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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钩斜》


第二十四章 力败魔头



  房七姑讶异地望着她,道:“二姐,你的意思是公孙元波会有意外么?他受到惊扰了
么?”
  彭二姑道:“我只是说万一而已,也许他根本炼不成神功.不也是出于意料之外么?”
  房七姑道:“如果小王爷过得了这一关,便成了大器了,二姐你那时怎么说呢?”
  彭二姑道;“公孙元波年纪轻,他不会尊重像我这种年纪的人,对你一定会好些!”
  房七姑道:“二姐别说笑,他当了小王爷,便是继承本宫之人,对我们来说,根本谈不
上喜欢与否!”
  她眼中流露出追忆的黯然神色,甚是动人心弦。那粗豪忠勇的屠双胜的影子,突然变得
十分鲜明清晰,出现在她眼前。
  “唉!”她轻轻叹口气,有点像自言自语地道:“我情已枯,心已冷。正是且喜无情成
解脱,欲追前事已溟蒙……”
  彭二姑讶道:“你是为谁如此?啊!你最近消瘦了许多,月貌花容也大见憔悴,你为了
谁?”
  房七姑香肩轻耸,道:“总之不是为了公孙元波。”她苦笑一下,又道:“二姐你觉得
奇怪是不是?象我这么一个见过世面、历尽了沧桑的女人,也会为了失去的爱情而心碎肠
断!”
  彭二姑惊道:“你真的不是为了公孙元波?”
  房七姑面上还挂着那丝苦笑,道:“当然不是他,也不是本宫中任何人。”
  彭二姑道:“你……你怎么会呢?啊!真使人感到难以置信.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为了公
孙元波呢。”
  房七姑道:“唉!这些事不提也罢,让逝去的永远逝去。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唉……”
  彭二姑征了一阵,才道:“七妹,我在这地守着,你去瞧瞧公孙元波。”
  房七姑感到这话有异,心头大震,一言不发,转身迅快奔入大厅内。
  大厅内渺无人声,亦沓无人影,可是房七姑却冒出一身冷汗,心中大大凛骇。在空气
中,她已嗅出异味,那是男人的强烈体臭。
  她提气一跃,飘落在静室门口,目光到处,只见一个头发蓬乱、衣衫污秽的大汉站在公
孙元波榻前,相距只有两三尺,真个是伸手可及。
  这个大汉已经动了公孙元波没有?她在这一刹那还看不出来,但有一点她敢肯定的,那
就是这名大汉潜入静室已有相当时间,至少也有半盏热茶之久。
  如果他已出言惊动了公孙元波,或是已经伸手碰过他,那一切都完了。诸天阴魔无形无
影,必已侵入公孙元波灵台,造成了不可挽救无法弥补的损害。
  世上之事时时出人意料之外。这句话是彭二姑刚才说的,现在却在房七姑耳边回响。
  真是太出人意外了!她怎想得到在三光狱中的急行客步无影,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
潜入这一处禁地之内呢!
  房七姑虽然化心如焚,急得要命,可是目下却不敢鲁莽。她不敢出言喝令步无影出来,
亦不敢询问有关公孙元波的情况。
  最要命的是步无影可能以为她要取他性命或擒拿他,因而一旦发现她在门口,定必惊动
公孙元波求援,这是假如公孙元波还未受害的话。
  现在她只好先假定公孙元波还未遇害,所以怎样使步无影很快地退出静室,而又不弄出
一点声响,这才是她当急之务。
  她悄然横移数尺,身形立时被门边的墙壁挡住。
  静室内的步无影已看不见她,可是她也看不见对方了。
  这该怎么办呢?如是乎时,她可施展千里传声之法,把话声遥遥送入步无影耳中。但目
下公孙元波正在运转无上玄功,他耳目之敏,远胜平日百倍,传声之法现在瞒不过他。换言
之,纵是使用千里传声,亦将惊动公孙元波。
  她左手纤指不觉模在罗带上系着的香囊上,却摇摇头,放开了香囊缩回左手。她可以运
功将香囊中的香味化为一股微风,透送到步无影鼻中,然而公孙元波和他相距那么近,必定
也嗅到香味,因而心灵受扰,这情况跟用声音惊动他是一样的。
  怎么办才能解救得公孙元波的厄难呢?这个问题老在房七姑脑海中盘旋。
  最后,她咬咬牙,转身奔入另一个房间内,展开索笺,提笔儒墨,迅即写道:“公孙元
波修习无上玄功,不宜惊扰,望立即退出静室是幸。”
  这几个字写完,已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她还在握管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签上自己的姓
名。
  最后,她挥笔迅即签了名,奔出房外。
  静室内情况仍未变化,这是她在无限紧张中稍稍安慰的事。她运功贯布笺上,纤手一
扬,那张白纸徐徐飞去,不歪不斜落在公孙元波右膝边的榻上。
  步无影目光一闪,看过筹上的字,随即回头查看,门外却空寂无人。
  他耸耸肩,自个儿笑了一下,转身缓缓行出静室,一面注意着脚下不要弄出一点声响。
  靠大厅门口处,有一个媳好的白衣女子,远远望去,面貌甚是秀丽可爱。
  她含着笑容,做出请他到厅外的手势,还微微躬着身,姿势美妙。
  步无影举步行过去,走近了她,果然不出所料,她长得十分秀丽动人。
  她仍然做出请他出厅的手势,步无影摇摇头,比手势要她先出去。
  那个白衣美女果然行出去,步无影跟着也步出了大厅。只见她迅即把厅门掩上,动作虽
快,却没有一点声响。
  步无影等她关好门,才压低声音,道:“别转过面来,咱不愿意看见你的面孔。”
  白衣美女一愣,果然不回转身子,面庞向着大门,低声问道:“为什么?”
  步无影道:“因为你一转回来时,表情必定十分凶恶憎恨,路刚才的笑靥如花完全不一
样。咱不希望在心中留下你那么凶恶可怕的印象!”
  白衣美女道:“何以见得我会变脸呢?”
  “因为你是房七姑!”
  “不,我是彭二姑,不是房七姑!”白衣美女否认道,“我们见过面吗?”
  步无影道:“你笺上签的名字虽是彭二姑,可是我当时一瞧,就知道不是彭二站。”
  白衣美女惊讶地转身,面向着他,果然面上没有凶恶愤恨的表情。
  她想了一下,才道:“这样说来,你已见过彭二姐,也知道是由我在这儿把守的,对不
对?”
  步无影道:“对,你就是杀死我老大屠双胜的房七姑,你现在不否认了吧?”
  房七姑点头道:“幸会,我正是房七姑。”
  她叹口气,又道:“屠双胜不是我杀的,他死在‘忠义’两字上面。临死之时,仍然很
感激我。”
  步无影居然对这种解释不感到奇怪,道:“对,他是忠义之士。只不知他为何感激
你?”
  房七姑惆然地道:“他输了,应该把燕云十八铁骑的秘密告诉我,不许自尽逃避,但我
放过了他……”
  步无影道:“他怎样死的?横刀自刎么?”
  房七姑道:“我不知道,他走入暴风沙之内,最后我隐隐听到一声……”
  步无影微笑道:“屠大哥得到了解脱,真是令人羡慕!”
  房七姑道:“你怎知那张字条不是彭二姐写的?”
  步无影道:“因为字迹和留在公孙大侠左边的字条一样,你自己敢是忘记了?”
  房七姑道:“我没有忘记,你竟是因为我的留字而没惊动他的么?”
