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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劫》


第二十九章



  那是一个道装的老人,须发如银,长眉飘忍,可是他的步履从容,脸色红润,全无龙钟
之态。
  当然还有两个人是认识他的,那是芙蓉与战志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脱口惊呼道:“白
龙老道!”
  白龙含笑前行,虽然他的剑还插在背上,也没有想要动手杀人的表示,但是每个人都可
以感到他身上浓重的杀气,被他逼得很向后去,只有杜云青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白龙却毫不在意地笑笑道:“陈四,你这老小子给我站出来,你追了我一辈子,怎么见
了我反而后退了?”
  陈四公公齿辈俱尊,在群侠中无人能比了,在老龙口中却变成了老小子,听来似乎滑
稽,但陈四公公却毫不以为怪。
  而且还很听话地站了出来,端了旱烟袋,将手一供,道:“老龙!浮梁一别,有七十年
了,你倒是丝毫未变。”
  白龙笑道:“你倒还记得,我却忘记在何时见面的,经你这一提,我总算记起了,原来
你是在浮梁跟我见的面,不用说,你是那次宝家庵的剑底游魂了。”
  陈四公公道:“不错,那次我们九个人正在商量着如何追击宫廷四恶,为江南武林同道
们报仇,你就找了来,以一敌九,百招之内,尽杀五大门派的八位长老。”
  白龙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稀奇。”
  “这是我的职责,只要听说有五大门派的余党在,我就不能放过,我现在记起来了,那
天的九个人中,只有一个小伙子没动手,在一边哧呆了,我以为那小子不会武功,才剑底留
情,未加诛绝,想不到后来的担柴叟,就是那个小伙子。”
  陈四公公道:“不错!不过你也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吓呆了,而是受了五大门派之
托,在一边不要动手,详细观察研究你的剑路,以便告诉他们的子弟好找你报仇。”
  白龙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十年后,五大门派的弟子找上我时,一个个武功大
进,而且连我也难以应付,逼得我不得不觅地隐身,再研剑法,而有今天的研究,陈四,那
天我如杀了你的话,就不会有今天了。”
  陈四公公一叹道:“不错,所以我很后悔,那天我若是死了,你固然还能猖狂一时,但
是五大门派的人如果不听我的指点,不专攻你的缺点而在本身上的武学上发掘,很可能在后
来会超过你而杀了你的。”
  白龙笑道:“不错!就因为后来的人剑法精进,没能找到我的缺点,我才想到一个人的
剑法不管多精,总是难以无敌于天下的,我有着官方为后盾,条件优出你们很多,何必还要
逞一己之勇,为虚名而自损呢。
  所以我躲了起来,让其余三个人逞雄去,我却运用官方的力量,搜集各家的遗传剑谱剑
法,研其精奥,融会贯通,也利用那个机会,树立了玉龙寺的基业,所以我之能有今日,实
在要感谢你昔日之赐,这七十年来,你很有长进了吧。”
  陈四公公道:“略有长进,但是比你还差了很多。”
  白龙道:“不多,我第一次潜身而进,居然会被你发现了,可见你还不错,只是我第二
次去而复返,再度隐身在附近,你却听不见了。”
  陈四公公一叹道:“我的确没有发现,因为你实在藏得太好了。你就藏身在那个小坡后
吗?”
  “不!第一次我藏身在那儿,距你们四十丈,你仍然能发现,第二次我又换开了二十
丈,果然就瞒过你的耳目了,因此你我的功力相较,不过是二十丈而已,这二十丈大概要四
十年,你就可以追上了。”
  陈四公公苦笑道:“我已经九十多岁了,不可能再有四十年的寿命了。”
  白龙笑道:“别泄气,四十年光阴,弹指即过,我们一别七十年,你不也过来了,你放
心,我不杀你,而照你功力而言,我不杀你,别人恐怕还不容易杀得了你,你小子大可以放
心从容,找个深山静谷,总个四十年,再跟我老人家较量一下。”
  陈四公公笑道:“你还能活四十年吗?”
  白龙道:“十五年前,我一百二十岁,我还有点耽心,因为我想已经快到人生极限了,
可是这十五年来,我静心虔修,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人生的寿命极限,应该是二百四十
岁左右。
  所以人生不满百,都是那些人不知道如何保生节用其年而已,暴饮暴食,乍喜剧急,都
是易老促寿之源,我早年不知道,浪费了一段时日,现在算算,两百岁应可无虑,我至少还
有六十五年好活,小子,你不必急,我还可以等你四十年。‘’
  陈四公公笑道:“我老头子等不及。”
  白龙笑道:“我可以教你长寿之道,你虽然过了九十,但是牙齿未摇,人也没糊涂,耳
目依然聪明,再过四十年绝对没有问题,四十年后,我们举一次论剑,相信必然会使天下震
动,举世瞩目。”
  陈四公公笑道:“我不为我老人家担心,我也不想再活个四十年,只要能看到你伏诛剑
下,就满足了。”
  白龙笑道:“那你恐怕没这么长的命,我敢让你再过四十岁来找我比剑,至少会比你再
多活一二十年的。”
  陈四公公一笑道:“白龙不必等四十年,我只要再活四个时辰,就可以看见你伏诛剑下
了。”
  “四个时辰,你不是说笑话吗?在四个时辰内杀死我,大概只有这儿的几个人,谁能杀
得死我呢?”
