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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盟》


第十二章



  杜一虎厉吼一声,摇鞭迳击,司马青含笑运剑,只在第三个回合上,一剑轻搠而进。
  招式不见精奇,却得力于一个快字,杜一虎的鞭势未乱,根本没想到对方能攻进这一剑
来。 
  等他发现已经迟了,剑锐一掠面过,杜一虎痛叫抛鞭,双手掩着那只独目,鲜血还是从
指缝间流下来。 
  不用问,也不必去检查伤势,谁都知道他的那一只独目是完了,可是全厅上下,却没有
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们都没想到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更没想到名震宇内多年的十大凶人之一,会在三招
之下折于司马青之手。 
  一声暴喝震破沉寂,至少有四条人影凌空扑到,直击司马青,司马青含笑挥剑,格退了
两人,上官红双剑急出,也挡住了另外的两个人。
  飞扑而来的四人正是十大天魔中的妙僧非花,人魔崔冰,天台钓叟与赛诸葛孔不明。
  非花僧与崔冰被司马青一剑逼退,愕然呆立,上官红的双剑则被天台钓叟与孔不明的两
支剑震得退了十几步。差一点没撞翻了桌子,幸得谈不同伸手托住了,急声问道:“贤侄女,
你没有受伤吧?”  
  上官红回过一口气来,摇摇头道:“还好,先父知道我后来必须面对艰钜,在去世两年
前,秘传了一套心法,要我在内力上打基础以防受伤,所以我除了直接为兵刃所及,敌人如
果仗着内力暗劲,想震伤我是不容易的。”
  谈不同握住她的脉门,试了一下她的气血运行,确是没有大碍,才叹了口气道:“上官
兄一身技业确是值得钦佩,他传你的这套心法,使你能在两大高手的力攻之下不伤,就是一
项了不起的成就,只可惜天不假年,竟伤于奸人毒谋之下,否则北五省那里容得宵小横行。”
  上官红道:“先父一生光明磊落,热诚待人,根本没防到那些小人手段,直到他老人家
中了暗算才知道人心之可怖,因此传了我这一套防身自保的功夫。”
  司马青却一笑道:“小红,你现在才了解到十大天魔的卑鄙险恶了吧,他们只有在对付
弱者的时候,才端端名气家度,一到发急的时候,什么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的!你还是得小
心点,这一次偷袭无功,他们下一着还会更恶劣呢。”
  上官红能在两大天魔合击之下不受伤,表现的功力似乎比司马青更为令人震惊。
  因为司马青一剑逼退双魔,靠的是招式精奇,而上官红则是硬拚,以她二十多岁的年纪,
居然能接下加起来将近两百岁的双魔合击。 
  因此天台钓叟与孔不明也呆住了,没有继续进招,直到司马青发言讥嘲,他们两人面色
大变,怒喝一声,双双仗剑,正要合攻司马青。
  却听得一声暴喝:“住手!”
  发声的是十大天魔之首,火凤姑易双凤,在她左右,伴行着另外四魔,矮方朔,巨力神,
赛嫦蛾与美如盐,两男两女,施施然地从楼梯上下来。
  孔不明有点光火地道:“易大姊!你听见那小子胡说八道了。”
  易双凤冷冷地道:“我的耳朵不聋,自然听得清楚。”
  “你能忍受得了?”
  “为什么受不了,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受的。” 
  “什么!易大姊,你也认为我们出手不对?”
  “是的,错得混帐之极。”
  妙僧无花也忍不住道:“易大姐,我们当真要跟他一对一的干下去?”
  易双凤冷笑道:“十大天魔之所以被正道中人目为异端,就是因为我们行事不为常规道
理所拘,几十年来;十大天魔的恶名早已叫开来了,还要争那点虚名干吗?”
  孔不明大叫道:“就是说嘛,所以我们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毙了那小子再说,你为什么
 又叫住我们?”
  易双凤冷冷地道:“我不想叫住你们的,可是你们杀得了那小子吗?你们两个人被个女
娃儿挡住了,老八老九更好,居然叫司马青一剑逼得连退三四步。”
  四个人都低头不语,易双凤也不理他们,转头向双手掩目的杜一虎道:“杜老虎,你怎
么样?” 