  步无影道:“当然啦!你写得明明白白,命令一切误闯之人,不许作声惊动公孙大侠。
咱便没有作声。”
  房七姑放下心中大石,宽慰地道:“幸亏老天爷帮忙,你没有惊动小王爷……”她想了
一下,又道:“走吧,我们去见老王爷。”
  步无影吃一惊,道:“你要我去见他?那我岂不是死路一条?”房七姑道:“我……我
不知道,但我很抱歉,非带你去见他不可。”
  步无影道:“没有别的路可行吗?”
  房七姑断然造:“没有啦!我是他最忠心的手下,所以没法子私下放过你。也许他看在
你没有惊动小王爷的份上,不难为你也未可知。”
  步无影耸耸肩,道:“只好这样希望了。”
  他随即依照房七姑所指的方向,朝房门口大步走去。
  明知此行凶吉未卜,但他步伐仍然坚稳如常。这一份气概,只看得房七姑大为心折,也
不由得记起行云刀客屠双胜,他也是从容自若地向暴风沙中行去。
  房七姑神思微微恍惚,一连串的刺激,使她感到有点难以应付。
  她在这森罗宫中已过惯了平静无波的日子,那些勾心斗角历经风险的往事,已离开她好
久好久了。
  步无影踏出院落门口,突然“哼”了一声,身形喜然倒退,撞入房七姑怀中。
  房七姑双手一抄,把无力地滑坠的步无影身子抱住,目光电射,只见五尺外,彭二姑冷
漠地看着他们。她的两道目光,蕴着邪恶残酷的意味。
  步无影身躯又震动了一下,便完全瘫软,头颅无力地向前垂下。
  房七姑将他放下,两眼不离彭二姑。
  彭二姑冷冷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出手对付你。”
  房七姑道:“好狠毒的手段!利用他不成功,马上就杀以灭口,但是我告诉你……”
  彭二姑道:“用不着你告诉我,你要说你还是要把这一切报告上去,对不对?”
  房七姑道:“对!我要向老王爷禀告一切!”她愤恨填膺,不觉咬牙切齿,又道:“除
非你现在也杀死了我,那就只好任你捏造一个故事了。”
  彭二姑冷嗤一声,道:“你说这话时,心里却在想着我杀不了你。我有没有猜错?”
  房七姑也冷冷应道:“你不妨试一试看。”
  彭二姑道:“不必试了。咱们七妹之中,武功数你最强,也最得老王爷的宠。你去禀告
吧,我等着……”
  房七姑道:“我当然要去!”
  彭二姑闪开一旁,让出道路,表情漠然地望着那个清丽的白衣少女。
  房七姑跨了两步,陡然停住。
  彭二姑嘲声道:“怎么啦?敢是怕这一状告不倒我?”
  房七姑目光如电,凌厉地凝视着对方,道:“你不能留下,我们一道去见老王爷。”
  彭二姑道:“为什么?”
  房七姑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小王爷,防止有人惊扰他,你在这儿我不放心。”
  彭二姑怒道:“放屁!我若要惊扰他,现在就办得到,何须等你走开?”
  房七姑逍:“话虽如此,我们还是一齐去比较妥当。”
  彭二姑道:“如果我不跟你去呢?”
  房七姑道:“那就恕我不客气了!”
  彭二姑更为悉怒,声音不觉提高,叱道:“你敢?那就试试看!”房七姑毫不迟疑,立
刻摆开门户,准备出手,口中道:“二姐,你踉不跟我走?”口气中已显示这是最后的一问
了。
  彭二姐初时冷冷瞪视她,但眼睛中的光芒不久就变得疯狂凶毒。
  她不必说话,房七姑已知道她的答案是:决不乖乖随自己去见幽燕王赵魔音。
  她们一面互视,一面缓缓向广场当中移去。
  院落门边,躺着急行客步无影的尸体。他们燕云十八铁骑,他已是最后一人,他这一
死,全队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于世间。
  彭二姑不肯妥协自有原因,一是她排行第二,平时地位较尊,如今焉肯听令于房七姑?
二是到了赵魔音面前,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他。纵想欺骗,亦一定不能成功。所以她
与其妥协而去,不如激得房七姑出手。但是房七姑的武功却是“七妹”中最高明的一个,她
毫无胜算。好在她也不打算杀死房七姑灭口,只要下列两个结果获得其一,她就满意了。
  这两个结果,一是与房七姑同归于尽,不让她得意地逍遥于世上;另一个是在这一场持
久的缠战中,设法证明她没有加害公孙元波之意。她只要施展出拿手的声闻神功中的一种,
叫做“凤鸣九幽”,就足以使数里之内的人全身给惊动,而她没有施展此功,便可以证明她
并无加害公孙元波之心。
  老王爷赵魔音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有理由放过她,不再惩责她关于放步无影入见公
孙元波之事。
  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到时候赵魔音肯不肯饶恕她,谁也不知道,但在彭二姑
来说,她已尽其所能,总比束手待毙好。
  她们不久就移到广场中。房七姑此时脑海中已无杂念,一心一意只求如何迅速击败彭二
姑之法。
  她们两人俱是森罗宫高手,相处日久,虽然所修习的武功并不相同,但却互相深知各人
的手法路数。因此房七姑虽然功力较强,可是对付彭二站也感到棘手,三两百招之内,只怕
难以制敌取胜。
  她飞快地动脑筋,看看哪些手法不能施展,除了彭二姑已经深悉熟请的以外,有些杀手
则含有迫使彭二姑使出“凤鸣九幽”这一门绝技的危险。七折八扣下来,可用的招数手法已
经无多。
  彭二姑掣出长剑,银光灿灿,寒气森森。
  房七站也从抽中摸出她绝少取用的奇门兵刃,那是一支长约尺半的金笛,称为“七情
笛”。她除了在这支笛上有奇奥无伦的手法外,还炼有一种声闻神功。
  彭二姑一见她取出“七情笛”,晓得这一场拼斗绝无善罢甘休的机会,因为房七姑的
“七情笛”,平生才用过三次。
  此笛最可怕的威力,是当房七姑抽空吹奏,施展声闻神功中的《催魂曲》之时,还能够
同时吹射出细如牛毛的毒针,双管齐下地取敌性命。
  她吹奏的《催魂曲》本身就有杀人于无形的威力,再加上毒针,双管齐下,就算遇到比
彭二姑更高明的人物,也是胜多败少。
  不过彭二姑却得到熟谙她功夫之利,应付之时有利得多,况且《催魂曲》的威力,在她
这个炼有声闻神功之人,虽是种类不同,却已有抗力,不大有效。
  房七姑没有把七情笛移到樱唇边,玉腕一抖,那支金笛颤出三点光芒,罩点彰二姑五官
要穴。
  彭二姑长剑起处,一招“彩云飞坠”,剑光由上而下洒落,封住了七情笛的攻势。
  她们各施所能,杀手尽出,剧烈地搏斗起来。
  彭二姑显然是功力稍弱之故,是以手中的长剑一开始就是守多攻少。
  可是这两人力拼了十招以上,兀自是胜负难分之势。
  笛影剑光突然消散,现出两人身形,峙立虎视,谁都没有分毫松懈。
  房七姑冷冷道;“原来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彭二姑道:“不错,这样的结局,老王爷怎样也会伤心,但比起惊动静室里的公孙元
波,使他失去继承森罗宫一脉的机会,老王爷还是好过些。”
  房七姑道:“呸!听你说来好像很忠心呢!”
  彭二姑道:“哼!谁敢说我不忠?公孙元波只在厅内,距此不远,我若是存心要害他,
何难之有?”
