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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爱神》


第十九章



  粉红色的色狼案宣告侦破,警方也宣布了凶手在驾船走向公海时,被小警轮的炮火击中
引起爆炸而死亡。
  这当然是不够的,因为前些日子的报纸上,把案情宣布得太多,至少对市民们要作一个
像样的交代。
  因此消息宣布后,各方面都要求警方公布破案的经过以及凶手的更详细资料。
  而且各地的记者也争相要报导这个内幕的消息,利用种种的关系与压力,要求警方作更
详细的说明。
  李晓天躲着不敢见任何人,市府当局在万般无奈下,准备要公布内情了,而吴而夫所属
的基金会却派了一个代表与两名已退休的苏格兰警场探员而开业当私家侦探的人员前来,搜
集了很多的资料,跟警方展开了谈判。
  如果警方要将凶案牵涉在吴而夫身上,他们就要展开反击,推翻警方的供词。
  基金会掌握的证据是很有力量的,他们最有力的一项证据是吴而夫的不在场证明。
  那是第二件命案在发生前后十小时内,吴而夫的确不在现场,因为那天是基金会主席—
—皇家科学研究院的院长兰宁爵士的生日,他乘坐的私人游艇过境香港,邀集了几个知名的
学者——都是基金会的赞动者——在他的游艇上小聚,听取吴而夫的报告。
  他们知道粉红色的色狼与吴而夫有关,但也确信吴而夫不是凶手。
  那些学者都联名签署了那天聚会的证明,那是个击不倒的铁证。
  警方自然无法推翻这个铁证的,他们从陈秀莲的调查与证明资料中,知道真正的凶手是
向立华。
  向立华是确有其人的,只是他的名字是假的。
  警方苦于提不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向立华的存在。
  真正知道向立华的只有两个人——亚王与吴而夫自己,但这两个人都死了。
  见过向立华真面目的,只有陈秀莲与鲁薏丝,但也只有一个概略的印象,说不出一个所
以然来。
  因此警方只有接受基金会的条件,不涉及吴而夫。
  但,要不涉及吴而夫,就无法提出向立华这个人,整个案情也无法成立。
  李晓天没有办法,只有再求教陈秀莲,请她帮忙制造一个虚构而又能使大家勉强能接受
的故事,交代这个案子,陈秀莲这下子可遇上难题了。
  不过她对案子是了解最清楚的一个人,对吴而夫研究的内容也是最清楚的一个人。
  所以她跟基金会的代表经过私下的磋商后,更引证她对那个研究内容所能产生的邪恶影
响据理以争,总算说服了基金会,而且与他们聘来的两名侦探会商后,终于构成了一个故事,
一个人人会信的故事。
  这一点,陈秀莲对两位侦探界的前辈深表钦佩,他们不但经验老到,而且也是官方的警
探出身,懂得如何为一些不能公开发表的案子制造掩饰。
  那其实是很简单的手法。
  说警方为了破案,派出了几个女警,穿上便衣,故意单身活动,以引诱凶手来上当。凶
手果然上钩了,可是因为那个女警过份紧张,使凶手发现了她的真正身份。
  凶案的现场是一艘私人游艇,正是水警击沉的那一艘,凶手在逃亡时,把女警击昏了,
推落海中而驾船逃走,被随后追踪的水警轮在追缉中开炮击沉。
  因此凶手的姓名身份来历均无从查覆,但爆炸的残存证物中,有着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证实他是凶手。
  所谓证物,就是每次凶案后所遗下的卡片。
  凶手的面貌很柔美,是个女性化的男人。
  那倒不是虚构的,警方由陈秀莲舆鲁薏丝的口述,还有就是在方思美案件中,现场附近
那家玩具店中的店员对来买玩具黑农少妇的叙述,凑起来画成的面貌。
  卡片是警方比照已经掌有的证物制造的。
  而且还编上了第八号。
  因为照算计起来,那女警应该是第八名被害者。
  卡片图案的来源也找到了,那是一本由一个生物学家所著的关于狼类生活的书上剪下来