  杜一虎强忍住痛苦道:“大姐!我………完了,那小子毁了我另一只眼睛。”
  易双凤走上去,大家以为她是去探视杜一虎的伤势的,那知易双凤一伸手,结结实实地
掴了他两个嘴巴,把他打得坐倒在地,大家都怔住了。
  易双凤怒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杜一虎顿了一顿才道:“小弟无能,有辱十魔威名。”  
  “放你妈的屁。十大天魔被人一关三十年不能露面,十君子吃得我们定定的,谁没有丢
人的事,那也值得我揍你吗?我打你是为了你太混帐,坏了我们的大事。”
  杜一虎放下血染的双手,露出那只刚被挑瞎的眼睛,显出一付茫然的神情。
  易双凤道:“我们不错,是冲着十君子出来的,可是我们也明白,我们苦练,人家也不
会闲着,当年不如人,现在也不会强出别人多少,我们要想东山复起,重振威名,只仗持一
套功夫,那就是十绝剑阵。”
  别人是不太了然,杜一虎却明白了,一面磕头,一面以头捶地,万分痛苦地道:“小弟
该死,小弟该死!”
  “你当然该死,你自己一个人毁了不要紧,却害得我们的十绝剑阵也缺了个角,我不知
告诉了你们多少遍,叫你们不要单独行动,你们平时答应得好好的,事到临头就忘了,现在
怎么办?”
  众人也明白了,缺了个杜一虎,十绝剑阵也就散了,本来群侠中还有人怪司马青出手太
狠,十大天魔名声虽恶,到底潜隐了多少年,而且都是一大把岁数了,就算有什么不对,也
是受了卫天风的蛊惑,司马青杀了他,倒也罢了,却不该再挑瞎了他唯一仅存的眼睛,使他
生不如死,现在才知道,司马青是早知底细,故意而为的。  
  易双凤朝司马青恨恨地盯了两眼道:“小子,看来那几个老鬼的确是传了你几手功夫,
所以你才知道我们十个人的底细,抢先挑瞎了杜老虎的眼睛。”
  司马青淡淡地道:“以十大天魔往昔之所为,我就是杀了杜一虎也不为过,只是十君子
一向以忠恕待人,当年既然在剑下留住了你们的性命,总以为你们能够革面洗心,回头向善,
尤其是在息隐多年之后,能够把气质变好一点,那知你们依然故我,杜一虎虽然丧目,可是
他毕竟还算幸运的,因为他的命可以保住了,你们却不一定有那么好的机会,跟他对敌是一
对一,我还可以稳得住,对你们,我却可不能那么客气了,除非你们也是一个个地来,你们
肯吗?”  
  易双凤冷冷一笑道:“司马青,你少说风凉话,你以为少了一个杜老虎,我们的十绝剑
阵就无法施展了?”
  司马青微笑道:“我倒没那么想,狡兔三窟,你们不是那种做事顾前不顾后的人,而且
人人都上了年纪,难保没有个风吹雨淋的,这个十绝剑阵如果真的很厉害,你决不会因为少
了一两个人就放弃了多年的心血,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留下了退路的。”
  易双凤阴沉沉地一笑道:“小子,你好像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似的,对我们的事儿很了解
呀。”
  司马青笑道:“那些年你们躲得很密,我一直在南方行道,也没功夫来照顾你们,不过
十君子把你们都摸得一清二楚的,不用盯着你们,也能猜到你们在作什么怪,对你们的十绝
剑阵早有了破法,你最好是别试,否则你会后悔的。” 
  易双凤冷笑道:“老奶奶闯了大半辈子江湖,还会叫你这小子给唬弄住了?你叫我别试,
我就会听你的了?”
  卫天风也冷笑道:“司马青,十绝剑阵乃十位前辈毕生技艺精华所集,苦研多年,就是
为了找十君子一雪旧恨,岂会叫你捣弄一下就放弃了的?”
  司马青根本没理卫天风,只是朝易双凤道:“火凤龙姑,你一定要试,你会后悔的。”
  易双凤怒道:“小子,老奶奶就是不信邪,看是谁后悔。” 
  卫天风忙道:“易前辈,十绝剑阵少了一个人能施展吗?”
  易双风淡淡地道:“不能,那是取正逆五行变化,相辅相成,每一个人都要跟其余九人
配合的。”
  “那杜前辈伤目,无法配合了,如何是好呢?”
  易双凤笑笑道:“很简单,找个人代替他就行了。”
  “找个人代替,这个人能跟各位配合吗?”
  “当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行了,这个人一定要剑法精熟,功力与我们相去不远,更还要
通晓阵法变化………”
  卫天风沉思片刻才道:“这个人选可难找了,如果前辈不嫌弃,卫某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因为只有卫某的功力,还勉强可以追随各位前辈,不至落后太远。”
  易双凤笑道:“卫堡主太客气了,你卫堡主的功力假如只能跟杜老虎不相上下,你又怎
能创下今天的这片基业呢,这十方剑阵,足足费了我们十年的心血………”
  卫天风微现愠色道:“易前辈,卫某对十位的武功固是十分钦佩,因此才毛遂自荐,并
没有想到觊觎各位的绝学。”
  易双凤微笑道:“卫堡主如果真想顶杜老虎的缺,我们倒是很欢迎的,但是要想贯通全
 阵,至少要在一起苦练三年,卫堡主有那么好的耐心吗?”