  房七姑道:“你纵有百集莲花之能,我也不会把你留在此地。”
  彭二姑长到一挥,凌厉劈刺,一口气连攻了十余招,但房七姑稳如泰山,七情苗上下翻
飞,挡住她的攻势。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墙角的井栏内,悄无声息地露出一颗白发蓬乱的人头,直到她们说完
话出手再拼之时,这颗人头迅快冒起,整个人出现了,飘落井外的地上。
  这个白发老人几乎是赤裸着全身,鼻子凹陷,一目已少,长得十分丑陋难看。
  当他落地之时,仍然是盘膝而坐的架势,所有的动作,包括移动身形在内,俱是使用双
手。
  这个老人正是三光狱中囚禁了二十多年、今日和步无影一齐逃出的那个神秘白发老人。
  他右掌一按地面,身形闪电般向前飞去。
  激战中的两女虽是心无二用,但她们俱是一流高手,耳目机灵,这时齐齐在眼角余光中
瞥见了正在飞动而去的老人,登时一齐停手分开。
  那白发老人向院门那边飞去,彭二姑、房七姑不约而同地怒叱出声,一面又同时飞扑阻
截。
  她们不但够快,而且由于方向角度关系,比那白发老人早了几步,截住了他的通路。
  白发老人如果还要冲入院子,势必要闯过她们这一关才行。
  他也慕地停住,独眼中射出电似的精光,沉声道:“女娃娃,让开!”
  彭二姑道:“原来是沙天放你这老不死的……”
  房七姑接口道:“沙天放,你往这边走,打算到哪儿去?”
  沙天放不高兴地道:“老夫要上哪儿去,你们管不着。”
  彭二姑一肚子的怨气,可找到发泄对象了,她恶毒地咒骂道:“你这老不死早该连手也
打断,就作不了怪啦。哼哼!我非打断你双手,挖了你那只独眼不可!”
  别的还可以,但提到“独眼”这话,沙天放登时被她揭了疮疤,心头暴怒。
  他更不打话,狂笑一声,右手一按地面,整个人“呼”的一声就飞起来,又快又高。
  这一下好像是打算越过两女,冲入院内。
  彭二姑、房七姑齐声一叱,提气疾纵。两人一左一右,向空中的沙天放夹击。
  三道人影在半空中碰在一起,笛影如山,剑光如雨,把沙天放人影笼罩住。
  他们都在半空中停了一刹那,而在这刹那间,双方以近身肉搏的奇巧招数拼了五六招之
多。
  人影倏然分开,分作三个方向一齐坠地。沙天放一屁股坐在地上时,身子向前一翻,咕
咯咯从两女之间滚了过去,坐起之时,比两女更近院门。
  在那空中拼搏的一刹那间,房七姑最后是被沙天放一掌推开,飘坠地上。
  彭二姑却是连人带剑被沙天放一掌劈落。她跌坠之时,身形已失去重心,结结实实地摔
在石板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
  房七姑目光向她扫瞥而过,已发现彭二姑凶多吉少。
  更使她震惊的是沙天放使出怪异身形,就地疾滚,反而把她逼向外面。换言之,她想进
入院子的话,非闯过沙天放这一关不可。
  沙天放退后少许,坐在步无影尸身旁边。
  他拍拍步无影的面颊,道:“哎!你这样的一条好汉,想不到死在妇人手中!”
  房七姑疾跃过来,但她却有着计穷力竭之感。这是因为沙天放背后就是那道院门,她想
从他上面跃过,绝无可能。
  看他一照面间力敌两人,还能击死~个,还抢到地利。这等功力,只怕除了幽燕王赵魔
音亲自出马,别人已无能为力了。
  房七姑怔了一下,才道:“你看不起我们妇人是不是?”
  沙天放抬起头,冷冷地看她一眼,道:“你没死在老夫掌下,并非你本事高,而是运气
好,你恰好在老夫右边攻来。老夫右手刚刚发力撑起身形,是以功力较弱……”
  他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稀疏的牙齿,更添几分丑陋,又道:“你不服气就再试一下,包
你变成一具死尸!”
  他不是说大话吹牛皮,这一点房七姑知道,因为一则他已表演过绝世功力;二来他昔年
乃是与幽燕王赵魔音齐名的人物,武功别创一格,如今也可以算得上是“宗师”的身份了。
  房七姑迅速地衡佑一下大势,马上看出有一点很奇怪,当下问道:“沙天放,你分明不
想我动手送死,为什么?”
  沙天放道:“你长得漂亮,所以我不忍心吧。哈……”
  他吃完豆腐,声音一沉,冷冷道:“去把赵魔音叫来。你的用处,就是可以替我跑腿送
信。”
  房七姑微微一晒,道:“你要我走开,让你自己留在此地?”沙天放道:“怎么啦?老
夫有所行动之时,你阻止得了么?笑话……”
  房七姑道:“你才笑话!活到将近一百岁,还赤身露体地站在女人面前,羞也不羞?”
  沙天放低头一看,上身没有衣服蔽体已无疑问,下身的那条裤子手孔百洞,简直破得不
成样子,蔽体的功用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形状十分不雅,可是老有老的好处,那就是涉世已深,面皮较厚,遇上尴尬的场面
不会张惶失措。
  他只简单地道:“你先给我弄条裤子来!”
  房七姑虽然也在风尘中打过滚,但她却向来守身如玉,这等阵仗终究见得不多。那沙天
放老先生不在乎,她可就在乎起来了,玉面一红,“呸”了一口,眼光忙忙移到别处去。
  沙天放哈哈一笑,独眼中射出得意的光芒,道:“你这个女娃娃已经算得是很大胆的
了,不过如果你不快去替我老人家找条裤子穿,说不定还有更不雅观的样子,你怕不怕?”
  房七姑啐他一口,骂道:“下流,不要脸!你这把年纪简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呸!真
不要脸。”
  沙天放更为得意,道:“好哇!你不怕是不是?我老人家就变个戏法给你瞧瞧,让你开
开眼界。”
  事实上他双腿残废,跃坐地上,说他不雅观,亦不是到了那种不可开交的地步,况且他
一头污乱的白发相当地长,亦可以用来掩盖一下,不过那样一来,他的行动自然就更不方便
了。
  说到“变戏法”,房七姑不是小孩子,如何不懂他话中之意?登时又一阵面红,退了两
步。
  她实在招架不住这个老不羞的下流招数,但又不能转身离开,心中只好祈祷幽燕王赵魔
音快点来到,解救她这个僵局。
  沙天放突然双手一撑他,身形“呼”的一声退飞入院落之内。
  房七姑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睛都急红了,压笛疾追,口中却不敢喝叱。
  她身子才扑到院门,已见那沙天放身子落在两棵躯干笔直的木兰树边。
  他双手一分,宛如大鹏展翅,轻响两声,那两棵有鸭卵粗的木兰树已经断折。
  沙天放手法极快,双手分别施为,一眨眼间已将枝叶去掉,并且斩为六七尺长的两根拐
杖。
  房七姑猛一沉真气,身形落地,钉住在院门门槛间。
  她已知道这个老怪人的用意,敢情是弄两根拐杖,以便行动。
  像他这种武功绝顶之土,根本用不着练习,随手施展使用,这两根拐杖就眼长在他身上
的双腿一般。但可怕的事情马上出现了,刚才沙天放是盘腿而坐的姿势,所以还不十分难
看;如今成了站立姿势,试想一个大男人光着屁股,够多么不雅!
