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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浪子》


第 三 章



  马百平道:“说的是啊。如果不是小侄在令主那儿打通关节,家父手创的景泰镖局早就
关门了,南北十三省,除了本教支持的镖局外,哪一处不是名存实亡,但家父始终想不开,
小侄也没有办法,只好不让他老人家多操心。”
  薛依叹了一声,拍拍尤俊的肩膀道:“小尤,你这下子是混起来了,好好干吧。”
  尤俊忙道:“是的,小侄全仗老伯的栽培跟少东的提拔,苟有些微进取,一定不会忘记
二位的恩德。”
  马百平笑道:“四弟,在薛二叔面前,你还是个晚辈,对我却不必再客气了,如果你不
改称呼,你这个镖头岂不是纸上文章,名惠实不至,别人也不会瞧得起你的。”
  尤俊道:“是,大哥,小弟遵命!”
  马百平却又一皱眉道:“老四,大哥这个称呼不妥,你名列十兽,叫我大哥,黑虎陶宏
会不高兴的,他是令主直接派下来的,我也不想跟他闹得不愉快,你还是叫我百平兄吧。”
  尤俊道:“是的,小弟以后会注意。”
  马百平站起身子向后走去,尤俊忙跟了上来,低声道:“百平兄,小弟有句心腹话,您
千万别见怪,您在金陵分坛坐镇六年,建功至钜,该是令主面前的第一红人,可是令主还要
派两个人在这儿盯着你。”
  马百平道:“这是必须的,金紫燕身边的琴儿一样盯得很紧。”
  尤俊道:“可是琴儿在身份上是个丫头,何况有金姥姥在撑腰,必要时还可以申斥她两
句,黑虎陶宏与白雁林奇对您却太跋扈,完全忽视您的尊严,弟兄们瞧着都不平。”
  马百平一叹道:“有甚么办法呢,金姥姥在令主面前说得起话,金紫燕是她从小带大
的,我可没有这个好靠山。”
  尤俊笑道:“没有靠山就得要靠自己,咱们不妨用点手腕,拔掉那两块障碍,那您就可
以跟令主直接联系了。”
  马百平无奈的道:“我也有过这个想法,但事情并不容易,唯恐弄巧反拙,连我都砸
了,他们是令主的亲信心腹。”
  尤俊道:“眼前就有个机会,您把他们两个人也叫去跟着监视,小弟弄根腊叫他们坐
坐,让姓燕的来对付他们。”
  马百平道:“燕青对付得了吗?”
  尤俊道:“论身手,这一虎一雁在咱们一堆中是拔尖之选,但不会强过十大护法,燕青
能一招制住纪大叔,应该没问题。”
  马百平道:“可是他们未必肯听你的,他们也不会出手的。”
  尤俊笑道:“白雁是景泰的,三老中,隆武可以让青萍剑史剑如老爷子出马,彼此不相
隶属,到了外面,就不敢不听了,黑虎则由景泰的史老护法出头指令,这就行了。”
  马百平道:“那倒是行得通,如果他们敢抗命,回来后我也可以按律严办,问题是这两
个老的肯不肯得罪他们。”
  尤俊一笑道:“一定肯的,小弟特地指定这两个老的,就是因他们有过不去的地方,去
年大比,白雁跟黑虎暗里相互较下劲儿,黑虎伤了秦老爷子的弟子过山鼠刘方,白雁一剑削
平了百花蛇杨春的四枚手指,让史老爷子面子上很难看。”
  马百平道:“白花蛇杨春跟青萍剑有甚么关系?”