  卫天风笑笑道:“三年能够贯通十位的绝毕,那是太好了,多少人想这个机会还求不到
呢,只是卫某福薄,因为卫某实在没时间………”
  “所以我才不敢烦劳卫堡主。”
  “可是目前就需要立刻摆出来,卫某不才,在剑法上还下过几年苦功,对阵法变化也略
事涉猎,前辈如果将阵法要旨相告,卫某多少可以滥竽充数而已。”  
  “我们十年的研练心血,卫堡主在片刻之间就能学了去 ” 
  卫天风笑笑道:“卫某有个自信,不致于太误事,前辈如果不信,不妨试试,如果卫某
无法配合阵势,甘愿断首以献。”
  易双凤看了他几眼道:“卫堡主说得这么有信心,大概对我们的十绝剑阵下了一番功夫
了?”
  卫天风道:“卫某前日诣访,十位正在练阵,卫某在旁看了一下,大致有个了解,因此
相信只要前辈将阵法变化的要旨相告,卫某只要经过一次演练,就能配合上了。”
  易双凤微笑道:“再过一年半载,卫堡主另外找十个年轻人,就可以摆出第二个十绝剑
阵。” 
  卫天风脸色一沉道:“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双凤道:“卫堡主,你别忘了小丫头是我的侄孙女,对你的为人行事,我们总是比别
人清楚一点,你现在手里掌握的高手,高出我们的很多,所以对我们如此客气,无非也是看
在这十绝剑阵的份上,前天你来的时候,我们故意练阵显示威力,才让你刮目相看,否则你
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这话也许你听不进,但你却无法否认。”
  卫天风哈哈一笑:“易前辈快人快语,只是对卫某还不了解,卫某对这个剑阵承认有点
威力,只是卫某绝对不会浪费十名高手去练它,因为这个剑阵太死、太费事,一定要剑法有
相当造诣的人才能练,剑阵摆开,最多只能对付三、四个人。”
  “十绝剑阵是练来对付十君子的。”
  卫天风微微一笑道:“卫某如果要对付那样子的强敌,一定用更为简单的方法,易前辈,
说句老实话,卫某对剑阵的兴趣,只希望能略知梗概,以俾将来卫某身陷阵中时能够脱困而
出,如此而已,我如有十个像各位的好手,一定会叫他们去做更重要的事,而不把时间浪费
在这个剑阵上,前辈放心了吧。”  
  易双凤笑道:“这才像偬卫堡主说的话,如果你一定要摆出那付仁义大侠的架子,咱们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敢高攀了,你我都说老实话吧,你已经看出这十剑阵的虚实处,用来对
付你已经很难起作用了,破阵虽难,但逃避不入阵却是很容易的,我们这边摆阵,你那头开
溜也不迟,这个剑阵练来对付十君子,因为他们绝不会溜,对你卫堡主,却完全没有用,因
 此我们对你是很放心了。”
  “那么卫某是否可以补缺入阵了?”
  易双凤冷冷地道:“不可以,我还是那句话,不敢劳驾,这个破阵虽不在你大堡主眼里,
却也花了我们十年心血,这么平白地送给了人,我们实在很不甘心。”  
  卫天风脸色一变,微笑道:“那么前辈只好等再训练一个人再排演了。”
  易双凤笑道:“卫堡主,你对我们的了解,还不如司马青,他已经说过,狡兔三窟,我
们怎会全无防备的呢。”
  卫天风怔了一怔才道:“原来前辈早已有了候补的人,那为什么不早说呢,害得卫某为
各位惋惜半天。”
  易双凤道:“老身倒不是拿蹻,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同伴们都为之一怔,尤其是瞎了眼的杜一虎,立刻就叫了起来:“大姊,你说我们
每个人的后补者都已经教授好了,随时都可以调来补充,怎么你也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无为那个老和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我那有空抽身出去训练
副手,只有晶丫头来探望我的时候,能避开老和尚的耳目,我交给她办了。”
  大家恍然若悟地看向水娘子水晶晶。
  矮方朔彭奇道:“晶丫头,你办得怎么样了?” 
  水晶晶笑道:“大头爷爷放心好了,我几时办砸过事?”
