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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雷神》


第二十二章



  他出来的时候,也十分的秘密,从来不与人预约时间,悄悄地离开,行动都有好几名白
俄枪手保镳。
  但上海毕竟是中国的地方,也是龙虎帮的天下,唐烈要对付他,总不愁没机会的。
  这次,他必须运用龙虎帮的人手,避开执法处的关系,而且他本人也得避避嫌,把指挥
的工作交给许荣发,他则退居策划的工作。
  然后,他却借重了日本的特务机关的助力,协助一些技术性的工作。
  日本人自从日俄战争之后,对俄国人一直抱着不友好的态度,最主要的是,两个国家在
中国东北利益的冲突。
  他们双方都想将中国的东北据为己有,利益上冲突造成了战争,结果俄国战败了,导致
了沙皇政府的垮台。
  但新起的共产政府,对日本并不感激,他们对东北仍末死心,有机会仍然向前一点点的
蚕食。
  日本虽曾尽力阻止,但是地广人远,有时难以顾及,以至纠纷时有发生。
  两个国家的关系一直很坏,所以,他们很乐意帮唐烈的忙,何况还有稻田姐妹对唐烈的
私人感情,办事自然更为卖力。
  唐烈要求知道的是,巴洛夫将在什么时候,可能有活动,以及他的照片。
  日本间谍的效率在某些地方是很惊人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消息和照片就出来了。
  后天下午两点钟,中国共产党知识青年党部成立,巴洛夫受邀前去讲演。
  虽然还没有正式答覆,但预定他会去参加的,因为这一批所谓中国青年知识党员,是共
产党在中国的主力人员。
  那也是一批狂热的激进派,对共产主义的着迷像是疯了一般,对巴洛夫更是崇拜无比,
所以已洛夫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且他也较为感到安全。
  唐烈也着手布置了,他的狙击和监视的路线很长,几乎从俄国领事馆不远的地方,一直
伸展到会场。
  这一条线上分为一百多个点,每个点配合有三个人,两名枪手,一名观察人员,狙击的
行动开始于会后。
  唐烈几乎出动了龙虎帮全部的好手。
  但是这件事做得很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每一个小组也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一组,另外有
些配合的人员。
  他们事先也不知道要狙击什么人,直到他们到达了指定狙击地点后一小时,才由徐荣发
的手中接到了照片,知道要狙击谁。
  这么做是有用意的,唐烈唯恐狙击人员中,也有了共产党的成员,而把消息漏出去。
  而且,也为了确定巴洛夫的行踪,这时候巴洛夫已经在讲演了,即使消息  漏,也来不
及通知他了。
  巴洛夫在会场上讲演得十分成功,他痛斥世界上充满了统治者和剥削者,鼓吹全世界革
命,描绘了一片无产阶级专政的乐园情况。
  最后则是革命原则的指示,利用分化形成统一的矛盾,再利用组织的手段,达到统一的
矛盾…
  他受到了如雷的掌声,也回答了一些问题,还会见了一些所谓优秀同志后,才在枪手和
保镳的簇拥下,离开了会场,一共有三辆车子。
  离开会场后前面一辆大货车堵住了去路,车上堆满了东西,使巴洛夫很生气,吩咐司机
超前面去。
  而且还破口大骂那个卡车司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完全忘记了他在会场所讲的劳动
神圣,工人是天之骄子的那番话了。
  卡车司机不甘心受辱,居然也反口跟他们大骂起来,而且开足了油门,要追上他们打
架。
  因为车上只有一名司机和一名助手,巴洛夫不以为意,吩咐留下一辆车子来,要他们把
