,却又不见她取下。
  丁狼婆厉声道:“快点!”程宾也道:“你何必拖延时间?”
  黑衣女尼目光向四下打量,缓缓道:“莫非是武阳公来了?天下之间只有他擅长这等潜
踪隐迹的本事,足以避过丁狼婆的鼻子和我们大众的耳目。”
  谢无我冷笑道:“道友想把话岔开,可惜此计在我们面前使用不上!”
  丁狼婆也道:“你到底怎么样?”
  黑衣女尼道:“贫尼虽是单身孤剑,但诸位未必就赢得了我。”
  血手印程宾怒道:“好啊,讲了半天敢是缓兵之计,大伙儿上!”
  他当先扑去,双手由掌至时,莫不奇红如血,面色也红得像喝醉了酒一般。
  黑衣女尼长剑疾吐,一招“退迹天涯”,剑势大开大阎,即时把程宾迫退。
  谢无我道:“这一剑是华山六合剑法,这女尼果然精通各家剑法。”
  丁狼婆厉嗥一声,扬爪扑去,只见她双眼绿光闪闪,面手都有一层蒙蒙绿气。九只长爪
通体碧绿(其中一只利爪早已被邓当拗断),形状极是可怖!
  程宾也纵身进击,黑狐谢无我拂尘一抖,尘尾化为一蓬黑烟,电罩对方面门。
  这三大邪教高手同时发招,声威强猛无比。黑衣女尼的一把长剑施展不开,五个照面不
到,已经陷入危局,动则有杀身之祸。
  丁狼婆的碧血爪最是凶残恶毒,这时略略松懈,情势登时和缓得多,丁狼婆喝道:“你
难道宁死也不肯取下面纱?”
  黑衣女尼应道:“不错,我宁可死在当场,怕只怕你们没有杀死我的本事!”
  这话只激得丁、程、谢三人凶性大发,狠狠攻去,数招过后,已变成有死无生的局势。
要知他们这等一流高手各用全力拚搏,所使招数都是险恶无比,其中间不容发,若有一招落
败,挨上了一记杀手,非死不可。然而这等险恶局势却是黑衣女尼自家做成。她如若不是出
言相激,那三凶还存有摘下面纱查看究竟之竟,目下大家都迫入绝地,纵有不杀死她只摘下
面纱之心,也办不到了。
  正在危急之际,十余丈外突然传来一阵雷鸣似的话声,道:“三位大名鼎鼎的高人居然
联手出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尼,使本人甚觉不解?”
  话声初起之时在十余文外,声音却像划空流星一般飞到,接着一人现身在林落红身侧,
却是个身量瘦长,潇洒俊逸的中年人。
  他面上泛现出严厉森杀之色,色鬼林落红不由得连退七八步之远。林落红自从两度受挫
之后,已经死心塌地的承认自己不是武阳公敌手,目下见他落在身边,满面杀气,焉能不为
之惊骇辟易。
  武阳公双目如电,罩住尚在动手诸人,又道:“本人奉劝诸位还是暂时罢手的好!”
  他的话声出口,自然而然挟有雷鸣之声,使他的话显得特别威严有力。
  黑狐谢无我最是狡黠,迅即抽身退出圈外,丁、程二人也就只好跟着退下。
  丁狼婆忿忿地道:“谢无我你太没有种啦!”
  黑狐谢无我冷冷道:“你有种就上去把武阳公的头割下来给大家瞧瞧!”