  尤俊道:“以前没关系,去年史老爷续弦,新夫人就是杨春的表姑,他算是史老爷子的
内侄。”
  马百平笑说道:“原来是这档子亲戚,你们可真会钻。”
  尤俊道:“人总是往高处爬的,史老爷子有个怪毛病,断弦之后,故剑情深,一直不肯
再娶,结果小弟探知了他的爱妻是个大脚麻脸婆娘,史老爷子就喜欢这个样子的人,刚好杨
春有个表姑全合条件,而且新寡不久,才三十多岁,小侄叫他接了来,果然一拍即合,现在
杨春在苦练史老爷子的青萍剑法,准备报雪断指之耻。”
  马百平道:“老四,你专门探悉这些隐私,讨好老一辈的,丁叔对你改变观感,听说也
是你给他弄了个女的……”
  尤俊笑道:“百平兄,人往高处爬,小弟不想久屈末流,而在本教中别又无取巧之途,
完全要靠真本事,这些老一辈的,个个秘技自珍,连徒弟都不肯多收一个,小弟只好在旁门
左道上讨好这些老人家,替自己争点好处。”
  马百平笑道:“你倒是个有心人,现在总算达到目的了。”
  尤俊道:“小弟虽蒙您赏识提拔,但小弟却不敢以此自满,目前只有薛老爷子对小弟肯
倾囊相授的,可是他老人家的方天战是奇门兵刃,一长一短,小弟难忘大成,而今年大比
时,小弟如果不能出人头地露两手,连您也没面子,所以小弟一定要好好地充实一下,但时
间急迫,一时难望有成,最扎手的莫过于一虎一雁,小弟一定要设法先扳倒他们。”
  马百平沉思片刻才道:“试试不妨,但要提防后果、如果不成,让那两个恨上了你,我
也没办法帮你的忙。”
  尤俊笑道:“百平兄放心,小弟自有分寸,绝不会累到您的。”
  马百平的心事被他说破了,脸上有点讪然道:“牵上我倒还没甚么,金陵分坛是假我家
镖局建立的,一时还动不了我,但你这个新任的护法却保不住了,我有用人之权,总坛却有
杀人之权……”
  尤俊道:“小弟不但不会牵上您,连小弟也可以置身事外,只要几句话,就可以把两个
老的送进圈套里,但事情成不成,黑虎白雁对小弟的猜忌是难免的,他们的地位虽高,但那
是对内的,对外还是要受几位护法的节制,也因为史秦二位老爷子对他们不太客气,他们才
公报私怨,假大比较技的机会,挫挫两位老爷子的面子,小弟送膺重寄,突然跳到他们头
上,他们会放过小弟吗?”
  马百平道:“这倒也是,纪九叔一走,陶宏就向我问过几次递补的人选,看来他自己是
很想爬一步。”
  尤俊道:“这不错了,下次大比,黑虎白雁恐怕对小弟更要含很至深了,说不定会不让
小弟活下去。”
  马百平道:“那他们不敢,大比时不准伤命的,否则立将偿命。”
  尤俊笑道:“他们不必杀死小弟,将小弟弄成残废就够了。”
  马百平又沉思片刻道:“老四,我既然提拔你,就不能害你,靠几个老的是不够的,等
这次事情办好回来,我教你几手吧。”
  尤俊忙道:“那就多谢您,小弟也知道您身手无敌,只要您肯指点一下,比甚么人都
强,但虎雁还是不宜久留。”
  马百平笑道:“那当然,你能相机除掉他们最好,否则就等你回来,在大比上挫他们一
下,将他们压下来,他们也无颜留此,总有办法把他们弄走的。”
  尤俊含笑赞道:“还是您高明,小弟动了多时的脑筋,想不到您早已胸有成竹,安排下
拔除眼中钉的妙着了。”
  马百平得意地道:“老四,我是喜欢用心不用力的人,所以才赏识你,但我可不喜欢有
人跨到我头上。”
  尤俊仁道:“小弟怎么敢当,您只要看小弟对薛老爷的忠心就够了,小弟最重饮水思
源……”
  马百平一笑道:“你为丁大叔弄个女的,还不是想让薛二叔在下次大比时好领先一步,
这个鬼主意可瞒不过我。”
  尤俊尴尬地笑道:“少主圣明,小弟是薛老一手提拔的。”
  马百平道:“正因为你对薛二叔如此忠心,我才觉得你还有可取之处,以后对我不能如
此,就有你出头的日子了。
  尤俊忙道:“是的,小弟也知道少主即将大有作为,浙江分坛叫霹雳剑客楚天涯给挑
了,安徽分坛叫一个渔郎五九渔的家伙给闹散了,这两处还来不及重建,小弟想少主正好发
展过去,在那两处建立分局。”
  马百平一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就是怕人手不够,现在有了你,我可以考虑一下,
让你主持一个分局,但那要等大比之后才能决定,现在你跟我去见老爷子,少说话。”
  两人来到后进,偌大的一片院子,静悄悄地寂无人影。
  马百平咳了一声,才见洞门中出来一个使女道:“原来是少爷!”
  马百平道:“桂花,老爷子午睡醒了没有?”
  桂花道:“老爷子向来不午睡,正在书房打坐。”
  马百平吩咐道:“禀告他老人家一声,说我有事要见他。”
  桂花进去了一会儿出来笑道:“老爷子请您进去。”
  马百平带了尤俊进去,但见一个老人盘膝坐在木榻上,神容枯瘦,两眼无神,一副龙钟
之态,完全看不出是曾经纵横武林的名侠金鞭马景隆了。
  见他们进来,马景隆一哼道:“你又来干甚么?”