的。
  这本书是几年前出版的,市面上已经很少有销售了。
  警方发动了很多人员,跑遍了全市的书店,才找到了五本,这五本书的书页被制成了五
张卡片,依次编列到十二号,算是警方握有的证物了。
  案情公布后,总算使舆论平息了下来,大家相信粉红色的色狼是真正的死了。
  对他离奇的杀人手法,以及变态的心理,警方也作了一番分析,这资料是陈秀莲供给的,
发表的结果与陈秀莲所知已有很大的差距,因为有些是必须保留的。
  凶手的画像也由警方复印后,分发给每一家报馆,载上了头条,但是这结果却有很多的
意想不到的发展。
  因为有些女孩子居然到警方来作证,说她们曾经受到这样一个人的勾搭过,而且一些记
者也挖到一些人证。
  在她们的口述中,凶手的性别成了个谜,有人说是男的,有人说是女的。
  反正凶手是个或男或女的谜样人物,这样的女孩子因为没有继续与凶手交往,才逃过了
死亡的命运。
  这余波的喧扬对警方是有利的,因为那证实了凶手确已死亡,没有人再责备警方了,有
些报纸还对警方的工作作了一番表扬。
  李晓天成了市民们口中的英雄,他升了级。
  那个女警也成了风云人物,整天接受不计其数的新闻记者的访问,复述着同样的故事。
  真正对破案最力的东方侦探社却披遗忘了,真正的英雄陈秀莲却没有一个人谈起。
  李晓天感到很抱歉,鲁薏丝也感到愤愤不平。
  但陈秀莲却毫不在乎,她不是为了名而做这件事的,而且这份荣誉是她自己放弃的。
  因为原来的决议是要把诱捕凶手的主角由陈秀莲来担任,被她坚决的拒绝了。她所持的
理由是:
  一、她的侦探工作还想继续下去,为了以后工作上的方便,她以为越少人认识她越好。
  二、真正的凶手还没有落网,案子也没有真正的结束,她还要继续追索下去,把那个向
立华找出来。
  东方侦探社已往的名誉很好,破了很多的案子,但侦探社的人员,没有一个上周报的,
这是侦探社的要求,而且透过叶长青的关系,向所有的同业打过招呼,在这件事情上自然不
能例外。
  当大家在对两个制造出来的英雄人物备加赞扬时,东方侦探社的人员却为着真正的辑凶
工作在活动着。
  吴而夫的那个基金会代表留下没有走,他要主持吴而夫的葬礼。
  他带来的两名私家侦探也没有走,他们表示过,他们要澈查真相,找出那名真正的凶手。
  陈秀莲却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他们是为了基金会而要找到凶手——向立华,不是为了绳之以法,而是希望能由向立华
的口中,对吴而夫的研究作更充实的补充。
  在学术研究的立场,这种态度无可厚非。
  可是陈秀莲却不以为然,基金会不肯承认那种研究的邪恶影响,陈秀莲是深深知道的。
  向立华以前没有犯罪,至少他是在接近吴而夫以后才开始这一连串的疯狂举动。
  她相信吴而夫也知道的,所以吴而夫跟向立华的关系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只除了一个亚
王。
  吴而夫可能将向立华也列为研究的对象,甚至于把自己也投入了,所以她的研究报告中
没有提到向立华,也因此,基金会才不承认那种邪恶的影响。
  何况同性恋或畸形的性恋在西方社会中已经不是秘密了,在上流社会中更是流行,因此
他们的观点上也与东方人有了差距。
  那两名私家侦探一个叫白朗,一个叫李查逊,都是苏格兰场的退休人员,两人都是五十
岁左右的中年人,办案经验丰富,陈秀莲叫叶长青跟朱丽分别钉住他们两个人,记载他们的
行动。
  她倒不是想跟他们别别苗头,而是希望在他们之前,找到向立华,她还怀疑基金会掌握
有较为详尽的资料不肯公开,这些资料对找到向立华一定很有帮助。
  跟踪了两天,大家在写字楼听取报告。
  首先是叶长青报告跟踪白朗的结果。
  “两天内,他跑了二十七家书店,探问的内容都是关于那本叫狼的生活的书。并询问这
一个月内卖出的情形,以及购买者是谁?”