  房七姑看他一夹拐杖变成站起的姿势时,马上又往后退,口中连连地呸他。
  沙天放高兴得嘴巴合不拢地在院内转了一圈,便“走”出院外。
  房七站心一横,不再躲避他,怒声道:“沙天放,你毁损本宫的宝树,十条命也不够抵
偿!”
  要知这森罗宫既在沙漠中,又藏在地底,虽有甘泉,但草木仍是难以茁长。院落内的寥
寥几棵树和竹子,乃是森罗宫的宝贝,日日有专人伺候灌洒,还要用灯烛去照射。几十年下
来,活的也不过这么几棵,因此,房七姑的心痛和愤恨可想而知。
  沙天放道:“你发什么脾气!我沙天放如果能毁了你们森罗宫,只有痛快,绝不后悔,
可惜这个地方弄得太结实。”
  房七姑一听也是道理,人家早已豁出性命,哪里还在乎多加一项罪名?沙天放又道:
“你不去叫赵魔音来,留着无用,小心了。”
  说到末句,只见他左拐一点地,有拐平举直指房七姑,身形电急射去之际,看来简直人
拐合一,大有雷厉风发的气势。
  他的气势凌厉无匹,拐杖距房七姑尚有十多尺之遥,劲锐的风力,如刀剑,又如惊涛骇
浪,已袭至房七站身上。
  房七姑金笛上已运布真力,迅扬封架,一面脚踏九宫,向左边游去。
  金笛突然发出高低清浊等等不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时,叫人形容不出那像是什么声
音,可是偏偏又能够—一听出各个单独的音调。
  这种奇异的感觉,连有“宗师”身份的沙天放,也为之一怔,集中的心神竟不觉分散,
以谛听这种从来未听过的声音。
  房七姑在这一丝空隙,已施展奇妙步法,忽然一旋身,绕到了沙天放背后。
  这时笛声已消歇,可是劲厉震耳的笛风,已攻到沙天放背后要穴。
  沙天放喃喃骂一声,头也不回,右拐向后一挑。
  “蓬”的一响,房七姑连人带笛被一股强劲无伦的无形潜力,震退了六七步。
  沙天放“涮”的一声跃起丈许,半空中滴溜溜转个身,“呼”的一声快逾闪电向她扑
落。
  他双拐如封似闭,又像是左右抽扫,究竟是攻是守,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房七姑挥七情笛应付时,又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
  谁知这回沙天放的双拐毫无迟滞,其中一支不知如何从笛影中扫了入来,“啪”的一声
抽中房七姑肩背。
  她“哎”地叫了一声,一跤跌倒。身子碰到地面时,又发出“砰”的一响。
  沙天放左拐点地稳住身形,右拐伸到房七姑面上,拐尖堪堪碰到她的鼻子。
  一股强大沉重的力道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加之肩上那阵刺骨的火辣辣的疼痛,使她哼
也哼不出一点声音。
  沙天放独眼中凶光闪动,冷冷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真是不自量力,你死得不冤吧?”
  可怜房七姑哪里能够回答?她心中虽想从左右两侧滚动避开敌拐的正面压力,但四肢百
脉的力道全然用不上,连声音也发不出。
  她感到一种快要活生生闷死的恐怖,而最可悲的是她纵然想投降,或是贿赂对方饶命,
也没有机会。不能发出声音,那就一切就完蛋了。
  “老夫向来没有怜花惜玉之心,再说你今日是自寻死路,埋怨不得老夫手辣!”沙天放
话声一歇,拐杖向前一送,施展杀手。
  他拐上的如山力道陡然化为细细的极尖锐的一股真力,宛如锋快长剑,透心刺去。
  他力道乍变的这一瞬间,房七姑娇躯猛滚,正像是被勒紧的快马忽然松了缓,那匹马便
弹了出去似的。
  以沙天放这等人物,拐杖去势也来不及变化了,“哧”的一声响处,房七姑左肩已冒出
鲜血。
  事实上他的拐尖并没有触及房七姑的皮肉,两人相距最少还有~尺左右,可是拐上劲力
竟尖锐如真剑,把房七站肩头扎穿了一个洞。
  沙天放冷笑了一声,望着已忍痛跃起站在他对面的房七站,道:“老夫第一次使用此
拐,到底不能得心应手,给你逃了一命。”
  房七姑虽是痛得发昏,并已还感到鲜血从伤口涔涔流出,但她心中却只惦着一事,为什
么老王将赵魔音还不及时赶到?错过了现在这个机会,可就不容易抢占有利地位以堵截沙天
放加害公孙元波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沙天放和赵魔音已是同级人物,所以才要顾虑到各种环
境条件。换了别的人.赵魔音随手就可制服,何须伤脑筋?她不但能分心想到赵魔音。还能
够回答沙天放,缓缓道:“我的性命们搜在你手中,谈不上逃了一命,只不过证明了你低估
我的造诣而已!”
  沙天放道:“你错了。老夫平生出手对付小辈.一击不死,就得等下次碰到才出手。”
  房七姑大感意外,愕然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沙天放不悦道:“你说老夫说谎么?”
  他分明是老派的人物,对“‘说谎”或“暗袭”等十分鄙视,不似时下江湖的风气,对
这些做人的道德已经看得很淡漠,甚至嘲笑那些守着规矩的人。
  房七姑眼中露出肃然之色,道:“不,我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运气这么好而已。我
可以包扎一下吗?”
  沙天放道:“随便你,可是不准在这里包扎。快快去把赵魔音叫来,就没有你的事!”
  房七姑咬牙忍着疼痛,她已把七情笛抽回腰间,腾出手来按住伤口相应的血脉,使鲜血
不再迸流。
  她道:“好!反正我不是你的对手,违拗既不行.守在此地再无用处……”
  “那么你动身呀!”沙大放独眼一瞪,不高兴地说道:“光说不练,我最讨厌这类
人。”’房七姑道:“我只有一个疑问问您请教,问完就走!”
  “好吧!”沙天放不耐烦地点点头。
  “你和老王爷虽是同时代的高手,昔年的声名也差不多,但事实上你比老王爷还是略逊
一等,况且体双腿不便,又要打个折扣。”
  “那便如何?”沙天放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
  房七姑道:“你一直急于要我把老王爷找来,此举与常理有违,敢问其故安在?”
  沙天放冷冷凝视着她,过了一会才道:“今日之我,已非昔日之我,时、地、人三者都
有变化,赵魔音岂有必胜把握?”
  房七姑敛任行了一礼,道:“我懂与不懂、信与不信都不关重要,承你赐复,实是感激
不尽,我这就去请老王爷来。”
  她风度雅逸,言词得体,不但是个美人胎子,还有玲珑剔透的心肝。
  沙天放心中起了一阵微波,目送着蹁跹的倩影飘逸地走出广场,以迄隐没,不禁轻轻叹
了口气。从许多方面看,他的确比不上幽燕王赵魔音。像房七姑这种忠心的美女,他一辈子
也调教不出来。
  房七姑的背影刚消失了不久,沙天放独眼蓦地向右方射去,只见一个躯体肥胖、头大如
笆斗的长衫老人,摇摇摆摆地向他行来。
  这个肥胖大头的老人,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似的,当沙天放目光到时,人家已经迈到广
场当中了。
  沙天放并不惊异,因为广场右方墙边有一口枯井,他自己亦是从此并出来的。
  肥胖大头老人停下脚步,拱拱手,道:“天放兄,别来无恙。”沙天放独眼中射出又戒
惧又愤恨的光芒,道:“赵魔音,咱们终于又有一拼的机会了,你想不到吧?”