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好好修理一顿。
  这一辆子留下后,其馀的车子继续前进,那辆车子也已经停在货车之前,把货车逼停
了。
  可是过了没多久,他们居然看见货车又追了土来,而留下的那辆车子以及车上四名枪手
一名司机却莫名其妙地夫踪了。
  货车司机依然指着他们这两辆车破口大骂,巴浴夫才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这时已无心逞
威,一心只想安全地赶快回到领事馆去。
  司机也知道情况不对,连忙加足马力,想加速离去。
  可是车子却歪向了一边,差点没翻了下来,连忙煞车停住一看,原来车胎上被一些特制
的铁蒺藜刺破了。
  想来是那辆大货车故意在前面慢吞吞地挡住去路时,撤在地上的,两个车胎都漏了气,
只有一个备胎,看来是修不好了。
  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因为那辆货车已经遥遥地追来了。
  巴洛夫当机立断,跳上了第二辆车,但是很不幸,那辆车子的轮子也扁了下去,同样地
受到了破坏。
  巴洛夫毕竟是专搞行动,这些破坏行动很内行,他以前常用来对付别人,现在自然知道
如何应付。
  他叫两辆车前进,人都进入车中,却吩咐两个人出去打电话求救。
  然后把枪手集中在周围,以车子做掩护,准备展开反击,争取时间,等候援救。
  这已经是很聪明的办法。
  但是唐烈的狙击策略是何等的周密,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首先是雨声枪响,他派出去打电话的两个人中枪倒地,显然是对方不给他求救的机会。
  按着是那辆大货车开过来了,车上的司机换了个矮个子,那是许阿根,驾车的好手,唐
烈手下的得力大将。
  他的货车一直对两辆轿车撞过来,速度很快,这边的枪手,也纷纷的开枪了,枪法都很
准。
  但许阿根已经缩到了车身下面,枪弹伤不到他,只打碎了玻璃,快要接近之时,许阿根
才迅速地跳车而出。
  然后是轰然一声巨响,熊熊烈火地烧了起来。
  巴洛夫在车子里来不及逃出来,因为那一撞已经将他撞得失去了知觉,被烧成了一块焦
炭,一个阴谋专家就这么被解决了。
  而且还被烧掉了一切谋杀的证据,检点  体,连究竟死了多少人都不知道,因为卡车上
载的又是易燃物品,很多人被烧得连骨头都散失了。
  检点  体虽然发现有十二个死亡的人,但是究竟两辆轿车中有几个人呢?谁也无法知
道。
  唐烈的安排很奇妙,先前有一辆轿车落单下来,原来想拦住卡车的,结果那辆轿车整个
地失了踪,根本不知道上那儿去了。
  俄国领事馆只能证明他们派出了三辆轿车,其中二辆失事燃烧,也证明了轿车中连巴洛
夫在内共有十五个人。但是由于第三辆轿车整个地失踪不见了,而被烧毁的  体却又无从辨
认身份。
  因此也无法知晓一共损失了多少人,以及失事的真正原因。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是件大案子,国内外的报纸,都以大篇幅的标题,刊载着这桩事
件,纷纷提出猜测。
  自然也有人怀疑到唐烈,但没人敢去问他,因为找不到一点证据,大家只有以各种猜测
去推想事实。
  当然,指向唐烈的猜测不是没原因的,在上海滩,  有他的龙虎帮有这个能力干下这么
庞大的案子。
  也只有他的冷静与周密的策划,才能干得这么漂亮。
  唐烈自己对这件事也发表了谈话,他的谈话很妙。
  他说他很感谢做下这件工作的人,替他做了一件想做而没有做的事,他也指责巴洛夫,
是个俄国的大间谍。
  到中国来推销革命,鼓励暴动,教唆叛乱,使他所颔导的工会,也受到影响,他不容许
这种事情发生。
  原已经准备要对付他了,没想到却有人先下了手,可见痛恨巴洛夫的人,还不止是一两
个呢!
