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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雷神》


第 七 章 (1)



  尽管唐烈心中已有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屠镇东竟会如此追不及待地等看要收拾他的性
命。
  他回去,但唐烈婉拒了。跟三个中国警察,对路上的夜行客是盘查很严的。
  唐烈是用电话召来一辆祥生公司的汽车来接他回去的,虽然曹二小姐要叫自己的司机送
唐烈要马阿根开车子来,主要是可以打个接应。唐烈离开曹家玫瑰宫时已经是夜深了,路上
有租界的巡捕在巡逻,由一个外国人带队,这些外国人不会忘记在中国地界上作威又作福,
可是,他们对于有汽车阶级的乘客却十分客气。
  却便是租来的车子也是一样,因为那时能叫得起出租汽车的人,都是属于有办法的人物
倒是一个中国巡捕,指挥马阿根把车子停下来,还没有开始盘查,那名英国佬已经过来,一
面喝斥中国巡捕,二面向唐烈敬礼道歉,随却离去。
  看起来似乎中国巡捕多事。但马阿根却对他十分感激,偷偷塞了两元大洋在对方的手上
那是马阿根的一个朋友,他们做出租汽车的司机有很多机会接触许多人,各租界的巡捕房
中,自然免不了有熟人,遇事打个招呼,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今天这个巡捕是认识马阿根车号的,故意拦他下来,为的是塞个纸条给他。
  马阿根缓缓发动车子时,唐烈点了一支香烟,借机会打开纸条一看,随即点上火烧了,
随而笑道:“阿根,你这两元钱花得不冤枉,果然有人等看要请我们消夜呢,”“那是唐先
生料事如神,幸好我们早已做了准备,不过若对方的人太多,我们恐怕会吃不消的。”
  “字条上没讲清楚,看情形再作决定好了,假使对方人太多,我就下来跟对力交涉:你
开了车子突围去,看准了对方再去找人来,对力的目的在我,不会留难你的。”
  “是的,唐先生尽管放心好了,有我跟三保两个人一明一暗照应他们,不会叫你吃上亏
的。”
  唐烈也微微她笑了一笑,道:“我对你们是绝对放心,啊,对了,我叫你带来的东西
呢?”
  “塞在你右手边的椅垫夹缝里,三保全检查过了,子弹也上满了,只是,唐先生,你会
用这种东西吗?”
  “在家里有玩过,只是没打过人而已,不过在二十涉外,我能用来打麻雀,决不会成问
题的。”
  马阿根点点头叹道,“唐先生,要不是我们知道你的出身,真会怀疑你是中央派来的特
派人员呢!”
  “哈哈,我像个中央的特派人员吗?”
  “像,你的头脑清楚,身手不凡,而且样样都精通,并且像学过兵法似的,领军打仗都
有一套。”
  唐烈一声苦笑道:“我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从小就有的是闲。所以才学会了许
多东西,你讲的样样精通,却没有一样是正经的。”
  “唐先生了我不赞成你的话,你所做的事情,样样都很正经,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朋友肯
出死命来帮助我们。”
  “阿根~我做的一切是没有办法,逼上梁山,人家要吃掉我,我不得不反击。因此,我
不想永远闯天下、开码头,为自己打下一片势力来。”
  “那怎么行,唐先生了大家都指望看你:好不容易那批苦朋友可以透口气:你要是不
管,他们可怎么办?”
  “阿根,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真要抽身出来,也一定会对大家有个交代,使他们有个
看落。”
  马阿根似乎放心了,而且这时侯也不容他多讲。
  因为前面的马路上躺看一个人6似乎是喝醉了酒,另外有两个人在拉看他,马阿根连连
按看喇叭。
  那两个扶人的汉子直起腰来,叉腰骂道:“操那,你神气什么,有人喝醉了,难道你看
不见,马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有种你就压过去好了。”
  于是,他们摆出了一副寻事的架子。
  唐烈探头出去看看,对方虽只有两三个人,但在暗中却还有三四个人。
  唐烈乃冷笑道:“马路中心是给车子走的,人躺在那儿,压死了也不偿命的,阿根,压
过去了”这话是强词夺理了,而且还有点倚势欺人。
  不管是什么理由,在马路上压死了人,岂有不偿命之理。
  但马阿根却果真开看车子冲了过去,像真的要压下去的样子,其实他只是把油门故意加
得很大而吓人,车子带住了煞车,跑得并不快。
  可是:躺在路中央装喝酒醉的那个家伙可就吓坏了,急急忙忙地两个翻身,滚躲到一边
去了。
  马阿根哈哈大笑,止住了车子前行,从窗中探出头来朝那家伙道:“你有种继续躺下
去,老子才佩服你,”那家伙并没有醉,这时更是愤怒万分,怒吼一声,抽出一柄亮晃晃的
西瓜刀i就朝看马阿根冲来。
  另外两个家伙也掏出了家伙,都是七寸来长的匕首,扑上来要刺后座的唐烈,唐烈却乘
他们逼近时,突然猛。一推车门反扑了出来。
  “砰,”地一声,把首先冲到的一个家伙撞得飞跌出去。
  唐烈跳了田来,空手接住了后来那个,单手一托,便他的匕首刺空,跟看一脚横扫。那
家伙也是怪叫看飞跌出去,抱腿痛叫不已,匕首已经到了唐烈手中。
  唐烈把车来的匕首电疾射出,那个装酒醉的家伙第一刀砍碎了马阿根旁侧的玻璃窗,正
想砍第二刀,唐烈的刀子来了k擦地一声,刺进了他的肩膀,痛得他把刀子也去了,急看要
去找肩上的匕首。
  唐烈过来了,一把执住他的手,沉声问道:“我看你们是故意拦在路中间要找麻烦的,
讲,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时马阿根也下了车子,拾起了那把砍西瓜的刀。把两个摔得软绵绵的汉子都拖过来放
在一起。
  然后他向唐烈道:“唐先生,别跟他们客气,这般家伙是颇烛,不点不亮的,我给他们
一刀,他们就开口了。”
  他还真狠,讲看话,乃就朝一个家伙的大腿上砍了下去。
  那个家伙首先被车门撞了一下,头上已经起了一个大包包,现在大腿上又挨了一刀,鲜
血直流,痛得全身发抖。
  但他却没有开口,反而恨恨地道:“好!好!你有种,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你砍我
一刀,我还你十刀。”
  “行,只要你有本事,砍我一百刀也随便你,只是你先得讲出是谁指使你来的,否则老
子再给你一刀。”
  马阿根举刀又要砍下未,远处有人喝道:“住手!你们欺负手无寸铁的受伤者,算什么
英雄,”暗影又是四条汉子出来,手中却是持看手枪了,为头一个正是那个在玫瑰宫中唆使
狗来攻击唐烈的阿方。
  他的右手执了一支加拿大手枪,这种枪火力很强,后座也强,还有一个木亮,必要时可
以。
  把枪柄装在亮上,当长枪瞄准射远,所以又称盒子炮。
  他的枪比住了马阿根。
  唐烈却道:“原来是你啊,阿方,你的狗被我宰了两条,你难道不服气,还想翻本
啊!”
  阿力怨声道:“姓唐的,你别神气,现在老子有枪在手,你就得乖乖听我的,叫他把刀
放下。”
  唐烈示意马阿根放下了刀子,阿方却对那个被砍了一刀的人道:“现在你可以砍他十刀
了。”
  那家伙跳起来,抢过刀子就要砍下去。
  唐烈却道:“慢来,阿方,这是你们先惹我,你现在私下来找我,不怕屠先生怪罪吗?
我可是屠先生请来的客人……”
  “笑话!就是屠先生要我教训你一顿的。”
  “我不信,屠先生是龙虎帮中的大先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再者,我已经跟二先
生、三先生谈好合作了,大家今后就是自己人,他怎么会如此对我,”这一来阿方果然不敢
再叫砍人了。
  唐烈暗暗心喜,他是乱猜测的,心中虽有几分影子,却未能证实,那知这一蒙居然蒙对
了。
  接看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唐烈,你讲什么,曹二跟金老三和你谈了些什么?”
  那赫然是屠镇东。
  从他的口中,唐烈果然得到了证实,乾脆唬下去道:“你走了之后,二小姐和三少跟我
谈了一下,讲你们三位是龙虎帮的最高负责人,邀我合作。”
  “是怎么一个合作法。”
  “细节没有谈,明天下午等你到齐了再作造一步的决定。屠先生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你来上这一套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只是他们要你合作,老子却对你没大多与趣,你又小子又奸又猾,进得门来一定会
弄得乌烟瘴气。所以老子要教训你。”
  “屠先生别开玩笑了,大家讲得好好,又何必伤了和气呢。明天下午见了那两位,又如
何交代呢?”