  易双凤哼了一声道:“鬼丫头,就是你能干,这几年没见面,我也没法子细问你,我要
你训练的人,你带来了?”
  水晶晶笑道:“带来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易双凤道:“我知道你不会办砸的,没有别人知道吧?”
  “没有,您老人家吩咐的吗,连我汉子都没告诉。”
  易双凤笑了:“晶丫头,这也不枉姨婆疼你一场,保密一点是为你好,姨婆跟他们只有
这点玩意了,将来还不都是你的,只要好好利用,仗着这个剑阵,你也可以创一番事业了,
哦,对了,你不必一起叫来的,只要叫一个就行了,留着其余的人,别一下子漏了底,叫人
生了心去。”
  “我知道,姨婆,我只叫了一个来。”
  “那就好,嗯,对了,你只叫一个,你知道叫那一个,杜老虎居的那一方位,使用些什
么剑招,你都不知道。”
  水晶晶笑道:“我不必知道,等那个人来了,您告诉他就行了。”
  “开玩笑,各人的招式不同,移动方位也不一样,所以我才分成十套,叫你找十个人,
分开来演练,一步都不能错的,现在你知道该叫谁来,准能叫对吗?” 
  水晶晶笑道:“错不了,总共就是那一个,任何一个位子他都能补,您告诉他使用那一
号身体就是了。”  
  “什么!你只训练了一个人,全都教给他了。”  
  “是的!姨婆,找十个人不难,但是要能守机密,不为人知,而且要内外修为都像样子,
更要我指挥得动,那太难了,就这一个也够我操心的了。” 
  易双凤叹了口气:“说的也是,我也知道不容易,才叫你慢慢地物色,宁缺毋滥,后来
想想等于是给你出难题,功力能跟我们差不多,剑法也要过得去,这样的人一定在江湖上闯
出了万儿,又怎么会听你的呢,能找到一个也就差不多了,我本来也想告诉你,找不齐十个,
有三四个就行了,让每人多练几套,配合着施展,那知你竟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行吗?”
  “不错!他一共练了八套,您说每人至少要一两手功夫才能纯熟,可是小李八套剑法,
也不过一年而已。”
  “还好,你只交出八套,那就学不全了,还有两套………” 
  “就是您跟崔婆婆两位的没有交给他,那两套由我自己练习了,姨婆,我想用不着我来
补您的缺吧。”  
  八魔崔冰笑笑道:“死丫头,大姊要是倒了,我们十大天魔也该散了,还练个什么剑阵,
你倒是准备接我的班可能性大一点。”  
  易双凤连忙道:“别说泄气话,八妹,这是我们重出江湖的第一次露脸,杜老虎已经折
了头阵锐气,你怎么也来这一手。”
  崔冰叹了口气:“大姊!我似乎有个预感,这一次我们复出江湖是错了,也许就把老命
送在这个地方。”
  易双凤有点光火的道:“八抹,你是怎么了?”
  崔冰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二十年不动兵刃,被老和尚看着,我似乎磨掉了不少
火性,再放眼看看江湖,我才有个感觉,这次出来是个大错误,江湖上已经没有了我们立足
的地位。”
  易双凤怔了怔,崔冰道:“大姊!你看看司马青那边的人,有那一个像是练过武功的好
手,尤其是所谓江南三十六友,简直没有一个看起来起眼的。”
  水娘子笑道:“他们本来就是市井屠沽匹夫,怎么能看得起眼,一批混混儿,那一个上
得了台盘的?”
  崔冰肃容道:“晶丫头,这才可畏,如果他们是在京师随地召集的倒也无所谓,可是你
别忘了,他们一个个都是从江南赶来的,如果他们只是一群市井的混混匹夫,迢迢千里,跑
了来,就为了吃这一顿不要钱的酒?”  
  水娘子一怔,随即笑道:“他们是来给司马青帮忙的。”
  崔冰道:“如果他们没有什么本事,跑得来帮什么忙,如果他们是武林中人,则一个个
都到了藏真不露的境界,没一个是好惹的,那今天这一会就………”
  卫天风笑道:“崔前辈多虑了,那来的这么多的高手。”
  崔冰语重心长地道:“但愿是我多虑,但如果他们真是一群隐姓埋名的高手,那他们此
行就绝不是帮司马青的忙那么单纯,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
  “会有什么目的呢?”  
  “我知道就好了,他们总也不会是冲着我们十个老怪物来的,我们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吧,卫堡主,如果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则目的也不会是为了你跟上官嵩的过节,这些北地武
林的事儿,牵不上南方的武林朋友,一定还有什么更为复杂的内情。”
  卫天风神色一变道:“崔前辈以为是什么内情呢?”
