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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云旗》


第四十三章 高人至全军皆尽没



  尘影起处,姜三姐岑老四二人兵器脱手,各各挨了一下,都是被拂尘上的阴劲击伤内
脏,联防之阵力量顿时减弱。
  这还是平生出战以来第一次遭遇到惨败,温老大怒喝道:“咱们跟她拚啦!”于二姐、
洗老五齐齐厉喝相应,拚力进去,他们不用联防手法,黑狐谢无我反而感到轻松,在三人环
攻之下进退自如,只须严密封拆温老大一个人的招数就行了。
  云飞禅师也被丁狼婆杀得抬不起头,本来以他的精纯功力和少林秘传心法足可以与对方
一拚,无奈分心之事太多,丁狼婆又是迹近疯狂般猛攻,使他有力难施,片刻之间,数度遇
险。
  正在此时,一个道人突然奔到坡上,姜三姐、岑老四两人刚刚受伤退出圈外,各自倚五
调息,不时吐出鲜血,已经吐了四次。
  这道人一眼瞧见,奔到他们身边,姜岑二人望他一眼,只见他年纪只有三十岁左右,面
貌老实,身穿粗布道袍,毫不起眼,便不理他。
  道人稽首道:“两位是被玄阴之力震伤内脏,若是这刻不能打通全身经穴,便将吐血不
止而亡。”
  姜岑二人心中一惊,暗想原来这么严重,那边温老大朗声道:“敢烦道长赐助他们一臂
之力!”温老大到底是当代高手,一听之下就知此人不是平凡之辈,所以就开口求助。那道
人答道:“贫道自该略效微劳,施主们放心应敌。”他的话声平知恬淡,可是暗具一种潜
力,温老大,云飞禅师一听便知他内功深厚绝伦,登时精神大振。
  道人伸手分别覆按在姜岑两人背后的命门穴上,内力源源透入他们体内,片刻工夫,姜
岑二人已经调息了一周天,血气通畅,不再吐血。
  他们正要道谢,那道人已跃到温老大身侧,扯出一柄长剑,温老大等人瞧见此剑形式,
便即问道:“道长是武当山来的?”那道人应道:“贫道青岚,特来探视敝师叔白沙真人的
伤势。”
  这青岚道人自从在铁柱宫中与武阳公一战之后,已经名震武林,人人皆知他是武当派第
一高手。温老大啊一声,道:“那么这个黑狐谢无我交给道长啦!”他不必说其他仰慕之
言,单是此举,便表示出推崇之意。
  青岚道长长剑疾吐,接住谢天我的拂尘,一面应道:“如此贫道有僭了,还望诸位随时
赐助。”话声中已施展出武当内家划法,不但招数超妙,剑上的潜力更是沉重难当,十招不
到,黑狐谢无我身法便远远不及以前迅疾。
  谢无我大为惊凛,顿时泛起逃走之心。温老大等人见他果然武功高强,不愧是与赵岳
枫、一梦头陀他们同列为三大高手之一,当下放心率众驰助云飞禅师。
  片刻之间,这片平坦山坡四周出现了许多人,大部分身染血迹,衣衫碎裂,其中包括被
邪教三凶所伤的几名高手,都强忍伤痛来观看他们激战。
  青岚道人瞥见人丛中的一个同门情状狼狈,当即询问另外的一个同门情形下落,那道士
答说适才业已阵亡,青岚道人蓦地泛涌起满胸仇恨怒火,仰天长啸一声,长剑上潜力陡增,
他使的是武当秘传心法九转玄功,阵阵队柔强韧的力道从剑招中透传出去,霎时间已把谢无
我困在剑圈之中。
  群雄见他威风凛凛,取胜在即,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那数十个幸而不曾受伤的武
林豪杰持命呐喊助威,场面顿时热闹紧张起来。
  谢无我连冲数次,都无法脱身,心中大惊,尖声喝道:“我可没有伤了你武当派之人,
道友何故苦苦相迫?”这位邪教高手际此生死关头,也不禁说出求饶之言,一时四周嗤笑喝
骂之声大作。
  但她的话却大生奇效,须知她已瞧出对方实是心慈有道之士,只要设法把他的恨意怒火
消灭,他的武功便跟着灭弱了威煞之气。
  青岚道人哼了一声,道:“你是玄门败类,为恶多年,单凭这一点也不能轻轻放过了
你。”
  话虽如此,剑招却显然平和得多,房仲大喝道:“若不是这谢无我等魔头干扰,咱们便
不致于发生伤亡过半的惨剧了,道兄切切不可放过了她!”