  “老子绑了你去,就是最好的交代,阿方,给他一枪,轰掉这王八蛋一只手,看他以后
还神不神气。”
  阿方把枪对准唐烈,砰地一声枪响,却是阿方倒了下去,枪是从那辆汽车底下发出来的
那是马三保,他是唐烈带来的伏兵,一直藏在车后的行李箱内,底下有个活门,可以打开
来,滑到车底下,带了枪,发出了及时的一枪。
  屠镇东脸色大变,一面喝令其他三名汉子发枪,一面自己也掏枪出来信手连发,砰砰声
中,屠镇东第一个额门中弹倒下。
  其馀三名枪手,两名被唐烈的快枪击中腕部,一名则被马三保射中胸膛,也已倒在血泊
中了。
  眨眼间又是三条人命,把那些枪手们都吓呆了,尤其是屠镇东的被杀,更便他们感到震
惊莫名。
  如同天塌下来似的。
  因篇屠镇东是龙虎帮的大先生,对一般人而言,那就是帮中的掌门人了,而龙虎帮剩下
在上海滩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面广烈居然杀死他们的大先生。
  一个枪手哭丧看脸道:“唐烈,你要死了,居然把大先生给打死了,你知道你闯下多大
的祸吗?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而且你也把我们害苦了,我们是人先
生的贴身保镖,却让大先生被人打死了,帮里的兄弟会剥了我们的皮。”
  “那么,你们是否还有意思拚下去呢,”这一问实在是多馀的,他们的手腕被击伤了,
以后恐怕连枪都玩不成了,还谈什么拚命呢一名枪手苦笑道:“姓唐的,你也别讲风凉话
了,我们现在是死路一条,你给我们一个痛快还好一点。”
  唐烈微微笑道:“我们无怨无仇,我杀你们干什么?而且你们自己心里明白,今天是你
们先来找我的麻烦的。”
  “现在找谁的麻烦都没有关系了,你杀了屠先生,固然是死路一条,我们保护不力,也
难逃龙虎帮的帮规的制裁,我们现在是无力阻扪你,你最好赶快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6等
到帮里的兄弟找到你。你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唐烈微微地笑道:“杀了一个屠镇东,何至于严重到这个程度,何况我还是出于自卫
的……”
  马阿根也觉得事态严重了,连忙道:“唐先生,假如这个姓屠的是龙虎帮中的大先生,
那你还是快点离开的好。龙虎帮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抵不过的。”
  唐烈仍是微微地一笑道:“阿根,我早知道他是人先生,但是我仍然敢杀他,甚至于我
是存心除掉他的。”
  “唐先生!你是不知道龙虎帮的人手有多少,虽然我们有不少的穷朋友可以为你拚命,
但是跟龙虎帮比起来,还是差得大多……”
  “我知道|事前我早已摸清楚子,龙虎帮人多势众我也明白,可是我杀屠镇东却不是意
气用事。屠镇钉东虽。是龙虎帮中的大先生,但他却不是最有权利的人。”
  “不是他是谁?”
  唐烈笑了笑道:“二位是龙虎帮中内部的人,自然知道在你们龙虎帮中另外两位都比他
重要得多。”
  那枪手道:“不,二先生、三先生从不管事的6对内对外都是以大先生为主。”
  唐烈道:“那就是二位。的地位还不够重要,没洧能真正参予内部机密。在帮中,最有
权力的该是三先生,其次是二先生,她代表一部份军方的势力……”
  枪手愕然道:“这似乎不太可能。”
  “龙虎帮充其三不过是一个地方帮会,却不会比真正在清帮的杜月笙后台硬吧,可是龙
虎帮却在上海滩上使尽威风,谁都对他客气三分,难道是怕你们这些土混混流氓吗?大家是
看在那两股暗势力份上……”
  “这……我们不清楚……”
  “你们当然不清楚,今天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也别告诉人家,这种事是不方便让太多人
知道。”
  那枪手显然对唐烈的态度改变了,恭敬地道:“是的|唐先生,我们当然是不会讲
的。”
  唐烈笑了笑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更大的秘密,今天除掉屠老大,根本就是那两位的
意思。”
  那两名枪手连嘴巴都闭不拢了。
  唐烈又道:“你们也看得出屠镇东这个老大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却以为自己是真的太
上皇了,处处专断独行:月然会引起那两方面的不满了,但是不便直接处置他,所以才希望
借我的手。”
  连马二一保也怔住了:“唐先生,这是真的?”
  “当然他们不能明白地委托我,但却告诉了我,屠镇东可能会在路上伏击a要我特别小
心,若非他们的告,我怎么会事前有所准备呢!”
  那枪手惊喜地道:“这么讲,我们也不必负保护不力的责任了。”
  唐烈笑笑道:“不,这种事不会有人公开承认的,你们是六七个人硬吃我,却反而给我
做翻了,同时这是公平的对搏,没有人玩鬼计,我是凭真本事反吃你们的,这一点你们必须
承认。”
  “是的,唐先生的身手非凡,应变机智冷静,而且在车子里暗藏一个代兵6实在是高明
当你车子到玫瑰宫时,我们还有人暗中钉看,确定你别无接应,人先生才决定在路上调截你
的6他认为有七个人,四把枪,便可以把你吃定了。”
  “五把枪!屠镇东自己也有一把枪。”
  “是的,人先生本人不但拳却工夫绝顶,枪法也是又准又快,唐先生若非出手第一枪就
击中他的要害,恐怕还不容易取得胜算。”
  唐烈笑了笑,这一切都是谋而后定的。
  屠镇东所以如此托大,是根本不相信唐烈敢杀他,否则以屠镇东的身手,唐烈却是摆不
平他的。
  但唐烈此刻却微笑道:“你们只要把实在的情形回去告诉人,屠镇东自己拔了怆,却没
有我快,因此他死在技不如人,你们的手也受伤了,自然不能太责难你们的。只要谨惯讲
话,过两天我进了龙虎帮,自然会为你们出脱的。”
  “真的吗?那要谢谢唐先生,以后还要你多提拔。”
  唐烈一笑道:“将来是否能合作愉快:全看你们的表现,回去对人什么话能讲,什么话
不能讲,你们自已应该知道,我不多讲了,我要走了。这里你们想法子收拾。”
  他上车坐好,马三保和马阿根忙也上车开动了。
  走了没有两分钟,马三保忍不住问道:“唐先生了真是这样吗?”
  “你是讲委托我杀死屠镇东,那当然没有的事。”
  “可是你对那两个人讲……”
  “我们闯了这么大的祸,只有这么讲才不会引起他们立即报复,我叫那两个人不要让,
实际上是要他们把话传出去,那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守秘密的。”
  “既是没这回事,拆穿了又该怎么办?”
  “不太可能,没有人敢用这话去问二先生和三先生的,他们只能放在心里纳闷,何况我
这么讲,也是有点影子,我跟他们打了一场牌,看得出那两个主见对屠镇东都有点不满意的
意思。”
  马阿根问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等我明天跟曹二谈过了再议吧,他们的确有意思邀我入伙,我进了龙虎帮,自然就没
事了。”
  “唐先生了你非要进龙虎帮不可吗?”
  “我并不想进什么帮,但现在却非进不可,否则我们就将面对龙虎帮以及所有黑道帮会
的攻击,我们这些苦朋友是斗不过他们的,而且我们也已经得罪了不少的人,想要再回头也
来不及了。不过,阿根你放心,我当初邀你们共事时的理想不会改变的,我讲过要为大家做
点事,这个诺言始终有效,你们相信我好了。”
  马三保道:“阿根哥,我们是在患难中认识唐先生的,倘是个读书人,绝不会出卖了我
们的。”
  唐烈虽然很安慰,但心情也很沉重。
  他实在没有把握如何去控制未来的形势,使得既能达成任务,也不辜负这些信任他的血
性朋友。
  要瓦解龙虎帮,他必须深入内部,而且取得他们的信任,但那样,他就要做一些对不起
良心的事,自然也是使那些朋友们失望的事。
  他只好走看瞧了,但任务完成是必须放在第一的。
  第二天午后,唐烈依然是西装革履,单人匹马来到了玫瑰宫。
  这次,他连马阿根的车子都不敢坐了,因为他无法保证此去的吉凶如何。
  门口仍然是阿宝带了两头大狼狗看守看,见了他,阿宝先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然后,她又低声地道:“唐先生了你的胆子也真大,昨天杀了屠先生,今天还敢一个人
前来。”
  “美人有约,就是要砍我的脑袋也是不能爽约的,至于杀死屠镇东,我完全走出于正当
的防卫,是他先着意要杀我,那怕巡捕房要抓我,我也不在乎,我已经请好了律师,有可靠
的证人。”
  “案子不会告到官里去的人但是却有很多的人对你是恨之入骨,要放你的血替屠镇东报
仇。”
  “我不在乎,照规矩来,一个对一个,比刀比枪我都奉陪,龙虎帮是个大门户,总不会
要流氓群打群殴吧,”“那些杀胚根本就是流氓,他们懂什么江湖规矩,不过你放心,在小
姐的地方,不会准他们乱来的。”
  “到这里来我绝对放心,二小姐如何我不清楚,但是阿宝姐却是女中豪杰,至少会主持
一份公道的。”
  “我?我是一个下人,管得了什么事?”