  “自然有一个,你去而复返,不是就为了担心这件事吗?”
  白龙笑笑道:“你说的大概是杜云青这小子,不错,我看了渡边武夫身上的剑痕,倒是
颇为担心,所以才来看看,听见了他的话,还真唬着我了,所以你发现了我之后,我当初就
想退走,但是我仔细想想,却又回来了。”
  杜云青淡淡地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也留不到五更头,你如在那个时候退走,还有
半年好活,你又回来了,就非死在今天不可了。”
  白龙哈哈仰天大笑道:“杜云青,你唬不了我!”
  杜云青道:“我唬你干吗?”
  白龙笑道:“我再次回头时,就听见了你部下的那番话,再过半年,我的确会被你骗
了。”
  杜云青笑道:“白龙,你以为你聪明,以为你的功力高,你到我们附近,没人发现了
你?”
  白龙道:“第一次我走得太近,被陈四这老小子听见了,但是我离开得快,叫你们摸了
一个空,以为是疑神疑鬼,放下了戒心,没想到我会再次回来吧。”
  杜云青一笑道:“如果我不知道你再次回来,我怎么会跟芙蓉说那些话,把身后的事都
交代好了。”
  白龙神色微动。
  杜云青笑笑道:“你应该明白,我最后对芙蓉交代的那些话绝不是无端的感谓,完全是
说给你听的,因为那些话是突然而发,跟前面的话头完全接不上。”
  白龙点点头道:“不错,那些话提得离奇,有所指而无所由,因此我才现身出来。”
  杜云青道:“你也应该出来了,因为你知道再听下去也不会有你希望听到的话了。”
  白龙一笑道:“本祖师所知已够,也不必再听下去了。”
  杜云青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却不是我的,我说的那些话,只让你听到你能听的,却
藏起了一些你不能听了。”
  白龙笑道:“杜云青,你这个年轻人的确厉害,只可惜你遇见的是我,你这一套攻心之
讯恐怕难以得逞,本祖师不会上你当了。”
  杜云青一笑道:“你踏上了渔夫岛,就是上了我第一个圈套,本来你停身在七十丈外,
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时大时小,诱使你不由自己地渐渐接近,是你中了我第二步计,你仓煌
而退至百丈之外,如果就此走了,那我的第三步计划就行不通,但你去而复返,又在七十丈
处停身,慢慢的被我骗到五十丈处,进入我第三个圈套。”
  白龙的脸色一变,因为杜云青说的历历如绘,连距离都估计得一点不差,这使得他的信
心骤失,竟忍不住失声问道:“你居然能闻声百丈之外。”
  白龙想了一下,才又摇摇头道:“不相信,绝无可能,老夫修为百余年,才练到闻声七
十丈,那已经是最了不起的成就了,你绝对无比能力。”
  杜云青笑道:“我一剑发出,寒气能透过剑气,在瞬息之间,就对方寒冻成僵,你行
吗?”
  白龙道:“我不行,我练的不是这一门功夫。”
  杜云青笑道:“这就是了,艺有未曾经我学,你利用玉龙寺的力量,广搜天下各家的绝
学秘发,悉心研究,所知之广,可谓已前无古人,但是你仍然没有中止搜集,可见你也明
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生有限,知也无涯,任何一个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尽知天下
之学的。”
  白龙道:“不错,但是听音感受五学,重于修学,那是取不了巧的,你绝对赶不上老夫
的境界。”
  他虽然如此说,但口气已经谦虚得多了,由本祖师改为老夫,证明他已心有所惧。
  杜云青笑道:“这个我承认,我的修为比不上你,也比不上陈老前辈,他在四十丈内发
觉有人是靠着他的修为,可是我否认此途无法取巧,我在百丈之外,发觉到你的到来,一点
不假,只是我用的不是修为。”
  “你靠的是什么?”
  杜云青用手指头指道:“靠这个也靠这个。”
  手指由头脑移到眼睛笑着道:“听不及百丈,目视白丈,却是谁都做得到的。”
  “你是说你看见了老夫的身形,那不可能,老夫是一路采取掩蔽而来,都是你的目力未
及之处。”
  杜云青道:“不错,你过来的地方我是看不见,只是你来的时间不对,现在是下午,日
影偏西。”
  “那还要你说,老夫也知道。”
  “你知道就应该计算一下,不该投下你的身影的。”
  “没有的事,老夫十分小心了,身影虽然无法避除,但是老夫停身立足之处,影子也不
会漏到你的眼中。”
  “不是你的影子,而是你的身体挡住了光影,我站立的位置是早经计算的,有人偷潜登
岸,只有一个方向有岩壁遮掩,所以我看好那个方向就够了,你现在自己也可以看一下,斜
阳的余光为岩石所阻,平处过来,形成一道光幕,只要有东西立在前面,光为所隔,光幕就
有了缺口,可供停身之处只有四个,就是百丈、七十丈、五十丈与四十丈,那一个地方光幕
有了缺口,就是有了变化。”
  白龙回头望去,果然在岩石的旁边,射过一片片的光幕,不禁叹道:“好小子,你的智
慧之高,的确出人意外,可是你说的三个圈套,又是怎么呢?”