  他也同时向那些工会中的共产党徒提出警告,说若是再有人盲从捣蛋,他就要不客气地
采取行动了。
  这番话撇清了他的嫌疑,而且那辆失踪的轿车也找到了,被砸得一塌糊涂,丢在虹口的
乡下。
  车窗上用俄文写了一个复仇的字样。
  这证明了是俄国人干的。
  俄国从十月革命推翻了沙皇政府后,有许多贵族逃亡到外国,上海是一个较大的集中
地,这些被称为罗宋瘪三的人,有的沦为乞丐、街头乐师、西餐馆的厨师或看门人等,女的
则流为野鸡。
  都过着很苦的生活,但是他们情愿流亡在外而不回国去,因为他们被视为帝俄时代的
人,回去的日子更难过。
  这批人对马克斯主义的政府没好感,对巴洛夫这样的人更是深恶痛绝,他们有很多组
织,还希冀着恢复帝俄的时代。
  他们都非常有可能干下这件案子的。
  所以俄国领事馆也不再叫嚣了,这是他们本身的家务问题,也不好意思要外国人来负责
了。
  倒是唐烈,说到做到,工会中有几个闹得厉害的激进份子,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地夫了踪
过几天浮  在黄埔江上,明知道这是谋杀,却没有人指证是谁干的。
  而这批人在工会中和工厂中都很惹人讨厌的一群,他们死了,只有人叫好,却没人再敢
出头追究了。
  连那些附和的人,也都噤若寒蝉,老实多了。
  唐烈这一件事办得十分漂亮,移花接木,不着痕迹,不但解决了一个头痛的人物,而且
附带地也遏阻了国际共产党在中国的扩展。
  雷神总部对唐烈只有一纸褒奖而已,这一个组织中没有升迁,没有所谓的上级,大家的
地位都是平等的。
  组织中的人员,只是负责策划与统一指挥的人员而已。
  也没有薪给,完全是基于信念的一批志愿献身者,将来也不可能有所报酬,因为他们不
是正式的机构。
  而唐烈每个月还要提供一笔可观的经费给组织。
  这是  有傻瓜才肯干的工作,可是唐烈干得十分起劲,而且兴趣越来越浓厚。
  当然,他在组织中的地位也越来越受重视,而交付给他的工作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困难
了。
  目前,就有一件很棘手的任务,交给了他来办,而这桩任务,也非他来担任不可。
  有一批美国的技师,到中国来勘察,那是一个美国的财团做后盾,他们看中了中国的工
资低廉,工人的工作能力强。
  而且,工业原料如矿砂、煤等,都蕴藏丰富,有意要在中国设置炼钢厂,发展重工业。
  美国是个资本主义国家,本身也是个新兴国家,工业发展较为进步,所关心的只是赚
钱、开拓市场,却无意在中国扩充势力。
  这是少数几个对中国没有野心的国家,虽然他们的出发点还是为了自己,但这个炼钢厂
的计划却是互利的。
  中国要进步,缺乏的是工业技术和设备,而钢铁更是工业之母,炼钢工业对中国而言是
太需要了。
  再者,这一个庞大的工业计划付诸实施的话,至少需要好几万的工人,可以给予很多人
工作机会,而且更可以培养不少的技术人才。
  这一消息使很多人振奋,于是那个财团派出了一个二十几人的考察团,最主要是考察选
择适当的建厂地点。
  炼钢厂的建厂条件并不是每处都适合的,它必须要有充分的水源,不虞匮乏,但也不会
有淹水的威胁。
  交通要便利,以利大量的矿砂输入和成品的输出,腹地要广大,几乎要占到一个小县
城,当然,还不能离开上海太远。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容易找,但也不是没有。
  有人想到了太湖之滨,领了这些外国人去看了,他们也十分满意,已经计划在寻觅适当
的地点了。
  由于对方是民间团体,他们也不希望政府打交道,所以中国方面,也是几位实业家做相
对的代表。
  而站在政府的立场,自然是尽量协助,乐见其成的。
  中国的代表自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实业家,也是春申市上的闻人富豪,他们很热心,亲
自作陪,下去考察场地。
  也就是这批大富翁同行坏了,他们早已是一些黑道入物眼红注意的对象,这下子成群的
送上门来,正好一网下去逮个正着。
  结果,二十几名美国工程师及技师、三位大富翁和他们的随员保镳等共计三十五个人,
都被一批湖匪劫走了。
  藏匿的地点不详,但开了个价格出来,赎金要四百万元银元和两百枝新式步枪、四万发
子弹,否则说撕票。
  时间开得很急,只有五天工夫,过一天,就杀掉一名肉票。
  这是一件震惊世界的集体绑票案子。
  匪徒的胆大妄为和开价之大,也相当惊人,尤其是公然勒索枪械,更是无法无天,但是
他们看得很准。
  这一票硬是捞定了,苦主方面非要付出赙金不可。
  四百万银元虽不是小数目,但是三位大富翁也还拿得出来,困难的是两百枝步枪和四万
发子弹,民间团体可找不到这么多的枪械。
  于是有人找到了唐烈,请他帮忙。
  唐烈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十分的愤怒,因为人在太湖被绑票,那还是他的管区,这等于是
在他的脸上掴巴掌。
  而且两百枝新式步枪和四万发子弹送到匪徒的手中,更是如虎添翼,助长匪徒的声势了
他更知道这一次事件对中国的损害有多大,美国人是最重视人员安全,太湖的安全状况如此
堪虑,他们投资建厂的计划就要取消了。
  所以唐热的主张是不妥协,调集重兵,予以痛剿,只有彻底消灭这些匪徒,跟美国人才
有谈头。
  虽然他们可能牺牲这一批人员,但只要以后的安全能有保障,他们站在牟利的主张,还
会考虑继续这个计划的。再者,他也了解匪徒们的心态,这一票做得虽狠,但心中同样是害
怕的,只要不理他们的威胁,而且施以重大的压力,他们就会屈服投降了。只是那三名富翁
的家属,却不敢冒这个险,他们情愿出钱,也愿意花钱买枪械,以换取人质的安全。同时,
唐烈也接到了大富神总部的指示,要他尽量先设法协助苦主,救出人质,然后全力扑灭所有
的匪徒。唐烈接到了这个难题,匪徒方面也开出了另一个条件,要唐烈押送那批枪械进太湖
去,问唐烈敢不敢?