  崔冰叹了口气道:“我要知道了也还有个说头,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感到
不值,十大天魔一辈子被人目为邪道,我已经认了,可是糊里糊涂地送了命,那才叫冤呢。”
  易双凤沉声道:“八妹,你怎么尽说些丧气话,我们现在是在向十君子找回过节,那十
个老鬼有的死了,有的躲起来不敢见人,却派了个司马青全权代表,我们就在这小伙子身上
了断过节,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崔冰道:“这一件是明白了,可是另外还有………”  
  易双凤淡淡地道:“另外还有一点内情,卫天风跟我说了,要找我们帮忙,我也答应了,
八妹!你还有问题没有?” 
  “哦!另外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易双凤道:“等我们把司马青摆平了再说,反正这件事是非办不可的,八妹,你要是不
愿意,现在退出都可以。”
  “大姊!你怎么这样说呢,几十年来,我们那分过家,一直都是听你的。”
  易双凤道:“那就听下去好了,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十大天魔叫十君子压了一辈子,
透不过气来,我实在不甘心,所以一定要在就木之前,把这口气吐出来,晶丫头,那个小
子………”
  水娘子笑道:“来了!来了!你瞧这不是来了吗?我说李兄弟,你可真能磨菇的,喝,
你这是干吗,娶媳妇儿啊?”
  小李下来了,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辫子梳得油光水亮拖在脑后,显得更为俊美了,倒
真像个新郎倌。 
  他淡淡地一笑道:“大嫂!小弟听说今天就要参加十大天魔之列,兴奋难忍,这是小弟
 一个重大的日子,所以特别刀尺了一下。”  
  易双凤立刻道:“小子,你听清楚,老奶奶只是要你来补十绝剑阵的缺,可不是提拔你
参加十大天魔的行列。”
  小李微一点头道:“怎么?前辈可是认为再晚不够资格。”
  “我们这十个人苦练几十年,才创下这点名气,你一脚就想踩了上来,那有这么容易。
 ”
  小李微笑道:“易前辈,十大天魔名气不算小,可也不见得光彩,尤其是栽在十君子手
中,把各位逼得苦隐几十年,苦练了这么一个剑阵,准备扬眉吐气的,现在缺了一个,剑阵
就无法施展,除了我之外,再也没人能替补了,施展不出十绝剑阵,各位单打独斗,又胜不
了十君子,因此十大天魔能否重振声威,完全在我身上,我若是不能参予十大天魔行列,凭
什么要为你们卖命呢?”
  易双凤几乎气破了肚子,厉声叫道:“晶丫头,你找的这个是那儿的邪痞………”
  水娘子格格一笑道:“姨婆,这个做晚辈的可要说您了,您交下来的那几套剑法身法,
都是够邪的,李兄弟要是没这份邪劲儿,他就练不好那些剑法,您还是忍着点儿吧,要是我
找个不合调的,倒还不如不找了。”  
  小李一笑道:“可不是,易前辈,不是我吹牛,你们十个人各练一门,虽然由你总其成,
但是你精的也只是自己一门而已,论剑阵的造诣与了解,你万比不上我。举个例子说吧,现
在我是要来补杜一虎的缺,要是再少一个,我还是可以将就代为照顾一二,只要剩下南门不
缺,我一个人可以顶八个人用,你们谁能办得到?”
  易双凤一怔道:“晶丫头,他说的是真话?”
  水娘子微微一笑:“姨婆,十绝剑法只有我跟李兄弟练过,有时也只好我们两个人配合
了,李兄弟不愧是个天才,他一剑走八方,八门居然能以一身贯连,配上我的两仪互行,不
敢说有十成威力,但是也能发挥到五六分了。”
  易双凤道:“我倒没想到十绝剑阵可以拆开来练的。”
  小李笑道:“不是拆开,是以一抵八,十绝十险,那是不能少一个的,只是并不一定要
十个人而已,当然十人齐全,威力更强而已。易前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易双凤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来也没往这上面去想,我们各专一门,谁都没有去练
别人的招式方位。”
  “那怎么行,一定要每个人对每一门的招式身法都熟悉,才能配合无间,看来我参予十
绝剑阵还算是委屈了呢。” 
  易双凤气得要举起拐杖揍人了,只有矮方朔彭奇笑道:“小伙子很不错,很有意思。”
  易双凤怒骂道:“大头,活见你大头鬼,你还有意思。” 
  “大姊,这小伙子很狂,比我们每一个人都狂,而我们之所以被称为十大天魔,也不过
一个狂字而已。因为狂,才孤行独断,对谁都不服气,才落得神怨鬼愁,遍眼仇踪,这小伙
子的性子比我们都还烈,他要是早生几十年,这个老大可能就轮不到你了。”
  小李哈哈一笑道:“吾生虽晚,也未必一定要屈居人后,江湖无辈,能者为先,前辈以
为然否?”