  马百平笑道:“爹,纪五叔走了。”
  马景隆冷冷地道:“走了好,他作孽也作够了。”
  马百平微微皱眉道:“爹,您何苦这么说呢,孩儿也是为了大家好,想你当年风云十杰
的赫赫尽名,维持不易……”
  马景隆怒道:“不许你提风云十杰的事,我没有这些好兄弟。
  马百平仍是笑道:“爹,您自己不在乎一世英名沉没,他们可不能这么达观,他们要活
下去,要舒舒服服地活下去……”
  马景隆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多亏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他们也幸得你这个好侄
子,才能够苟且偷生,我们都承你的情。”
  马百平仍是笑道:“爹,当初令主是先看上了十杰英名才找上孩儿的,因此孩儿还是沾
了各位老人家的光,直到现在为止,您仍是金陵分坛的主持人。”
  马景隆道:“我可没接受。”
  马百平笑道:“您挂个名义就够了,有孩儿替您分劳。”
  马景隆哼了一声道:“我既然是挂名的,你还来烦我干什么?”
  马百平道:“纪叔叔的缺不能久悬,孩儿找了个人来,请您赐准。”
  尤俊连忙上前一揖道:“晚辈尤俊,叩见马老伯。”
  马景隆冷哼了一声道:“不敢当,尊驾是哪儿派来的?”
  尤俊道:“小侄是薛老伯的同乡晚进,由他老人家提拔的。”
  马景隆哦了一声道:“薛老二爬得这么高了!”
  马百平笑道:“薛二叔依然故我,尤四弟则是孩儿认为他才堪大任,跟孩儿又较为投
契,才想让他高爬一步。”
  尤俊道:“还请老伯父成全。”
  马景隆轻叹一声道:“青年人,你一心想往高处爬,可得慎重考虑一下。”
  尤俊笑道:“小侄但求随遇而安,不敢奢望。”
  马景隆冷峻地道:“百平,你作得了主吗?”
  马百平道:“孩儿在这几年略有功绩,引用个把人应该是可以的,而且用个自己人,总
比上面派下来的好得多。”
  马景隆道:“靠得住吗?”
  马百平道:“想比派来的靠得住。”
  马景隆叹声道:“你别忘了我以前告诉你的话就成了。”
  马百平道:“孩儿不敢忘,因此身边多几个自己人想好一点。”
  马景隆点点头道:“好,我同意了,聘书,铃记都在桂花那儿,你问她要了填一填就
是,百平,我没有别的要求,但望我死后能落个尸骨安宁,不被人挖了坟墓就于愿已足。”
  马百平神色尴尬地道:“您老人家言重了。”
  马景隆神情萧索,挥挥手把他们支退了。
  离开了后院,马百平才道:“老四,家父的话,你最好别放在心上。”
  尤俊道:“小弟根本不懂。”
  马百平道:“老四,你是个聪明人,这么说就叫我不放心了。”
  尤俊忙道:“百平兄,您放心,小弟听出老伯对本教并不满意,这一点小弟自然不会胡
乱说出去的,至于其他的……”
  马百平轻叹道:“老四,天魔教在武林中的口碑如何你也明白,家父先前并不肯答应,
经找苦请之后,才勉强应命,但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要我设法有机会振作一下。”
  尤俊道:“这也无可厚非,令主到今天都不敢公然现身,本教也只能暗中活动,可是有
见不得人之处,您的意思呢?”
  马百平道:“令主虽不公开现身,但整个江湖大势都已全盘在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目前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但如果有机会,我们把大权在握,至少就可以公开来行事,一世霸
业,并非不可期,我又何甘屈居人下。”
  尤俊诚恳道:“您有这个心,小弟自然是忠心追随到底。”
  马百平道:“老四,你说的是真话?”
  尤俊笑道:“自然是真话,小弟也不想老是在暗中活动,不仅是小弟一人如此,几位老
爷子又何尝甘心如此,只是没办法振作而已,人心如此,事大有可为。”
  马百平点点头道:“我也看清了这一点,但是事不可操之过急,最主要是令主的身份太
神秘了,还有他的穿心镖也太怕了,一镖出手,当者披靡,这六年来,江湖上连续出现了六
个年轻好手,从孤剑林封开始,直到最近在焦山被杀的霹雳剑客楚天涯,虽然挑了六处分
坛,最后仍死于穿心一镖之下。”
  尤俊道:“是的,要想取得本教的势力不难,只要把穿心镖找出就够了,您的机会应该
多一点,因为您知道他是谁。”
  马百平摇头道:“你错了,我也不知道,没一处分坛知道,否则早就有人动脑筋了,六
处分坛被挑,但六年来,分坛主持人却换了十九个,那些人都是以为自己发现穿心镖是谁
了,发动叛变,往往在他们自以为成功得手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死在穿心一镖之下,所以后
来就没人敢尝试了。”
  尤俊道:“只要他是个人,总有机会能发现的,我们留心着就是,大家慎重一点,不看
准了绝不轻动。”
  马百平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就是我要借重兄弟之处,因为这是件用心的事。”
  青狼尤俊接替了八卦金刀纪子平的缺,正式补上了隆武镖局的镖头,这消息是颇为让人
震惊的!