  这很明显是唐烈身上的过节了。
  对方可能因为唐烈的谈话得罪了他们,所以他们趁机会拿  ,要想利用外界的压力,压
迫唐烈就范。
  匪徒派出的两名代表态度很倨傲,见了唐烈之后,发了许多狂言。
  唐烈当时的态度很和气,笑笑说:“贵头领把姓唐的看得太重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
小人物,实在担不起贵头领如此盛情的,明天我给二位一个答覆如何?”
  唐烈的答覆没等第二天,当天晚上就给他们一个很满意的答覆了。
  他把两名匪徒着人抓了起来,当场就毙了一个,然后把另一个砍了一条胳臂,割掉了鼻
子,放了回去。
  同时告诉他道:“告诉你们的头儿,我姓唐的不惹他,已经算他祖上烧了好香了,他居
然想找我的麻烦,那是活做梦。叫他老实点,少提我姓唐的名字,否则我就倾龙虎帮和执法
处全部的人力来对付他了,他抓的那些人质跟我全无关系,他要杀要剐都没关系,但是惹到
我头上,准有他好看的,你问他有没有种跟我斗一斗?”
  唐烈的霹雳手段果然吓坏了很多人,三个富翁之一的陶家祥的儿子陶文彬,气极败坏地
来找唐烈理论道:“唐先生,你怎么可以那个样子对付来人,若是惹火了他们,转而对人质
不利,你要负完全的责任。”
  唐烈的态度更绝,一拍桌大怒声道:“我负个屁的责任,人又不是我绑去的,我也没拿
你们一毛钱的好处,更不是吃你们陶家的饭。你老子被绑关我鸟事,告诉你我是执法处的主
任,事件发生在我的管区内,要我负责的话,我调动大军去剿灭土匪,那才是我的责任。”
  “正因为在你的管区内出事,所以人质的安全才要你负责,你要知道这是一次国际事
件。”
  唐热的桌子拍得更响了,几乎是指着陶文彬的鼻子骂开来了:“放你娘的屁,你现在才
知道是国际事件,才记起我这个执法主任来了,那你们在出发行动之前,怎么不向我报备一
声,请求保护的。操那娘,你老子看不起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出了事情要我姓唐的拿性
命去巴结,我又不是你们陶家孝子贤孙。”
  他一凶,陶文彬反而傻了眼,给结巴巴地道:“唐主任,对方只是要你押送军械而
已。”
  唐烈冷笑道:“你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太湖的匪首郑大彪跟屠镇东和四爷叔都是
磕头弟兄。因为那两个人倒在我手里,人家是藉机会想寻我的晦气,我要是进了太湖,还会
有命出来吗?我姓唐的又不是三岁孩子,会上他这种当,告诉你,我这次放开手不管,已经
是给足你们面子了。你们有钱,愿意往太湖里扔,我管不着,假如你们再罗嗦,我火起来,
把太湖一封锁,禁止你们跟土匪联络,否则就以通匪论罪,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连轰带骂,把陶文彬给赶了出门,同来的还有几个别人,见唐烈发了脾气,也不敢说话
了。
  陶家是春申首富,但是都开罪不起唐烈。
  他们虽然也有人向执政的曹总长说话,但曹锟也没办法。
  曹铭向人解释道:“唐烈当这个主任是在帮家兄的忙,他本人并不想做官,所以我们不
能命令他,尤其是绑匪的目的是不利于他,我们更没权利要他去送死。”
  明白了唐烈拒绝的原因,的确没人再敢对唐烈进言了,也没人再埋怨唐烈不通人情了,
正如唐烈自己说的,他又没吃陶家的饭,犯不着拿性命去巴结的。
  唐烈更是放出了话道:“他这次受了苦主的恳求,放手不管,已经很客气了,叫郑大彪
放明白点,少狮子大开口,弄几个钱算了。再要拿  的话,我姓唐的可不怕他撕票,立刻实
施封湖清剿,看你姓郑的敢不敢一拚,枪械子弹绝对不准要。姓郑的如果想要替屠老大和丘