  青岚道人听了这话,杀机陡盛,剑光暴长,一连三招猛攻过去,谢天我想不到情势好转
之后,霎时突生变化,措手不及,被他这三招攻得手忙脚乱,青岚道人目射寒光,陡然大喝
一声,身剑合一电射而去,剑光如虹过处,谢无我手中的黑拂尘脱手飞坠一旁,人也踉跄而
退。
  大多数人还瞧不清楚,只见黑狐谢无我转身奔去,青岚道人却压剑不追,登时许多人鼓
噪起来,都喝叫不可让她逃走。
  此时无数目光都遥送那谢无我的背影,只见她奔落山坡不远,蓦地一跤栽倒,再不动
弹,众人这才明白青岚道人那一剑已伤了她的要害,所以不追赶她。
  群雄爆发出欢呼之声,房仲等人上前道贺相谢,青岚道人说道:“贫道实是不敢居功,
谢无我若不是耗去不少真力,加以适才形势突然变化,以致机先全失,贫道决计不能在三五
百招之内取胜。”
  群雄的注意力已移到云飞禅师那一边,温老大早先过去助他,但因丁狼婆打算遁走,所
以反被云飞禅师抢占了先手,温老大便不曾出手助他。
  这刻谢无我一死,丁狼婆心想那青岚道人已经可以抽身过去,大急之下,又使出拚命的
打法,状类疯狂,云飞禅师碰上她这等打法,毫无办法,眨眼之间又屈居下风,简直无法还
手,饶是这样,群雄已感到万分惊奇,都想不到少林寺又出了这么一位高手,居然可以单独
力斗那丁狼婆,青岚道人好几次想出手,但又不知云飞禅师会不会因此不满,反而生出嫌
隙,是以长剑欲发又收,终于死了出手相助之心。
  那丁狼婆为了死里求生,招数越发凌厉恶毒,长爪飞舞,云飞掸师数度遇险,群雄都出
了一身冷汗,紧张异常,人人都晓得青岚为了武林规矩所以不敢贸然出手,这实出是没有法
子之事,所以都不怪他坐视不救。
  局势越发危急,连武功有限的也瞧得出三五招之内便可分出生死,云飞禅师仍然十分沉
着,专心应敌,忽然间一个人跃入圈内,落在云飞身边。
  此人手提禅杖,洪声喝道:“师弟且退,待我会一会这位高人。”话声中一杖扫去,登
时把丁狼婆迫退数尺。
  群雄见他功力深厚,招数威强,又是云飞的师兄,都欢畅大呼,云飞纵退圈外,应道:
“小弟谨遵师兄法谕。”他虽是没有提及来人之名,可是群雄眼见来人作头陀装束,面上尽
是疤痕,无不晓得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一梦头陀驾到。
  一梦头陀果然不负众望,挥动禅杖,把丁狼婆打得团团直转。
  云飞回眸四顾,一名僧人上前道:“大方师兄已经圆寂啦!”云飞惊道:“什么?他只
不过被谢无我震伤……”那僧人道:“大方师兄负伤拦阻铁柱宫人马,连毙二敌,力尽身
亡。”
  一梦头陀功力精深,虽是力斗强敌,但他们这番对话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平生嫉恶如
仇,本来就满胸杀机,这时又想到铁柱宫那批人马有单水仙在内,那云悦、大方两人之仇恐
难亲手报复,这一股恨火便一股脑发泄向丁狼婆身上。
  但见他仗势陡然变慢,一杖一杖地砸扫出去,丁狼婆竟无法趁机跃出圈外逃生,但觉对
方杖上的力道凌厉沉雄之极,隐隐有风雷之声,只好竭尽全力封架。
  一梦头陀禅杖上已施展出本门神功愣迦金刚力,只见他一杖比一杖威猛,观战的人相隔
得近的,都感到潜力山源,几乎站不住脚。
  他一连砸扫了八仗,第九杖横扫出去,只听丁狼婆惨叫一声,身躯随着杖势飞出数丈。
  嘭的一声坠地,动也不动。
  一梦头陀抹一抹额上热汗,口中悲诵佛号,群雄欢呼之声四起,涌上去把一梦和青岚重
重围住,过了片刻,群情平静下来,当下救伤的救伤,埋尸的埋尸。
  任、查二人找不到向慎行,都大为惊慌,向一梦等人说了,并且判断他是负伤赶出去救
武宫主,一梦头陀道:“这就糟了,老衲来时在一座山谷中碰上了林落红,老衲认得武姑
娘,便上前把林落红打跑,救下武姑娘,现下她就在那边巨岩后的树下运功调息,她被落红
掌掌力震伤,须得赶紧医治,不容耽搁,所以老衲独自到此。”
  正在说时,群雄受伤的数十人都抬到坡上,呻吟之声此起彼伏,一梦头陀和青岚转眼望
去,只见许多人断手折腿,头破血流等等,这两位高手同声凄然长叹,心中都泛起为难之
感。
  又一会儿工夫,搬来了许多尸体,排放在另一侧,一梦头陀愣了一会儿,顿脚道:“老
衲纵是有心庇护,但如何对得起这许多伤恨同道?”
  青岚道人叹一口气,道:“晚辈正好也是这么想,敝师叔受伤之仇纵可不报,但这些武
林同道的惨遇却不能不管。”
  他们昔日在武当山上同被单水仙照顾过,所以这刻虽然都没有提及她的名字,但心心相
印,都明白对方之意。
  青岚取出一个拳头般大的葫芦,倒出九粒碧绿色的丹药,命人用清水化开,每个受伤之
人都饮服一杯,便可治愈内伤,同时又分赠房仲等几个受伤的高手各一粒,他们吞服之后但
觉内伤立时痊愈,人人都感到十分奇怪,不知武当派这些灵丹几时炼成的,一梦头陀开始组
织追击铁柱宫的队伍,只选了十余人,但实力却比以前还强。
  他们迅即出发,先找到武宫主,她只有内伤,所以服了武当灵丹之后,迅即复元,这一
回一梦头陀深恐对方又有出奇手段,所以不敢分散人手,这一队由各派高手组成的追击队
伍,怀着誓必复仇的决心,纷纷跨上骏马,向山中追去。
  且说华、邓二人率众冲出重围之后,在群山中奔行疾走,驰入一条峡谷,华劭厉声大笑
道:“出得此谷,前面便是坦途,咱们能够杀出重围,也足以自豪了。”
  邓当咬牙恨恨地道:“咱们这次踏入江湖,决计放手屠杀,只要是武林之人,一概诛
戮。”
  四兵四卫眼中都泛射出狞恶的光芒,华劭道:“对,咱们血洗江湖,好教那些兔崽子们
大大的后悔痛苦。”
  车马驰到谷口,转过一座石崖,忽见一个青衣人站在路中,助下挟着一个长形包袱,此
人长得丰神俊朗,长眉入鬓,眼神充足,一望而知不是凡庸之士。
  他明明见到数骑当先冲到,却动也不动,毫无躲避之意。
  华、邓二人猛然下令停止,六匹骏骑陡地停在那人面前数尺之处,华劭厉声道:“报名
受死!”掣出长刀,准备砍劈。
  青衣人淡淡道:“诸位出山血洗江湖之言,兄弟都听见了,有我活在世上一日,就决不
容你们逞凶横行!”