  赵魔音巨大的头颅一晃,仰天笑道:“沙天放,今日之战早已在本人算中,你信是不
信?”
  沙天放道:“我不信!”
  赵魔音道:“本人平生说话,从无一字虚言,沙兄敢是忘了?”沙天放道:“话虽如
此,但你如何能算到今日之战?”
  赵魔音道:“昔年沙兄你失手落败之时,本人就作过预言说,沙兄若能在我三光狱中熬
过二十年不死,便一定有与我再决一死战的机会……”
  他停歇一下,又道:“而且这一战,你赢面较大。这话沙兄恐怕也觉着难以置信?”
  沙天放果然惊疑寻思。他当然知道赵魔音的脾气,这个在武林中能够称“王”的人物,
的确平生不说一个字的虚言。
  他指出有决斗的机会,也还合理,可以置信,但是说到他沙天放赢面较大,那就连自己
也觉得不容易相信。
  几十年前,赵魔音的武功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就算这么久以来他毫无寸进,沙天
放也不敢说赢得他,何况他一直没有丢下过武功,岂有不更为精进之理?再说赵魔音已是
“宗师”身份之人,自创了不少神功绝技。
  到了他这等境界的武功,已入最上乘阶段,别人纵有成就,尽管路数不同,但最多也不
过和他扯平,要胜过他,岂不是达到了成仙的阶段?总而言之,沙天放无法置信他这话,当
下怪笑一声,道:“赵魔音,也许你脾气已改,反正我老沙万万不敢相信我赢面较大的
话。”
  “信不信由你。”赵魔音说,“你近年来功力精纯到什么地步了?本人要试一试!”
  沙天放沉吟道:“你二十年之说果然很有点道理,我老沙几乎挨不过二十年,这倒是千
真万确的。”
  他凝视着对方,心中泛起了佩服、害怕、仇恨等种种情绪,其中就是缺乏必胜的“信
心”。
  赵魔音也在测度沙天放眼光中的含意,迅快加以分析,口中徐徐道:“沙兄,我很了解
你,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些,你信不信?”
  又是“信不信”,沙天放摇摇头,心想:“他的古怪最多。听说头大的人比较聪明,他
的头比谁都大,所以他很喜欢想这想那,一定是这个缘故吧?”
  “我不信!”沙天放还是回答了。他也不急于动手,越有时间观察这个几十年未见过面
的强仇大改,越是有益无害。
  几十年来,他被囚禁在三光狱中,赵魔音却一次都没有来瞧过他,想起来真是使人恨得
牙痒痒的。但赵魔音却可以在暗中观察他,又可以命专门送饭菜的申四姑回去报告一切细
节。
  无论在哪一方面,赵魔音都占了上风,但这阴险的老家伙却说他赢面较大。他气得
“哼”了一声,说道:“我对自己的了解当然比你深。难道这世上也有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么?”
  赵魔音道:“本人倒没有。”
  沙天放气得一顿拐杖,就像是双足完好的入气得跺脚一样。
  拐尖碰到石地,竟发出金石相触的鸡然之声。他内力之坚锐强劲,可想而知。
  他厉声道:“这是什么话?你没有,我有。哼!赵魔音,你未免自视太高了。”
  赵魔音缓缓道:“别发火,好不好?你要知道,敌人往往比你更了解自己,而本人是你
的头号故人。你既非泛泛之辈,我焉能不了解你?”
  他几句话就把沙大放说愣了。这话真是一点不错,谁能比敌入更了解自己?当然是势不
两立而又手段极厉害的敌人。怪不得数十年前决战之时,看看被他所制,简直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又传入沙天放耳中:“沙兄!你当年修习外门魔功,虽然还不算得是此道中最
高明的一位,但你走的是威猛神速的路子,来如雷霆狂飙,去如鸟飞鱼遁,因此,在炼成外
门魔功的几个人当中,你却是最令人震慑畏怖的一个。”
  沙天放专心地聆听,深感这赵魔音的话极有份量,一个字也不能漏掉。不过他的声音却
出奇地柔和,纵是遭逢奇祸心神震骇之人,听了这般声音,情绪也能够平复下来,甚至迅即
恢复常态。
  这一点相当奇怪,他为何不施展种种谣惑心神的声调?那是他最擅长的魔功,向来是天
下无敌。
  不过沙天放无暇顾到这等小节,目前要赶紧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究竟是怎么一个样
子?有什么弱点?赵魔音宁恬柔和的声音,徐徐送入耳中,他说:“任何人在三光狱中,有
饮有食,每天又有送饭菜之人说上几句话,纵是囚禁一辈子,也死不了,亦不至于精神错
乱。但你向来是犹如雷霆迅掣、去来无踪之人,却被局限在那种地方,你暴烈的性子以及向
来强于任问人的心猿意马,足可以制你自己死命了。”
  这一番话慢慢说来,费了不少时间,但沙天放却一点也不觉得他罗嗦。凡是言之有物、
又与切身利害有关的言语,谁也不会感到冗长不耐。
  “怪不得赵兄你定了二十年的期限。”他客气得多了,称他一声“赵兄”,又说:“我
老沙二十年没死,你为何还让我活下来?”
  赵魔音笑一笑,应道:“我向自己挑战呀!正因为你挨得过二十年之后,一旦有决战机
会,你赢面会比较大,所以我也在等这么一天,看看究竟你的赢面在哪里?是不是如我所料
想?我能不能过得此劫?”
  这些答案,沙天放全然无法提供,便问;“现在你已找到答案没有?”
  赵魔音又咧开大嘴而笑,肥厚红润的嘴唇直抖,看来一团和气,怎样看也不像是平生杀
人无数的老魔头。他缓缓地道:“多少有了一点谱儿。沙兄,你的赢面果然不出我所料,是
在于‘环境’,而不是你本身的功力精进。”
  沙天放可不能不服气了,若不是有所依恃,岂敢三番四次催房七姑把他叫来?他们一点
就透,无须细说。
  沙天放承认道:“对!你现在万万不敢施展你的‘声闻神功’,除非你决定让公孙元波
与我老沙同归于尽。哈哈……你不敢施展看家本领,我老沙对你何惧之有?”
  他的桀骜得意之色,与赵魔音眉宇间隐隐泛起的忧色,恰成强烈的对照。
  赵魔音虽然看起来难掩忧色,但他的声音仍然宁静柔恬如故,甚是悦耳。他徐徐说道:
“沙天放,想你也是一代高手,武功卓绝,世上少有抗手之人。今日你若是利用小徒性命,
逼我不能全力出手,甚或是伤了小徒性命的话,于你我都没有好处。
  你再想想看,是也不是?”
  沙天放瞪目而视,半晌才道:“奇怪?赵魔音,你好像改变了脾气?从前你不尚空言,
说打就打……古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脾气不会改变,这里面必有莫大的阴谋,将
对我大大地不利。”
  赵魔音话声舒徐如常,道:“假如我有阴谋对付你,也不足为奇。我决不能束手任你宰
割的,对不对?但可惜的是我目前还想不出可以对付你的方法。”
  他略略停顿一下,又道:“不错,我正在争取时间,看看你那边可有空隙可乘。若有的
话,老实说我绝对不会客气。”
  沙天放仰天大笑,道:“你当然不会客气,哈哈……谁想得到幽燕王赵魔音也有发出哀
鸣的一天?哈哈……”
  赵魔音道:“沙天放,你利用我投鼠忌器的窘境,逼我不能全力出手,这策略无可厚
非。可是你亦无法杀得死我,对不对?”