老四报仇,不妨放马出来,一个人刀对刀、枪对枪由他划道,若是没这个种,就少动歪脑
筋。”
  这番话传了开来,倒是郑大彪没种了,他当然不敢找唐烈单挑的,所以他的态度也放软
取消了枪械弹药的要求,还把赎金减了一百万,只要三百万,不过必须要一百万的银元和两
百万的金条。
  可见湖匪们自己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尤其是开罪了唐烈,殊为不智,以后在太
湖立足都不太容易,只求发一笔财后开溜了。
  钞票有号码,容易被查出来,所以才要现洋和金条。
  一百元银洋折一两金子,两百万元折成条子不过一万两。
  五两一条的小黄鱼,不过两千根,那倒很好找,可是要一百万现洋却颇费周章。
  陶家独认了金条,要其馀两家去筹措银元,很费了一番苦心,向好几家银楼钱庄调现,
总算凑足了整数。
  足足装了十几只大木箱,每只箱子重得要四个人才拾得动,加上了两箱黄金,这押送的
人员,也得要十来个。
  而且又担心湖匪不守信诺,还有大批的武装人员随行。
  由于唐烈的威吓,对湖匪起了镇慑作用。
  大家也知道了湖匪们色厉内荏的心态,因此陶文彬又来卑恭屈膝地向唐烈道歉求助,请
他派人帮忙押运。
  这次唐烈倒是很大方地答应了,他派了徐荣发带了三十几名弟兄,全副武装押着一大批
的银元金条前去了。
  联络的地点在太湖之畔的石桥镇。
  在浩渺的太湖中,有许多的小岛的,而且太湖沿岸也是港湾很多,大大小小的支流,不
知有多少,所以很难知道他们把人质藏在那里。
  徐荣发在龙虎帮已是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他也是太湖出身的,对太湖的地形极为熟悉,
他带来的三十多位弟兄,都是太湖里出来的元老弟兄,他们在上海多年,见识已经开通多了
也知道郑大彪这一次做的事情有多混帐,心中充满了愤怒,利用这个机会前来,他们准备好
好地教训一下郑大彪的。
  再者,这批人在上海多少也有了身家,混出点名气了,对于旧日弟兄们仍然在混黑道也
感到很不是滋味,此来也要好好地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来到石桥镇后,郑大彪没有来,只派了他的弟弟郑二彪来点收,验过了金条和银元的数
目后,那一大堆雪白金黄的光芒使他的眼都直了。
  他顿着声音道:“好!好!东西在此地交给我们,半天后放人。”
  徐荣发将脸一沉道:“郑老二,讲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怎么又变了卦呢?”
  郑二彪道:“三十五个人,带来带去太显眼,所以还留在禁闭的地方,我们收了钱,自
然会放人的。”
  徐荣发冷笑一声道:“你们若是收了钱仍然不放人呢?”
  “阿发哥,你讲这个话就太看不起人了,人在江湖,全凭一个信字,牙齿可以当阶沿
石,天大的事一句话。”
  徐荣发呸了一声道:“郑老二,你少给我说这种肉麻话,当年你们弟兄和我一起在神明
面前磕头立誓、金盆洗手的。可是现在你们又暗中拉了人干了起来了,连在菩萨面前赌的咒
都可以不算数,别的话更像放屁了。告诉你少玩花样,见人交钱,其他的话免谈。”
  徐荣发为人说一是一。
  郑二彪知道无法打商量了,只有道:“那我跟我家老大联络一下,再来通知你。”
  徐荣发道:“最好快一点,大概要等多久,唐大哥也跟我们约定好了,四个小时内不见
我们回去,他就立刻采取行动,带人清太湖了。”
  郑二彪觉得气焰太弱了,在自己手下面前太没面子。
  因此也冷笑一声道:“阿发哥,你自己是太湖出来的,该知道太湖有多大,清湖两个字
谈何容易、他有多少人?”