  邓当仰天狂笑道:“尊驾好大的口气,但我们适才已杀死了数十名武林知名之士,可惜
尊驾来迟一步。”
  青衣人泛起怒容,厉声道:“马车中的人也准许你们如此胡作妄为么?”
  华、邓二人齐齐吃一惊,华劭道:“你到底是谁?”邓当道:“这样吧,反正咱们非动
手不可,你且亮出兵器,我们大概猜得出来。”
  青衣人冷冷道:“你们当然认得出来。”突然抖掉包袱凑成一件兵器,铁柱宫全部人马
都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那青衣人手中竟是一面大旗,旗面上云气浮动,光华灿烂,一望而知
便是天下最近轰传的云旗。
  邓当呐呐道:“你……你是赵岳枫?”青衣人朗声道:“不错!”接着大喝道:“给我
滚下来!”喝声中云旗横扫出去,华、邓二人的坐骑齐齐倒地,华邓二人虽没摔着,但心中
大惊,须知坐骑已死,逃走时就困难得多了。
  邓当口发号令,四兵首先跃落地上,枪矛剑刀齐出,布成阵势,紧接着四卫也奔上来,
每个人的短剑钢盾都取出分持手上。
  赵岳枫朗声喝道:“赵某今日为世除害,你们小心了片云旗一展,横飞直砸,威势迫
人,转眼之间,已把华邓二人裹住旗影之内。
  四卫四兵一瞧不妙,不等华、邓二人发出号令,齐声呼啸扑上,这八人分为两组,每一
组都练得有联手绝艺,当日以邪教诸凶的造诣,也感到不易击破,目下这两组并肩轮流攻
上,威力之大,又与昔日大不相同。
  赵岳枫分出三成气力应付那两组人马,大部分力量拿来对付华、邓二人,只打得华邓二
人汗出如雨,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局势危险无比。
  周奔雷一瞧情形不妥,挥鞭催马,驾车绕过战场,迅疾驶出谷外,此举乃是邓当授意而
为,果然赵岳枫心神一分,暗想单水仙乘车而去,恐怕是羞于见到自己,这刻要不要追她?
抑是先杀死这一干凶汉恶贼?
  华邓二人趁这良机,拚命反击,霎时会合在一起,两个人联手抵御,登时转危为安。
  赵岳枫下了决心暂时不管单水仙,云旗威力顿时大增,强猛绝伦,四兵并肩冲上之时,
赵岳枫云旗疾挑,便把这一组人马硬生生挑退丈许,另一组四卫冲上之时,他横旗猛扫,硬
是把这四人震退十余步之远。
  铁柱宫人马眼见赵岳枫如此神勇,似乎比武阳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人人心胆俱
寒。
  华邓二人被旗影卷住,欲退不能,不但如此,还发觉赵岳枫的云旗威力甚是古怪,四卫
四兵未出手之前虽然仍是不敌,但还可勉力支撑,他们冲上之时,云旗威胁相应而增,甚至
使得四卫四兵的兵刃威胁到他们两人,邓当反应最快,立即觅空发出号令,命四卫四兵向来
路退却。
  他此举乃是使赵岳枫感到无法兼顾,待会儿自己若能逃走,叫他不知追去哪一方的人才
好。
  四卫四兵依令上马循原路撤退,恰好是与周奔雷的马车背道而驰,霎时间峡谷之内只剩
下三个人在激斗。
  赵岳枫的云旗乃是中原秘传绝艺,越是人多之时,越显威力,若是冲锋陷阵,更是勇不
可当,这时眼见那当下令手下撤退,不禁暗暗佩服此人的智谋胆勇。
  他急于去追单水仙的车子,当下使出威猛无情的硬攻手法,但见云旗宛如雷霆迅击,招
招都是狠毒煞着,使到第二十招上,蓦地挑入华劭刀影之内,锵的一声大响,华劭手中长刀
飞上半空。
  邓当欺身发剑抢救之时,但见赵岳枫云旗迅快倒转,旗尖封住自己长剑招式,旗杆快如
掣电般向华劭胸口点去。华劭竟然无法闪避,眼睁睁地被旗杆点中胸口,撞开寻丈,随即倒
地不动。
  铁柱它两总管已去其一,邓当出了一身冷汗,接着想到自己既然无法逃走,不如全力一
拚,心神一定,长剑使得更加阴毒狠辣,许多招数都是同归于尽的手法。
  赵岳枫朗声一笑,旗突然中分为二,他以半截云旗,使出一路细腻绵密的招数。
  邓当的长剑不论从什么角度攻去,总被他事先封死,根本递不出剑招,原来邓当的剑法
得自武阳公指点传授,而赵岳枫的云旗绝艺恰好是武阳公的克星,赵岳枫前此赢不了武阳公
纯是功力不及之故,目下他比起邓当自然大不相同,云旗顿见威力惊人。
  二十招未到,赵岳枫大喝一声,云旗卷住对方长剑,旗尖已戳中邓当死穴,邓当双眼一
翻,立刻倒毙地上。
  赵岳枫转身疾奔出谷,谷外虽然已出山界,但仍然十分荒凉,丘陵丛生,他奔上一座丘
顶遥望,只见那马车停在里许外一株大树之下。
  他突然间觉得十分紧张,坐了下来,仰天忖道:“武林群雄死伤在铁柱宫人马手底下数
不少,她身为宫主,纵容手下行凶,这一笔血账自然要记在她头上,我上前去跟她见了面,
那时我庇护她呢?抑是把她交给武林同道公议,他们若是议决要杀死她,我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死结,他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心想我还是装做没有瞧见马车的
好,但奔落山丘之后,却禁不住满腔情思,只想再见她一眼,哪怕见这一面之后,陪她同赴
黄泉也是好的。
  他终于犟不过这个见她一面的欲望,举步奔去,绕个大圈从侧面迫近那马车。
  远远但见马车前座的周奔雷左右顾盼,他潜行到了近处先输瞧车厢的动静,可是帘幔深
垂,一点动静形迹都瞧不出。
  赵岳枫又潜伺了片刻,他与那辆马车相距不过三丈左右,但听击奔雷喃喃道:“他们目
下还不能脱身,咱们还是先走的好。”
  赵岳枫本来很怀疑单水仙到底在不在车内,这时一听那周奔雷说咱们二字,顿时大为放
心,蓦地跃了出去,一声不响,举旗疾疾刺,他纵是出声,那周奔雷也未必就躲闪得过,这
时云旗过处,周奔雷惨叫一声,从车上摔落尘埃,赵岳视沉声道:“水仙,请现身相见。”
  车厢之内无声无息,赵岳枫又沉声道:“这一次你阁下滔天大祸,我前日碰见文开华姑
娘才晓得的,于是兼程赶来,她赶不上我,远远落在后面,现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你
先出来咱们商量一下。”
  他说了这一大堆话,车厢之内仍然没有应声,赵岳枫陡然感到不妙,大踏步奔上去,伸
手揭帘,一面说道:“二妹千万别寻短见,一切都可以商量
  话声中已揭开车带,眼光到处,车厢之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单水仙的影子?