  沙天放点点头,坦然承认。
  赵魔音又道:“假使你利用这等情势加害小徒性命,后果如何,你自己晓得,老实说你
一定难逃我的报复。换言之,你的性命只换了小徒一命而已,对不对?”
  沙天放道:“对极了,我正有此打算。”
  赵魔音道:“你认为划得来么?”
  沙天放道:“当然划得来。你出道成名近百年之久,这公孙元波可是你第一个公然承认
是你徒弟的人,可见得传人难得,像这种杰出英才,你一辈子也不过找到了一个。嘿嘿,赵
魔音,我老沙如果能取他性命,比杀死你还划算,你~身所学将成绝响,老境凄凉,哈
哈……”
  话说到这里,已经明白不过。他沙天放的报复手法,就是要杀死公孙元波,让赵魔音永
感痛苦!
  赵魔音一面听他说话一面叹气,不知何故,连他的叹气声也是那么的柔和悦耳,踉普通
人的叹声不一样。
  沙天放突然十分惊讶地用力瞪他一眼,厉声道:“赵魔音,你为何露出疲惫之色?”
  赵魔音摇摇头,道:“你也看出来了?”
  沙天放道:“当然啦,你当我是什么人物?”
  赵魔音道:“也许是我太老了的缘故。”
  沙天放道:“胡说,你三五十年之内还死不了。”
  赵魔音道:“我的肉体还能存在,但我的心已经老了。”他还用手指指自己心窝,道:
“我已厌倦了这种报仇雪恨的事情。
  你想想看,咱们活着多无聊?”
  沙天放恨声道:“我才活得无聊,在三光狱中,过着比猪狗不如的日子。几十年来我日
夜想到你,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你倒会说风凉话。”
  赵魔音道:“我不是劝你放弃仇恨,你别误会。我只说我自己活得无聊。沙兄,咱们目
下若是重入江湖,能够晓得咱们声名之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唉!不论是虚名也好,是功夫
也好,都是一场幻梦。”
  沙天放用力地摇摇头,坚决地道:“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骗得过我,你分明在
施展某种阴谋。”
  他右手的拐杖在空中画个圆圈,接着拐尖从圆圈中点出,“嗤”的一声,一股锐利如刀
剑的潜劲,遥遥袭射寻丈外的赵魔音。
  赵魔音一挥手,袍袖飘扬,卷出一阵洪洪烈烈的风声,抵住沙天放这一记远攻。
  他们随手施为,虽然是挨上了就不死必伤的重手法,却还只是点心,不是正菜,用意是
加强语气,并非真拼。
  沙天放接着又道;“你~定是在等候援兵,我有没有猜错。”赵魔音笑道:“等候援
兵?沙兄怎会想得出这种话?咱们一旦出手,还有什么人能够介人插手?”
  沙天放道:“我若是知道,就不必伤脑筋了。”
  赵魔音道:“沙天放,我不想杀死你,但也不能放你走。”
  他的话声忽然变得十分冷漠,但强劲震耳,跟刚才的柔和悦耳大不相同。
  他们之间的情势显然有了剧烈的变化,但沙天放却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也好,干脆拼死一战,早点结束了这个对峙之局。反正这是免不了的。”沙天放
转罢念头狞笑一下,他岂肯被囚多年之后,就此善罢甘休!
  只听赵魔音道:“沙天放,你猜得不错,我的确在进行着一个计划对付你,但我也不知
道能不能成功,所以我不曾承认,这一点本人深表歉意。”
  他弦外之音,分明是表示这个计划已经成功,才会主动地承认。
  沙天放心中恨得难以形容,他万万想不到以赵魔音的身份,也会瞪着眼睛说谎,这实在
太想不到了。
  既然人家阴谋成功,则他无疑已陷于不利形势,所以他嘱咐自己切忌冲动出手,务须探
明隐秘,看看有没有法子补救,便狞笑道:“哈哈!赵魔音,到了咱们这种地步,拼斗之时
当然连心计也给算上,你用不着抱歉!”
  赵魔音道:“沙兄的想法如此洒脱,可见得武功境界又高了一层啦!咱们有点年纪的
人,怕的就是食古不化,永远抱残守缺地应付日新月异的事物。”
  他说得更洒脱更开明,可见得他的确能够接受新的观念,并没有老朽。
  沙天放心头一震,自己寻思道:“他能这样说,自家必能做到,但我呢?我何尝改变了
丝毫!”
  赵魔音的声音又响起来,传入他耳中:“既然沙兄不是老顽固之辈,那么我就命小徒向
你请教。若是从前,此举定会被沙兄认为瞧不起你。其实呢,年轻的~辈虽是功力火候欠
纯,但血气方盛,身强力壮,也有他的长处,不一定就不如咱们。”
  “吓?你的徒弟?”沙天放又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老魔头除了公孙元波之外,还有徒
弟。既然敢命此徒出战,可知这个门人必能继承他衣钵了。那么,今日纵然能害死公孙元
波,这老魔头受的打击还不算太大。
  “你的徒弟是谁?”
  赵魔音摇晃着特别巨大的脑袋,满面得意之色,傲然回答:“公孙元波呀!除了他还有
谁?”
  “什么?”沙天放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公孙元波明明是在修炼无上玄功的要紧关头,
动辄有丧生之祸,如何能够出战?若是他能出战,则可以威胁赵魔音的形势已消失,今日必
定难逃杀身之祸了。
  “我不相信,你叫他出来给我瞧瞧。”
  赵魔音仰天一晒,道:“好!元波,出来见过沙天放兄。”
  院门内传出雄壮呼亮的应声,接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大步行出来。他只穿着紧身衣
裤,没有外衣,所以围扣在腰间的缅刀,不时闪耀出光芒。
  “晚辈见过沙老前辈。”他躬身行礼,温文尔雅中掩藏不住飞扬的豪气。
  “你真是公孙元波?”
  “晚辈正是。”他定晴注视沙天放,眼中有着觉得好笑的意思,“沙老前辈何故见
疑?”
  沙天放道:“你不是以速成之法修习赵魔音的玄功么?如何能在这刻回醒出来应战?”