  “阿实姐太客气了,你在二小姐这儿是为了保护她,可不是仕么下人,你的先入在江湖
很有地位,将门虎女,你是为了替先人报恩,才委屈在此,谁敢把你当下人。”
  唐烈进一步地打听了阿宝的身世,知道他老子是个有名的武师,犯了死罪,被曹老总赦
了出来,终身感恩图报,还把会武功的女儿赔了进来。
  唐烈搜集的这些资料是很有用的,略加巧妙的应用它,他就会多了一个支持者。
  阿宝不自而然地挺了挺腰:然后才以充满感情的声音道:“唐先生|本来我是不管这种
事的,但冲着你这番话,我也要保证你在此地的安全。大家都在厅里面等看你,我不便陪你
进去,但是我把两条狗放在附近,危急时你只要喊一声”多多“,它们就会立刻宝进来帮助
你。”
  唐烈道:“啊,那真是多谢了,这是它们的毛字吗。”
  “不二它们叫来福和来喜,‘多多’是指挥它们攻击人的口令,这是一个秘密,别人不
知道的,除了我和小姐,你是第三个人。它们就蹲在大门口的石墩上,随时都能进去接应
你,所以你放心好了,它们不会误事的。”
  “它们会听我的话吗?”
  唐烈伸手摸看那两头魁梧的狗,而它们也伸出舌头舐他的手,十分亲热。
  阿实笑道…“没问题的,它们的训练就是听见信号,服从命令,当然不是任何人的命
令,必须要先跟它们熟识而且建立起感情,我跟小姐自然没问题。巧的是,它们对你也非常
约有好感,否则它们决不会对你如此亲热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这个我倒不知道,总不会我身上有看一股牛肉声的香味,而引起它们的好感吧,”
“唐先生了你真沉得住气,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讲笑话,难怪昨天举手投足间,就把阿
方那两条狼狗解决了。”
  “哦,提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先打个招呼,使我有了准备,光是那两条
狗,就能把我撕碎了。昨天晚上我把阿方摆平掉也是这个道理,这家伙太卑鄙,专会偷愉摸
摸暗算人,我一见到了他,只好先下手了……”
  “宰得,这家伙不但人可恶,那两条狗也同样地该杀,这儿是小姐的家,可是屠镇东一
来,就像个太上皇似的,神气活现的。他指东指西不谈,带来的两条狗,也同样的狗仗人
势,只要它们一来,就霸占了内宅的花园,把我的一对宝贝赶在大门口,所以你修理了那一
对狗,我跟我的宝贝实在开心,它们对你友善就是为了这个。”
  唐烈笑了起来,拍拍两条狗道:“原来为的这个,你们也太小气了了终究你们是主人:
人家可是客人,让它们一点也是应该的,来福、来喜你们免得对不对?”
  这是对两条狼狗讲的,把它们当作会听话的人似的,而且还伸出了手:“来,握握手,
咱们以后是好朋友,”略略受过训练的狗都懂得这一个动作,而且这是一个表示友善的动
作,至少,跟它们握过手的人,不会再受到它们的攻击。
  唐烈向它们表示过亲热之后,它们立却就接受了唐烈,一左一右地伴看他,走向了大厅
到了大厅门前,它们很有训练地,跳上了两边的石墩,蹲生了下来,倒是一副十足的看门狗
相。
  唐烈朝它们笑笑,他知道这一对突击手今天可能会帮自己一个大忙。
  因为花园中人。影幢幢,今天已经公开地在稍远处晃荡了,他们都带看武器,目光中带
看仇意,臂上带看一条白布圈子,那大概是为屠镇东带丧。
  虽然隔得很远,但已有一股浓重的杀气,。看来今天的确是来得去不得,想全身而退颇
为不易。
  但是唐烈毫不在意,踏入大厅,他原以为会见到很多人,却没想到,很意外地只有曹二
小姐一个人在等他。
  她穿了一套素白缎子的旗袍,淡淡地施了二层粉,显得气质淡雅可人,身上飘送看一股
法国香水的气味。
  她伸出纤手跟唐烈握手时,唐烈不禁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个女人无怪乎能活跃于十里洋场,周旋于达官贵宦之间而颠倒众生,她天生就有一种
吸引男人的魅力禀赋。
  “唐先生,我没想到你今天还会来赴约的,虽然我跟金三打赌,讲你一定会来的,心里
可实在没有把握。”
  “对美丽的小姐,我是向来不敢失约的!”
  “唐先生了你可知道今天很可能是一个死亡的约会?”
  “我不知道,我以为凶险已经过去了,昨天才是真正的死亡约会呢,我应邀抱看一片善
意而来,结果一进门,就差点没被两条恶狗撕成碎片……”
  “那是阿方自作主张,我很抱歉,他被屠老大纵容得太不像话了,昨天的事件,我跟金
克泉都很不满意,原也准备给他一点惩戒的,现在自然是不必了,唐先生自己在夜间给了他
更大的教训。”
  唐烈笑笑道:“曹小姐,我该称你为二小姐,还是称你为二先生,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
声。”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你也知道了,龙虎帮中的二先生就是我,龙虎帮是由屠
镇东、我和金克泉三个人一手创下来的。其实所谓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并不是我们地
位秩序,屠镇东被称大先生,是因为上海读音中屠和大同音,而我在家行二,金克泉本是三
少爷,就这样称呼下来了……”
  “龙虎帮中三位首脑先生一向都是神秘莫测,直到昨天见面,我才大概有了个评估,结
果跟事实完全相符,虽然没人告诉我,我也想到是你们三位了。”
  “噢|你知道我们就是龙虎三巨头,你怎么知道的?”
  “万老四代你约我时,已经点明了龙虎帮中有人要找我谈谈,他是第四把交椅,那么约
我谈的人一定是地位更高的三位先生了,我来得又见到了三位,察言观色,心中多少有个谱
子。”
  “你一定以为屠镇东是我们的龙头了?”
  “我没有这么想,在我的看法中,龙头、虎头都不是他,他只是一条蛇尾而已,倒是他
自己以为他是龙头老大,所以才那么跋扈,而自取死路。昨夜我才敢杀他。”
  曹雪芬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入不简单,一会儿间,看出了这么多,你根据什么作评断
呢?”