  “没什么,我以光幕的变化,近而测知你的藏身距离,再从距离上,推出你的功力深浅
如此而已。”
  “哦,你推测的结果如何?”
  杜云青笑道:“你问得太多,现在该我问了,你见到渡边武夫了?”
  “自然见到,此人心计之工,可谓前所罕见。”
  杜云青一笑道:“比你如何?”
  “还差一截,小子,我知道他在捣鬼,也知道他私传三才堂的禁令,通知了朝廷,利用
我离开的空档,捣毁了玉龙寺,使我无所归处。”
  “你居然知道。”
  “当然,所以我才说他比我差一截,朝廷既然对玉龙寺起了戒心,而且下了决心要对付
我,自然已有了相当把握,玉龙寺就没有了可守之必要,放弃了也罢。”
  杜云青一惊道:“你是故意放弃的。”
  白龙笑道:“是的,那个地方虽然紧密,不易攻入,但也有个缺点,易为封死,只要用
几门土炮,在山口上一阵猛轰,就可以引起山巅的崩雪,把玉龙寺封死在绝谷之内,固然也
理不死我们,却能饿死我们,老夫修为已超越人体极限,但是还不能到辟椿的境界,危地既
无可守,倒不如加以放弃了另外再作打算的好。”
  杜云青道:“你打算到扶桑去再作发展。”
  白龙笑道:“不错,老夫本来还想不到有那个好去处,他自己送上门来,老夫正好求之
不得。”
  “你知道他准备如何接待你们吗?”
  “那还不简单,他想在扶桑造就一番势力,要利用我去替他卖命,对付宫本与柳生两大
剑道世家,他逼得我走投无路,到了扶桑,我只好给他卖命了。
  “你居然也会想到这一着,那就好了。”
  白龙笑道:“我既然想到了这一着,还会被他所用吗,恐怕他最后会被我整得后悔莫
及。”
  杜云青哦了一声道:“你要整他恐怕不容易,他敢把他的企图与目的告诉了我,自然也
会防到我传入你的耳中,可见他已有了对付你的手法。”
  白龙笑道:“他没有别的手法,只是吃定了我,在扶桑,我人生地不熟,一切都只有听
他的了。”
  芙蓉道:“本来就是,你除了接受他的协迫外,又能怎么样,你的党翼已经被他消除了
一大半,在扶桑你没有办法召到新的人手。”
  白龙道:“但是我可以找到另外一批人来帮助我的,他要我对付两大世家,我又何尝不
能帮助两大世家反过来对付他,那样一来,他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芙蓉一笑道:“白龙,你实在太天真了,两大世家会要你的帮助吗?”
  “为什么不要,当我展开行动,杀死他们几个高手后,他们自然会恐慌起来,求着我去
帮助呢!”
  谁知芙蓉一笑道:“你如果是打着这个算盘,那就大错特错了,渡边武夫敢接纳你,因
为他要扶植的毛利王室失势,没有顾忌,受当权的足利天皇支持的两大世家绝对不会接受你
的合作要求。”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怕死,不怕我为渡边武夫出力杀光他们的武士。”
  “他们会伯,但是他们宁可被你杀死也不敢接受你,因为他们还有更大的顾忌,顾忌大
清朝的攻击,你在中土被逐,是朝廷必须除去的对象,如果他们收容了你,必将引起大清的
谴责而兴师问罪,他们还惹不起大清朝。”
  “笑话!有了老夫的支持,大清朝廷如果要想发师远征,老夫可以把他们杀个片甲不
留!”
  “你如果有这个本事,就不必逃亡海外!”
  白龙一笑道:“在中土,老夫无以为计,因为朝廷的势力太大,但是在东瀛,有大海为
阻,朝廷的水师能有多少,老夫可以拒之于海上。”
  “你不能,你既不容于朝廷,又不容于江湖,如果朝廷要征伐你,可获得朝野一致的赞
同,江湖上无数的豪杰也都会自动请缨,合力来征伐,扶桑三岛敢要你吗?”
  “老夫如果能助他们抗敌,他们自然会要的。”
  “问题是你不能,你别忘了扶桑是个岛国,四面环海,真要惹得朝野一致行动,在两个
月以内,可以造成战船万艘,召致甲兵千万,把扶桑整个围起来,你一个人能顾得了多大的
地方,就是这个渔夫岛弹丸之地,你一人之力,也照顾不到。”
  白龙呆住了。
  芙蓉笑了一笑道:“所以你要放明白,扶桑绝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树下中华这个强敌
的。”
  白龙道:“那老夫帮助渡边武夫,朝廷就不管了。”
  芙蓉笑道:“渡边武夫只是利用你去争权,朝廷自可不理,他向我们保证过,只要他能
掌握住势力,第一件事就是除去你,正因为有了这个保证,我们才放他离去,无论是谁掌
握,谁都不敢收容体,白龙,你将来的命运将会很悲惨,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引颈就戮,为
你以往的血腥赎罪,否则你的日子将更难过。”
  白龙脸色微变,芙蓉的话,他也体会到不是洞唬,也打翻了他的如意算盘,当政的人是
绝对不敢收容他的。
  可是芙蓉最后的一句话又独怒了他,因为要叫他引颈就戮,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狂声
一笑道:“除死无大患,老夫引颈就戮是一死,受人摆布也是一死,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区
别呢?”