  尤其是他跟方天戟薛依从姑苏回来,在路上遇见了大闹秦淮的浪子燕青劫镖,这小子自
作主张,把镖旗都让人摘了,回到金陵后,大家都替他捏一把冷汗,不知会受什么处分呢?
  可是马百平居然提升了他的职务,补上了镖头的空缺!
  这对镖局里略具地位的人来说,更还有另一个意义,隆武嫖局的正式镖头,也就是那个
秘密组织的分坛护法。
  不过这个消息经确定之后,还是替他欢喜的居多,因为青狼尤俊是人缘最好的一个,上
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
  同一辈的喜欢他慷慨,肯帮人忙,心眼儿活,手段大方,金陵是销金窟,镖局里入息虽
多,兄弟哥儿们还是闹穷的时候多,唯一不闹穷的是尤俊,他赌得精,人长得潇洒,秦淮河
畔的姑娘们多半是倒贴他的,所以他的钱花不掉,但也没存下,全是帮助了同辈弟兄。
  老一辈的也觉得他不错,谦和有礼貌,会献小殷勤,还能体贴各人的嗜好,暗底下安排
所需,谁有了甚么私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尤,连最难缠的火龙神丁宏,后来也改变了对
他的看法,逢人就称道尤四这小子不错。
  尤俊并不是排行第四,那是每年大比时,他在十兽十禽中,始终是站在第四位,第一第
二者是被黑虎陶宏与白雁林奇包去了,他们身份特殊,武功也别树一格,谁也争不去,有人
估计过,他们如果有机会,大可以把十大镖头挤下两三个去,可惜是大比分两个阶段举了,
他们只好在小一辈称雄了。
  第三倒是经常替换,有人爬上去,也有人摔下来,但尤俊的第四却稳稳地坐了好几年,
爬上去的人挤掉了第三,挤下来的却压不倒尤俊,所以有人叫他尤四,也有人叫他四哥,也
有人叫他老四,这要各人的身份而定。
  但是这第四是专定的,连常霸首次两位的黑虎白雁,也没有叫他们大哥二哥,这也是人
缘的原故了。
  马百平当众宣布了这件事,颁下聘书时,获得的是一片采声,只有两个人的神色不悦。
  那当然是黑虎陶宏与白雁林奇。
  白雁林奇的编额是在景泰镖局,两家局子虽然是一家人,人事上却是分开的,只有总镖
局一肩双挑,因此他的不高兴只放在脸上,付之冷笑而已。
  黑虎陶宏却忍不住了,去年大比他居第一,也算是小兄弟中的领班头儿,镖头出缺递
补,由外面换个老一辈的名家,他没话说,在本局小一辈中拔升,应该非他莫属,居然被尤
俊捞去了,他立刻就沉声问道:“总座,尤四凭甚么补纪老的缺?”
  马百平笑道:“不凭甚什,是家父自己点中的。”
  陶宏道:“老爷子又凭什么?”
  马百平淡淡地道:“他不凭甚么,凭他是镖局的东家。连我这总镖头也是他老人家指定
的,陶兄弟如果不服气,可以找他老人家理论去,只要一句话,我这总镖头让你干都行!”
  火龙神丁宏性子最烈,立刻一拍桌子叫道:“陶宏,凭你也配,小四子心眼儿活,人缘
好,他补老方的缺,大家都没话说,如果是你补上,老夫第一个就不答应,你要是再多放一
个屁,老夫就要你好看。”
  陶宏见他开口才不敢作声了,因为此老的烈火神掌独步武林,惹得起的人还真不多。
  黑虎闭口,白雁可哈了腰,笑笑道:“尤兄弟,这下子可恭喜你了。”
  尤俊忙道:“那里!全仗各位哥们抬爱与各位老爷子的栽培。”
  林奇阴阴地笑了一笑道:‘听说你们的镖旗叫人给摘了。”
  方天朝薛依道:“不错,那趟是老夫主保的,林老弟是否想要老夫认罪呢?”
  林奇忙道:“薛老误会了,属下怎么敢。”
  薛依冷笑道:“那就好,老夫让对方摘了旗自然有老夫的道理,这个道理用不着向你老
弟解释而已。”
  林奇冷笑道:“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听说出事时,薛老没有一点表示,完全是尤兄弟一
手交涉,景泰隆武虽是两个字号,却是一个体系,事关大家的荣辱安危,属下想有权利请教
一下为甚么吧?”
  马百平道:“可以,因为我指示过,有人劫镖不准动手。”
  林奇道:“总座可以说明是甚么道理吗?”
