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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浪子》


第二十章



  龙雨田想了一下道:“也好,我田雨龙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并不出名,只有跟着你去闯一
闯,以求不虚此生了。”
  于是两个人发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一辆马车驶进了天目山区,然后在青狮杨猛与锦鸡陶立的指引之下,驶向了西目月山,
这两个人在龙雨田神奇的医术控制下,伤势慢慢的有进步,人已经脱离了险境,绝无性命之
危了。
  在几天的行程中,他们表现的诚意很令人感动,也对天残门的那位大门主白金凤有了更
多的了解。
  她有着绝世的姿容,尊贵如洛水中的神仙,却又纯洁得如同幽谷中的芳兰,然而又很不
幸的,她却生长在一群小人与野心者的包围中,而且还有着一个淫荡而善嫉的妹妹,虽然她
本人酷爱和平,反对残暴,偏偏又继承了一个武林中最凶残的门户——天残门!
  目前她唯一的倚仗,就是天残门中两个忠心的长老,几个忠心的人以及半部天残宝发上
的武功。
  天残宝发是天残门中武学精华,白云深留下这部武笈,死后由他两个女儿各领有半部。
  白金凤拥有的是修己心法与内功,白银凤却领有了天残门中各种歹毒的杀人手法与制人
的毒功。
  当时也是按照两姐妹的习性而自选的,起先各得所需,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慢慢的,
问题就发生了,白银凤发现下半册中的种种杀人毒功都需要配合上册的心法,才能大成,因
此提出了交换的要求。
  在白福担任天魔令主的时间内,白金凤为了重整门户,也陆续把一些内功心法给了她的
妹妹,但是从父亲自云深的肆虐武林,到天魔令主横行江湖的种种情形看来,白金凤深深的
了解到天残宝笈的可怕之处。
  每一个修习全部宝笈的人,最后都会走上使人自杀的路,而白银凤的天性近邪,更易受
影响,如果倾囊相授,最后又将造成一个恶魔,所以就留下了一部份。
  天魔令主伏诛了,天魔教的势力,又转到了天绝谷的手中,正是白银风起而称雄江湖的
机会,因此她对天残宝笈中的武功求之更切,对胞姐的迫害更急,这也是杨猛与陶立急于求
助的原因。
  但是他们择人很慎重,因为无绝谷的人在马家父子的掌握之下,在天魔教中另植势力,
组织之严密,罗村之广泛深入,较天魔教尤有过之,他们如果找错了人,则更促使白金凤陷
入危机。
  燕青一出现时,他们就注意了,却一直不敢太接近,因为燕青身分太神秘,与马百平走
得很近,他们以为燕青是马百平的人,专为对付天魔教而捧出来的,所以一直在暗中支持燕
青。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纵然有心交往,也不敢轻率了,直等天魔令主伏诛,燕青悄然失
踪,而马景隆下令密访燕青的下落,还通知各部,如果发现了燕青的踪迹,立加扑杀,他们
才知道燕青是可以信任的。
  在表面上,他们两人一直是马百平的心腹,甚至已得马百平的相当信任,因此他们才获
准监视金紫燕的香闺,那是燕青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马景隆还另外派了白雁林奇,跟他们一起行动,以收互相监视之效,但他们发现了燕青
后,觉得不能再等待了,才假借向林奇揭发真相的机会,把实情说给躲在暗中的燕青听,甚
至于最后借自尽以明志。
  龙雨田听了长叹一声道:“你们早表明心迹就好了,现在已经迟了一步。”
  燕青连忙道:“不错,如果二位早说了,我们可以不必急着把天魔教的真相揭穿,更可
以借重九老会的助力,现在说是太晚了一点,为了攻击天魔总坛,九老会的实力全部揭晓出
来,我们变成要孤单奋斗了。”
  陶立道:“燕大侠,史老爷子中途退席,证明九老会的人对马景隆也有了疑忌,这股力
量仍然可以引为臂助的。”
  燕青道:“话是不错,但九老会的人为了应变,一定会将实力化明为暗,化整为零,无
法取得连络了,何况我在事成后悄然引退,他们对我也在猜疑中,不会轻易相信我了。”
  陶立听了一怔道:“燕大侠,你不是九老会中的吗?”
  燕青苦笑道:“怎么到现在,你们还认为我是九老会中人呢?”
  陶立有点失望地道:“大侠既不是九老会中人,为什么要跟天魔教作对呢?”