  公孙元波道:“这个晚辈歉难奉答,因为晚辈亦不明白是什么理由。”
  沙天放斥道:“胡说!”但他看了公孙元波的神色,却不能不相信这些话并无虚伪,暗
自忖道:“唉!赵魔音行事向来诡秘莫测,果真难缠得紧。我枉自潜修了几十年,也忍熬了
几十年的无边寂寞,到头来还是一败涂地。”
  公孙元波凛然道:“沙老前辈,晚辈的话信不信由你,但请你客气一点,别侮辱我的人
格。”
  沙天放除了强词夺理之外,实在无话可说,不禁一阵狂怒攻心。
  公孙元波全神贯注在这个白发老人身上,他深知这沙天放既能与师父赵魔音颌顶,手底
玩意儿一定含糊不了,比起他平生所遇的大敌都强胜得多,可以形容为最危险的敌人。
  只见沙天放右手长拐缓缓提起,拐尖已离地两尺。他的身形仍然直直地挺在空中,只靠
左拐点地支持,但身子重心却不移向左方。乍看极像是那支左拐深插于地内,故此可以让他
身子挂在上面似的。
  他的右拐渐渐向前提起,动作不快不慢。
  赵魔音呵呵笑道:“元波,你可开了眼界啦!这是外门魔功中的极上乘心法,等到拐尖
指向你身上要害时,劲道激射,有无坚不摧之威,称为‘霹雷魔针’。你试试看如何才可抵
御得住……”
  他竟不指点破解之法,可就连沙天放也觉得奇异不解。公孙元波尽管感到迷惆,但他气
概凌世,胆力强绝,丝毫不惊,迅即自拟抵御之法。
  沙天放拐尖已平举遥指公孙元波,催动魔力,一股坚锐劲道挟着裂帛刺耳的声响,疾袭
敌人。
  公孙元波缅刀已掣在手中,一招“云破月来”,刀锋直劈那股劲道,口中同时发出一声
长啸。
  这阵啸声并没有奇特之处,但对随声落,势道顿时增强十倍不止。
  刀锋在电光石火之际劈中了“霹雷魔针”的坚锐力道,两人相距丈许之远,却同时身形
一震,各自退了一步。
  沙天放瞠目瞪视,凶光四射,满胸尽是疯狂恶毒的情绪,心想:“嘿嘿!该死的老天。
这个大孩子才炼了几天武功,居然就能够挡住我聚集平生功力的一击。连这大孩子也杀不
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沙天放真是万分忿激,气得几乎自戮。
  但公孙元波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将作更凌厉的一击,当下加倍地严阵以待。
  他的信心已经坚强得如万里长城,暗想:“本门‘声闻神功’中的‘诸天妙音’,一佩
之威,神奇莫匹,毫不困难挽抵住了他的‘霹雳魔针’,而这还是我第一次施展呢!再熟练
一点的话.说人定还有余力反击。”念随心已动.忽然想到为何不作先发制人之计?趁沙大
放还未二度出手,先行施展“诸天妙音”又如何呢?他猛催玄功,仰天发出长啸,手中缅刀
自然而然地遥遥攻出一招“千里迢迢”,对风电扑沙天放身上;这一股刀风得利“诸天妙
音”神功之助,锋利凌厉得宛如有形之物。公孙元波自己当然觉察得出这一点,但感刀势畅
顺,得心应手,尤其是“信心”倍增,更助长了这一击之威。
  沙天放厉叱一声,身子一耸,升起数尺,双拐趁这时交叉疾戳,“嗤嗤嗤”一连七八
声。
  他双拐拐尖所发出的真力有声无形,可是任何人都可以从空气的震动中感觉出它的存
在,而由于“劈啪劈啪”的裂帛刺耳声,使这感觉更为真实。
  眨眼间,两股强劲无伦的真力撞上了,先是“蓬”地震响,双方身形都摇晃一下。
  沙天放分出一拐点地,另一拐遥指公孙元波。刚才所发出的力道仍然存在,他拐上还源
源激射新的真力以作支援。
  公孙元波也是如此,他的缅刀作出遥劈之势,虽然不曾真个劈出,但啸声挟着刀风一阵
阵地涌出。
  双方对峙了片刻工夫,公孙元破口中啸声突然转强,人随声起,像大鸟般飞上两大高的
空中,接着掉头下扑,刀光暴盛,宛如银河倒挂,向沙天放头顶冲泻落去。
  他刚才出手先攻,唯一的优势就是可以主动变化,或进攻,或退避。现在他采取攻势,
人如飞鸟,刀如掣电,直有摧山裂石之威。
  他心中的舒畅欢快难以言传,这~招完全是顺乎自然施展出来,暗合天地之奥机,身心
同时受到感应,所以在招式上显现的是凌厉无匹,在心情上则是舒畅甘美,一点也不必掺假
人力。
  这一门“驭刀”之术,古时候的剑仙大概就是这样。“感谢老天,也感谢师父,我竟达
到了这等境界。”他想。
  事实上他灵台空彻玲珑,尽管念头闪掠,但这不过是心湖中无数涟漪中之一而已!他还
能同时控制自己的种种念头,一点也没有妨碍。
  因此他刀势到达沙天放之时,仍然想到京师里东厂的三大高手之首三宝天王方胜公这个
人;“方胜公能不能抵挡得住我这一击之威呢?”
  耀目的刀光闪电般落下,沙天放双拐连环抽扫,手法奇奥无比,都击中了刀光。
  公孙元波被强逾山岳的真力震得退开六七尺,飘然落地。
  却见沙天放也退了七八尺之远,仍然屹立,可是身量却好像矮了许多。
  公孙元波旋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敢情他的这一击,沙天放虽然以绝顶外门魔功抵住,
但双拐都被他刀锋扫断了一截。本来各有六尺来长的拐杖,现在只剩下五尺左右,难怪沙天
效显得矮了半截。
  赵魔音道;“元波,等一等。”
  公孙元波煞住出手之势,道:“师尊有何吩咐?”
  赵魔音道:“你已经赢啦!”
  公孙元彼应道:“是!”但他心中却不明白师父的真正意思何在?赢了便将如何?可以
就此罢手了么?在他眼中,对面那个形状凶恶的白发老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他浑
身衣服破碎不全,简直和裸体没有分别,使人联想到凶恶的野兽。杀死一头恶兽,谁都不会
感到不忍。只不知师父有何打算?看沙天放这种人,绝对不是会羞愧自尽之辈。如果放他一
条生路,势必成为极可怕的仇敌。
  沙天放两眼发直,形状显得更为凶恶,嘴巴里喃喃道:“是的,他已经赢啦!哈哈!一
个二十来岁的大孩子,竟把我老沙击败了!”
  这一刹那间,数十年被囚的无边寂寞与孤独,一下子涌上心头,好像重新再经历了一次
似的。
  他难受得想叫,也想大哭一场,但两者都办不到。岁月去无声,他已经是垂垂老矣,不
能够再度忍耐几十年了……“赵兄,你这个徒弟,”他问,声音已大见平和,“你怎样调教
出来的?”
  赵魔音答非所问,道:“沙兄,如果当年你不是被困敝宫的三光狱,这几十年你想干什
么?”
  沙天放一愣,道:“我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等问题?尤其是当他被囚之
时,心心念念只在如何脱身逃生,哪里会想到别的?赵魔音沉声道:“那么我告诉你,你若
不在此地,老早就骨化飞灰,形神不存了。”
  沙天放一怔,道:“这话怎说?’”
  “孤溪庙的幻天君你没有忘记吧?”
  “我当然不会忘记这老王八,”沙天放道,“他怎样了?”
  “幻天君当年曾经公开说过,第一个要杀之人是你沙兄,”赵魔音道,“第二个敌人才
是我。这话你听人说过没有时“有呀!”沙天放爽快回答,“但我也知道他出不了孤溪庙一
步,除非我送上门去。哼!我会自己送上去挨宰吗?”
  赵魔音道:“等一等,幻天君他所以不能出孤溪庙一步,为了什么缘故?”
  沙天放有点不耐烦地道:“他被自己誓言所限,谁不知道?”“这就对了。”赵魔音
说,“他只是被誓言所限,并不是真的不能离开孤溪庙。所以你如果不是被敝宫所困,老早
就死于幻天君的‘十八般兵器’之下啦!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沙天放道:“我不相信。幻天君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践,岂有自食誓言之理?”
  赵魔音第~次况下面色,不悦地道:“沙兄,你敢是认为我赵魔音说假话么?”
  沙天放连忙道:“我也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他不是畏惧,而是深知赵魔音决不
会撒谎,所以必须澄清这个误会。
  “那么我告诉你,”赵魔音严肃地说道,“幻天君在十年前已经离开了孤溪庙,踏入江
湖,查访你我的消息。”
  沙天放愣了~下,才道:“他……他真会这样做么?”