  他大大地一怔,心想周奔雷明明说的是咱们两字,但车厢之内竟没有人,岂不奇怪?他
怎知周奔雷是跟牲口说话,所以用咱们二字。
  赵岳枫想了好久,这才想到唯一补救之法,便是速速入山,不论是抓到铁柱宫手下抑或
碰上群雄,都可以得知分晓。
  不久,他已处身在群山之中,沿着马蹄车轮经过的道路奔去,突然间一阵嘶嘶的怪叫声
随风传来,这阵怪异的声音刺得耳鼓十分难受,他暗吃一惊,忖道:“以我一身功力,尚且
感到如此的难过,常人决计无法忍受,只不知是什么声音?”
  征想之际,转头四望,发现在左方山腰的一处危崖之上,隐约有个人影。
  他更感奇怪,跃上一株高树望去,这时可就瞧得清楚,敢情是个身被长衫之人,口中衔
着一极短箫,这时由于相距甚远,那人又是倒立,所以瞧不清面目。
  赵岳枫暗忖在这等深山之内,竟有这等穿着斯文之人出现,大是可怪,值得花点时间过
去瞧瞧。
  于是举步奔去,奔到十丈之内,那人微微侧头望见他,连连摇手,口中那件物事一直发
出那古怪刺耳的嘶嘶声,似乎比在远处还要难受。
  赵岳枫停住脚步,定睛瞧着,他已知对方发出这怪声的用意是对付危崖下面的什么东
西,等了好一会儿,怪声倏然中止,那人招手道:“兄台请过来吧!”
  他走到崖上,但见那人长得一表斯文,年约四旬左右,满面笑容,似乎甚是和气。
  那中年人望住他手中的云旗,讶然道:“这是什么?”赵岳枫笑一笑,道:“这是在下
的随身兵器。”他啊了一声,道:“原来这是兵器,兄台高姓大名?”赵岳枫说了,但见他
翻着眼睛地想,便笑道:“先生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晓得在下。”
  那中年人道:“鄙人虽是读过几年书,但寒家世代却传有捕蛇秘方……”他把刚才衔在
口中的短竹管晃一晃,说道:“这是寒家相传宝物之一,吹动之时,能够引来数种毒蛇。”
  赵岳枫猛然发觉背后地上传来极低微的声息,若不是这中年人提到毒蛇,他决不会惊
觉,这时头也不回,手中云旗蓦地向身后地上刺去,哧的一声,旗尖插入坚硬的石地上,回
头一瞧,只见旗尖正好钉住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
  那中年人露出骇然之色,叫道:“兄台这一手比寒家捕蛇手法高明得多啦,只可惜不能
捕住活的。”
  赵岳枫心想我若不是反应够快,定然被这等毒蛇咬死,还说什么比他的捕蛇手法高明,
当下苦笑一下,道:“先生招来毒蛇作什么用?”
  那中年人道:“鄙人性喜游山,今日无意经过此处,发觉崖下藏得有一种名叫合欢锦的
毒蛇,这是世间罕见的异种,不论是人畜,若是被此蛇毒雾喷着,登时触发欲念,若是在一
盏茶时间之内找到异性交配,尚可救治,否则便非死不可,中毒三日之内,欲火焚身,有如
疯狂,过了三日才死。”
  赵岳枫咋舌道:“竟有这么厉害的毒物?先生务必把它除去,免得遗害世间。”
  那中年人道:“赵兄放心,鄙人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舍得放过这条合欢锦毒蛇,赵兄目
下要向哪一边走?”