  “从他的德性上去评估,龙虎帮既为上海滩当今第一大帮,身为一帮之首的魁倾。自然
必须要有相当的风度和涵养,怎能如此毛毛躁躁的……”
  “唐先生了这个理由可难以叫人心服口服,你是在随口敷衍我。”
  “不,是真的,假如他真正是龙虎帮中的领导人,这个帮只会越来越小,而后被人吃
掉,发展不到今天了,一个门户的当家主事者,胸襟气度是最重要的。”
  “我们三个人创帮之始,是各掌握了一部份底子,我们目的不在打天下,我和金老三所
有的势力不是明的,只有他有一批人。哦,我忘了告诉你,他是山东黄海中的一个海盗盗
魁,我们邀他合作,目的也是他手中的一伙人力而已。”
  唐烈点点头道:“现在他手中的人力大概已经差不多了吧?我接触到的龙虎帮中,都不
是山东人。”
  “他原来的部属中,山东人就不多,而是以温州、广东为主,后来生意做开了、人手需
要越来越多,他旧日的手下,也都升为各方面的头目了。”
  “只是人手在,未必都再忠于他了。”
  “这倒很难讲,当年他们穷得没饭吃,现在一个个都肥起来了,会思想的,自然知道是
谁提拔他们的,对我们的话还肯听一两句,但也有些死脑筋,仍然把他当作老大,现在要找
你拚命的就是那几个人。”
  唐烈笑道:“这些人该换一换了,龙虎帮的真正目的是在做大生意,或大事业,就该以
和气生财。”
  “你怎么知道我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是你讲的,你讲龙虎帮志不在打天下,而以你和金克泉的底子,都不像是
要狠的角色,自然是在开业、赚钞票为目的了。”
  “唐先生!你真厉害,我只有一点暗示,你就知道了这么多。你到上海滩后,近日的表
现,我们都很满意,所以想邀你合作,屠老大却一直反对,经过再三的解释,他才勉强地同
意,那知竟发生了这种事,弄得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事情是我做的,让怎么样,要杀要剐我一身任之。”
  “唐先生!我不是这们意思,现在金老二正在对某些人加以疏通,但有些人可能对你不
太礼貌,希望唐先生多作忍耐,至于唐先生的安全,我可以保证无恙。”
  唐烈傲馀道:“有理行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是赢家,对输家总有几分同情,但不能
太过份,否则我姓唐的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曹雪芬对唐烈的倔强十分忧虑,但也不能对他作更多的要求。
  她正在为难之际,金克泉却带了一批人由侧门中进来了,那群人高矮不一,西装短打,
不伦不类。
  四爷叔也在里面,却不像在会乐里那么神气了,毕竟他只是龙虎帮中,二个二等的人物
而已。
  唐烈知道这一群人的地位,个个都跟四爷叔差不多的,但他没放在心上。
  那些人来到之后,一个汉子越众而出道:“这就是杀死屠老大的凶手,劈了他给屠大哥
报仇。”
  叫着冲了过来。
  曹雪芬忙道,“陈虎!要讲规矩|”陈虎悍然地道:“屁的规矩,屠大哥被他杀死了,
不剁他个十七八块,怎么能消得了恨我先来,”他才冲到唐烈面前,唐烈一伸手,一支手枪
正对准他的鼻尖,一阵的寒意便他全身都僵住了。
  他顿了半天才结结问道:“怎么!这小子没洗乾净,”曹雪芬冷冷地道:“你们不讲规
矩,我可不能这么不要脸,唐烈是我邀来的客人,我凭什么洗人家的身子?”
  陈虎道:“他杀了屠大哥、还要对他客气?”
  唐烈微微一笑道:“朋友,你该问问,屠镇东是怎么死的,昨天晚上,他带了一批枪手
想暗算我……”
  陈虚啡道:“不管那些,你杀死了屠大哥,就得给他抵命,他妈的,你们上呀,怎么就
怕了这小子啦!”
  有几个人有动手拔家伙的意思,也有两三个人感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部份则漠然
无表情。
  陈虎见没有人支应。他,忍不住又骂道:“妈的了你们一个个都发财了,忘了屠大哥是
你们的结义大哥。”
  曹雪芬道,“陈虚|你对屠老大是忠心耿耿,那怕豁出性命,也要为屠老大的死讨回公
道了?”
  “当然了|他杀死了我们龙头老大,若是不将他的心肝挖出来血祭屠大哥,我们以后还
能混吗?”
  金克泉也沉下脸道:“昨夜的事情若传出去,我们龙虎帮已经不能混了|堂堂一倍之
首,带了七八个人到路上去伏龚、打冷枪,结果被人家三个人就全部摆平了下来,这可贵给
我们龙虎帮大大的丢脸了。”
  陈虎道:“三先生上你怎么这样讲?”
  金克泉道:“我要怎么讲呢?昨天的事情瞒不了人,屠镇东在行事前还先向英国巡捕房
打了招呼,人家卖足交情答应不插手,却一直在旁边看看,结果却看见人家三个人,把我们
屠老大和七八名好手,杀成六死二伤。”
  陈虎叫道:“那是暗算!”
  金克泉沉下脸道:“陈虚,那两个伤者的口供你都听见了,他们是屠老大的亲信,不可
能帮看别人,你讲讲那种情形是谁暗算谁?先掏枪的是我们,倒下的也是我们……”
  “这……杀了他就是了,管他那么多!”
  金克泉哼了一声道:“陈虎,现在我们是上海滩上有名有姓的龙虎帮:不是你们当年在
山东干海盗,以前你们行事没人看见,怎么乱来都行,现在我们可要天天面对别人,不能拿
脸皮来揩屁股,”金克泉的这番话,便很多人的脸上变了色,话傧在是太重,重得叫人受不
了。
  陈虎一愕道:“屠大哥就白死了!二金克泉道:“他的行为沾污本帮名誉,我认为他的
死是他私人的行为,与本帮无关,而且他的行为,未获帮会同意”一切后果都由他自己负
责,至少帮中不想为他报仇!“陈虎的脸煞白,一下子被震住了。有些人的目中流露出了畏
惧之色。唐烈看得很清楚,心中暗暗得意。他昨天故意放走两个人,而且告诉他们,杀死屠
镇东是曹、金二人的本意,故而才暗中先打了招呼。这原是信口栽赃,但证诸金克泉今日之
言行,倒是不谋而合,故而很多人保持缄默,都是因为心中先有了一个疙瘩”不敢开罪金克
泉之故。曹雪芬忽然道:“对屠镇东之死,我认为咎由自取,但我对陈虎的义气也十分钦
佩,这些年来,大家忙看生意,倒是很少有人具有这份义气了了我支持你的报仇。”
  陈虎忙道:“谢谢二先生了”曹雪芬又道:“你们都是屠镇东最器重的老弟兄,在帮
中,也没有人比你们的资格更老,帮中不可一可无主,”陈虎道:“那自然还是由二先生、
三先生作主。”
  “我们三个人的事务是分开的,各人的部份谁也代替不了,也不便插手代替管,你只要
替屠老大报了仇,以后你就可以接替他的位子了。”
  陈虎喜莫名,不知该讲什么才好,。
  曹雪芬又道:“这是应该的,因为你那一部份,仍是要以义气和规矩为重,否则难以服
众。唐先生了屠老大死在你手中,你承认吗?”
  “承认|不过我们是正面刀、当面枪……”
  曹雪芬笑道:“你放心二龙虎帮不会要无赖,现在有本帮弟兄要为他找回公道,你肯接
受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要公平,唐某一概拜领,”“这好!屠老大弟兄很多,恐怕
不只一个人要为他出头,但我们不会倚多为胜,一个个地来候教!”
  “这个唐某只得一个人来,似乎太不公平了吧了”“屠老大是死在你的枪下的,枪下分
生死,一个对一个,纵便是车轮战,你也不会吃亏的!”
  “我怎么不吃亏,你们这么多人,每人挨上一份,我总有一次会失手的。”
  曹雪芬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不会有,多人的,龙虎帮中多半是义理分明的弟兄,
屠老大是在什么情形被杀的大家都知道。”
  曹雪芬很技巧地把话刹住了,但意思已很明显,她并不支持这个行动,让那些活看的人
作个斟酌。
  果然,她那边的人有一两个又呈退缩之意。
  曹雪芬摆了摆手,一个小丫头送上了两枝左轮枪和一盒子弹。
  曹雪芬在每枝枪内塞了两颗子弹,再把弹仓转了一下,放进盘中道:“好了了你们两位
各取一把,相距二十女,然后面对面,听见号令后,开始射击!”
  唐烈随便抓起了一把,将自己的枪收了起来。
  陈虎却退缩地道:“怎么我是第一个呢?”
  曹雪芬冷冷地道:“因为你是第一个自己站出来的。”
  “我可没有讲用这种方法报仇呀,”四爷叔这时第一次开口骂人了:“操那娘,陈虎,
你想用什么法?难道是大家一起上,打烂战,你当过土匪,别人可没干过,你要是没种,现
在就滚下来让人家出丢,所有人中间,就是你这付瘟相,丢大家的脸。”
  陈虎依然瑟瑟缩缩。
  这时另外一个人也光火了骂道:“他奶奶的,陈虎,你没种就不要出去,更不要叫好
听,你再这样子,老子就先毙了你,再替你出去。”
  陈虎无河奈何地拿起了枪,已经有人在厅中量出二十步的距离了,各放了一个椅垫,叫
两方各用一只脚踩上去。
  曹雪芬道:“好,我叫一二三就开始,一、二、三、”砰砰两响,枪声响了,是各放了
一枪,但陈虎的枪却飞向一边,抱看手叫痛。
  唐列在对面夷然无恙,脸含微笑,他的枪又快又准。
  唐烈第一枪就击中了陈虎的枪上,把枪击脱了手。
  陈虎的那一枪则偏向一边的玻璃,那枝枪落在地毯上直转,弹会被击扁了一块,无法再
转动,也就无法再使用了,而唐烈都还有一颗子弹,以他发枪的准度看,陈虎是死定了。
  陈虎自己也知道,抱住那只手,弯腰在地,痛号不止,实际上是借机会不起来。
  四爷叔又冷冷地道:“操那,陈虎,你的手没受伤,人家一枪打在你的枪膛上,是汉子
的站起来,痛痛快快地挨一枪!”