  “区别很大,你此刻一死,至少可以死得痛快些,真到渡边武夫把你交出来时,你恐怕
会有生不如死之感,他会叫你失去武功,受尽折辱,甚至于斩断四肢,还留下你一口气,那
个滋味不好受。”
  “笑话,老夫会让人摆布到这个程度?”
  “渡边武夫可以办得到的,当你众叛亲离,周围全是要算计你的人时,纵然你有通天入
地之能,也将防不胜防,当你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而充满了仇人的时候,你是绝对逃不过
的。”
  “众叛亲离,那是不可能的,老夫身边的人,都是跟我荣辱相共的心腹。”
  “白龙!你错了,我在玉龙寺中习艺五年,看得很清楚,你对人只有利用,从无恩德,
那些人以前追随你,一半是威协,一半是利诱,因为你不仅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也能给他们
荣利,除去了这两点,你找不到一个肯为你死命的人,你的心腹只是为了贪图你能给他们的
权势才肯跟着你,当你失势无法给他们时,人人都想出卖你。”
  “笑话,老夫不信。”
  “你只是口中说得硬,其实心中却比谁都明白,你从未以心腹待人,何来心腹,玉龙寺
十二护法,你身边的六名侍儿,该是你最亲信的人了,但是谁又是真正忠心对你的。”
  这番话更击中了他的弱点。
  白龙骤然厉声大吼:“小妖女,老夫第一个就要杀了你。”
  可是他的声音已在发抖,脸上已有惊惧之色。
  芙蓉笑道:“你见到了渡边武夫之后,立刻就赶了来,大概就是为了情势所迫,你虽然
夺得几条船,却失去了玉龙寺,可能那些人对你已有不忠之意,你要赶了来杀死杜云青,目
的在显示你的武功,证明你仍有无敌天下之勇,你自己很明白,如果你心生怯意,跟着渡边
武夫到了扶桑,将要寄人篱下,那些人犯不着跟你受罪去。”
  白龙怒喝声中,仗剑迳取芙蓉,快得如同一阵风。
  但是芙蓉居然仗剑猛劈,当然声响中,虽然被他震得连退四五步,但是长剑仍然在握,
身形依然卓立。
  白龙怔住了,他似乎没想到芙蓉能挡得住他的全力一击,怔了半天才道:“好!妖女,
你的功夫似乎大有长进,居然能接下老夫的一击。”
  芙蓉笑笑道:“是的!白龙,你的剑法修为虽然到了无人能敌的境界,但是你也只是个
人,不是神,你出手一击也并非凌厉无匹,只要知道你的剑路,祛除对你畏惧的心理,纵然
不能够胜你,但也不会在你一招之下就授首而死。”
  白龙顿了一顿道:“笑话,近二十年来,老夫只杀过十个人,那十个人不但修为比你
深,对老夫的剑路也都相当的了解,因为他们都是跟老夫学剑的,但是都在我一剑之下身首
异处,你刚才只是侥幸……”
  芙蓉笑道:“你错了,我不是侥幸,而是凭着真才实学,我承认你杀死的那十个人剑术
或许都比我高明一点,但是他们抵不了你一剑,我却可以跟你支持二十回合以上,不只是
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这一点。”
  白龙道:“老夫不相信。”
  “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你再选一个对手。”
  白龙冷笑道:“老夫迟早会找上你们每一个人的,就从你先开始好了,看你真能应付了
几招。”
  他虽然已是一代名家,一方宗主,但是却不为虚名俗套所拘,更不要讲究什么身份,说
动就动,到光一闪,霹雳般地又发出了七剑。
  这次芙蓉应付得更从容,青冥白虹,长短两支剑交互运用,念念声中,不但封住了白龙
的攻势,而且还能稳住身形,不再被他震退了。
  白花脸现惊色,第九剑蓄足了势力推出去,但是只攻到一半,忽又转身反劈,当的一
声,冒起一团火球。
  跟他交接的是陈四公公,担柴叟在他第九剑将发之际已经悄然地掩到他身后,旱烟杆无
声划出。
  烟斗中不知何时又装满血丝,而且点了火,抽得红烈烈的。
  就是这火点坏了,白龙剑发中途,忽而感到背后有热气移近,连忙转身将剑势移向突袭
而来的陈四公公。
  一剑劈在烟袋上,将烟锅中的红红的火球震起老高,但也把陈四公公震得退了两步,但
是白龙同样地也退了一步。
  陈四公公这杆一击运上了他毕生的修为,招发时劲力十足,却不带一点风声,也没有任
何动静,劲力全部凝聚在烟杆上,在背后发招。
  白龙根本全无知觉,但是烟袋中烧着的烟丝上的势力却无法收敛住,终于被白龙知觉而
架开了。
  白龙心中的震骇是无以想像的,他知道陈四公公了得,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论对方
再有多高,也威协不到自己的,可是这一度交接,他才发觉到对方纵然不知自己,也已经是
八步与十步之差了。
  至少白龙没想到在世上还有能把自己震退一步的人,尤其是那种凌厉无匹的攻势,居然
不带一点声息。
  望着陈四公公从容地撤回烟袋,神色一片安详,似乎那一震并没有给多大的影响,白龙
心中更为震惊,这老小子对自己有点威协了。
  原来白龙的预计中是把杜云青列为最强的对手,却把芙蓉列为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
  因为玉龙寺面对着两股反对的势力,一股是来自朝廷,一股是来自江湖,这两股力量都
很可观。
  但是只要玉龙寺能把局势控制得好,仍可从容应付。
  就怕的是这两股力量合起来,那是玉龙寺绝对无法应付的,所以当这两股力量齐集京