  赵岳枫指一指西北方,道:“在下到那边去有点事。”
  中年人指住东南方,道:“鄙人有两个家丁在那边采集药物,既然赵兄不是顺路,我自
己去把他们叫来帮忙。”说罢举手揖别,赵岳枫还了一礼提旗奔向危崖,向西北方奔去。
  奔出数里,便即隐隐听到厮杀之声,不禁精神一振,加快驰去,转过一座山岗,只见岗
下平旷的沙地上,十几二十人正在排斗,刀光剑气,耀眼欲花。
  赵岳枫定睛望去,恰好见到有两名劲装大汉同时被两个人劈倒,这两人一僧一道,正是
他时时亲念的一梦头阳和青岚道人,心中大喜,朗声喝道:“赵岳枫来也!”提旗飞身跃下
岗去。
  这一声大喝,人人都听得清楚,武宫主等人固然都为之一怔,转眼瞧着,连一梦、青岚
二人也忘了追击敌人,铁柱宫的四兵四卫此时只剩下六人,枪矛二兵刚刚死在一梦、青岚手
底,他们一听赵岳枫三字,恨不得插翅飞逃,眼见众人都分散了精神,不约而同地冲出战
圈,各自分散奔窜。
  赵岳枫冲落岗下,追上了左卫马催,云旗一抖,发出一股无形劲力,马催骇得折向右方
疾奔,赵岳枫正是要他如此,以便赶上另外的一个敌人。
  他们风驰电掣地奔去,赵岳枫陡然间加快了几倍,像一阵狂风般掠过马催,一直赶上前
丈处的右卫张猛,云旗横扫出去,迫得张猛停步招架,赵岳枫一翻身,云旗向马催刺去,马
催正要改变方向,被他旗势罩住,也就迫得钢盾长剑招架。
  眨眼间赵岳枫的一支云旗已卷住了左卫马健和右卫张猛二人,但见他指东打西,指南打
北,威猛绝伦,这马张二人刚才施展过身手,群雄皆知他们功力深厚,这刻见赵岳枫如此气
势,无不暗暗惊服。
  但听赵岳枫突然大喝一声,云旗起处,左卫马催的身躯跟着飞起两丈多高,人在空中,
兵器撤手,显然已被这一旗挑死,紧接着右卫张猛惨叫一声,被那支云旗拦腰击中,登时倒
毙。
  赵岳枫力毙两敌,豪情奋发,游目环视,只见七八丈外站着两人,一个是金刀刘蛟,一
个是后卫李严,这两人都是因为窥看赵岳枫的武功而忘了继续逃走,这时蓦地惊醒,拔步急
奔。
  相反方向的哪一边是前卫林钧和银剑焦通二人,他们也因停步观战,所以没有逃出很
远,一梦头陀和青岚道人分头扑去,就在赵岳枫取胜之时,一同落在他们身边。
  这两位高手各取一人,威势勇不可当,林焦二人自然不是他们对手,霎时间险象环生。
  武宫主他们真不知瞧那一边的好,原来这时赵岳枫已赶上了后卫李严,那金刀刘蛟早一
步钻入乱石树丛之中,不知去向。
  赵岳枫云旗连攻数招,陡然发觉这后卫李严功力比左右二卫都高明得多,心中一惊,引
吭大喝道:“一梦大师,青岚道兄,千万要生擒他们。”他是怕自己万一无法生擒李严而把
他击毙的话,便问不出单水仙的情形了。
  与青岚道人交手的前卫林钧,此人在四卫之中功力最强,人也最是机智多谋,他一听赵
岳枫这么一叫,顿时泛起万一之想,他深知青岚道人功力精深,剑法森严,这刻放对力排,
虽然自己能比别的伙伴多斗一些时候,可是始终也逃不了活命,唯有借此机会死中求活,当
下施展出拚命的打法,亡命进攻。
  青岚道人既不能取他性命,便感到不易应付,只好放大剑圈,暂作游斗,林钧陡然间冲
破了剑网,钻入藏密的杂树山草之内,刹时间失去踪迹。
  青岚道人恨得一跺脚,猛然回头瞧见一梦头陀拿住那银剑焦通的脉门,登时感到师门的
声誉大受贬损,不暇多想,压到向密树茂草中扑去,转瞬间也消失不见,他刚刚一走,一梦
头陀这边也发生变故,原来焦通门虽是被拿,但他练有特别功夫,全身气力犹在,蓦然间一
剑刺向对方小腹要害。
  这时一梦头陀避无可避,迫得大吼一声,一股强猛无涛的内力从五指中传出去,登时把
焦通心脉震断而死,他虽是免去杀身之祸,可是却不能达到生擒活捉的目的。
  那边厢后卫李严正以独门手法因防坚守,他身为后卫,在防御敌人追击方面特具功力,
这刻又是困兽之斗,比平日更是厉害,赵岳枫不但屡攻不下,再且有几次遇险,被他逃出云
旗圈子,不禁激起了他的争强斗胜之心,把云旗威力由五成发挥到八成。
  双方力拚之下,形势倍增凶险,武宫主边不住叫道:“你先杀死他,有什么话慢慢再
说!”原来她瞧出赵岳枫为了要活捉对方之故,形势才会那么凶险,赵岳枫闻言心中一动,
暗想铁柱宫人数不少,谅必还有别的未死之人,总可以设法擒获,这么一想,便放弃活擒之
念,但见他大旗连展,劲道排空旋卷,李严实在抵挡不住,突然厉啸一声,反手一剑劈在自
己天灵盖上,登时脑浆进溅,尸横就地。
  众人见了无不愕然,武宫主移步上前,把赵岳枫拉到人堆中,劈头便问道:“你可曾见
到向慎行?”赵岳枫摇头道:“没有,怎么啦?”武宫主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把林落红劫了
自己,向慎行独自负伤追寻之事说出,她怕的是向慎行万一碰见色鬼林落红,便万难活命。
  赵岳枫身躯一震,这才醒悟那个捕蛇的中年人正是色鬼林落红无疑,若不是他,谁也不
会识得合欢锦这种淫邪的毒蛇,他连忙说出此事,武芳佩虽然心中略宽,但到底难以放心,
便主张立刻找寻向慎行下落,关于单水仙不在马车中一事,问也不问。
  还是旁的人告诉赵岳枫说,单水仙藏身的岩洞已经细加搜查过,她并不曾留在洞内,人
人心中都认为单水仙冲出重围之后,在某一处先下车隐藏起来,让手下把追兵引走,不过赵
岳枫却另有想法,当他得知群雄这边伤亡如此的惨重,又因她传授武功之故,少林武当都有
高手伤亡,这等血仇谁也无法排解,单水仙的失踪,恐怕与此有关。
  众人计议片刻,使即决定一同搜索向慎行的下落,房仲本是老练江湖,立即借剑削平一