  陈秀莲目中眨出了光:“到底是名家出身,手法老到,我们竟没想到这个线索,这既然
是一本冷门的书,存货不多,书店里对卖出的情形一定印象很深刻,而且,这本书的售价很
贵,要值五十元港币,没有译本,除了研究动物学的人,很少会去购买,怎么样,他有结果
了吗?”
  “不多,只有两家有销售记录,其余的几家都是最近两天内卖出的,那是警方搜购去
了!”
  “是那两家?”
  “我跟着调查了,那两家的书都是卖给一个图书馆的管理员的,我追问到图书馆,发现
书是由吴而夫的诊所借去而遗失了,这是赔偿补购的,新买去的书还在图书馆……”
  陈秀莲叹了口气:“这又是向立华搅的鬼,消息中断了,你有没有问过那个管理贝,借
书的是谁?”
  “问了,管理员对借书的人已经没有印象了,而赔书的款子则是邮寄支票,支票是吴而
夫的。”
  陈秀莲叹了口气:“可怜的白朗先生,白忙了一场。”
  叶长青笑了笑:“他白忙了一场,我却有了收获,我跟了他跑了十几家书店后,知道他
的侦查方向,抢在他前面去调查,结果在沙甸二家英文书店里问出他们在去年将旧书作了一
番清理,这种书还存有七本。因为几乎无人问津,封面已经发了霉,一概以极低的价格卖给
了一个旧书商。”
  “你有没有继续追下去?”
  “追了!而且我在书局里耍了一记花招,书局的经理是报馆的同业,我叫他在白朗去问
的时候,回答说没有进口代销这种书,所以这条线索他是追不到了。”
  朱丽笑道:“这只有你们干记者的才想得出的恶劣花招,垄断新闻,争取独家。”
  陈秀莲却这:“老二!快说你追到原书商那儿的结果。”
  “这七本书完全在本月前被一个女学生打扮的少女买去了,因为是一次买去七本同样的
旧书,那个书商自然比较注意,而且他说那个女学生以前常去逛他的书摊,长得很漂亮,有
一次还遗失了一个钱包在那儿,里面有一纸片,跟几十元零钱。”
  “钱包呢?”
  “钱包已经还给那个女学生了。”
  陈秀莲叹了口气,叶长青取出一张三寸的艺术人像递给陈秀莲道:“相片却被我以两百
元的代价买来了。”
  陈秀莲惊喜地道:“他没有把相片还给人家?”
  “没有!那倒不是他存心留下来,因为他当时把钱包拿回家,被他那醋心奇重的老婆藏
丁起来,以为他有外遇,解释了半天,几天后还是他老婆把钱包还给了那个女学生,总算把
误会解释清楚,那张相片因为他老婆留着对人,没有放进钱包,就这么留了下来。”
  陈秀莲非常兴奋,连忙拿起来看了半天,才点头笑道:“不错!就是他,向立华!”