  易双凤真正的火了,厉声叫道:“小辈,你的胆子不小,竟敢对老奶奶如此说话。”
  小李依旧嘻皮笑脸满不在乎地道:“易前辈,依年纪,我当然应该尊敬你,可是我听说
你二十岁就成名江湖,杀死了当世七大高手,都是五十开外的人,可见你并不尊敬年长的
人。”
  “老奶奶是凭本事叫人尊敬。”
  “那就让我也瞧瞧前辈的可敬之处,当然我也会让前辈看看我的可取之处。”
  卫天风笑道:“这话很公道,江湖人凭仗的是技业,那才是真正叫人心服的玩意儿,其
他都是空的。”
  易双凤看了卫天风一眼,也看了水娘子一眼,沉吟未决。 
  水娘子笑道:“姨婆,您交代吩咐的条件我都遵守做到了,此外李兄弟的一切我可不清
楚,因为您还特别交代,选择候补剑士以资质为上,不受人特别注意,隐密次之,品德器识,
可以不作考虑,所以他对您失礼,可怪不到我,不过我知道这个兄弟,人虽然狂一点,还是
很有分寸。”
  易双凤冷冷地道:“但愿如此,布阵!”  
  她身后的八大天魔都移动方位,把司马青围了起来,上官红与谈不同都要上前帮忙,司
马青道:“这是十大天魔与十君子的过节,你们不必插手。”
  上官红忙道:“青哥,我是你的妻子。”  
  “小红,你也是上官嵩的女儿,十君子可不能要上官世家的帮忙,你还是在一边看着
吧。”
  上官红默然退出,司马青呛然出剑,端立中央,只有小李还站在一边,易双凤道:“小
子,你还站在一边干吗?”
  小李笑笑道:“前辈还没有告诉我,杜老是那一个方位的?”
  “既然奇门八阵你都学过了,应该一眼就知道是那一路,还要我告诉你不成。”
  小李笑道:“原来前辈是在存心考我,假如要我自己选择,就要请前辈挪几步,你占了
我的位置了。”
  “挪几步,那我的位子应该在那儿?” 
  “我怎么知道,我一身兼通八门而未及两仪,就是你跟崔前辈的方位我不清楚。” 
  “你不是跟晶丫头演练了多遍,两仪方位,你也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水大姊是以一兼二,随时游动来配合我,我以一兼八,更要以时时挪动着
配合她,没有固定的方位,因此该怎么站,我的确不知道。”
  易双凤这才笑笑道:“晶丫头,看来你还没出卖我。”  
  “姨婆,您怎么这么说呢,再怎么样,我也是您的侄孙女儿,难道会害您不成。”
  易双凤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十剑十绝,天下无敌,上!”
  一声喝上,十支长剑耀眼生辉,易双凤让出故意占据的位子给小李,引动十绝剑阵攻向
司马青。
  司马青也很慎重,身外四周人影转动,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剑光紧布成幕慢慢地收拢
压紧,他却很从容,间而点出一剑,必然是叮当两响。
  可是十绝剑阵的攻势都是两两配合的,越转越急,司马青出剑的次数也多了,剑阵的势
加速,威力也加强,看得人人色变,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威力无穷的阵法。
  除了是司马青,而且他得了十君子的亲传,才能支持得住,别的人都在自问:“如我身
陷阵中,能支持几招?”