  但是陈虚怎么也不肯起来。
  唐烈笑了笑,朝看空中放了一枪,然后道,“兄弟侥幸没有倒下,还可以领受下一位的
赐教,是那一位来?”
  他这种从容的气度、精准的枪法,使得每一个人都寒了胆,居然没有第二个人敢再出来
四爷叔却借机下台道:“唐先生了我们倒不是怕了你,而是第一场被这个家伙搅得如此丢
脸,谁也不好意思再出来了,不过你的枪法也不错,现在我们相信屠老大昨夜是死在决斗中
的。”
  曹雪芬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还不相信,经过的情形是我们自己人回来报告的
呀,”四爷叔恭声道:“二先生打不是我们不相信,但大先生和七八个兄弟叫人家三个人放
倒了,总是叫人难以相信,总怀疑是靠看什么阴谋,现在当然没话可讲了。”
  金克泉道:“好,关于屠老大身死一节,就此算过去了,不管唐兄是否会成为我们自家
人,都不许再提了。”
  四爷叔道:“是的,全凭二位先生作主。”
  金克泉又道:“有关邀请唐兄加盟本帮的事呢?”
  “当然也是凭二位先生作主,二位决定了,吩咐下来,谁还敢反对,”“万四!这是你
讲的,目前我们还没有跟唐兄深谈,不能作什么决定,但万一我们有了什么决定,再有人反
对,我就唯你是问,”“这个属下保证不可能:就算大先生在世时,对二先生和三先生也是
十分尊重的。”
  “没有的事,昨天他就不肯听我们的劝告,一意孤行。”
  “所以大先生才会遭到意外,可见二位的意见十分正确,以后大家得了教训,自然会更
尊重二位了。”
  这个家伙的态度暧昧不明,谈话内容始终好像别有所指。
  金克泉点点头,皱起肩道:“好,你带看弟兄们先到后面去歇一下,等我们跟唐兄谈
过、了,再作决定,”四爷叔又带看那批人,甚至于还挟起了地上的陈虎走了。
  金克泉这才趋前跟唐烈握手道:“唐兄,发生了昨夜跟今天的事,兄弟十分抱歉,幸好
唐兄神枪无敌!”
  那里!那里!只是对手太弱了一点。“曹雪芬笑道:“唐先生了陈虎是帮中第一名好枪
手,怎么会差到这种程度,他是受了金二哥的托付,故意如此示弱,以便压住别人的。”
  这下子轮到唐列在发怔了。
  曹雪芬见他一脸的愕然之色,才含笑解释道:“陈虎是二哥的亲信部属,也是帮中很有
名的枪手。二哥叫他出来前,便已经跟他讲好了,要他找你生事比枪,然后再故意慢一步,
输在你的手中,这样一来,你加入木帮的事,就不会再有人作梗反对了……”
  唐烈装出不高兴地样子道:“虽是金先生的好意,但是大可不必,我这人别的不敢讲,
一枪上倒是下周真功夫的,不用任何人相让的。”
  曹雪芬微微笑道:“唐先生了我知道你在家里是有名的神枪手,弹无虚发!在十步之
内,可以打灭燃烧看的香烟头。但是,那是死的目标,跟人打就不同了,跟杀人尤其不同,
那是一种杀手的功夫,是常人比不了的。”
  唐烈心中当然知道杀手、枪手,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但是他的口中却必须强辩,不能露
曲内行的样子。
  因为在家中,他已造成了一个逞勇好门而略具小聪明的花花大少的形像,这个形像是不
会受人怀疑的,他也不能太过精明。
  所以他仍然固执地道:“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同的地力,我能在黑暗中打灭烟头人还怕打
不中一个人?”
  曹雪芬与金克泉都笑了笑,这是对他的无知感到满意的意思。
  然后金克泉又道:“唐兄的枪法当然不必要人相让,但是兄弟必须慎重、以免发生万
一,由此可知我们唐兄的寄重了,”这番话使得唐烈也满意了,含笑看道:“多谢金兄好
意,兄弟实在是不知道,可是后来为什么?”
  曹雪芬抢看道:“后来我看他做得太过份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才补了他一
枪,现得他多嘴,枪手、杀手是世界上最不可信任的人。因为他能为钱去杀人,就不可能永
恒的忠心,当初他能叛离屠老大,以后自然也能叛离金二哥。再者,这个人气量太窄,有仇
必报,你已经再三的给他难堪,时日一久,难保他不会报复你,所以还是徐掉的好。”
  蕾烈歉然地道:“那是真的很对不起了!”
  金克泉一笑道:“没什么,只要唐兄肯参加,一切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唐烈道:“金兄、二小姐,我实在不明白,贵帮何以要对我如此的偏爱,我不但是个无
名的小卒,也没什么特殊才能,无拳无勇,光一身!”
  金克泉笑道:“唐先生太客气了,你一表人材。”
  唐烈笑道。:“贵帮该不会在招女婿吧,”曹雪芬白了金克泉一眼道:“金老三,你不
懂得中国成语就少卖弄,免得闹笑话,唐先生,我们要借重你,主要是因为你有江湖人的气
质而不是江湖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龙虎帮虽是在江湖上讨生活,却不是混江湖,也不是为了要拓展江湖的势力,我们不
想组成一个大门派,所以不想要真正的江湖人加入。”
  “可是贵帮的组成全是江湖的班底?”
  “不见得,我和金老二都不是。”
  “但其他的人几乎全都是的!”
  曹雪芬一叹道:“是的,这是很伤脑筋的事!因为有许多事必须要运用江湖手段。才要
借重一些江湖人。但江湖人毛病太大,很难合作得好,所以我们才想要借重唐先生去压住那
些江湖人,而我们也可以合作得愉快些。”
  “这么讲,是要我补屠老大的缺?”
  “是的,甚至于你可以顶上他的大先生。”
  唐烈摇了摇头,其他两个人却紧张起来。
  唐烈这时却又笑道:“不能这么做的,那样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的,第一,那个四爷叔
就会反对。”
  金克泉道:“他不敢的,只要他敢讲个不字,我就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唐烈庄容道,“金兄!办事情不能这样子的,即使你有权利,也要顾虑到别人的尊严,
尤其是面对。一批中国的江湖人,你可以利用他们,但不能踩在他们的头上。”
  曹雪芬横了金克泉一眼,道:“金老二,你要改改你的毛病,否则没有一个人跟你处得
好,”金克泉似乎对她略有顾忌,吱唔地道:“我只是保证万老四不敢玩花样。”
  唐烈笑道:“不管他是否反对,都不宜太刺激他,因此我想应该由他来补上大先生的
缺……”
  “那不行,他的工作很重要,没人能递补。”
  “有的!我,我担任他的工作。”
  曹雪芬笑道:“唐先生了他不会放手的,而且我们的目的是想要慢慢地把他手下的江湖
人代换出来……”“那就更需要由我来担任了,至少,我手中也有一些人,可以接替他的事
务,而我的这些人都不是江湖人,只是受雇用而不会形成一个帮派,随时可以更换而不受别
人的干扰……”这正是金克泉希望的情势,因此他热烈地支持看。而且,金克泉远保证道:
“这样好,这样好!唐兄,你就放开手去做,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我可以保证达到二位的希望,也可以保证不会造成私人的力量来抵制二位,只是有一
点,我要知道,我有多大的好处?”
  “唐兄要什么好处呢?”
  “钱!自然是钱,我保证把事情办好。但要有相当的代价,我带来的人也一样,他们可
以不争权、不抢地盘,但要有足够的酬劳。”“钱没问题,唐兄要多少?”唐烈算了一下
道:“两成,每笔生意做成后,我要分两成红利,跟我办事的人也要两成!”金克泉一惊
道:“什么?那不是四成了吗?”