师,毁了白莲教总坛,白龙就感到不大对劲了。
  白莲教只是意外岔出来的一支军。
  这两股人的联手,主要目标是对于准着玉龙寺而来。
  所以白龙毅然地放弃了玉龙寺,也是为了要节省人力,愿意在玉龙寺把自己所有的人手
一下子都拼上。
  促成朝野两股实力的结合,主要的联系人就是芙蓉。
  这位荣华格格以郡主之尊,下嫁了杜云青,而又兼领着侍卫营,这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了。
  杜云青是寒月传人,而林寒月与江南八侠的交情莫逆,自然而然又可以搭上了八侠的关
系,而八侠又是目前江湖上最具号召力的人。
  他们的宗旨原是抗清复明的,与朝廷水火不能相容,但是芙蓉居然把他们给拉拢住了。
  朝廷对这些江湖人也是无法信任的,只有芙蓉有这个能力去说服皇帝,担代一切责任,
造成合作。
  白龙想只要能除去芙蓉,就可以破坏他们的合作。
  抵要这两股实力分散,自己虽放弃了玉龙寺,很快又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建树起根本,用
不着飘洋过海,到扶桑去求托庇了。
  因为渡边武夫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
  虽然白龙有把握与信心可以不为他所制,但是却无法除去渡边武大。
  不但不能除去他,而且还要跟他保持着一定限度的合作,这样才能运用他的八幡船队,
在中土继续打定基础。
  白龙并不打算在扶桑渡其余生。
  退往扶桑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有一点可能,白龙还是不希望走上这步路的,所以他才会
一个人先行悄然登上了渔夫岛,就是看看能否改变一下形势。
  听到了杜云青的谈话,他知道不能再拖了,那年轻人练就是无形剑气,再过半年,就要
真正地产生威协。
  但是在动手之前,他要先除去芙蓉,陈四一击,使他立刻又转移心念,必须先除去陈
四,否则这个人将使自己逃不过今天。
  尤其是他在杜云青决战时,如果也这样地攻上一下,可以造成杜云青得手的机会而杀死
自己的。
  心里面有了这个打算,但是绝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被对方知道了,绝不肯放过这个优
势的。
  因此他盯了陈四半天,看不出陈四有什么受内伤不稳的现象,就更坚定要除去出的信
心,冷冷一笑道:“陈四,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在背后闷声不响地发招偷袭。”
  陈四淡淡地道:“我跟你一样,从不想把自己成为一个搭架子,摆场面的大宗师,只要
有利于我,任何时间我都能出手,尤其是对付你这种大恶人,只要能除去,任何手段都不吝
一试,你不妨小心一点,说不定什么时间,我会在你背后悄悄地又来上一下的。”
  白龙哈哈大笑道:“老夫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陈四微微道:“只要你还想找人动手,我就有机会,除非你现在夹起尾巴滚蛋逃命,那
或许能使你多活半年,等杜老弟的剑气练成了来宰你,否则我就会一直盯在你背后,抽冷子
给你一烟袋。”
  白龙哼了一声道:“老小子,你练错了兵器了,如果你把你的铁扁担换成了长剑,刚才
那一击绝不会落空,因为你的火候的确不弱,可是你放弃了扁担,偏偏送上了这柄旱烟杆
儿。”
  陈四笑道:“我觉得它很好,既能抽烟,又能当拐杖,还可以变作兵器,最难得的是时
刻不离身,拿在手上又不会惊世骇俗,想到精妙的招式,可以立刻比划练习,不会放掉那杀
那间的灵感,用剑那有这么方便!”
  他咳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把练了多年的铁扁担放弃了,恐怕你不不清楚,因为我静
下心思时,有很多精妙的招式都涌起脑海中,可是等我去拿扁担时已经跑了一半,拿起扁担
再比划时,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杜云青肃然道:“老爷子这一点实为武学的至理名言,先师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当一个
剑手掌中无刻之时,也是他剑艺探进之机,只要能把握住此一时机,虽足不出户,手不触
剑,故剑道能有大成之人。
  这个训示对晚辈的策励很大,我练无形剑气,也是为了要贯彻这个理论,冀能抛剑而练
剑,抵是没有恒心,未得有所成就不甘寂寞,负剑江湖了。”
  白龙居然一震道:“高明,高明,想不到你们居然也懂得这个决窃,老夫在四十年前,
想到了这一点,嗣后隐居玉龙寺,终日手不离剑,顿悟许多精招。”
  杜云青淡然道:“那只是开头时有点进步,以后就不灵了,因为你手中终日不离剑,就
无法静下心来,不静则无所得,这个道理体应该明白的。”
  陈四笑道:“杜老弟说得对,老朽换上这根烟杆,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平时只把它当烟袋
使用,没事装上一筒。就吞云吐雾,兴之所至,才能别有所得,刚才那一招就是这样子练出
来的,白龙,你觉得如何?”