  燕青道:“我是被迫的,因为天魔教不放过我,我只有起而自卫,正如现在马景隆不放
过我,我要起而自保一样。”
  杨猛道:“可是天魔教对大侠十分器重,马百平,金紫燕与柳浩生都得到指令,要他们
尽力争取到大侠加盟。”
  燕青道:“不错,他们都尝试过,但我没兴趣,我是个不喜欢受拘的江湖人,也是个不
属于哪一边的流浪汉。”
  陶文道:“那燕大侠也不会加入天残门了。”
  燕青道:“不会,不过我会站在正义一边,如果白金凤确是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善良,我
以正义的立场,可以与她合作。”
  陶立道:“我说关于大门主的一切,绝对是真确的,只是他咽住了底下的话,脸上现出
了深深的失望。龙雨田笑道:“阁下为什么不说下去呢?”陶文想了一下道:“大门主美艳
绝世,智慧无双,我们每个人都十分爱慕她,也都有自知之明,自衡非其匹配,不敢妄想,
我们都认为燕大侠才是她的良匹。”燕青一笑道:“二位对在下太抬爱了。”陶立正色道:
“是真的,连马景隆都有这个意思,可是马百平不同意,他说燕大侠如果跟大门主成了匹
配,绝不会成为他们的自己人,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阻碍,因而马景隆才改变主意,下令杀死
燕大侠,阻止你跟大门主见面,而我们把大侠带到天残谷去,也是存了这个希望。”燕青笑
道:“二位最好别存这个心,我天生是个浪子?在感情上我是个最靠不住的人,也是个最不
易把握自己的人,白金凤既是那样纯洁的一个女孩子,我不想伤她的心。”陶立道:“燕大
侠见到大门主后,也许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燕青笑笑道:“假如她是个平常的女孩子,
也许会有此可能,她是天残门的门主,就绝对不可能了。”陶立道:“为什么?”燕青道: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会把自己屈于一个女子之下,她以一门之尊,也不能容许我这个浪子
处处留情。”陶立与杨猛都陷入了默然,燕青道:“二位见到了白金凤之后,最好先把我的
为人说说清楚,使她有个了解,因为我有个毛病见了漂亮的女孩子,往往会情不自禁,说些
倾慕的话,叫她千万别认真,燕某对别的事都可以一诺干金,义无反悔,唯独对女孩子的海
誓山盟最靠不住,一转眼就忘了。”陶立苦笑道:“兄弟看燕大侠不是这样的人。
  “怜怜与惜借对我最了解,二位不妨问问她们。”
  怜怜微笑道:“燕爷倒不是花言巧语,他说爱一个人时,绝对是出于真心的,只是他的
感情太丰富,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因此可不能指望他专心爱上一个人,不过我们这种庸俗
脂粉,也许只有这点力量,换个人可不同。”
  燕青一皱眉道:“怜怜,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怜怜笑道:“我的话没什么不对呀,爷,我们姐妹俩任劳任怨,像一对哈叭狗似的跟着
您,看看您没事尽往别的漂亮女人身边溜,我们可没有一点嫉妒,因为我们有自知之明,但
是我们也有点不服气,那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的一点私心,我们倒是真心希望有那么一位女
中神仙,施展降龙伏虎的手段,降住您这条情海里的孽龙。”
  燕青只有发出一声苦笑道:“怜怜,你这说的什么话?”
  龙雨田却哈哈大笑道:“成,老弟,我可是真服你了,赢得美人心肯死,项王此处是英
雄,你老弟处处寻芳,居然没人嫉妒,而且还希望你能找到个拔尖儿的红粉魁首,这份艳
福,怎不叫人羡煞,哈哈……”
  陶立与杨猛两人也居然对视而笑,却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笑了。
  燕青一皱眉道:“田兄,这儿已经是西天月,你声音小一点。”
  龙雨田笑道:“怎么,还怕惊动了人是不是,我们赶着一辆大车长驱直入,该惊动早就
惊动了。”
  燕青道:“话不是这么说,这是条人路,车马经过是常事,但兄长那一阵大笑,中气十
足,就容易惊动人了。”
  陶立却笑道:“没关系,这条路虽宽,却只能通往天绝谷,很少有别的车马经过,倒不
怕惊动别人。”
  燕青哦了一声道:“这条路只通往天绝谷吗?”
  陶立道:“是的,除了天绝谷,别无通路。”
  燕青道:“无绝谷该是个很隐密的去处,却设了这一条通驿大道,路上又不设防,怎么
能维持秘密呢?”