  唐烈道:“是的,四六折帐:这是很合理的代价,我们负责完成一切行动,甚至于四爷
叔那边,也由我去负责疏通,但对于如何接洽生意,我们一概不管。”
  金克泉看看曹二小姐,两人都忍不住笑意,显然地,唐烈的要求比他们所想像中的数目
来得低。
  所以,金克泉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唐烈终于打进了龙虎帮,他很聪明,不肯树敌,把四爷叔捧了上去,接替了四爷叔原先
的位置与工作。
  在龙虎帮中,这是第四把交椅a是直接指挥行动的司令。
  这样子总算做到了皆大欢喜,再也没有人为屠老大的死而问难了。
  可见屠老大在以前也不得人心,只不过大部份班底都是他在太湖带过来的,才使他势力
喧天而已。
  四爷叔成了四先生,高高在上,能够与二小姐、三少爷平起并生了,每天也可以坐享清
福,不必再去巡视了。
  而且有事情时,可以参加决策,而不是以前那样听人指挥了。
  他比大先生会享福、会摆派头,出入都是两部汽车,带了七八个保镖呼啸随从,他是正
式以龙虎帮新掌门龙头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备受瞩目注意。
  四爷叔很满足,也很放心地将一切事务与人员交给了唐烈。
  原先,他就心唐烈会爬到他头上,或夺走他手下的人员。
  现在他公开地站了出来,龙虎帮的人都知道谁是老大。而且那些人又多半是他旧日弟
兄,他相信没人敢违抗或背叛他的。
  而唐烈只不过是他的助手而已。
  这是唐烈跟他谈的条件。
  金克泉与曹雪芬仍然是居于幕后,除了少数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但真正了解内
情的人,才明白这两个人才是龙虎帮中的变魂。
  唐烈接手之后,才知道龙虎帮势力之大了。
  他们在上海滩头的地盘之大,可以请没有一个帮会比得上。
  在地方上,他们不是最强的,却是最大的。
  包赌、包娼、包办了码头工会甚至向商家收保护费。
  他们跟一些黑社会组织分享看各种非法而没本钱的利润,但是绝不取最大的一部份,那
一份是留给各地的地头蛇的,以换取一份交情。
  那些。地头蛇独霸一方,龙虎帮却分散在每一个地区,只要龙虎帮高兴,他们可以轻松
地吃掉任何一家,这一点,彼此都清楚。
  所以大家都对龙虎帮刮目相看“没有人敢动他们的眉毛。或拔他们的胡子。花捐、赌
税,以及一些例钱规费收入,虽然也是个大数目,但比起龙虎帮中那些特别生意收入,则又
远瞠乎其后。以前,屠老大干一票抽一成,这一成的一半入了他的私囊,一半则给出力的弟
兄们分润。现在。唐烈的胃口大了,伸手要求四成,但是他却能提供十足的保证,答应每一
票生意都亲自出去坐镇。唐烈的要求比以则多出了三倍,这是很高的比例,但他解释看自己
有一批人要养活,这批入不加入龙虎帮,而且是用来作为行事时的支援,当然也含有监督的
意思。金克泉与曹雪芬居然也同意了。于是唐烈加入后,龙虎帮中,无形中已分成了三个系
统——金克泉与曹二小姐是一个系统。唐烈本身是一个系统。四爷叔跟那些旧日的江湖弟兄
又是一个系统。而金克泉与曹二小姐又分别代表了一个势力集团,他们两个人似乎又另成两
个系统。这些错综的关系,只有唐烈一个人能完全贯穿。所以,他加入龙虎帮三个月后,地
位已非常重要了这主要是由于他的确有两下子。他一共接下了三批生意,数目都不大不小,
这显然是金克泉对他还没有十分的信任,要,考验一下唐烈的能力。唐烈都办得很漂亮,丝
毫无损地把货物接下来,再分派出去,每干票货色都很惊险,原因是风声都在事先透了出
来,想伸手分肥的大有人在。唐烈凭他的机智以及详细的策划,还有他隐在背后的那些人,
也是一支奇兵,每当别人全力对付龙虎帮时,那些人总在背后插手,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片甲不回。三票生意中,一笔是鸦片,一笔是海洛英,上海人称之为白面,另一笔则是军
火,三票都是抢手货,人人眼红,但是获利极大。以前,在屠先生手中时,这主票生意纵然
不被人吃掉,也要被人分掉一半去。但唐烈却能不叫人占半点便宜,更还给对方一个强烈的
打击。剪除掉不少障碍,使得龙虎帮的声威大振,便得人人都对之刮目相看。算起帐来,金
克泉发现虽然唐烈要了四成利润,但是仍然比以前划算,他对唐烈拉拢也更热切。四爷叔对
唐烈也十分满意。因为,唐烈不但使他的地位更为崇高,而且使他的收入平添了数倍,在龙
虎帮中,也更受尊敬了。他为了表示对唐烈的感激,他买下了一幢小洋房,把桂花阿九送了
过去,作为唐烈的藏娇金屋。这件事却做得未见高明。唐烈先是欣然接受下来,而后私底下
向他表示,阿九最好还是留在四马路的会乐里,不必要她再做生意,主管花捐的收入,却不
宜住到小公馆里去,因为有人会不高与。四爷叔先还不明白,后来再经别人咬了一阵耳朵,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唐烈已经跟曹二小姐打得火热。他每天至少要在玫瑰宫的香闺中逗留半
天,自然不方便再作他务。四爷叔知道内情后,笑看连拍唐烈的肩膀道:“阿弟,你真有办
法,这位二先生不但人长得漂亮,家世后台又硬,搭上了她。老弟前途无量了。”
  唐烈耸耸肩笑道:“这还要四爷叔的帮忙,人家是显宦门第,我怎么高攀得上,目前走
得近一点,无非是靠看四爷叔的支持,凭看帮中的这股实力,人家才对我另眼相看,要不是
想利用我。早就把我一脚踢开了。”
  “那里,二小姐在上海滩走出了名的玉美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多少人想追她,都连
握一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你老弟却经常在她的房里一泡半天。”
  “我们是在商量事情。”
  “她的玫瑰宫里没有别人可以进去,再秘密的话也可以在大厅里敞开来谈,用不看躲进
卧室,关起房门来谈呀,”唐烈的脸红通通,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但却没有作更多的解
释。
  四爷叔的笑声却更洪亮了。
  其实唐烈只是口中假撇清而已,他跟曹雪芬早已进展到十分火烈了。
  这一天是下午四点懂,正是二小姐平时午睡方醒,准备起床梳妆的时间。
  但今天她却腻在唐烈的怀里:犹自舍不得分开。
  唐烈旭是一样,他的手在曹雪芬全身的上下,到处游移看,心中禁不住又怦然而动了动
这个女人的确够得上是天生尤物,肌肉细滑柔软有弹性,纤合度,处处都足以令人销魂。
  唐烈自信不是爱上了她,却也无法、否认,实在很舍不得离开她,因为她除了美丽的形
体外,更别有一种令人动心处。
  唐烈一向是很有自恃的人,而且温柔乡中,不知过了多少磨练。
  当他发觉自己居然还难以抵制这女人的幼惑时,立刻心生警觉,不自而然地推开了那温
柔的身体。
  曹雪芬自然也是醒的,她闭着眼,只为了她很享受唐烈的抚爱,同时也很满足自己的女
性魅力。
  在她的温柔陷阱中,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的。
  因此,唐烈近乎粗暴地将她推开时,她非常震惊,几乎是难以相信地看看他,唐烈也感
到太突兀了。
  十会儿,唐烈歉然地道:“对不起,雪芬,我忽然想起,五点钟跟金三还有个重要的约
会,不能再耽误了。”
  曹雪芬娇声道:“你也真是的,那也该先讲一声呀,突然把人一推,吓得人家的心差一
点跳了出来。”
  她拍看心口,但故意晃动着那一对动人的乳峰,唐烈的心又跟看跳了。
  但他只好故意避开不看,一面穿衣一面道:“金三讲这一次有一票大生意?还约好了另
二个大主顾在六国饭见面,不能迟到的。”
  “他又有什么大主显,咦,怎么没告诉我?”
  “是万老四接洽来的,是军火方面的买卖。对方还是几个军方的代表,价钱方面很爽
气,数量也很大。”
  曹雪芬立剌紧张地问道:“军方代表?我更应该知道才对,怎么事先没有一点讯息呢?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伯父对手那一倍的,这不是存心拆我的台吗?”
  唐烈一拍脑袋道:“一定是的:所以金三寸叫我别告诉你,倘不知道我们关系,还一个
劲儿的给我,讲了你许多闲话,也叫我别告诉你这趟生意。”
  “什么,这个死东洋赤佬,他讲了我什么?”
  唐烈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拥在胸前,吻看她的唇,含混地道:“管他讲什么,反正我
总:不会听他的。”
  曹雪芬大概也知道自己让人可非议的地方太多,不敢再追问下去,只是耽心地道:“小
唐!金三瞒住我的这票生意一定有问题,你不要去接下来好了。”
  唐烈笑道:“那不好,这样一来,他知道我们合成一伙,以后有事连我也瞒了,生意照
接,然后设法加以破坏,叫他们空欢喜一场就是了。”
  “怎么破坏呢?他们双方都是够狠的。”
  “他们若是真够狠,就可以公开交易,不必挑到我们头上了,他们之所以要我们中间接
手,就是他们都还有顾忌的地方,只要通知他们顾忌的那一方就行了。”
  “对!小唐,你真行!那么你打算通知谁呢?”