棵大树树身,刻上字迹,把众人的决定留告青岚道长。
  事有凑巧,就在群雄决定动身之际,色鬼林落红在数十里外的空谷外面,突然听到一声
救命随风飘到。他立即放步疾奔入谷,举目瞧去,但见谷中一片草地之上,矗立着二三十株
古柏,散布错落,在这些疏落柏树下面,有两个人正在绕树奔走追逐,不过这两人的速度都
不快,倒像是闹着玩似的。
  前面被追的是个妙龄女郎,体态袅娜动人,那一声救命是她发出的,否则以色鬼林落红
这等老魔头,怎会急急飞奔入谷。
  后面追逐女郎的是个持剑英俊少年,他步履蹒跚,不时用剑支地稳住身形。
  这两人林落红都见过认得,前面的是铁柱宫宫主单水仙,后面的是昆仑派向镇行,他微
微一笑,已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迅即冲入树林之内,飘落单水仙面前,探手一抓,把单水仙
拦腰抱起。
  单水仙大吃一惊,再瞧清楚来人竟是色鬼林落红,更是惊上加惊,险些昏死过去。
  向慎行虽然有杀死单水仙为武林同道报仇的决心,可是眼前得见单水仙落在色鬼手中,
豪侠之心顿起,振起精神,大喝一声,挺剑刺去。
  向慎行负伤在身,又经过不停地奔驰,早就筋疲力尽,但这刻心中一股豪侠之气支持
着,发挥出他的潜能,这一剑去势狠辣无比,极是迅快。
  色鬼林落红微微一惊,不敢出手夺剑,展开迅快身法,横闪开去,向慎行大喝道:“哪
儿去!”运剑疾追猛攻,一连六七招,把林落红杀得闪避不迭。
  林落红觑准时机,蓦地闪入他剑影之内,举掌劈去,这一掌他已运足功力,自信百分之
百可以击毙对方,掌势才发,那向慎行身躯突然侧跌地上,倒把林落红骇一跳,不知他使的
是什么古怪招数,刷一声闪开七八尺远。
  定睛瞧时,那向慎行仰卧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有如金纸一般,口角吐出白沫,他不禁
仰天笑道:“原来他伤势发作,昏倒地上,竟把我骇退了。”
  单水仙一侧头,张口咬住臂膀,谁知他臂坚如钢,根本咬不动,只好放弃此念,恨恨
道:“都是我自己该死,刚才拚命引他追我,使他伤势提前发作,否则还有得你好受的
呢!”
  林落红哂道:“区区在下虽是比不上令尊,但像这昆仑派的小子还不放在心上。”说
时,从腰间掏出一条红色锦带,把单水仙按在一株树身上,又道:“你挣扎也是徒然,最好
乖乖地让我捆住,免得白白受苦,说不定伤了你的细嫩皮肉。”
  单水仙极力扭动,使色鬼林落红大费手脚才把她双手反剪到树身后面,其实林落红一身
上乘武功,岂有制不住一个女孩子之理?而他就是故意地不使用点穴手法,好让对方得以挣
扎,他便机以为乐。
  他正要绕到她背后捆缚双手,忽见她胸腹间透视出血迹,不觉大吃一惊,问道:“你几
时受伤的?”
  单水仙微微一笑,面颊上的血色似乎淡退了不少,微觉苍白,她道:“我死不了,你这
个坏蛋难道怕我死掉不成?”
  林落红眯缝着双眼,流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说道:“你是我平生所见千万美女之中
最美丽的一个,我自然怕你死掉,无法享受……”他双眼一落在单水仙面上,就移不开去,
因此不曾注意到她胸腹间那块血迹正迅速地扩大。
  单水仙感觉到血液不断的从街口流出来,四肢酸软无力,头脑间也微感晕眩,但她晓得
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被他发觉,马上就可以救活自己,再也无法求死。
  她极力地振作起来,嫣然一笑,道:“我一点也不明白你怎样享受法,你见过很多的美
丽女孩子,都是这样对付她们的么?”
  林落红见她说得和气可亲,心中大乐,道:“我向例先把她们剥先身子,慢慢地鉴赏每
一肉体,等到我的情焰被挑逗,才展开行动……”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你和她们都不
同,单单这一副面庞就挑起了我的热情了。”
  单水仙觉得有一线希望,心想只要他不在眼下剥掉衣服,就暂时遮掩得住伤口,原来她
自知脱身无望,所以一心一意想争时间使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粘热的血液从她左颈下的大动脉伤口流出,一直不停,她不但不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种
飘飘然的舒适,耳听林落红用惊讶的声音说道:“你有一种奇异的美丽,好比那一现的昙
花。”她还记得必须吸引住对方目光,不让他望向身上,惘然道:“是么?我还是第一次听
到。”
  林落红长叹一声,缓缓道:“我虽是色海中的魔鬼,但其实我眼力高超,世上无人可
及,我还是要瞧瞧你的肉体,但愿能与你的面庞一样的美丽无匹。”
  她陡然一震,可是随即意志衰颓,再也振作不起来,就像是极度疲倦的人只愿倒头大睡
一场,哪怕是在泥泞污垢的地方。
  色鬼林落红日光一转动,顿时发现了她身上的血迹,他何等老练,一望而知流血极多,
已有性命之虞,不由得惊叫一声,腾出一只手,瞬息之间连点她身上七处要穴,先止住流血
和提住她那口气,免得突然衰弱而死。
  紧接着把她抱起,轻轻放在草地之上,这对他已仿佛感到有人实奔入谷的声音,但他已
无暇回顾,迅即断裂她上身的衣服。
  裂帛一声响处,单仙身上的外衣已经裂为两半,后面数丈外传来一声怒哼,只震得林落