  马百平道:“本来是不必的,但我还是愿意说明一下,我怕又遇上像孤剑林封之流的人
物,浙皖冀鲁晋洛六个地方出事,都是未明敌情,贸然出手的原故,我要慎重一点,失一趟
镖事小,动摇根本事大,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前,我不想轻易发动,所以尤四弟的措置极为
得体,也因为这个原故,家父看出了他的稳重而予以拔升。”
  林奇道:“浪子燕青只是个无名小卒。”
  马百平含笑道:“能够把方老一招制服的就不是无名小卒了。”
  林奇道:“秦淮河畔的事,我们并不知道。”
  尤俊道:“燕育在劫镖时却自己说出来了,虽然无从查证,小弟宁可信其有,孤剑林
封,渔郎王九渔,在没有出道前也是无名小卒,可是一出道就名动四海,小弟不敢轻率。”
  林奇道:“对方留旗指明时地要我们去赎取,尤兄弟意思如何呢?”
  马百平道:“我已经跟家父商决了,十万两银票也准备好了,由尤四弟带着。另外请史
六叔,裘五叔与陈四叔三位去一路,伸量一下燕青的底子,如果还是摆不平他,就只好把银
票牵上,图个平安无事。”
  陶宏道:“那不是太丢人了。”
  马百平冷笑道:“陶兄弟,我们不是光为保镖,也不是为了跟人赌狠斗胜,金陵这片基
业是我辛苦创下来的。”
  陶宏道:“燕青的底子摸清楚了,他是沈三的传人,也没甚么了不起,咱们用不着那么
多人。”
  马百平一笑道:“这么说陶兄弟有把握对付他下来了。”
  陶宏道:“属下请求一试。”
  马百平道:“好极了,就请陶兄弟辛苦一趟,如果你能一个人把事情摆平了,这十万两
银子就移作你的奖金。”
  这是个很诱惑人的数字,座中诸人都怦然心动,连老一辈的都为之色动,林奇连忙道:
“燕青的底子我更清楚,他的行囊中有三白剑谱,蓝凤郭小琴已经从头看到尾……”
  马百平笑道:“那更好,林兄弟也去。”
  黑虎陶宏一翻眼道:“老林,这是隆武的人,你插一脚算老几?”
  林奇也一翻眼道:“景泰有两位老镖头也去,事情是大家的,怎么没我份呢。”
  尤俊笑道:“两位兄长都去,谁把燕青收拾下来,契金就归谁,大伙儿出力,就由大家
均分,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一个人花不了,何不落个皆大欢喜呢?”
  马百平道:“好,就这么说,连尤兄弟一共去六个人,但全部的提调则由尤兄弟主持,
限期是明天中午,大家准备一下就出发,到那儿还得调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帮手。”
  马百平的话就是决定,大家也都没话说了。
  临行前,尤俊到马百平的屋里请示最后机宜。
  马百平笑笑道:“老四,还是你行,一提赏格,这两个家伙就自己争着要去了,如果硬
派他们,他们说不定还会拿跷呢。”
  尤俊笑道:“他们当然争着要去,这两个家伙都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急着等钱还债
呢!”
  马百平笑骂道:“一定是你掏的鬼,他们平常不好赌的。”
  尤俊笑道:“财帛动人心,昨天晚上小弟存心挤挤他们,拿着这趟保镖的花银在厅邀兄
弟伙推牌九,我做庄,输下上千两银子,他们瞧着眼红,也就下来了,我就专吃他们赔别
人,到了天亮,我自己小输,他们却写下七八张借条,每人合起来有上万两呢。”
  马百平道:“他们不知道是你玩鬼吗?”
  尤俊笑道:“不会的,我也是输家,赢的都是别人。”
  马百平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全交给你了,可别真叫他们把十万两奖金赢了去,否则
我的公帐上不好报销,就得贴私囊了。”
  尤俊道:“兄长放心好了,兄弟宁可叫燕青赚了去,也不会落在他们的手里,燕青赚了
去,兄长可以报销了。!
  马百平道:“那当然可以,可是对总坛就不好交代了!”
  尤俊道:“如果他们两人都不回来了,兄长对上面也有话可说,我相信总坛不会怪罪兄
长的。”
  马百平道:“燕青能放倒他们吗?这两个家伙手底下狠来得,纪叔与秦六叔未必能强过
他们,十大护法中,恐怕只有丁大叔与薛二叔能盖得下他们。”
  尤俊一笑道:“看情形,反正到时候,他们一定争先出手,燕青不行的话,三位老爷子
还行。”
  马百平道:“做得严密一点,别让人看出来了。”
  尤俊道:“兄长放心,小弟保证叫他们有去无回就是。”
  两人又以一笑达成默契,尤俊才出门而来,其余五个人都在马上等候待发了,三个老的
是青萍剑史剑如,神手灵猿陈亮,八臂神裘梅风,他们倒无所谓,神态悠闲地坐在马上不置
一词。
  黑虎陶宏却冷笑道:“尤四兄,你现在是要人了,竟要几个老爷子等你了。”
  尤俊将脸一沉道:“陶宏,在局里关起门来,我们是自己人,你如何对我说话都没有关
系,但出了大门,请你记住你的身份,我是镖头,你是手下,你这种态度,让局外人看了很
不好,进一步对镖局的内部也会起疑了。”
  陶宏没想到会碰这个钉子,恼羞成怒道:“你这是对我说话!”