  陶立笑道:“越不设防,越是不容易引起外人启疑,不过这条路还是有掩护的,前面的
终点是到地藏庵,那所庵堂很大,即使有人走上这条路,到了地藏庵也就不希奇了。”
  燕青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个很聪明的掩护,只是专为一座庵堂,铺设这条路,似乎
是太豪华了。”
  陶立道:“这条路是早就有的,据说浙东有位大财主,母亲在庵里修行,他就修了这条
路,以便经常去探视。”
  燕青道:“要修得这么宽大吗?”
  陶立笑道:“燕大侠果然目光如炬,原来自然没有这么宽只是近几年才加宽的,修路的
还是那家财主,因为老太太早已归天了,遗骨在庵里,修路为的是便于祭扫。”_燕青道:
“真正拿钱修路的不会是那位老太太的后人吧。”陶立道:“是的,老太太去世已四十年,
家当早就败散了,现在整个家业都转卖给天残门了。”燕青笑道:“恐怕地藏庵的主持也换
成了贵门中人了。”陶立竞点头承认道:“是的,主持人育大师,就是天残门的长老,这地
藏庵也就是天残谷的入谷关隘。”马车转入山道,果然已经可以看见一座巍峨的寺庵,倚山
而筑,红墙碧瓦,颇具气概。马车在寺院前停下,寺门深闭,旁边有着一方木片写着:清净
重地,游客止步。”燕青笑笑道:“加上这块牌子,无异是指明此地无银三百两,把大好的
掩蔽都破坏了,这么大的一座寺院,而且是几十里内只有的一座,怎么会禁止游客随喜的
呢。”陶立微笑道:“这是新安的,以前没有过。”
  说着上前敲门,半响才有个老婆子出来应门,只开了一线,探头出来问道:“各位是干
什么的?”
  陶立上前道:“来烧香还愿的。”
  老婆子道:“客人弄错了吧,这儿是庵,从来没有外客来烧香许愿,又怎会到此地来还
愿呢。”
  陶立道:“不会错,家母十年前在此地许过愿,只求菩萨保佑她老人家的眼疾痊愈,答
应重塑金身……”
  老婆子道:“令堂老太太的眼疾好了没有呢?”
  陶立道:“好了。”
  “她自己为什么不来呢?”
  陶立道:“家母眼疾虽愈,却又得咯血之症,已在前个月去世了,但老人家说双目能重
见光明,还是菩萨灵验,叫我一定要来此地还愿。”
  老婆子道:“那我要去问问主持师太去。”
  说着又把门关上了。
  陶立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燕青道:“陶兄不认识这个老婆子吗?”
  陶立道:“不认识,但我已经把连络的暗号全说过了,她应该知道我是自己人才对。”
  燕青道。“盲大师是什么样子?”
  陶立道:“是个老师太,约摸有八十多岁。”
  燕青道:“等一下由我来答话吧,大家都准备着点,看见我动手,就把接待的人一杀就
残。”
  陶立一怔道:“燕大侠,这是干什么?”
  燕青沉声道:“因为这里不对劲了,回头接待的人,绝不会是盲大师,陶兄千万别露出
口风。”
  陶立一怔道:“不可能吧。”
  燕青道:“绝不会错,此地已生变故,而且发生不会太久,最多只有一个时辰。”
  杨猛也愕然道:“何以见得呢?”
  燕青道:“空中还散着腥气,刚才那老妇人的脸上也还留着未褪的煞气。”
  陶立愕然道:“我们怎么毫无感觉呢?”
  燕青一叹道:“你们如果多经几次杀伐,就会对这些熟悉了。”
  说着又挥挥手,示意禁声,接着步履声近,一看果然又是先前那个老婆子来了,打开门
道:“庵主请各位进去。”
  燕青领先进了门,离正殿是一片十来丈宽的院落,铺了石板,院落中安着一口生铁铸的
香炉,巨大约三人合围,燕青信口道:“这口香炉是什么时候安上的,十年前我随家母来此
进房时,好像还没看见呢?”
  那老婆子道:“是两三年才装的。”
  燕青哦了一声又道:“那位盲大师还好吗?”
  老婆子顿了一顿才道:“客人几年内都一次也没来过吗?”
  燕青笑道:“我还是十年前随家母来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来过,因此都很陌生
了。”
  老婆子道:“盲大师在去年就圆寂了。”
  燕青啊了一声道:“真是想不到,那么健朗的一个人,居然也去了,家母临终时还十分
地想念她呢。”
  老婆子似是不愿多说,道:“老身来此没有多久,对这儿的情形不太熟悉,客人有话去
问庵主的好。”
  燕青点着头,来到大殿上。
  但见一个中年女尼合什当门,旁边则站了四五个年青的女子,燕青上前一拱手道:“这
位就是庵主吗?请教宝号如何称呼?”中年女尼合什道:“贫尼悟因,适才听佛婆说施主是
来还愿的。”
  燕青道:“是的;家母是此间官大师的方外知交,十年前曾在此间许愿,特命在下等代
为前来还愿。”
  悟因道:“盲大师已于去岁圆寂了,嗣后就由贫尼来接任,对于许多从前的因果,贫尼
都不太清楚,尚祈垂谅!”