  找了一张透明纸,先比照脸形轮廓描了下来,然后又在纸上画下了男子的发型,放在相
片上。
  鲁薏丝看了也叫道:“我们那天看见跟吴而夫一起离开的年青男子,就是这个样子。”
  陈秀莲照记忆又画了个发型,再度安在相片上道:“这就是我们在维多利亚公园门口看
见跟方思美同行的那个女郎,所以,我们在吴而夫门口见到的那个男子,我一直有似曾相识
之感,嘴里说不上来,但是见到相片后一比照就出来了;老二!你真了不起,这是个大发
现。”
  朱丽道:“我们拿着相片去找人就方便多了。”
  陈秀莲摇摇头:“也不尽然,这家伙用了好几顶假发,可见是个擅于化装的人,所以才
能时男时女,也许他真正的形相,跟他化装出现的是另一个样子,我们只能记住这个大概的
轮廓,作为一个参考的资料而已。”
  她拿过了警方根据口述所描的画相来一比笑道:“大家看,这就差得多了,可见口述的
形象以及记忆中的样子,总是会有很大出入的,世界上二十亿人口,都是一张人脸,就有二
十亿个形态,可知形貌上只不过是极细微的差异,看起来就完全不同了!不过老二这个发现,
的确是很了不起!朱丽,你的跟踪收获呢?”
  朱丽笑道:“有了二姊的发现,我的收获就完全没价值了,李查逊的侦探方向是去查问
那些以前见过凶手的少女,他把警方的画像带了很多复印版,每个访问者都用掉一张,请对
方就记忆中修正那画像的差异点。”
  马佳琍道:“那会有用吗?”
  “他很有耐心,拿画笔,照对方的口述尽量修改,直到对方点头为止,然后还送了对方
一点小礼物,一瓶法国夜巴黎香水,两天之内,总共送出了两打多。”
  叶长青笑道:“这家伙倒是真肯花钱,那是几千元港纸呢!反正是花的基金会的钱,他
乐得大方。”
  陈秀莲道:“他的进行方向却是完全正确的,二十多个人的叙述,可能完全不同,因为
有些人接触的不一定是凶手,可是他把一切的可能性都归纳下来,再加以综合,差不多就能
得到一张近似的画像了。这些前辈的侦探手法,颇有可借镜之处,我们都该记下来,以前我
们就没想到这些问题,我要你们去跟踪这两个人,就是希望能学到一点他们的长处,因此我
认为老三的收获,比老二还大!”
  叶长青不服气道:“我不是争吵,李查逊所得到的形相,不会比我这张相片更为接近凶
手吧。”
  “不错!可是相片只是在这件案子上有用,而且是属于机遇的成份多,不足为法,老三
学来的侦查手法,却是用在任何案情的追索上都有效的。”
  这番话使几个女孩子深为折服,叶长青也不再辩了。
  陈秀莲拿起相片道:“老二,你有个工作,那要借重你们报馆里的照相人员,把这张相
片复印加洗后,配上各种发型,包括男女两方面的,制出一整套来。”
  “那要多少份呢?”
  “能制多少份就制多少份,别心痛钱,开支列在社内支出项目,工作人员的加时津贴从
优计算,只是有一个条件,务须保密,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叶长青道:“那当然没问题,我可以把它列为最机密资料处理,绝对不会泄漏出去的,
只是为什么要如此呢,我们真需要更多的人力来指认这相片上的人。”
  “可是被凶手知道了,他只要稍稍改变形貌,我们的一切线索都白费了。”
  叶长青拿了照片走了,陈秀莲又取出一幅全市的地图,摊开在桌上道:“朱丽,你把那
些经李查逊访问过的地址以及她们遇上疑似凶手的地点用针在地图上标示出来。”
  “那有什么用呢?”