  尤俊沉着脸道:“不错,但不是对你说话,而是教训你要守份。”
  陶宏怒吼道:“你敢!你凭甚么?”
  尤俊一扬手中的一块小小的铜牌道:“就凭这个,你服不服?”
  那是金陵分坛的符令,陶宏脸色一变,忍住气不敢开口了,尤俊又沉声道:“林兄
弟。”
  白雁见情况不对,乖觉地恭声道:“属下在,听候指示。”
  尤俊道:“陶宏桀杰抗上,应于薄惩,领鞭十下,立刻执行。”
  林奇微愕迟道:“镖头是要属下执刑?”
  尤俊冷笑道:“难道要三位老爷子来动手吗?”
  林奇顿了一顿才道:“属下遵命。”
  提是马鞭走近陶宏的身边,陶宏目中怒火直射,使他一时迟疑不敢动手,尤俊又沉声
道:“林兄弟,在行刑时,受刑人如有违抗等情,立于格杀不赦,鞭重以见痕为度,不得循
私,开始!”
  这是正在镖局的大门口,不但有本局的同仁伙计,也有过路的行人与左近的街邻,围了
一大堆。
  林奇朝陶宏歉然一笑道:“陶兄,兄弟是奉命行事,请多原谅。”
  说完一鞭抽下来,陶宏的脑门上就起了一条红痕,他落鞭的劲道倒是下得恰到好处。
  陶宏的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剑,可是林奇的左手也按在剑柄上,不仅如此,史剑如裘梅风
与陈亮也都蓄势待动。
  这四名高手监视之下,陶宏知道再使性子就是自寻死路,而且被人抓住大帽子,死了也
是白死。只有咬牙切齿地便挨了十鞭,打完后脸上颈上已满是红红的鞭痕。
  林奇朝尤俊一恭身道:“行刑完毕,敬候示下。”
  尤俊道:“辛苦了,但陶宏还忘了一件事,你提醒他一下。”
  林奇想了一下才道:“陶兄,向尤镖头谢罚。”
  陶宏目中凶光一闪,但还是忍气吞声向尤俊一拱手道:“属下无状,敬谢镖头从轻发
落。”
  尤俊淡淡地道:“罢了,以后注意点,我也不是故意要处罚你,只是大局必须要维持,
纪律不可松弛,现在你跟林奇先走一步到达地头后,觅妥下处,同时就近查访一下对方的行
动,那里的情形你们较熟,我到达时,就要你回报的。”
  陶宏又恭声应是,与林奇上马飞驰而去。
  青萍剑史剑如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这狗头今天总算尝到厉害了,老
四,还是你行,你比百平还有魄力。”
  尤俊笑道:“百平兄主持大局,行事当以宽大为主,而且也有许多顾忌,不如小侄可以
自由放手行事。”
  陈亮道:“老弟,你现在身份与我们平行了,这次又是你做主帅,可不必对我们如此客
气了。”
  尤俊忙道:“那怎么敢当,小侄全仗各位老爷子的提携,百平兄把小侄提升,主要就是
因为小俊对各位老爷子晓得恭敬,而一些小兄弟们,对各位老爷子的敬意不如往昔了,百平
兄深感不安,才特令小侄加以整顿一下。”
  这番话使三个老的十分舒服,就是在镖局里面的几个老的都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马百平跟薛依在谈话,笑笑道:“薛二叔,还是您有眼光,尤四弟的确是个人才,小侄
愚昧,以前竟没有发现他的长处而加借重。”
  薛依是最开心的一个,尤俊不但是他引进,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尤俊的成就,就是他
的面上风光。
  因此他立刻道:“哪里,哪里,这孩子自己懂得上进,也不是愚叔一人之力,各位老哥
弟们也都帮着照料他成材的,最主要的还是你的提拔。”
  他很懂得人情世故,不独居其功,把尤俊的成就分润给每一个人,自然引起了皆大欢
喜。
  尤俊等四人赶到镇江府时,已经天黑了,其实两地相去不过百里,快马不用两个时辰,
他们是故意慢慢地走,路上作了一番计较,而且也给陶宏与林奇充分的时间去了解状况。
  天魔令主秘密控制住一个震撼江湖的组织,自然有他一套的手腕,即使在各分坛,也只
有的连纵系,没有横的接触,刺探消息的眼线,只向他特置的心腹呈报,再转呈给分坛主持
人,所以想要叛变他很不容易,陶宏与林奇是专司转递消息的特使,各领一部份秘密人手,
因此尤俊才要他们先来了解一番。
  抵达时,林奇在路口等候,尤俊问道:“林兄弟,对方有动静吗?”