  丁狼婆大怒道:“我先扭断你这妖狐的脖子!”喝声中纵身向谢无我扑去。无我拂尘一
阵挥扫,封住她碧血爪的凶狠攻势。武阳公此时竟不瞧他们一眼,远远望住黑衣女尼,面上
神情甚是古怪。
  黑衣女尼双眼溜来溜去,似是要避开武阳公的注视。可是没处可避,终于跟他炯炯有神
的眼神相遇,登时移动不了,好像被他的眼神吸住,美眸中露出痴痴的神情。两道秀长的眉
毛也微微颦住。
  黑狐谢无我守得严密无比,激斗了七八招。谢无我冷冷道:“老母狼虽是功力精进,可
是想扭断我的脖子还办不到。”
  丁狼婆被她一声老母狼叫得火冒万丈,凶狠进攻,眨眼又攻了五招,居然把谢无我迫退
六七步。
  黑狐谢无我又道:“设若武阳公当时出手相助那女尼,以他们两人之力。咱们恐怕难以
取胜,丁狼婆你说是也不是?”
  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柔婉,丁狼婆怔了一怔,攻势顿时松懈。
  血手印程宾说道:“瞧,他们在眉目传情呢!我瞧谢道长你刚才退出战圈之举,只怕是
弄巧成拙了!”
  丁狼婆听了这话,才恍悟那谢无我竟是为了不让武阳公有参战的借口才退下的,并不是
害怕,于是停手纵开,转头观看。
  黑狐谢无我微笑道:“瞧来他们竟是老相好呢!”
  武阳公和黑衣女尼两人互相凝视,都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们似是忘记了旁边还有凡
个虎视眈眈的邪教高手,只沉迷在一种狂热的情绪中。
  谢无我向程、丁二人比一比手势,示意他们出手暗袭,程、丁二人都深知武阳公实在无
法力敌,倘若他只有一个人,还可联手围攻。目下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剑术高手助阵,情势
大不相同,所以都颔首赞成暗袭。
  林落红精神一振,也比一比手势表示他参加暗袭之举。
  原来他站在武阳公这一边,清清楚楚地瞧见黑衣女尼,但觉平生见尽天下美女,却没有
一个美女的眉限比得上这女尼这般销魂彻骨。单是为了这一点,他就愿意丢下性命换取。这
正是他外号色鬼的由来了。
  谢无我把林落红,程宾和自己分为一组,全力攻袭武阳公,丁狼婆则对付黑衣女尼。
  他们悄悄移动,很快就占好位置,人人望住谢无我手中拂尘,只见她拂尘划空一挥,便
同时发动,不声不响地向那两人袭去。
  这四个著名凶邪,昔年都是开宗立派的高手,论起来已是宗师身份。
  因此之故,他们偷袭之势凶猛无匹,别人也断断想不到他们竟肯出此卑鄙手段。
  武阳公哼了一声,身上连中程宾的血手印和色鬼的落红手各一掌。那黑狐谢无我的拂尘
扫到他面上之时,被他提功运气一口罡气吹开,不然的话,一对眼睛势必当场瞎掉。
  他左手一掌把林落红震开五六步,右手一拳劈开血手印程宾,耸身疾退,避过谢无我的
拂尘。
  那边丁狼婆愉袭黑衣女尼时,只抓伤她左肩,撕裂一片衣服,露出雪白晶莹的肩臂,但
上面却有四道两寸长的绿痕,虽是皮肉绽裂,却没有鲜血流出。
  黑衣女尼退开寻丈,低头查看伤势,丁狼婆狞笑道:“不必瞧啦,你这条性命决计保不
住!”
  黑衣女尼低低哼了一声,双膝一软,跌坐地上,但她手中长剑仍然微微挺翘,显然尚可
一拼。
  丁狼婆侧眼向武阳公那边望去,不觉一惊,原来武阳公掣出一柄弧形利刀,力攻黑狐谢
无我,左手忽拳忽掌,夹在刀招之内,变化无穷,威勇无比。黑狐谢无我相形见细,就在这
匆匆一瞥之间,已经数度遇险。
  林落红,程宾两人都被武阳公内力震得真气流窜,内脏翻腾。这刻个个运功压制真气的
波动,都没有法子出手去助谢无我。
  武阳公武功如此之高,当真大出众凶意料之外,丁狼婆霎时间已想清利害关系,知道这
刻须得火速过去助谢无我抵敌住武阳公,免得武阳公把她杀死之后,趁林、程二人尚未恢
复,容容易易便尽行杀死。那时节四人已去其三,剩下自己一个,还不是武阳公刀下游魂?