红耳鼓生疼,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蓦地向前面跃去,头也来不及转回无能去瞧着来人是谁。
  他应变更快,可是身后衣襟拂风之声掠空而至,快如闪电,紧接着一股潜力装到背后,
可想而知林落红着不是跃避得快,定必已被此人击中。
  林落红一面侧闪开去,一面大喝道:“武阳公且慢动手……”底下的话已无法说出,忙
不迭地出手抵御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来人果然是威震天下,无敌武林的武阳公,林落红不愧是邪教高手,单是听了那一声怒
哼,就断定是武阳公,武阳公面含秋霜,杀气腾腾,施展出平生最得重的武学秘艺,连环迅
攻。
  在外表上礁起来,这武阳公虽是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但发出的招式也不过是比别人迅
快一些,与及气势威猛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可是色鬼林落红却感到平生大小数百战之中,没有一次比得上现在那么的艰困恐惧,全
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持着他奋力抗拒,事实上他的意志已被对方的气势威名击溃了。
  武阳公连环攻了十余招,林落红不住地后退,已离开原先动手之处达三四丈之远,在这
一进一退之际,武阳公的拳掌余力偶然碰上四下的柏树,只震得枝叶横飞,有好几株树身较
细的竟是当场断折。
  拳掌的啸风之声与树木摇折之声增添了不少武阳公的威势,林落红越感心寒,就越是难
以抵挡,他已放弃辩白自己急于救治单水仙才撕去她外衣之事,也无法提醒武阳公赶紧用灵
药抢救单水仙奄奄一息的性命。
  正当此时,向慎行悠悠醒转,他一睁开双眼,立即记起自己被林落红震得昏倒之事,连
忙坐了起身,极力忍住头昏脑痛和身体的不适,放眼四瞧,但见林落红与另一人搏斗正急,
单水仙就躺在不远之处。
  他一望而知这个来得及时的人决不是群雄这一方的高手,很可能是武阳公亲自赶到,这
使得他全身一震,泛起趁机逃走之意,但接着脑中便呈现出群雄伤亡狼藉的画面,顿时热血
上涌,满腔皆是仇恨之火。
  这向镇行天性坚毅勇敢,对于自身安危看得很淡,此刻恨火焚腾之下,便想到须得杀死
单水仙这个祸首,好替伤亡的同道报仇雪恨,同时也叫那武阳公大大的痛苦。
  这么一想,便即运聚全身残余之力,站了起身,但方走了一步,双脚一软,仆跌落地,
他借势一滚,身子移前了数尺,紧接着四肢并用,艰难地向前爬行。
  武阳公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早就把向慎行的动静瞧得清楚,他虽是晓得向慎行会对他
女儿不利,但这林落红既是他本身的仇人,又曾对女儿无礼,今日是非杀他不可,当即施展
出一路威猛手法,举掌出处,强劲无伦的真力排空生啸,招招都是凌厉无匹的杀手,这一阵
强攻,又把林落红击退十余步。
  向慎行奋力爬行,眨眼间已爬到单水仙身边,他咬牙切齿地伸手去叉她的喉咙,自料余
力虽然无多,但叉死她还办得到的,他用尽了全身之力紧紧叉住她的咽喉,也晓得武阳公决
计来不及援救,不禁露出残酷的微笑。
  单水仙原本就是离死不远的人,这刻已失去知觉,向慎行虽是叉紧她的咽喉要害,她还
是没半点反应,向慎行心中毫无犹疑反悔之念,可是他陡然放开手,原来他五指用力之时,
大拇指蓦地一阵疼痛,生似是按在一把小刀的锋刃上。
  他移开了手,便见到一截窄薄的刀锋从衣服下面透出,不禁大为奇怪,两指拈住刀锋一
拉,把衣服领完全割破,拉出来一把五寸余长的锋利小刀。
  向慎行迅即反转小刀,锋刃向着她的咽喉,心想这也省事,一刀刺下去就可解决她的性
命了。
  然而他立即瞧见她被鲜血染红了胸前一大片,那件单薄的亵衣似乎绞扭得出鲜血,心中
一震,力锋一落,又把近须处的亵衣割破数寸,挑开一瞧,只见她左颈下侧的动脉血管割开
一道口子,虽是血迹斑斑,现下却没有再流血。
  他顿时晓得单水仙敌情当她落在林落红手中之时,便暗暗用这柄隐藏在衣服内的锋快小
刀割开血管,以求自尽。
  这等贞烈不屈的行为使得向慎行心头一震,再把亵衣撕开,露出胸部,但见满胸血迹,
甚是可怕。
  向慎行就像刚才杀死她一般的毫不犹疑,从囊中取出三粒师门灵丹。先把小刀藏在袖
内,这才撬开她的牙关,把灵丹逐粒放入她四中。
  耳中但听林落红一声惨叫,接着传来身子坠地之声,向镇行急于救人,头也不回。
  突然间一件外衣罩落单水仙上身,向镇行已放下第三粒灵丹,抬头一望,只见那个中年
人威严地瞧他。
  武阳公已瞧出向慎行以灵丹抢救爱女之命,因此对他不但毫无恶意,反而存有感激之
心。
  他蹲下去迅速地包扎住女儿颈侧伤口,一面问道:“你是谁?”向慎行道:“区区向慎
行,乃是昆仑门下,”武阳公惊异地哦了一声,道:“老夫碰到一名手下,须知这一次你们
伤亡惨重,但你居然还抢救小女性命?”
  向慎行道:“这是两回事,不错,区区有杀死她报仇雪恨之心,但须得等她痊愈之后,
方能出手。”
  武阳公冷嗤一声,道:“这就是你们自以名门大派的规矩么?真是迂腐之见,若是老
夫,决计不肯放过价人,尤其是当自己也伤重快死之时。”
  向慎行实在乏力,体内十分难过,懒得回答。心想原来他已晓得我伤势极重,大概离死
不远啦!