  “不是我通知,是你通知,我没理由破坏这笔生意,你才有必要。”
  “小唐!你还跟我分这么清楚!我们两人还分什么家。”
  唐烈的态度却很坚定地道:“不了雪芬:这必须要分清楚的,我把事情通知你,已经是
故足交情了,至于如何看手,那是你的事。”
  “那有什么关系,我信任你就行。”
  “雪芬、这就很不聪明了,在龙虎帮中,并不是你曹雪芬一个,人当家,我也不能只应
付你一面。”
  受文者:大雷神总部。
  要旨:为本月十日之杨树浦行动请求特别支援。
  内容:一、旋风七号之打入行动极为成功,刻已成为龙虎中之重要人物。
  二、已证实该帮为皖系曹氏与日方共同组合之帮派,主要工作在从事军火及鸦片与海洛
英销华。三、日方又拟与直系产生连系,本月十日,有步枪两千枝、弹药十二万发及手榴弹
五千枚,将以廉价售交直方代表彭大海。查彭大海本人不仅为直系张氏心腹,且在杨树浦,
亦为铁钩党之魁首有手,三百馀名,俱为码头苦力,声势壮大。四、此笔交易系隐瞒曹氏而
秘密达成者,意图壮大张氏,拉拢直系而抑制皖系,进一步达到控制我中华之目的,用心可
鄙。刻已将消息告曹氏,届时必有行动。唯此笔军火落人曹氏之手,亦非国家之福,职拟加
以毁弃或转取为国用。五、职因目前之身份掩护成之不易,尚须留于龙虎帮中作更大发挥,
对该笔军火,无法作适当之处置,故呈告钧长,请适时派遣人员前往接手支援。唐烈到四马
路会乐里,在桂花阿九的房中,查问了一下近期花税收取的情形,结果良好那是因为唐烈接
过四爷叔的工作后,着实又表现了几手,把一些属于别家的地盘整个地盘了过来。讲盘是客
气,他是摆开了话,叫人家让了出来,不过他也付出了一笔代价。代价并不低,差不多是半
年的总收入,但这是一块肥肉,没有人肯舍得出让的,不过封在见过唐烈展示的实力后。乖
乖地拿了钱走路。他们明白,唐烈肯出钱已是仁至义尽了,就算一文不付赶他们走路,他们
也只好接受的唐烈接过手后,又大力地圹充了营业范围。本来四马路一带只有中国的长三堂
子,唐烈又增加了一批东洋的艺妓和白俄的妓院,黄发金发,各色美女都应有尽有,使得四
焉路声名更响,也使得生意更好。因此,原先对唐烈的掳充计划表示反对的弟兄们,由于收
入的增加而转为支持,唐烈更把自己私人的力量也渐渐地转了进来。早些时跟看他一起闯天
下的一批人,都有了很好的安排。唐列明白,要一批血性朋友帮助自己卖命一两次是可以
的,长期要他们帮忙,就必须让他们有很好的收入。而唐列在安排这方面的手段是足以令人
激赏的。他不但顺利地安插了自己人,也便旧日四爷叔手下的弟兄进帐更多,便得人入满
意、皆大欢喜。唐烈隔两天一定要来巡视一遍,听取各项业务报告,处理一些问题,最重要
的是调集人手。龙虎帮有额外的私务时,他仍是运派旧日的龙虎帮之众,自己的人手只负责
监视及支援今天,他照例在阿九姐的房中混了半个钟头,把给雷神总部的星文转交了出去,
随却把应名而来的小山东和徐荣发叫了进来道:“今天有笔大生意,你们知道吗?”
  “厅四爷叔讲过,要我们一切听唐先生的!”
  唐烈点点头,然后放低声音道:“这趟生意恐怕有风险,因为生意是三先生私下接洽
好,瞒住了二先生的。”
  徐荣发对于内情较为清楚一点,连忙问道:“是什么样的货色呢?又为什么要瞒住二先
生呢?”
  “还能有什么别的,当然是洋枪子弹,货要交到杨树浦的彭大海,他是关外张大头的代
表,所以不能给二先生知道,但看样子,二先生似乎已经知道了。”
  “二先生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我不知道,今天我到玫瑰宫去,二先生要我晚上陪她听戏去,我因为有事,藉故
推开了,她讲了一句话,你今天晚上不陪我,一定会后悔的……”
  小山东笑道:“这也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呀,”唐烈道:“我知道,可是她讲话时的表
情,彷佛在作什么暗示。使我想到今天的事情不太妙。”
  徐发搓看手道:“这倒是,要不要通知三先生一声,把交货的时间缓一缓。”
  唐烈笑道:“阿发,你在讲笑话,货色已经到手了,这批货是不能进仓的,一卸下就要
送走,所以才用得看我们,交货时间迟延,货色要放到那儿去,还有接货的对方,一切都准
备好了,收到货付钱,延迟交货,要赔偿对方的损失,这损失你我可负不起。”
  “可是,万一货色出了问题呢?”
  “管他的,只要我们尽了力,损失也下会要你我负责,只有一点,你我要注意,如果插
手的人是二先生那方面的”就不必太认真,放一份交情。“”那样子行吗?我是讲以后要如
何交代?“”我们不必管,由二先生、三先生交涉去,“”那恐怕不太好吧,三先生是后台
硬。“”阿发,你真是死脑筋,我也知道三先生的后台是东洋人。比二先生硬得多,但是你
要明白,这究竟是中国,日本人不能硬吃过来的。再者,我们也是中国人,不管我们对三先
生多忠心A仍然只是一群走狗奴才,只有在二先生那里卖份交情,我们才会受到重规。“”
是了是,还是唐先生明白,那就听唐先生的。“”阿发,其实我今天可以不打招呼的,二先
生那边要下手,一定有十足的准备,我们就是拚上了老命,也不见得能摆得平。但是,我们
的交情不错,我不忍心白看你去送死,也不忍心地看你那些弟兄冤枉送命,才先点了一句。
“徐荣发十分感激,连连道:“是的,是的!谢谢唐先生,我去报告四爷叔一声,他也会感
激你的。”
  “阿发,你这么一讲就不上路了,生意是三先生跟四爷叔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四爷叔当
然知道会得罪二先生,但他还是接了,是存心硬吃的,若是四爷叔知道,他不会停止今天的
交易,只会加强人手。”
  “那样一来,二先生那边就会知难而退了,”“会吗?你知道二先生手底下的人有多
少,龙虎帮部使出动全部人手,比得上那边吗,硬碰硬的结果不讲,首先倒楣的一定是我们
这批交易的人,你们为四爷叔送命是义气,我夹进去又算什么呢。”
  “唐先生的意思如何呢?”
  “四爷叔认为你们拿了钱就该卖命”我却认为这点子钱买命太便宜了,所以才通知你们
一声,到时候我们虚应一下故事,然后责两句交情放手,以后由他们去。“”四爷叔不至于
如此吧,若是没有了我们这些弟兄卖命,他在龙虎帮里也是混不起来。“”你以为他还在乎
当这个掌门人吗?人家已经在香港和外国开了几个户头,准备出国做大老板了。“”有这种
事吗?“”我不必造谣,有几笔钱是我经手替他汇出去的,他现在跟几个外国洋行的买办称
兄弟,你又不是看不见。“徐荣发不禁沉默了。唐烈拍拍他的肩膀道,”阿发,四爷叔为帮
中辛苦多年,现在有了点成就,他求个后半世安稳也是人之常情,但你还年轻,还要混下
去,所以要珍惜这条命和手里的一点本钱,去准备吧,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还是像平常
一样,八点钟集合出发。“徐荣发的脚步有点沉重,低看头走了。唐烈心中很高兴,他知道
在徐荣发这颗实的心中埋下了这颗炸药,迟早可以把龙虎帮炸得分崩离析的。而且也可以把
军阀、敌国等侵略分化中国的阴谋炸得粉碎。这一批江湖人欺凌善良,为害国民,没有民族
意识,唯利是图,本是死不足惜的,但唐烈却不这样想。他知道他们都是血性汉子,只是误
入了歧途而已,只要因势利导,不难改变成为一股保国救国的勇流。唐烈他要尽最大的努力
来拯救、启发、引导他们。八时正,唐列准时出现在黄浦江畔的码头上,这儿是龙虎帮的势
力,连不属于龙虎帮的敬帮工人也被唐烈收了过来,而且海关部门也都打通了关节。所以他
们从日本大野丸货轮上卸下了五十几口大木箱,两百多只小木箱。大木箱中是两打步枪,小
木箱中是两千发子弹,不占太多的空间,但却很沉重,连小箱子都要两个大汉抬看搬。足足
装了十辆大卡车,装得并下满,但卡车的十个轮子却被压得走了形,证明货色很有份量。唐
烈带的人并不少,每辆卡车中除了司机外,还有两名押车的弟兄,唐烈自己带看小山东和徐
荣发,生了一辆小轿车在前面引路。这一路上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徐荣发的肩头略
略开展……到了杨树浦,小码头上停了十几只乌篷船”显然对方也已经接货了,看起来也是
非常的平静。但是人唐烈知道,今天晚上是绝对不会平静的,一场凶险的激斗已经揭开了序
幕。码头上似乎没有人、寂静得可以听见旁边老树上夜枭咕咕的叫声。小山东有点不安地
道:“奶奶的,照规定彭大海应该在码头上接货交钱的,怎么连个儿影都没有?”