  林奇道:“没有,属下的分站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有劫镖的事。”
  尤俊道:“这也难怪,秦淮河畔闹事时,消息没传到这儿来,他劫镖时也没有别人在,
这家伙又寂寂无闻,陶宏呢?”
  林奇道:“他还在继续打听,少时会到使处禀报的,也许他会有消息。”
  尤俊冷笑道:“林兄弟都不知道,他会有甚么消息,分明是对我有成见,不愿意来见我
而已。”
  林奇讪然地道:“陶兄弟的性子燥烈一点,令使请多曲谅。”
  尤俊冷冷地道:“他的心胸狭窄,睚毗必较,根本不适合这种工作,由于他今天的态
度,跟我同在一局必难相处,林兄弟,你是上面的人,应该清楚,如果这样闹下去,上面会
支持谁?”
  林奇道:“令使是总坐与分坛提升的人,自然是支持令使,况且今天的事是他不对,属
下已准备呈报总坛,将他撤换回去,另外派个人来。”
  尤俊道:“两局一家,实在没有派两人的必要,林兄比他稳健多了,我想呈请百平兄转
示总坛,由林兄一肩兼任两处。”
  林奇睑色一喜,却又道:“这个……属下固不辞辛苦,但属下可不能作主。”
  尤俊笑道:“我想没问题,事兴与人和,由百平兄据情上报,林兄侧面加以证实,总坛
必定会答应的,以后我们合作也愉快得多了,林兄意下如何?”
  金陵分坛是最肥的缺,多领一职,不仅权限加重,利润也提高了一倍,林奇怎不为之心
动呢。
  急忙一躬应道:“属下全仗令使栽培,敢不倾心以报。”
  尤俊笑道:“别客气,我的令使身份只限这件任务,是暂时的,以后还要林兄多支持赐
顾呢。”
  林奇道:“令使已经是护法兼镖头了,职分为上司,况令使得总座青眼独加,以后是令
使照应属下的地方多。”
  尤俊一笑道:“彼此,彼此,大家都别客气了,我在路上已有这个意思,难得林兄一人
在此,正好说说知己话。”
  说着握握他的手,林奇感到有一个小字团塞了过来,忙接住了,将他们引到宿处,却是
一家大店房,每个人都开了一间雅房,林奇亲自接了烛火,送尤俊进房,打开纸团看了一
遍,随手在火上烧了道:“属下这就去找陶宏问问去。”
  尤俊见他烧毁了纸团,一笑道:“林兄是个干才,我就不多关照了。”
  林奇道:“属下知道。”
  压低声音又道:“郭小琴把三白剑式的精招平波三式记下了,属下一定可以做到天衣无
缝,令使静候佳音吧。”
  尤俊笑道:“十万两赏金已经在囊中,为了使三位老护法开了口,最好是五五均分,但
我这一份还是林兄的。”
  林奇赶忙道:“那怎么敢当呢,令使该多要一份才对。”
  尤俊笑道:“我花费不多,而且我弄钱的地方多,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只要没人捣蛋,
我们合作之处尚多,你就别客气。”
  林奇再三称谢,才喜孜孜地去了。
  尤俊出去,陪着三老用餐,约莫一刻工夫,林奇来了,神色十分凝重地道:“陶兄被杀
死在金山寺下江边,可能形迹已露。”
  三老都为之一惊,尤俊忙道:“是谁下的手?”
  林奇道:“不知道,胸口咽喉及小腹各中一剑,剑痕只有一个深洞,十分干净俐落,对
方必是个高手。”
  青萍剑史剑如道:“那好像是三白先生的达波三式,由下挑上,一气呵成,我们看看
去。”
  五个人来到江边,黑虎陶宏的尸体还半浸在水里。
  史剑如惊道:“果然是达波三式,浪子燕青开始下手。”
  其他二老神色惊异,只有尤俊与林奇相视一笑。
  中午,镇江府城西门外,有一家四海春酒馆。
  招牌上口气大,酒馆的规模只是一家小村店,供那些进城卖菜的乡下人歇足打尖。
  酒不好,菜也不会好,但生意不错,乡下人挑了一担菜,以及自养的鸡鸭,自捕的鱼
虾,送进城卖完了,回程时刚好是是中午了,就在这儿喝上一杯,四海春就是为这些主顾而
开设的。
  可是今天那些老主顾们都很失望,酒馆空着十几张桌子,只坐了五个人,酒店的老板伙
计站在门口,直朝那些主顾们打恭作揖陪不是,今天不做生意。
  整家店子被那五位达官老爷包下来了。
  酒楼下面飘着金陵隆武镖局的镖旗,还有着一张字条,说明本店暂停营业,但因为主顾
们都是不识字的居多,所以老板伙计还得在门口说明。
  座上的五个人,最急的是林奇,一直摇头外望道:“已经过午了,怎么还不来。”
  尤俊却沉稳道:“他既然在这儿杀了人,不会不来的。”
  林奇道:“他要是不来,咱们不就苦了,回去怎么交代?”