  白龙心中的杀机更浓,因为听他们的谈话,已深得武学三昧深进抵是时日之事,尤其是
杜云青,年纪那么轻,懂得又那么多,今日不除,异日必将成为自己的劲敌。
  但是杜云青自从自己现身之后,新月剑一直斜斜地横在手中,那是个很自然的姿势,但
已将功力凝聚,待机而发,只要不去惹他,他不会先动的,那是一招守势。
  严密的守势攻之不易,但是改掉另变为攻势也很难,正如一把钢锁的锁心用锡灌死了一
样,别人想打开很难,自己本人想打开也很费事。
  这正是先除去陈四的机会,因此笑笑道:“陈四,你那一招很高明。”
  陈四公公得意地道:“那叫烟锅烫耗子,老夫家一群老鼠足足憋了半年,它躲在洞里,
老夫守在洞口,它一冒头,老夫就当头击下,可是它机灵得很,每次都被它躲过逃了回去,
老夫就这么跟它斗了半年,改进了不少缺点,终于练就那一招打到了那头耗子。”
  杜云青道:“难怪招数无声无息,原来老爷子在上面下了半年功夫。”
  “老夫到了后来,不是要打老鼠,而是为了跟它赌气了,想尽一切的方法,苦思如何击
中它的方法,正因为没有把它当作成功,突破了一切武功的常规,才有意外的成就与收获,
白龙,你要不要再试一下?”
  白龙冷笑道:“老夫当然要试,不过这次要当面试了,刚才在背后偷袭,不该又抽上那
袋烟的,劲力能藏,劲风能掩,那热力却盖不住,老夫因而发现了。”
  陈四公公笑道:“那是给你个警告,第二次出手,我老头子年岁虽不如你,却比这些人
都长上一两辈,无论如何也不能太丢人,在背后闷声不响地出手,多多少少总要打个招呼,
你说是不是?”
  白龙冷笑道:“很是!很是!陈四,本祖师今天原不想杀你的,可是刚才那一招相接,
本祖师发现你的功夫深进得还出乎意料之外。”
  “对极,白龙老妖怪,不是你一个人才有长进的,尤其是我老头子是十君子中最后的一
个元老,你是六恶中唯一活着的一恶,为了要贯彻那些死友们的心愿,我老头子总不能偷
懒,所以我也没有放下功夫,而且练得更勤。”
  白龙道:“不但勤,而且会装,以前我派人试过你,认为你并没有多大的出息,才未加
理会。”
  陈四淡淡地道:“你派进去都试不出我老头子的深浅的,别人那怕是杀了我,我也不会
拿出真功夫来,那些功夫是专为对你一个人用的,正如我们十君子,是专为剪除六恶而成立
的组盟一样。”
  白龙哈哈一阵大笑道:“十君子已去其九了吧,老夫一共杀死了其中六个,他们都比你
强。”
  陈四道:“六恶也去了五个,除了一个是由你代劳,火拼而死外,其余四个可都是我们
除去的。”
  “不算那笔帐,现在你是否有杀死我的把握?”
  陈四道:“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交手,也是双方最后的一个人,我若非有绝对把
握,怎会出手呢?”
  “这个老夫倒是不信,是要试试!”
  “不试也不行,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上你呢!”
  白龙将创一指道:“很好,老夫就成全你吧!”
  甘凤池与陈芸娘大为紧张双双执剑上前,连徐明,杜九娘二人也都想上去帮忙。
  陈四厉声喝道:“滚下去,这是我老头子单独的一战,不要你们插手。”
  陈芸娘急道:“爹!您老人家这是何苦呢?”
  陈四励声道:“答娘,难道你不清楚,这是十君子与六恶之间的最后一战,我们是死约
会,不了不散,没你的事,你们都给我站开些,否则我就先毙了你们,这是我们十君子的约
定。
  九大门派加上我,每家各出一个人,凑上十君子,专为对付六恶时,就向各人的门户宣
布过,对付六恶是我们的责任,任何本门子弟都不准介入,否则即以违背门规而处决,我绝
不能坏了规矩。”
  白龙笑笑道:“甘凤池带你老婆下去吧!”
  甘风池怒声道:“为什么?”
  白龙道:“因为这是十君子向我们约定的,他们是为了保全门户后人,我们是为了少麻
烦,所以互相订了这个约束,那场过节,在我们这十六个人身上了结,不再牵涉到门户恩
怨,若是有一家违约,我们就要尽屠九门派的人了,目前虽然只剩下老夫一人,但是仍然可
以执行那一项任务的,所以你们别插手的好。”
  陈四公公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上来帮不了多少忙,但是如果又牵连到九大门派,
我以何面目去见死友?”