  “用处很大,我要找出一个凶手的活动范围圈出来,老四,你列一个表,把各个对象的
形貌,年龄都统计出来,归纳一下她们的共同相似点,再跟以前那些被害者的资料作个比
较。”
  “这么多,如何统计呢。”
  “不多,向警方自动申报的有十七名,被各报记者发掘出来的有二十五名,总计是四十
二名,每个人都有很详细的描述,让鲁薏丝帮你的忙,三个小时内,我希望你能弄出个结果
来。”
  每个人都分配了工作,陈秀莲自己则开始作了个更详密的推测舆分析,因为现在的资料
更多了。
  ㈠凶手暂时定名为向立华(警方已经调查过,香港叫向立华的人有六个,三个是女的,
三个是男的,但没有一个是凶手,因此凶手必然另外还有个名字)。
  ㈡凶手是男的,但好作少女打扮,而且精于化装术。
  ㈢他是个性无能者(从历次行凶的手法以及亚王的转述吴而夫的话中,可以得到绝对的
说明。)
  ㈣他是个高级知识份子,药物以及外国语文的了解能力很高,因此才会被吴而夫选作助
手。
  ㈤凶手的运动天分很高,精于射箭,技击,游泳(梅思礼是被箭射死的,一箭透背,因
知他的臂力很强,才能拉得开强弓,在火场中逃避时,身手矫捷,杀死吴而夫后,泅水回到
岸上,证明他有多方面运动的天份)。
  ㈥他对于瑜伽术,催眠术等造谐极高。
  ㈦他还精擅于表演术,(以一个男人乔装女郎,而且能使一些知识妇女入彀而不露破绽,
可见其演技之精)。
  ㈧他的外形很柔美,高鼻梁、大眼睛、瓜子形脸,极符合古希腊美的标准。
  ㈨他行凶杀人,固然是一种变态心理的发泄,但并不疯狂,似乎是为了达成另一种目的
而不滥杀(他在杀死吴而夫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布置现场,纯为保护自己而行凶,可见他
的行凶对象是经过选择的。)
  ㈩他智慧极高,行事从容而冷静。
  分析完了这十点后,陈秀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十点分析,使她产生了很深的感触,这是一个何等优秀的青年,因为分析的十条中,
大部份都是一个人的优点,一个青年,只要具备了其中一点,就是个能令少女们倾心的对象,
而他一个人竟具备了这么多的优点。
  假如他不是个罪犯,假如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陈秀莲居然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了。
  她自视极高,但毕竟是女孩子,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闲暇时,也为自己编织过一些少女
的绮梦,塑造一个梦中的白马王子,而这个凶手,竟然舆她梦中的偶像非常地接近了,奈何
这个年青人,偏偏是个万恶的凶手罪犯。
  陈秀莲跌入深深的沉思中,忽地感到意兴萧索,对于追捕那个凶手,她的兴致已不像先
前那么浓了。
  不知多久,她被马佳琍从迷惘中拉回了现实。
  马佳琍已经完成了她的归纳,朱丽也完成了标示地点的工作,陈秀莲拿过来一看。
  马佳琍的统计分类工作做得很详细,在四十二个被询问的对象中,找出了有十四个可能
是被凶手接触过的女孩子,她们都是姿容秀丽,身材适中,性格带点抑郁,属于内向型的女
孩子。
  而且她还配合了朱丽的工作,把这十四个女孩子特别用红色的圆头针标示出来。
  那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统计,也是很科学的归纳,陈秀莲发现这十四颗红色标针竟是集中
在中环一带。
  这是凶手的活动区域,毫无疑问,凶手本身也居住在这个地区,因此她们所接触的,很
可能就是那个凶手。
  她用红笔把中环勾了出来道:“我们可以在这个地区里开始作为缉凶的范围。”
  几个女孩子都没有异议,显然一切的资料使她们都有相同的感觉,朱丽叹了口气。
  “大姊,我真佩服你,我还是学过法律的,犯罪学侦探学都是主修科目,我的成绩很高,
但是跟你一比,我差多了,这么简单的一个方法,我竟没想到。”
  “侦探是实际重于理论的学科,写那些书的人,未必都当过侦探,理论只能告诉你一个
进行的方向,而如何运用资料,如何选择资料,都是属于行动舆经验的部门。”