  徐荣发沉下脸道:“正因为我们是太湖出去的,我们才知道该从那里着手清起,至于人
手,那更不成问题。第一是你们这次事情,做得太混帐,引起了公愤,危害了整个国家民族
的前途,比汉奸卖国差不了多少,人人都恨不得咬下你们一块肉来。第二是你们在太湖里重
新立起旗号后,完全不顾江湖道义,什么坏事都干得出,太湖的渔民受害最烈,都恨死你们
了,每个人都愿意帮助唐先生来对付你们的。”
  郑二彪的脸色也变了,这番话太难听,也太伤他的尊严,正想发作两句,但徐荣发比他
更快。
  一下子掏出了枪来叱道:“郑老二,你要敢再多放一个屁,看老子敢不敢毙掉你,老子
对你们弟兄三个,正感到火大无处发呢!”
  不但他拔了枪,连他同行约三十几名弟兄也都拔了枪,怒目瞪住了他。
  郑二彪看看自己只有十来个人,倒是不敢再倔强了,有人做黑脸,自然有人做白脸的。
  于是随来押送金条的人就把郑二彪劝住了道:“好了!二当家的,你还是赶快去跟大当
家的联络吧!大家顺顺利利办成事情才是正经,争这些闲气多没意思。”
  一面谈,一面拉他出去。
  郑二彪也就此机会下台,一面走,一面还低声骂道:“操那!你徐荣发已经是有家有业
了,我郑老二还是光棍一条,拚起来到底是谁怕谁。”
  那个人还是一直相劝,而且还低声说,这次的事件由于唐烈要硬插一脚,大家也没办
法,照苦主的意思,只求人质平安,一切都好商量。
  讲话很和气,郑二彪对这人倒颇有好感问道:“这位老兄你贵姓?”
  因为他看见徐荣发对这个人也颇为客气,想到他的身份必然不低。
  果然那人道:“兄弟姓吴,小名芝芳,是三家苦主推出来的代表,因此在赎票事情上,
可以作一半主。大头领要收了钱再放人,的确是兄弟颇为难,反正钱已经凑齐带来了,敝方
是十分诚意的想和平解决这件事,能否由兄弟和大头领见面谈一谈呢?”
  郑二彪道:“要是像吴先生这么通情达理,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呢?吴先生在那儿得
意?”
  吴芝芳掏出名片,递过去道:“兄弟是大通银行的总经理,跟三家的苦主虽是认识,却
没有深交,但是那批美国人,却是敝行作主邀请来的,因此敝人最关心的还是那批美国朋
友。”
  郑二彪心中又是一动,接过了片子道:“吴先生,你们银行是否能够接受存款而不问来
源呢?”
  “这当然可以,向来敝行也不过问存款来源的,所以有许多政府官员和商家,都在本行
有秘密存款,只凭存摺和一个秘码存提款项,此外谁都不知道…”
  “好!我可以带吴先生去见家兄,还有一点事情要商量,不过只有吴先生一个人可以
去,不能带别人。”
  吴芝芳一个人去见到了郑大彪。
  原来他把人质藏在西洞庭出的山神庙里,吴芝芳只要求见一个人质,却是个美国人华莱
士。
  两个人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阵话后,华莱士又被带走了。
  郑大彪派了他约两个弟弟郑二彪、郑三彪一直陪在旁边,没见他有什么异状,才放心地
接见了他。
  握过了手就问道:“吴先生,久仰!久仰!你要不要见一见陶家祥他们呢?”
  吴芝芳连忙道:“不必,兄弟虽然是苦主的代表,但是在这次的事件中,却跟他们相处
得不太愉快。主要是兄弟站在银行的立场,当然不希望那批美国朋友有所伤害,极力催促他
们筹措赠款,使他们很不高兴。陶家祥那只老甲鱼疑心病又重,跑回去一吵,说兄弟居中得
了什么好处,兄弟就有口莫辩了,所以兄弟只要悄悄地看他们一下,知道他们安好就行
了。”
  郑大彪笑道:“那么吴先生已经看这了,知道他们没有受委屈吧!我知道他们的身体很
娇贵,连绑都没有上。听从他们自由活动,三顿都是大鱼大肉大米饭供应,算算饭钱,也去
了好几百元呢!”