  陈芸娘道:“爹!事情本是由他们屠杀九大门派而起,要知他们一定会遵守约定。”
  白龙道:“至少我们与十君子约定之后,没有再违反过,你们也应该遵守,凭心而论,
老夫还希望你们插手,十君子把本身的技艺悉心提了出来,由十人互相切磋,去芜荐青,练
成了一些新招,居然把我们四个伙伴给杀了。
  那些招式,颇有精到之处,抵是除了他们十君子之外,别人插进去反而碍事,先前老夫
还不敢领教,只有找机会一个个地击破,才除去了四个,今天老夫是决心尝试一下,你们上
来,对老夫只有好处。”
  白龙这样说,陈四公公居然没反对,可见是真有这回事儿。
  因此甘凤池夫妇只有退下了。
  但杜九娘却拉出了长剑,走到白龙的侧面。
  陈四公公一皱眉头道:“九娘,你还不下去!”
  杜九娘在容遣:“老爷子,我是雪山派的。”
  陈四公公道:“我知道,徐明那小子说了,雪山派虽然也是十君子联盟之一,但是他们
派出的人已经死了,责任已了,没有你的事了。”
  杜九娘道:“不!老爷子,黄山派的代表是先祖父衡三公,他老人家不是死于战斗而是
病故的。”
  陈四公公道:“我听说过了,他是跟黄山的陆清喜联手合击郝行天,只可惜你祖父临时
得了病,没有参加,结果陆清喜反而死于郝行天之手,这是一次很大的损失,使得郝行天又
杀了两个人,最后还是被白龙给拼掉,六恶之中,那家伙虽然死了,却不是死在我们之手,
使我们感到很遗憾。”
  杜九娘道:“先祖也是,一急之下,抱憾终天,不过依照约定,先祖的职责未了,所以
他老人家把这个责任交给了我,由我继续挑下去。”
  “那不必了,郝行天也死了,你找不到对象了。”
  杜九娘道:“白龙没有死,他杀了郝行天,使先祖抱憾,我只有杀了白龙来使他老人家
泉下瞑目。”
  陈四公公道:“可是你们的配合是对付郝行天,而且你是跟黄山派的人配合,老头子可
跟你合不上。”
  杜九娘道:“那就各行各的,反正您没有理由把我也赶下去,我应该在场的。”
  陈四公公一叹道:“你要这么说,老头子可就没法予了,白龙,你也听见了,她可是遵
约而要求。”
  白龙笑道:“听见了,老夫不反对,而且还很欢迎。”
  杜九娘冷冷地道:“你不欢迎也不行,不过你也别高兴,陈老爷子跟我配不上,我不会
去碍他的手,只是抽冷子看准机会给你一下。”
  白龙大笑道:“老夫还会在乎你,就算老夫站在这里不动不摇给你出手的机会,你也别
想伤了我。”
  杜九娘道:“你以为我是用暗器暗算了。”
  白龙道:“你雪地飞狐本来不算个人物,老夫根本就不屑注意你,可是听说你跟杜云青
在一起后,做了些很轰动的大事。”
  杜云青道:“白龙,这可是你孤陋寡闻了,九娘以前做过的事可多着呢,倒是交上了我
这个朋友后,受了我的牵累,耽误了她的不少正事。”
  白龙哦了一声道:“她干了什么?在八大胡同当窑姐儿,还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大
事……”
  杜云青在容道:“从来侠女出风尘,风尘中女子虽为人所不齿,但是一个如九娘般的侠
女,不惜屈志污名,寄身风尘,必然是为了一个可敬的目标。”
  白龙鄙夷地一笑道:“老夫失敬,可得闻乎?”
  杜云青道:“可以,她在青楼以春花老九的名义出现,周旋于达官显宦,王公巨贾之
间,探听到那个官儿贪墨,那个奸商发了横财,通知了夜游神徐明兄,把它拿过来,济困赈
灾。”
  白龙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男盗女娼的勾当,那还能当得起可敬二字,还能
算为大事。”
  杜云青庄容道:“怎么不能算,她尽的是武人的本份,做的是救世济人的工作,而且还
兼收惩贪做奸之功,对世道人心,有教化之功,跟她的工作相比,我们都该惭愧,而你白龙
就更不够资格说了,你有了一身超凡武功,却没有为世道人心尽一点力量,没有为群众造一
点福,相反的还给大家带来了祸害,你真该惭愧死。”
  白龙为之语塞,杜云青的话不是正理。
  无论如何,劫盗绝非行侠之正道,但是杜云青话中的正气逼人,他看重在侠者的存心与
胸怀。
  顿了一顿后,白龙笑笑道:“听你这一说,似乎这女娃子还做了点事,是个十足的江湖
人,老夫对她网开一面,不取她的命就是,不过杜云青,你的那些道理也折服不了我,老夫
虽然学了武功,但老夫可不是江湖人,既无意行侠,也不想济世求名,各人有各人的志向与
看法,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中间没有什么是非可言,话别扯得太远,雪地飞狐,你的袖底飞
针颇有威力,难道你不是用它。”
  杜九娘道:“那是我行侠的玩意儿,今天我是代表先祖以十君子的身份索战,用的是雪
山派的剑法。”
  白龙哈哈大笑道:“你用什么都行。”
  陈四公公忽然道:“白龙!少废话了,十君子虽然只剩两个人了,但是杀你的工作却务
须继续下去,九娘,你准备一下,老头子要进招了。”
  旱烟杆再度点出去,势子很慢,白龙倒是没有小视,抱剑而起,严密地注视着这一点的
变化进行。