  一招不到十人,两招不过三四,三招以上就没人了。
  但是司马青能支持多久呢?十绝剑阵的攻势已经发动到六七十招,司马青接了下来,却
未能还出一招,而且连身形都末动半步,十绝剑阵发动之后,就把人陷入十绝之境,根本没
有别的路可走。
  此时大厅上下近千的武林黑白两道豪强,人人都情不自禁屏气息声,看得目瞪口呆。十
绝剑阵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今天总算让他们开了眼界。他们都知道,不出片刻,必定有
人当场溅血横尸,而这人又无疑的将是司马青。  
  上官红和谈不同这方面的人,更是看得打心底直冒冷气。上官红情急之下,那里顾得许
多,她眼见司马青危在顷刻,若当真司马青丧命十绝剑阵,她自是不能单独苟活,她心随念
转,翻腕拔出长剑,连人带剑,直向十绝剑阵中扑去。 
  她这种为救司马青而不顾自身生死的打法,看得近千武林人物个个胆颤心惊。
  在这刹那,大厅中的空气,几乎凝住。
  谈不同离上官红最近,他看出上官红冲入剑阵时,自身门户大开,这种孤注一掷的拚斗
方式,十绝剑阵任何方向刺来的剑势,她都无法闪避,欲待出手拦阻,已迟了一步。
  果然,就在她冲进十绝剑阵的同时,突闻一声金铁大震,一条人影,飞弹起五六尺高,
然后向丈余外摔去。
  接着一阵杯盘碰击摔砸之声,连桌椅也被撞得翻转在地。
  围坐在这张方桌的武林人物,几乎全都浑身沾满菜汁羹汤,纷纷起身闪避,有两人且被
 绊倒在地。
  近千人的视线,齐齐望向那被震出而又摔落当地的人影。谁都不难料到,这人影除了上
官红或司马青,不可能会是第三者。 
  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摔震在地的人影,竟是旋风儿小李。
  这时小李已站起身来,他身上满是羹汤油渍,连衣襟也被削去一大片。
  再看司马青和上官红时,两人站在卫天风数步之外,面色惨白,仍在不住喘息。
  卫天风却手横长剑,一脸肃穆神色。
  瞬间变化,谁都弄不清刚才究竟何人一剑震开了旋风儿小李。
  因为十绝剑阵发动前,卫天风的长剑一直佩在身后,此刻他却手持兵双,而且站在九魔
身前。 
  火凤龙姑易双凤愣愣地眨劲了几下双眸,忽然望向卫天风,沉着嗓门说:“卫堡主,你
是什么居心?这一男一女马上就要丧命在十绝剑阵之内,你却反而出手破了剑阵,救下他们
两人一命,莫非你和他们两人是一伙的?” 
  易双凤这几句话,终于使近千位武林人物弄明白原来方才震飞小李的那一剑,竟是卫天
风从中出手的。
  这一来,全大厅的武林人物更是怔在当场,到底怎么同事,顿使他们如坠五里雾中,分
不清卫天风和司马青、上官红间究竞是敌是友?  
  连一向足智多谋富于江湖阅历的谈不同和柳麻子等人,一时之间,也猜不出卫天风葫芦
里卖的什么药。  
  易双凤见卫天风不答自己问话,越发气往上冲,双颊抽搐了一阵道:“卫堡主,你把我
们十人请下山来,不外助你一臂之力,刚才煮熟了的鸭子,却让他飞了出去,究竟打的什么
主意,今天非给我们一个交代不可!我们兄弟姊妹十人,可不是供你耍着玩儿的!”
  旋风儿小李也愤愤地插了嘴:“对,卫大侠,你不惜自破阵法,救外人一命,我小李刚
才摔的不轻,你至少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卫天风依然不动声色,还剑入鞘,转身先向九魔拱拱手道:“九位前辈不要动怒,卫某
自然有个交代,不但对九位老前辈要交代清楚,更要向今天前来天风居的所有朋友,把话说
明白。”  
  他目光环扫大厅上下,然后再拱手环揖,接道:“卫某出道江湖三十余年,结交武林朋
友不在少数,为人如何,不必自己多所表白了。”
  “卫堡主侠心义胆,江湖同道,无人不知,这方面用不着多说。”被安排在花厅上的龙
武镖局总镖头巴天义开腔附和。
  卫天风淡淡一笑,道:“巴总镖头的话,卫某愧不敢当,但兄弟自信平生行事,总还能
 以义字当先,方才上官姑娘口口声声说上官大侠之死,是卫某指使舍妹彩云下毒所致,当
时兄弟所以不加辩解,是觉得人生处世,只要行事端正,事实自可证明一切,若多所词赘,
说得再多,也是一面之辞,总难取信于人。”
  “对,我就相信卫堡主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巴天义插嘴说。
  久不出声的柳麻子,这时再也忍不住,跟着搭上了硿:“姓卫的,难道凭尊驾这几句话
就能取信于人么?”
  卫天风依然气度雍容:“这位江南来的朋友稍安勿躁,卫某自当让你心服口服,在下方
才出手自破十绝剑阵,不让上官姑娘和司马少侠受到伤害,就是要使他们弄清真象,把上宫
大侠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着它们两人死在十绝剑阵内,卫某岂不等于杀人灭口,不
打自招了么?”