  燕青笑道:“哪里,哪里,请问师太与盲大师有何渊源?”
  悟因道:“没有任何关系,此处为史氏家庵,盲大师圆寂后,贫尼由史府聘请来此主持
的。”
  燕青道:“哪一个史府?”
  悟因道:“施主不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昌化史百万家。”
  燕青道:“这就奇怪了,在下与史府是姑表兄弟,姑母家道中落,此地虽是史氏家庵,
但近几年来,本庵一切支出都是由我家供应的,盲大师圆寂,庵主换了人,照理也应该通知
我们一声才是呀?”
  悟因的脸色变了一变,遂即笑道:“那就不太清楚了,贫尼是应一位史金生公子之请前
来主持。”
  燕青道:“金生表兄太荒唐了,这虽是他家的产业,却一直是我家在维持着,上个月他
还支了半年的香油资去,对盲大师的事居然没说半个字……”
  悟因道:“真有这等事?那这位史公子确是太不应该了,不过这所庵堂虽是寄名在史氏
之下,实际上却也不是了,据贫尼所知,已经有另一位财主出资典押过来了。”
  燕青道:“你说什么?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做这种事1”
  悟因道:“一点不假,典押书券还在庵中,施主是否要过目一下。”
  燕青道:“我要看一下,是哪一个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家庵属于祭田公产,后世
子孙不得私自转卖的。”
  悟因道:“没有转卖,只是典押而已。”
  燕青道:“那也不行,我要弄清楚了,好好合他们一状。”
  悟因道:“出家人不理世务,施主要告官,可别把贫尼拖进去。”
  燕青道:“不会的,事情弄清楚了,此地仍然由师太主持,每年的米粮香油,仍是由在
下按时着人送上就是。”
  悟因道:“阿弥陀佛,施主种善团必得善果,请,阿弥陀佛。”
  燕青也拱拱手道:“师太请,在下还要整肃一下仪容,才能见菩萨。”
  悟因道:“既是如此,贫尼就先在殿中侍候了。”
  燕青道:“请师太卖一盆清水,我们净面后好奉香拜佛。”
  悟因答应着带了那几个女子进去了,陶立附声道:“燕大侠,你预料得完全不错,这里
的人全都换了,而且那个尼姑说的是鬼话,前两个月,我们得到盲大师傅来的指示,那会在
去年圆寂呢?”
  燕青道:“当然是鬼话,盲大师必然已遭毒手,而且就是不久前的事,天残谷内如
何?”
  陶文道:“那倒还不会有事,因为院中的那只大香炉,就是天残谷人口枢纽,恐怕他们
还没找到。”
  燕青道,“那就好了,我们继续装下去,对方必然也瞧出我们是到天残谷去的,想从我
们身上找出入谷之门。”
  陶立道:“府下说怎么办呢?”
  龙雨四道:“照常烧香拜菩萨,磕完头之后就假装昏倒。”
  燕青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龙雨四道:“那个尼姑我记起来了,她本名叫九尾仙狐姚媚娘,是个专用迷香的女淫
贼,因此她一定是大殿上使用惯技,她的迷香很厉害,同进一丝,立刻就昏迷……”
  燕青道:“那我们可抗拒不了?”
  龙雨笑道:“遇上我算她倒毒了,回头送水出来时,我先洗脸,把解药化在水里,你们
每个人借着漱口的机会,先喝一口水,就不会中迷了。”
  说着果然有两个女子,送了两盆清水出来,龙雨田在一个盆里喝了一口水,漱过了口,
就在另一个盆中捧水净了脸,以后的人个个如法泡制,怜怜是最后洗脸的,顺手把两盆水都
泼了。
  燕青望着两个女子道:“二位大姐都是跟着悟因师太来的?”
  其中一个较为年青的笑着道:“是的,我们都是她老人家的弟子。”
  旁边一个女的轻触她一下,她就止口不说了。
  但燕青却紧追着问道:“怎么二位大姐都是俗家弟子呢?”
  另一个女子忙道:“我们追随家师,原来在湖州潮音寺修心,然后再跟着来的,我们都
是带发修行的。”
  燕青笑道:“湖州那地方我曾经去过,潮音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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