  可是陈四公公的这一招实在奇奥莫测,烟袋向前点出,看不见一丝变化征兆,却突然有
了万千的变化。
  白龙看得很仔细,也很惶惑,因此不敢贸然去招架,烟袋点到他胸前一尺之处,他居然
退了一步。
  他退一步,担柴叟进一步,原式不动,白龙再退,陈四公公再进,如是再三,白龙仍看
不出那一招的奥妙。
  但也决定不躲了,点胸一剑封出。
  剑尖点在旱烟袋上,立刻汤了出去,但是担柴臾苦练多年,招化如神,但白龙点出的劲
力很大,使他几乎无法把握。
  他迅速把烟杆交给左手,一压一搁,居然能藉着白龙点出的余劲,配合着他自己的劲
道,横扫过去,又迅又疾。
  白龙哈哈一笑道:“好招式,好极了。”
  这一手的确神妙无匹,因为白龙把他的烟袋汤向侧方,用劲奇大,他如不想兵刃脱手,
一定会全力去掌握。
  这样一来,右手横在胸前,整个成了空门。
  白龙本来已经打算趁机出剑的,那知道担柴叟用招也奇妙无比,右手的劲力已为剑上反
震的力道所阻,无法用以控制兵刃。
  他却把兵刃交给了左手,顺势捞回了烟袋,兜回横扫,使得白龙将要刺出的一剑,逼得
收回来,用去格架烟袋了。
  他的刻只举了一半,谁都以为他必然是举剑格架,连陈四公公也如此想了,用劲更足,
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他笑得太早,白龙的剑举到快接近烟袋时,突然反手向前挑去,跟着上身电疾后
退,避过了那一扫。
  这个老儿武功极高,用心更阴,在这种情形下,谁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一手,烟袋扫空,
撩过白龙的面门。
  而他擦出的一剑,却在陈四公公的胸前斜斜地扫过,陈四公公闷哼一声,胸前喷着血退
后。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陈四公公的负伤,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另外一件事吸引去了,那是陈
四公公的烟袋才滑过白龙的脸,忽而上空落下一团火球,刚好被烟袋敲个正着,蓬的一声,
爆出一片火星。
  事情太突然了,谁都没注意到这枚火球是由何而来的,只知道它是从上面直落了下来,
恰好在白龙的左上方与铜烟锅碰个正着,溅起一蓬火星。
  这蓬火星的劲道也不算强,但是碎散的位置太好,虽然已偏向一边,但是恰好在白龙仰
身后弯的时候,爆炸的方位在他左上三十方,可是他的脸是朝上的。
  因此那蓬火星有一小半是罩向白龙的脸上,白龙唬了一跳,但已经迟了,长袖一伸一
抹,赶紧护住了自己半边的脸,痛得直跳,长袖中探出的手却紧护着眼睛,可能那儿已被火
星烧伤了。
  一剑斜划,由胸到肩头,裂了一道长缝,血水还在喷,但陈四公公却一点都不感到痛,
笑哈哈地道:“白龙,你的剑是高明得很,可是我早有研究,我的招式攻的不是人,而是一
团火球,就是刚才劈碎的这一枚。”
  白龙怔了一怔才道:“你是说你这一击是早就有了安排的,连那个暗中放火球的人在
内?”
  陈四公公腰间血流如注,陈芸娘过去要为老父治伤;陈四公公摇摇头:“芸儿,别费事
了,白龙的剑何等锐利,这一剑划出,把我的肚肠斩断了一半,还能活得成吗?找块不透气
的布给我裹上札紧,我只要多熬几个时辰,看看这头孽龙伏诛,虽死无憾矣!”
  陈芙娘到底不是不经事的女子,她也看得出老父的伤势上剑痕的深度,必然无救了,含
着眼泪,迅速割碎了一件鱼皮水套,为陈四公公裹札了伤处,然后伸手托住了老父,她知道
这是唯一能为老父所尽的孝道了。
  陈四公公的腰间札住了,无须再提住气去阻止气血的溢流,得以保住一口元气不泄,延
长一两个时辰的寿命完成他这一生的心愿。
  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因此也再不耽搁时间长笑一声道:“是的,白龙,老夫一
切早有安排,至于那协助放火球的人,你做梦也想不到是谁。”
  白龙皱皱眉头道:“不错,老夫遍查四周,发现没有人藏呀,而且四周的人也没有动,
实在找不到那个人。”
  “你当然找不到,因为那人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陈四,这话怎么说?”
  “你记得这是我们动手的第一招,第一招老夫是以烧热的烟斗攻上,被你一剑架住,把
斗中的烟丝弹了起来……”
  “不错!老夫还笑你太傻,如果你用冷烟斗突击,老夫真还不容易发现呢,就是你烟斗
的热气……”
  陈四笑道:“我即使用冷烟斗,那一招打在你身上,又能怎么样,伤得了你吗?”
  白龙道:“伤不了,老夫的护身真气已与神通,自动密布全身,除了利器极为强劲的内
气所注,或许能使老夫受点威协,你的那根旱烟杆却实在威协不了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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