  武阳公包扎好单水仙的伤势,摸出一颗药丸,道:“老夫此药得之不易,莫说是小女这
一点失血之伤,即使是严重百倍的内伤,即服即愈,并且还能够增加功力,当真是珍贵无
比,”
  向慎行有气无力地道:“原来你求得灵药,所以治愈了自家伤势。”
  武阳公道:“不错,就是这三粒灵丹之功,其一老夫已经服用,另一粒别一个人服用
了,只余下这一颗。”
  话高一歇,突然间伸手拍在向慎行胸口,向镇行只感内脏一阵震动,鲜血直涌,似要冲
喉而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武阳公两指弹处,那一丸丹药使投入他口中,顿时间化作一股
苍芳势血,顺喉而下。
  这股热流不但立即制止了五脏六腑的翻腾痛苦,甚区直入丹田,霎时间涣散了的真气又
凝聚起来。
  武阳公抱起单水仙,道:“你最好立即调运真气,便可增强功力,免得糟蹋了这名武林
三宝之一的灵药神丹。老夫念你抢救小女之恩,特此还报,从此两不相欠。”
  说罢,迈步向谷口走去,走出两丈左右,突然间快通闪电般退回来,腾出一手抓起慎
行,迅即奔到左侧一堆岩石后面,他把单水仙放好,对向慎行低低道:“麻烦照顾小女一
下。”立即又奔了出去,隐匿在一株大树后面。
  转瞬间一阵步声随风传来,武阳公暗自摇摇头,心想:我本以为是黑狐谢无我和丁狼婆
二凶赶到,原来不是她们。
  正想之时,一个劲装大汉当先奔入谷内,此人正是铁柱宫五兵之一的金刀刘蛟。他身后
有三个人紧紧追赶,这三人是云飞禅师,温老大和于二姐。
  四人先后冲入谷中,云飞禅师话提真气,催动身形,宛如奔雷掣电般追到刘蛟身后,方
便铲迅速扫出,挟着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
  金刀刘蛟迫不得已旋身发刀,一招“平沙落雁”,刀光闪处,反向敌人胸口要害劈去。
  云飞大师侧身一问,施展出少林绝学,一招“天地擒龙”,铲势微微一封敌刀,迅即暴
伸出去,刀碰敌人天灵盖。这一招使得绝纯奥妙无比,连武阳公这等不可一世的高手见了,
也不禁皱一皱眉头,暗想少林寺几时又出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金刀刘蛟急急拧身斜蹿,总算逃过杀身之祸,但蹿得太猛,脚下不稳。于二组刷地扑
到,十只钢爪迅如风雨般攻去。温老大生怕她有失,也上前出手,霎时间把个金刀刘蛟杀得
选作皆汗,险象环生。
  一阵雷鸣似的笑声从数丈外的树后传入众人耳鼓。于二姐大惊叫道:“那是武阳公!”
心神一分,刘蛟趁机蹿出圈外。
  武阳公飘洒地从树后转出,应道:“不错,老夫特地前来讨还血债!”
  云飞大师大步上前,合十道:“既是如此,贫僧不自量力上来向施主领教几手。”
  武阳公袍袖一拂,发出一股暗劲潜袭对方,口中道:“使得,你叫什么名字?”云飞大
师一掌拍出,暗中运足了得追金刚力,口中应道:“贫僧云飞……”身子突然间被对方劲道
震得退了两步,不禁暗暗凛惕,心想这武阳公雄视天下多年,果然功力盖世,高得出乎意料
之外,心念方转,武阳公袖拂掌拍,攻出一招,口中谈谈笑道:“这是破少林手法之一,好
生小心应付!”
  云飞大师凝身不动,待到对方掌袖堪堪上身,这才突然拍出一掌。武阳公噫一声,飘退
数尺,道:“和尚果然有点门道。”说时,收拾起轻忽之心,踏步上前,掌指并用,又攻出
了一招。云飞大师双拳齐出,早一步逼住对方招式,底下飞起一脚。武阳公不得不侧身闪
开,不由得又咦了一声。
  他连续用了两招自创破少林手法,居然徒劳无功,当下使出这一路手法中最厉害的两把
之一,拳掌齐出,目中喝道:“你再接我这一招‘拆山门’瞧瞧……”
  云飞大师凝神注视他拳掌来路,陡然间面色苍白,呆如木鸡。武阳公乃是一代宗匠,一
望之下,便知其中缘由,仗着精纯功力;硬是煞住招式去势,可是一股潜力仍然把云飞震退
数步。
  温于二人双双抢出,夹护着云飞大师。云飞长叹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武阳公微微一
笑,道:“念你也是酷嗜武学之人,饶你一命!”
  云飞大师道:“施主武功绝世,贫僧虽是败了,仍然感到心服,这一招‘拆山门’的手
法贫僧非是推想不出,然而在施主手中施展出来,便变成无懈可击,贫增想尽本门的招数手
法,实在无法拆解!”
  武阳公点点头,突然间倾身向前,迅快伸手夺过他的方便铲,掂一掂斤两,道:“此铲
趁手得很……”温于二人正错愕间,谷口传来一阵洪亮语声道:“武阳公虽来无恙……”这
话声正是少林第一高手一梦头陀所发,他们顿时明白武阳公夺铲之故,竟是要用来对付一梦
头陀。
  一阵杂沓步声奔入谷来,乃是一梦头陀率了任君麟、君仲等人赶到。
  武阳公目光一扫,道:“武当青岚道人何在?”一梦头陀笑道:“他马上就到。”武阳
公道:“赵岳枫呢?”一梦道:“他么……”还未说出,房仲躬身行了一礼,道:“赵大侠
陪着武姑娘在谷外观望。”
  武阳公眼中发出凌厉如电的光芒,注视着这个从前的部属。房仲微微变色,垂下了头,
又道:“在下业已着破世情,此次出山,便削发出家了!”武阳公听了这话,怒气登时消了
许多。
  一梦头陀提杖上前,道:“咱们一别多时,老油自问颇有进境,请施主不吝赐教!”
  武阳公道:“很好,待老夫瞧瞧是不是真的大有进境?”但他反而退了一步,心想水仙
现下托向镇行照顾,等于是落在敌人手中。当下又道:“你们虽是折损了不少人,但老夫手
下人马也损失殆尽,而你们还苦苦地追杀不休,这是什么意思?”
  君仲大声道:“没有别的意思,只要擒拿住单水仙,用她的人头祭奠各派阵亡之
人……”
  武阳公眉头一皱,道:“她一个女孩子,又不懂武功,这些仇恨不该记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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