  她狼嗥一声,凶猛扑去,这一扑恰好赶上时候,黑狐谢无我手中拂尘尘尾刚被武阳公弧
刀缠住。若不是丁狼婆驰援得快,定必难逃一死。
  饶是如此,谢无我手中拂尘也保不住,随着刀势飞出三四丈远。
  武阳公面色铁青,杀气腾腾,弧刀圈、打、劈、削,手法奇特无比,一下子罩住了狼
婆,谢无我两人,招招都是凶毒无比的手法。
  谢、丁二人见他武功深不可测,心胆俱寒,这一来更形不济,气势衰颓。
  就在这生死胜负立分之际,程宾突然大喝道:“两位休得惊惧,武阳公中了我和林兄各
一掌,内伤不轻,你们再支持片刻,我和林兄就可以出手助战!”
  这几句话登时使丁、谢二人勇气振奋,气势转盛。
  武阳公左掌横拍,一股不可抵御的劲道疾撞谢无我,把她迫退五六步远。
  他在同时之间刀光闪处,划中丁狼婆左肩,顿时鲜血涌出。
  武阳公居然不趁势取敌性命,身形旋风般掠出圈外,晃眼落在黑衣女尼身边。
  他一弯腰抱起黑衣女尼,此时血手印程宾和色鬼林落红顾不得伤势未曾完全恢复,齐齐
吼喝连声地纵去拦截。
  武阳公一看今日形势已不能携带黑衣女尼一同逃走,一低头咬在黑衣女尼裸肩伤势之
处,右手弧刀怪招迭出,抵挡林、程二人。
  他自知目下身负内伤,若是独自一人在此,则不论再战或者逃走,仍然毫无困难,但带
着这个被碧血爪伤了的黑衣女尼,可就逃不过四凶的踢迹穷追,终必伤势加重,筋疲力尽而
双双就擒。
  他乃是一代袅雄,极是果断明智,立时想出釜底抽薪之法。
  黑衣女尼肩上伤势痒痛攻心,正以全力抗拒,一方面提聚功力运集右手长剑之上,只要
到了忍熬不住痒痛之时,不等哭笑之声出口,便先行自刎。
  她深知碧血爪这门魔功凶毒无比,只要伤了肌肤,就有一种奇痒奇痛攻心钻肺,常人那
是不用说了,纵是武林高手,也熬忍不了多久,哭笑之声一旦出口,便狂乱昏眩无法自制,
一直大哭狂笑至死方休。所以她已准备自刎,一则免得徒然多受惨苦,二则在敌人面前出丑
而死,倒不如早点结束了自己。
  武阳公一口咬在她肩上,顿时感到痒痛之感减轻许多,心知他甘冒奇险,用口替自己吮
吸毒素。
  一般而言,若是被毒蛇咬中,身边没有药物的话,唯一救急之法,便是用口吮吸伤口,
尽量把含有毒素的血液吸出,蛇毒须得侵入血液之内,才能致人死命,吞入腹中的话,于人
体毫无影响。
  然而这碧血爪的毒与蛇毒不同,入口的话,便即由唾沫侵入,很快就破坏脑神经,中毒
之人,转眼之间便癫狂而死。
  武阳公乃是一代无敌高手,见闻何等广搏,自是识得厉害,但他居然不惜冒着奇险,运
集功力封往口腔内所有孔道,用力吸吮。
  那边厢丁狼婆先赶到助阵,紧接着就是谢无我拾回拂尘,调息一下真气,从远处疾扑而
来。
  武阳公单凭一柄弧刀,威力十足地抵挡住那三凶猛攻之势,眼角瞥见谢无我正纵扑而
来,心知这个黑衣道姑一旦赶到出手,便形成无法突破的险劣局势。
  谢无我紧急赶到,武阳公的弧刀突然一紧,眨眼之间攻退林落红,并且迫得血手印程宾
仰身后退,程宾只是虚势仰退,其实那丁狼婆双爪已攻到武
  阳公侧面,料他非收刀转身让开不可。
  蓦地里一阵劲风压面,来势如此之快,而且无形无声,简直无法闪躲。程宾但觉一片暖
热的液体喷洒在面上,急忙一个筋斗倒纵出老远,正待举手抹拭,陡然间双眼一阵攻心剧
痛,惨叫一声,咕咚跌倒在地。
  别的人都瞧清楚那血手印程宾乃是被武阳公一口唾沫喷在面上,那唾沫流入他双眼之