  “唉!沙兄,也许是他的誓言已经失效,又或者是他昔年在洞庭湖边那~场决斗中,和
我一样身负内伤,所以施放这个烟幕,作为他不入江湖的借口。”赵魔音寻思了一下,又说
道,“我认为后者更可能些,但他一定不会承认的。”
  沙天放道:“听说你和浮尘子在洞庭之滨与那幻天君决斗,浮尘子落败身亡之后,由你
出手击败了幻天君,是也不是?”
  “不错。”赵魔音点点头,道,“我和他拼斗了三天三夜,兵刃拳脚和内功全都比过,
最后他突然遁走。其实我已力竭负伤,根本不能追赶…”
  沙天放遗憾地道:“可惜我赶去时已经迟了~步,只见到不少断折的树木和脚印。后来
我听说幻天君被誓言禁出孤溪庙,我就乐得自在,当然没有去找他了。”
  公孙元波听到这里,已知道这两位当代老前辈异人口中的“幻天君”,必定是极厉害的
人物。他真想插口问一问这个人现下死了没有?他擅长的“十八般兵器”又是怎样的一宗绝
艺?赵魔音说道:“沙兄,你几十年来一直消息沓然,所以幻天君才一直不出庙门一步。他
消息之灵通,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不管你在天下任何一个角落出现,他马上就会知道,你信
不信?”
  沙天放嘲声道:“我若说不信,你又说我认为你说假话啦!”赵魔音这回并不动气,说
道:“我告诉你吧,幻天君派遣他座下大弟子为官家效力,所以耳目之灵通,出乎你意料之
外!”
  公孙元波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师父,幻天君的大弟子是谁?”
  赵魔音道:“就是东厂三大高手之首的三宝天王方胜公。”
  公孙元波“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只不知道这回师父你的踪迹,会不会被他察
觉?”
  沙天放瞪大眼睛,他不明内情,是以略感迷惑。
  赵魔音把公孙元波的事情扼要地告诉沙天放,之后,才回答公孙元波的话,说道:“他
迟早会查得出来的,因为本宫的黑令旗曾经骇走了毒手鬼姥霍三湘,方胜公只要找到她,就
不难问出内情了。”
  “这样说来,”公孙元波不禁担忧起来,问道;“幻天君可能会到这儿来寻仇,会不会
呢?”
  “当然会啦!”赵魔音说,“这便是我何以几十年来不许任何踏入我这片沙漠之人生还
的理由了。我这森罗宫的秘密,~直是这样保持不泄的。连幻天君也只知道我住在玄天古战
场森罗宫中,却一直不知本宫的地点……”
  公孙元波忙道:“但至今还没有人生出本宫禁地呀!燕云十八铁骑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谁能泄漏这个秘密?”
  赵魔音道:“燕云十八铁骑在本宫附近做案,所有的人全部失踪,方胜公必定会派高手
前来侦察的。总之,本宫的秘密已保持不了多久啦!”
  这正是赵魔音老练之处,天下任何秘密都不会没有破绽线索。问题只在于有没有人追查
发掘而已。那方胜公既然是幻天君的大弟子,奉命访查赵魔音等下落,一旦有了线索,绝不
会错过。
  沙天放也附和道:“对,对,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拆穿。”
  赵魔音道:“沙兄,我请问一声,你目下纵然离开了敝宫,打算上哪儿去?”
  沙天放道:“我自有去处。你放心,饿不死我的。”
  赵魔音道:“好吧!我不问也行,但我却担心你的踪迹被方胜分发现。他主持东厂多
年,势力遍及天下,实是不可轻侮的人物。”
  沙天放冷冷道:“这是我老沙自己的事,用不着你费心!”
  他们本已谈得好好的,沙天放突然态度变化,十分的冷漠,叫人猜测不出他。已意为何
有此剧变。
  公孙元波更诧异的是赵魔音居然对此毫不介意,他面上仍然堆着笑容,道:“沙兄,你
若是执意坚持,我也不多说了,你请吧!”
  沙天放和公孙元波都愕然地望着他。沙天放把一络白发甩到脑后,问道:“赵魔音,你
说什么?”他根本不能相信,所以问得更为无礼。
  赵魔音道:“让你走路呀!”
  沙天放道:“你把我关了几十年,现在却让我走?”
  赵魔音道:“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是你得罪我,但以你的身份,罪不至死,所以只好把
你关起来,免得泄漏我的秘密!”
  沙天放仍然听不懂,问道:“现在你已不怕秘密外泄了么?”赵魔音道:“现在的情势
是反正保持不住秘密,所以你这方面已无关紧要了。”
  一声玉磐脆响从轿子里传出,整队人马都迅即停住,寂然无声。
  这队人马共计是一顶软轿、两名彩衣侍婢、四名白衣小婢、三名衣饰整齐的中年人和六
名携带着箱箱等行李的壮汉。
  层峦叠蟑的黛绿山光围绕四周,远远近近的树木或石头,都隐隐具有灵秀之气,与别处
的山色大是不同。
  初春的寒风吹过,那些壮汉都不禁缩起脖子,但那彩衣白衣六名牌女以及三名中年人却
全不在乎。事实上,他们身上的衣物却都略嫌单薄。
  他们停步在山阳的一片平坦草坡上,一些翠鸟在附近的林子上啼啭,景色清幽得沁人心
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右方靠山崖边的一方大青石,石上有个白发垂肩的老人盘膝端
坐,他身边放着两根黑黝黝的拐杖。
  他本是闭上眼睛,直到这队人马停留了一盏热茶时分,既没有人说话,也不走开,才徐
徐睁目。
  他独自一人在这僻静处打坐,已经是够奇怪的了,但他眼中那队人马更加诡异,那是一
顶由婢女、管家、家仆簇拥着的软轿,带着箱箱行李,好像是大搬家,但搬家怎会搬到这荒
僻的山里来?那队人马中突然有了动作,一个彩衣俏婢托着一个银盘,栅哪行到白发老人前
面。
  银盘内有一个精美的茶蛊、四盘果点。
  悄婢含笑盈盈,行了一礼,道:“我家小姐拜上老丈,敬献香茗果点。”
  白发老人冷涩地道:“老夫不认识你家小姐!”
  悄婢道:“相逢何必曾相识?老丈来到这杭州西湖,竟然避开了无数名胜奇景,独自幽
坐于北高峰后人迹罕至之地,必是当世的高人隐土,故此我家小姐略表敬意而已。”
  白发老人道:“拿回去,别再来絮呱!你家小姐是不是东厂中人?”
  彩衣俏婢露出惊讶神色,反问道:“老丈为何猜到东厂去了呢?”
  白发老人冷冷一晒,道:“你们的气派,纵是当朝一品大臣也比不上。但这还不奇,最
扎眼的是你们男男女女都身负上乘内功,那些携物负重的壮汉也还不如你们。手下如此,其
主可知,因此,你们的来历便不难猜出了。”
  彩衣悄婢摇摇头,道:“老大猜错啦!”
  白发老人道:“老夫绝不会错,你家小姐认得我。不信你回去问一问,然后滚蛋!”
  俏婢堆起可爱的笑容,道:“好,好,小婢回去问。我家小姐一定是和您见过面的。”
  白发老人道:“没有,老夫隐遁之时,你家小姐还未出世。’悄婢讶道:“既然如此,
她怎会认识您老人家?”
  白发老人哼一声,道:“若然你不否认是东厂之人,我听说东厂三大高手中有一个女
的,叫做无情仙子冷于秋,轿子里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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