  唐烈却沉看地道:“事情是有点不对劲,叫车队留在后面,加紧戒备,开一部车子跟我
过去联络验货就行了,其馀的车子掉头熄火。我用车灯做暗号,若是一切没问题,我连闪四
次,你们就开过来。若是有变化,我就叫一声,要你们过来,你们加足油往回冲。”
  小山东一怔道:“唐先生,为什么你要我们过去时,我们反而要往回冲呢!”
  唐烈道:“我带一部车子过去,对方也许会要诈,把我制住,胁迫我交货而想赖掉不交
钱,我若是不小心看了他们的道,只好假装答应,出声音招呼你们过去。”
  “那我们跑了,你又怎么办呢?”
  “我跟他们无冤无仇,谅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只要你们跑掉了,他们断了指望,只
好放我走了。”
  小山东道:“这倒不一定,彭大海那个人气量又窄、性子又暴躁,他可能把气发在你身
上。”
  唐烈笑道:“我谅他不敢,你们回去后,不会白饶他的,何况我还有一批过命兄弟呢,
他犯不看树下强敌的。”
  “他若存心耍手段,自然是有了防备。”
  “不,他如果决心在这一票上玩花样,自然会作好了准备,可是他没有捞到好处,就得
重新合计了,要人拚命也要拿出代价的,没有好处,肯为他卖命的人就不多了。当然,我是
冒些危险的!”
  小山东关怀地道:“正是因为会有危险,所以唐先生可以不必要自己去,换了我或是阿
发去就行了。”
  “阿发要在第一辆车子里,跟我一起过去,我是必须要去的,第一、我是这笔生意的最
高负责人,我不去,对方不肯交易的。第二、我既是倾队的老大,分红占了大份,就要尽到
责任,有危险时应该走在前头,我虽然混进江湖的日子还浅,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这番话豪气干云,小山东、徐荣发听了感动万分。
  小山东一拍胸膛道:“好!唐先生,我小山东混江湖十几年了,今天才算见到一个真正
的男子汉,今天你平安无事最好,若万一有个意外,我一定会替你讨回这笔债。”
  “不要乱来,回去后听四爷叔的。”
  “不能听他们的,四爷叔的安稳日子过人了,早已经忘记义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除
了他带在身边的几个人,他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k很多兄弟对他都不满意了,要不是我们几
个人压看,一帮老兄弟早就散了!”
  “小山东!不能这么讲,他毕竟是我们的头儿!”
  “鸟的头儿,他只会帮看外人来欺压自家兄弟,这些年来,他尽拿我们的兄弟做人情,
向人家卖交情,弟兄们不知受了人家多少的鸟气……”
  唐烈还待讲话,小山东又道:“唐先生了你别解释了,这批卡车司机都是我的磕头弟
兄:我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也作得了十成主的。你能够安全的在帮里,大家都死心塌地的
听你吩咐,否则我们自己也会知道走那条路的,他奶奶的,我们也不是木头人,要厅人摆布
的。”
  他气冲冲地转身,去找他的司机弟兄们传达命令了。
  唐烈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山东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对帮会很不满意,”徐荣发道:
“这批卡车司机是他招来的弟兄,他一直就对四爷叔不满意,尤其四爷叔把他调到身边去垃
包车,他更憋了一肚子的气。”
  “是啊,我来到之后,知道他原来是开卡车的,忙把他调回货运行去,这种人去拉黄包
车太委屈了。”
  “那是因为他的脾气不好,常使性子,而那帮司机又都听他的,四爷叔为了压压他的性
子,才故意叫他拉黄包车的,免得他在货运行里捣蛋。”
  “他怎么肯的?我看他不是能低头的人,”“他是没办法,因为他的兄弟都欠了四爷叔
一笔债,签死了合约,而且他有个生病的老娘,他却是个孝子。”
  “这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龙虎帮中的债,谁敢赖下不还,这是一,他若是敢违抗四爷叔,首先遭
殃的是他老娘,就这样扣死了他。最近几次,由于唐先生来接事,分的红利增加,那些司机
们的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而他老娘也过身了,他没有了顾忌,再加上今天下午,听了唐先
生的话,认为四爷叔是存心叫他们送死,心中更不高兴了。”
  “我只是猜测而已。”
  “唐先生!三先生瞒看二先生跟对方做这笔生意,四爷叔是知道其中利害的A他之所以
不反对,大概也真是存心想把小山东这批司机弟兄做个解决,因为控制他们的条件消失了,
留下就不太稳当。”
  “四爷叔待人的方法实在不敢恭维,一批血性弟兄,只有用真心去结交、怎么能用手段
呢?”
  “四爷叔讲龙虎帮将来不在江湖上发展,我们不需要血性中人,这种人毛病太多,有时
会不听命令,自作主张,所以最好是雇用一些钱买得到的打手。”
  “阿发,看样子你是见过四爷叔了。”
  “唐先生了我是四爷叔提拔起来的人,有事必须告诉他一声,所以找打了个电话,告诉
了他:先生可能晓得这笔生意,间问他的意见。”
  “他怎么讲?”
  “他讲生意照样进行,一定要把货交出去,二先生与三先生的纠纷由他们自己解决,我
们管不看,”“可是我们的弟兄夹在中间”可能会送命。“”他叫我自己注意,苗头不对拔
腿就溜,不必管其他的人,反正小山东那批人不打算再用了。“”四爷叔却把我也坑在里面
了。“”唐先生了尽管你进来后,把四爷叔高抬在上,可是帮中的人,渐渐都投向你了,四
爷叔看在眼里,心中总不是滋味,“”我知道有些地方是做得太过份了,但我不想挤掉他,
只是照他的做法,龙虎帮非垮掉不可。“”四爷叔不在乎,他本来也不想在江湖上称雄。
“唐烈想了一下,道:“我知道他的意思了,倘是想帮日本人在中国弄到好处后,投身到那
边去。”
  “他没有那样讲,他只讲在江湖上是混不出名堂的,日本人国势强,做靠山比较长久一
点。”
  “阿发|你对这番话有什么看法?”
  “我也知道日本人势力很大,只不过我是中国人,再怎么卖力,也不可能变成日本人
的,却便日本人占领了上海,我也不会神气到那里,”“好|阿发,你有这个想法,我很放
心,老实讲,我深一层了解龙虎帮的内情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我们是在间接替东洋赤佬
做走狗打击中国。”
  “怎么会呢?我们只是转手卖一点东西而已。”
  “转手实武器,让我们自己杀自己,卖鸦片、白粉,害的是我们中国人,等到我们元气
大伤时,他们就可以一口吞掉我们了。”
  “我没有想到这么多,都要怎么办呢?”
  “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在我们中国很大,而且政府也不是真正糊涂,相信已经看
穿他们的阴谋了。我们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到了机会来时,我们再替中国人尽点心好了。”
  “是的,唐先生,还是你明白,反正我总跟看你。”
  唐烈又拍拍他肩膀,士了车子,慢慢地向前开去。
  一直来到码头边的小屋前,唐烈才下来,迳直推开了屋门。
  他发现彭大海挺看一个大肚子,坐在一张桌子前,锐利地眼神注视看他,另外有四支手
怆比看门口。
  唐烈不高兴地道:“彭胖子,你是怎么回事。讲好十二点交货,你这边却一点都没有准
备,”彭大海冷冷地道:“货款早准备好了,一共是两箱条子、五箱大头,但你要把货交到
才行。”
  “货来了,你可以来点一下。”
  “只有一辆卡车?”
  “那是样品,等你验收好了,其馀马上到。”
  彭大海冷笑道:“唐烈,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易,你也知道我姓彭的不是随便好吃的,大
风大浪都经过。”
  “彭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大海冷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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