内,登时中毒倒地,会不会死谁也不晓得。
  丁狼婆理也不理程宾,疯狂进击。黑狐谢无我此时已经出手助战,又是三人合攻武阳公
一人。
  武阳公伤了一人,心头一宽,又低头吮吸黑衣女尼肩上之伤。
  黑衣女尼目睹种种经过,眼中涌出热泪,低声道:“别管我,你自个儿逃走,日后替我
报仇便是!”
  武阳公猛力一吮,但觉一股鲜血冲人口内,心细爪毒已清,连忙离开伤口。
  阵阵山风吹到,武阳公深知伤口不能吹风受寒。因此顾不得利用口中毒血伤敌,随口喷
去。对方三人早已有备,各自躲过。
  武阳公功力深厚无比,这一喷已把口腔内的毒血完全喷个干净。
  当下说道:“玉环,快把伤口掩住,我翼中有药,就是那个玉瓶……”
  黑衣女尼一手掩住伤口,用口咬住长剑,腾出另一只手探入他囊中,摸出一个玉瓶。
  他们的动静说话已显示出关系非比寻常,谢无我诡计陡生,道:“丁狼婆,快点抢救老
程。”
  她故意支使开丁狼婆,为的是诱驴武阳公乘隙冲出圈时,把黑衣女尼放下。
  那时节武阳公固然得以施展全力搏斗,但下一点他决计没有想到,那就是他为了防备对
方分人去伤黑衣女尼,势必竭尽全力左边力牵掣住他们。这等打法自然极是损耗真元,他有
内伤在身,不消多久,就将支持不住。
  还有一点可以冀望的,就是丁狼婆若是能够立刻治好程宾,则这一方势力加强,说什么
也可以杀死武阳公无碍。
  这条毒计用意极深,别的人根本测想不出。丁狼婆纵到程宾身边,瞧了一瞧,大声道:
“老程这番惨啦,这一生别想再见天日了……”说话之时。武阳公果然趁机冲出圈外,把黑
衣女尼放下。
  那黑狐谢无我及色鬼林落红决不肯让武阳公有机会调息,圈踪疾扑。
  武阳公减去负累,手中孤刀威力陡强,一连数刀,把谢、林二人迫得连连倒退。
  那边厢的丁狼婆已取出独门灵药,塞了三粒在程宾口中,说道:“老程打起精神来提气
运功,这三粒灵丹可以保住你一身武功。”
  血手印程宾此时已熬过那阵剧痛,他耳听丁狼婆说他这一生再也不能见物,当即勾起一
肚子恨毒之火,暗暗提功聚力,打算一掌击毙丁狼婆。
  要知毁他双目之人,虽然不是丁狼婆,但一则这毒液是丁狼婆爪上之毒。二则他们这些
邪教高手,平日都面和心不和,有机会的话,谁也会要了谁的性命。
  因此血手印程宾在了无生趣的痛苦心情之下,便泛起狠毒伤人之念。
  丁狼婆竟不曾防备对方恶念,喂完他三粒丹药,回瞧看。但见武阳公力敌林、谢二人,
竟是攻多守少。
  血手印程宾双目虽是瞧不见,但这等一流高手耳聪何等灵敏,知道丁狼婆还在原处,并
且扭头瞧看,这正是千载一时的机会,当即突然伸腿一勾。
  丁狼婆万万料不到程宾对她打主意,被他一脚勾中,翻身栽倒。
  程宾血红如火的手掌,已覆按在她胸口穴道之上,动作快如闪电。
  那丁狼婆但觉胸口如被万斤大石压住,而且炙热无比,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双眼一
闭,不作反抗之想,只听程宾冷冷道:“我程宾总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接着仰大纵声
怪笑。
  他们都是生性残忍之人,每总以瞧人受苦为乐,程宾眼下好不容易逮往丁狼婆,哪里舍
得立刻杀死?他已发出独门内力制住对方经脉,决计不怕对方反抗逃脱,因此暂时不取她性
命,冷冷道:“老婆子,你想死得快些?抑是零零碎碎地死?”