  尤俊一笑道:“不来是他的失信,咱们为的那面镖旗权当旧了作换面新的就是,省下了
十万两银子。”
  林奇额上流汗尤戚的道:“可是陶兄的被杀又怎么说呢?”
  尤俊道:“史老爷子监定过尸体,证明是三白达波三式所致,世上会达波三式的只有燕
青一人,往总坛报就是了,追凶的事,如果是在金陵地面上,咱们当然要查,否则就归总坛
处理,咱们不能搁下大事,专忙这个。”
  青萍剑史剑如哈哈地道:“假如达波三式只有燕青一个人会,自然是没有问题,就怕另
外有人也会这种剑法。”
  林奇急得直淌冷汗道:“三白别无传人,还会有谁呢?”
  史剑如道:“那可很难说,蓝凤郭小琴就看过三白剑笈,这三式剑法学起来并不难,只
是差火候的深浅而已。”
  尤俊道:“史老说笑话了,琴姑娘又怎会杀陶宠呢?”
  史剑如道:“老夫不是说一定是她,因为这三处剑痕太深,不像熟手所为,三白施展这
一招时,剑深不过两分,取的都是致命之处,兵不血刃就可达到毙敌的目的,陶宏死得太勉
强了,看起来令人难以相信。”
  尤俊道:“燕青是三白传人,火候自然不深。”
  史剑如笑笑道:“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琴姑娘远在金陵,也不可能到此地来杀人的.只
是说陶宏死于燕青刻下,未免太离谱了,他若是只有这点火候,不可能打败纪子平的。”
  林奇急得脸上都变了色,尤俊却道:“不管陶宏是否死于燕育之手,咱们都必须裁定是
燕青,否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坛往下追究,咱们不胜其烦,对咱们的名誉也有影响,
史老以为如何?”
  史剑如这才点点头道:“老夫自然没意见,但怕林老弟另作呈报,说老夫判断不实,老
夫可担待不起。”
  林奇忙道:“哪里,哪里,属下一定尊重史老的判断,对三白剑术的研究,史老是权
威,谁敢怀疑呢?”
  史剑如一笑道:“林老弟这么说.尤老四又不愿多事,老夫自然也不便多事,好在此行
是尤老四做主帅,林老弟是协从,我们三个老的只是跟来看了,有了问题还是二位负责。”
  尤俊道:“小侄负全责,陶宏是燕青杀死的,这是结论。”
  林奇这才吁了一口气,尤俊忽道:“来了!”
  众人都精神一振,店中进来两个人,都是金陵兄弟镖局的神鞭双杰,莫桑莫梓兄弟。
  史剑如一怔道:“他们来做什么?”
  莫桑却走过来揖一揖道:“承蒙见邀,不知有何贵干?”
  史剑如愕然道:“我们邀的?莫老大,你开什么玩笑?”
  莫桑也愕然道:“怎么史老不知道?敞兄弟因为在金陵赋闲无聊,到金山寺来散散心,
昨夜接到贵上百平兄的帖子,说有事请做敞弟来作个见证,在下直感奇怪,但受宠若惊,不
敢不来,谁知史老竟不知道,那不是拿我们兄弟开玩笑。”
  莫梓也愤愤道:“我早就说了,隆武镖局是多大的字号,有什么事情会找我们小人物来
做见证,大哥偏要说彼此同为镖行一脉,马镖头既是以礼相请就应该来一下,结果却是自讨
一场没趣。”
  莫桑在怀中取出一张帖子道:“史老,这可不是我们自己往脸上贴金,帖子在这儿,既
然用不到我们,我们也不在这儿惹厌了。”
  尤俊接过帖子一看,也怔住了。
  帖子的确是马百平具名的。
  “敞局偶因微故,适知贤昆仲侠驾经过,敬盼虎驾于明日午时,经过西门外以为见证,
尚稍念及同道之谊,予以赐准,劳神之处,客当面谢弟马百平拜。”
  尤俊苦笑道:“这帖子是谁送去的。”
  莫桑道:“不知道,我与会弟游山去了,帖子是交给金山寺由知客僧转达的,就因为没
见到送帖的人,无法辞谢,否则一定不敢当此宠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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