  这一番话,说得大厅内不论正邪两道,都觉得情理兼顾,十分中肯,同时也明白了卫天
风方才所以要出手自破阵法,挽救对方一命?原来原因在此。尤其他此刻称呼对方司马少侠
和上官姑娘,也显得语气亲切,毫无敌意。 
  但谈不同因有把柄在手,自然不会被他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迷惑住,冷哼一声说:“卫
堡主不愧是咱们江湖道上大名鼎鼎的仁义大侠,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你甘心效命,不过,方才
你那一番话,却蒙不过小老儿我。”
  “谈兄不知有何见教?”卫天风依然神色自若。
  “好说,小老儿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手里握有你杀害上官盟主的证据。”
  “卫某倒要见识见识?”
  “你应当知道,上官盟主临终前写给十君子的信在小老儿手中。”
  “我相信谈兄手中握有你所认为的证据,但又如何断定那是上官大侠的亲笔?”
  此语一出,大厅上下,近千武林人物又是一惊。
  连谈不同也呆了一呆,才说:“那明明是上官盟主的亲笔,卫堡主,你这玩笑开的可真
不小?”  
  卫天风笑道:“卫某再问谈兄一句话,那致十君子的信,是你亲眼得见是上官大侠写
的?”  
  谈不同道:“虽非亲眼得见,却是上官盟主写好后派人传递于我的。”
  卫天风又是一笑道:“这就对了,卫某此刻至少能找出两三个人,可以模仿上官大侠的
笔迹,谈兄若把一封假信硬向卫某头上栽赃,岂不让兄弟百口莫辩?”
  谈不同顿了一顿道:“尊驾好厉害的一张嘴,纵然你不承认小老儿手中那封信是真的,
上宫女侠手中也有她父亲的遗书,那应该是不假的了?”
  卫天风纵声大笑道:“既然谈兄的证据是假的,上官姑娘接到的遗书,又如何断定是真
 的?”
  他环顾大厅一眼,接道:“各位同道,现在该由大家来评断了,就凭几封假信,便一口
咬定卫某是杀害上官大侠的凶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卫天风!”上官红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闷气:“今天在场的武林前辈和各位同道,纵
然信不过谈伯伯,至少还信得过我。” 
  “他们为什么要信得过你?”卫天风视线转向上官红。  
  “因为我是你们害死的人的女儿!”
  “你是上官大侠的女儿不错,但令尊临终时,你在他身边不在?”
  “家父去世后你们才通知我的,我自然赶不上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卫天风不再理会上官红,环扫大厅上下一眼道:“诸位同道,由方才双方的一番对答,
大家应当明白上官大侠之死,是否与卫某扯得上关系了,怪只怪兄弟在江湖上浪得虚名,树
大招风,所以才有不少人千方百计使出各种卑污手段来打击卫某的声誉。”
  大厅中一片静谧,似乎谁也插不上嘴。
  卫天风叹口气,接下去说:“今天原是天风居开张欢宴宾客的大吉日子,想不到几乎弄
成恩怨仇杀的血腥局面,实在大煞风景,现在就请各位上宾贵客各就席位,不恭之处,待会
见卫某自当挨桌敬酒陪罪。”
  这时水娘子早已吩咐店伙把刚才碰翻的席位重新布置,地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卫天风眼见所有宾客多已归位就席,刚要迈步登上花厅,却见一个手下迅快地走了过来,
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快步离去。
  只见卫天风脸色骤变,转头向大门方向的壁角望去。
  大厅内近千人觉出有异,也不约而同的望向靠近大门的壁角。
  离大门不远壁角处,端坐着一位绿袍长须的老人,左右分别侍立两个十四、五岁的童子,
一穿红衣,一穿黄衣。
  这一老两小,什么时候进入大厅,竟然没有一个人警觉。不过大厅内近千人都不难想到,
他们定是在十绝剑阵布阵前即已进入,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卫天风和司马青、上官
红等人身上,所以无暇分神注意大门外的动静。
  卫天风当下抱拳一礼,道:“前辈请到楼上花厅入席,也好让卫某一尽地主之谊。”
  绿袍长须老人缓缓起身,并不登楼,却向卫天风站立之处走来。
  一红一黄的两位童子,紧随在老人身后。
  老人走得极慢,像是每一步都要留下一个脚印。
  大厅上下所有的人,除了被老人的举止所吸引,更为他的丰仪和神韵气度所震慑。
  但见绿袍长须老人满头鹤发,一丝不乱;面色细嫩丰润,白里泛红;丹凤眼神光炯炯;
 卧蚕眉斜飞入鬓;颔下银须飘拂,长可及胸。如果不是鹤发银髯,简直就是武圣关公再现
人世。
  那一红衣一黄衣的两位小童,也都眉清目秀,丰神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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