  丁狼婆大怒道:“你要杀便杀,何用多言!”
  程宾道:“晤!这就是说要零零碎碎的死了!好!待事先挖掉你一对眼睛再说。”
  丁狼婆骂道:“老乌龟,老王八,我真悔不该听黑狐的话送药给你!”
  程宾默然不语,也没有出手挖她双眼。丁狼婆又狠狠地道:“随便你怎样下毒手,我若
是鼻子中哼一声,就算我没出息。”
  血手印程宾缓缓道:“不错,换了我是你,也决计不哼一声!”
  丁狼婆此时已被激发凶野之性,破口大骂,一面催他动手。
  那边的林、谢二人,想不到局势有此激变,都暗暗失惊,不约而同地泛起逃走之心。
  黑狐谢无我大声道:“丁狼婆,你有这等气概,本人佩服之至!以你瞧来,那小尼姑活
得成活不成?”
  丁狼婆应道:“任凭武阳公有回天手段也活不成,除非及时所敷之药,是我独门秘制的
化毒回魂散。”
  谢无我道:“好极了,总算有人陪你一道到黄泉地府。”
  武阳公的弧刀攻势略见缓和,似是有意纵他们逃走。色鬼林落红首先跃出圈外,谢无我
也反身一跃,退出两丈之外,道:“林兄动作比我还快,足见高明。”
  林落红道:“我犯不着跟他同归于尽,你说是也不是?”
  谢无我还未回答,那边程宾突然发出可怖的狂笑声,另一只手落在丁狼婆面上,两只手
指叉开,点按住她双眼。
  丁狼婆厉声喝道:“老程你有种的就干脆杀死了我。”
  程宾道:“我不杀你,只要挖了你双眼,好让他们摆布咱们两个。”
  丁狼婆哼一声,道:“他们是谁?”
  程宾道:“就是谢无我,林落红他们。”
  丁狼婆道:“他们决计不会杀我,我与其失明受罪的活着,不如被你杀死。”
  血手印程宾喃喃道:“不错,我现下才想通了这个道理,我双目失明,从此以后再也不
能跟他们争强斗胜,他们自然懒得理我!因此之故,谢无我才会教你送药给我,你也因此才
会答应……”
  他双手一松,推开丁狼婆,道:“我不对付你啦,快点去收拾武阳公。”
  丁狼婆滚开六七尺,怔了一怔,才跃起身。她真是梦想不到今日会捡回来这条性命,不
禁仰天吼一声。
  武阳公说道:“诸位都是宗师身份之人,出道日子比本人还早,今日居然联手对付于
我,尤其是程兄为了本人之故,竟然放了丁狼婆,请问你们与我之间有何深仇大恨?能够使
得诸位如此同心合力?”