  吴芝芳笑道:“大头领也太小气了,几百万都到手了,还在乎这几百元吗?就是偷鸡,
也要撒把米的。”
  郑氏兄弟都大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
  郑大彪才道:“吴先生人实在很风趣,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的,听说你们大通银行可以开
秘密的户头的?”
  “是的,秘密存进,秘密提出,十分方便,银行的客户对外绝对保密,南北两边,有许
多官员和将领,都在我们那儿设有秘密户头,只凭一个密码和一份存摺。而且我们在各地都
有分行,跟外国银行也有来往,可以电汇转帐,比方说你在上海存进五十万,凭着密码和存
摺,在香港就可以把钱提出去。不过利息比较低,而且手续费略微高一点。”“利息不要去
说了!”
  “这怎么可以不说呢?我们开的是银行,就是做存放款的业务,放款出去要利息,存款
进来也一定有利息的。”
  “比加说,我在上海存进钱去,到香港去提出来,要多少手绩费呢?”
  “千分之一,每千元收取手续费一元,第一天提出申请,经过双方电报来回查核,第二
天就可提取,这一元钱包括电报的费用,实在不能算贵。”
  “不贵!不贵!我们存进黄金可以吗?”
  “当然可以,银元黄金都可以。”
  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郑大彪道:“吴先生,你也知道的,干下这一票后,我们在太湖里也待不下了,不仅官
方追得紧,连同道间也在眼红我们了。银元要分给手下弟兄,黄金却是我们兄弟三个人的,
有了这笔钱,我们转个码头也够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
  “你们选在香港,倒是好地方,那儿全是英国人的租界,却又大部份是中国人,只要有
钱,那是很好过日子的。”
  郑大彪道。“我们还没有决定上那儿去,只是那批金子,我们想存进贵行。”
  “那自然欢迎,各位随时都可以来,到总行来找兄弟就行了,兄弟一定做得很机密,不
让人知道。”
  “吴先生,那批金子是不是有两大箱呢?”
  “是!合计两大箱,每箱一万两,是兄弟亲自过目后封装的,份量十足,一两都不会
少,各位可以放心。”
  “我们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这两箱金子,装到上海,未免太引人注意了,目前我们兄弟
几个可不便公开露面。”
  “这就有点困难了,各位一定要把金子送到银行,才能办理存户手续,金子进了本行的
库房,才能上帐。”
  “我们就是想跟吴先生商量这一点,比如说我们约好一个秘密的地点,在那儿交货,然
后我们再跟吴先生去办手续,吴先生也派人来接点交割。”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了,一则与手续不合,再则事情若  漏出去,兄弟就不好混了。”
  “我相信吴先生若是存心帮忙,一定有办法的,而且我们也不会白要吴先生帮忙,两万
两中提取一成,作为吴先生帮忙的代价。”
  那就是二千两了,二十两重的大黄鱼,足足的一百条,洋房可以置下几幢了,这个数字
是令人动心的。
  几番口舌,总算达成了协议,双方决定在三天后的清晨六点钟,郑氏兄弟把金条拆开
来,分成小包,用船载到上海市郊的漕河滨码头。
  吴芝芳则命银行中的运钞车在那儿接应,点割清楚后,再由郑大彪陪同到银行去办手绩
这种例子也不是初创,许多北洋军阀将领们都是用这个方法存款的,成箱的银元也是用这个
方式存入私人的秘密帐户。
  郑大彪大概也打听清楚了,所以听吴芝芳把方法提出后,显然十分满意,当场同意了。
  不过他也摆了句狠话道:“吴先生,我们是存心交你这个朋友,才推心置腹的跟你来
往,你若是心怀异图,我们报复的手段也是你无法想像的。”
  吴芝芳连忙道:“怎么会呢?大头领,兄弟在上海也混了多少年了,那里会不懂这个,
尤其是兄弟有家有业,跟江湖朋友结仇是最不智的事。”
  “吴先生是个明白人,彼此就好说话了,那件事就算定局了,三天后早上六点钟,漕河
滨码头上见,我们不再联络了。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吴先生也请特别慎重,现在我
们可以商量交割人质的事了。”
  由于双方已有了合作的基础,谈判起来就方便了。
  结果达成协议,双方在湖上换人交钱,一船过来,一船过去,双方在湖上交点清楚,这
倒是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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