  那四凶都没有做声,过了片刻,黑狐谢无我喝道:“咱们快快动手,他是设法缓住咱们
以便运功调息。”
  但连她自己也没有动身扑去,须知谢无我狡猾无比,自从听丁狼婆说那黑衣女尼无法救
治的话,便考虑到武阳公会把满腔怨毒向他们发泄,所以她若是先上,而别人留手观望的
话,自己首先就得遭殃。
  色鬼林落红大声道:“你想知道我们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是?我告诉你,这数十年
来,我们都被你压得不能在江湖上出头露面,犹如被放逐一艇流居海外。但这都不算什么,
主要的是伤那一身武功,实在使我感到万分痛惧!”
  武阳公微微一笑,道:“这话甚是,本人的秘传武功,独步天下,为内家第一正宗功
夫,你们专擅魔功外道之人,越是功夫精进,就越发忘不了本人的功夫!”
  他豪气干云地长笑一声,招手道:“来,来,咱们反正是死对头,今日作了断也好!”
  那意思说他们如若不联手上来,就须得迅速分头逃走,不然的话,势必被他一个一个地
赶上诛杀。
  二凶对望一跟,个个眼光中流露出森厉凶捍之光。这一眼望过,都会意于心,不再打
话,一齐补上去。
  他们动作如电,武阳公弧刀划处,一招三式,分头攻袭他们。
  武阳公虽是主动挑战,可是面上却显露后悔之色。一望而知他出言太快,调息得不够时
候。
  这一趟动手大家都专心致意,全神贯注,比起上一次更为惊险激烈。
  血手印程宾目痛已止,跟前一片漆黑,只仿佛见到一点点影子而已。
  他用心地侧耳倾听,脑海中想象得出战况之激烈。他好斗的凶性渐渐触发,却又无法参
加,只急得他满头青筋暴现,血管快要炸裂。
  突然间一个主意浮上心头:“我何不趁此机会悄悄绕过去,擒捉住那黑衣女尼。虽说是
杀不杀她也是一死,可是我可以先当众侮辱她,然后再加以处死。武阳公瞧了非当堂气死不
可……”
  这个恶毒的念头使他感到十分畅快,凭借极灵敏的听觉和嗅觉,查出黑衣女尼的位置。
他悄悄地奔过去,眨眼间,已站在黑衣女尼身后,耳中听到她沉浊不均的呼吸,知道她毫无
抵抗之力,即迅伸手捏住她的粉颈。
  突然间手腕脉门一阵疼痛,半边身子都麻木不仁。这血手印程宾到底是一时高手,虽是
没有瞧见,也晓得中了对方诡计。
  原来那黑衣女尼一直抱剑盘坐,程宾绕过来之时,她早就瞧见,便把呼吸变粗变浊,诱
他上勾。
  程宾伸手去捏她的颈部时,黑衣女尼早一步把长剑翘高,停住不动,程宾腕脉穴道是自
己撞上剑尖,所以无法觉察。
  黑衣女尼上半身向后一扭,左时趁势撞出,登时把程宾身躯撞飞,抛落两丈以外。
  她这一手显示功力恢复了大半,谢无我大吃一惊,道:“狼婆瞧见了没有?她不但不
死,还恢复了原来的武功。”
  丁狼婆微一怔神,刀光电闪而过,登时在她左肩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幸而伤势
不重,而且林、谢二人怪招迭出,抵住武阳公的攻势。
  武阳公显然已经气衰力竭,刀法不似早先凌厉,谢无我喝道:“咱们宰了武阳公再
说……”
  他们一阵狂攻猛扑,武阳公几乎抵挡不住。此时他们若是一鼓作气地奋身猛攻,定可把
武阳公这个一代枭雄当场杀死。
  哪知丁狼婆忽然缓住招数,喝道:“武阳公,你怎生救得活那小尼姑?”
  武阳公松一口气,最凶险的局势暂时避过,以后他们再要形成这等局面,只怕不大容
易。
  当下应道:“咱们三十年前打过交道,那时我算准你的碧血爪魔功,日后自然更是精
进,所以费了不少气力,弄了一瓶解药,那就是你独门的化毒回魂散,是以这事毫无奇怪之
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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