  她把自己的新分析也提出来给大家看了。
  马佳琍嘟着嘴说:“大姊,你的分析十分正确,加上我们的统计与归纳,甚至于凶手的
相片也有了,伹是我们又如何着手呢?中环是香港最豪华的心脏地带,人口密集,有几十万
人集中挤在这个地区,如果能公开缉凶,把相片放大复印了,或许还有可能,但事实上又不
允许这么做,我们更不能拿了相片到处去问,因此这个工作进行时还是很困难。”
  朱丽道:“不错!凶手既然不叫向立华,自然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与凶案有关,而且
我们所能找到的目击证人,她们见到的都是个女子,只要凶手以男人的姿态出现,我们就是
找到他,也拿他毫无办法。”
  陈秀莲笑道:“是的,真正能指证向立华的只有两个人,但吴而夫跟亚王都死了,我们
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控之以罪,何况粉红色的色狼已成定案,而且不可能翻案了,真的能找
到他,也是拿他没办法的。”
  鲁薏丝笑笑道:“我现在改邪归正了,但我主张再用一次暴力,法律不能裁判他,正义
可以制裁他的。”
  朱丽道:“我是最崇尚法治的,就是这一次,我赞成鲁薏丝的见解,这样的一个暴徒,
必须加以制裁的,我相信告诉李晓天后,他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
  陈秀莲笑道:“什么手段?”
  “把他秘密绑架过来,放上女神号游艇开到海里去,绑块石头,把他沉下海去,邀李晓
天作证,让他带几个高级警宫,在船上开一次审判,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反对那种判决。”
  陈秀莲笑道:“你现在已经在为凶手作缺席审判了。”
  “当然先要找到他,然后再证实他的罪行。”
  “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如何找到他?”
  “这的确是个难题,但总有办法可以想的。”
  鲁薏丝沉思片刻才道:“我以黑社会的经验提供一个找人的方法,要捉一只猫,就得到
有腥气的地方去。”
  “你是说他还会犯罪?”
  “很可能,猫儿改不了吃腥,也许目前他会隐藏一段时间,等大家都冷了下去,忘记这
件事的时候,他一定会再犯的,也许会改变一下杀人的方式,避免跟前一件事牵在一起,但
是他一定会再杀人的。”
  陈秀莲脸色庄重地道:“绝对不能让他再犯了,粉红色的色狼在人心中造成的影响太大
了,好容易有了个结果,假如再掀起一股风暴,关系太大,我们必须要在他没有犯罪前,找
到这个人,然后再去试探他,看他是不是凶手。”
  “怎么找到他呢?”
  “根据手头的资料,大家再想想办法,否则就只好借重警方,把我们掌握的相片交给李
晓天,由他去设法,否则这个关系太重大了。”
  正在说话时,李晓天来了,这位探长神色显得很疲倦,进门后,他就拿出一个印刷信封,
抽出一张卡片。
  赫然又是一张粉红色的卡片,卡片上贴着一幅野狼望月长嗥的图案,卡片上却只有两个
字:“恭喜。”
  几个女孩子的脸色都变了,陈秀莲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收到的,邮寄来的,寄发的地点是中环邮局,我接到按立刻就拿来了。”
  “信封呢?”
  “交给化验组去化验了,这次的字虽然也是用打字机打上去的,但跟以前完全不同。”
  “会不会是别的人跟探长开玩笑呢?”
  李晓天用手擦着汗道:“希望是如此,如果这家伙再来一次,就要了我的命了,陈小姐,
照你的判断呢?”
  陈秀莲沉吟良久,才沉声地道:“是凶手寄出的,旧有的那架打字机已毁于火场,因此
他必须另换一架打字机。”
  李晓天的脸色更白了,但仍然含着希望道:“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吗,因为卡片已经制版
刊上报纸了,也许有人看到后,来开开玩笑。”
  “这个可能性很少,因为那张图片的来源很难找到,图片来源的那本书名没有宣布,别
人怎么会知道的。”
  “也许他手头恰好有这本书,顺便开个玩笑。”
  “但是报上的列出照片是黑白的,虽然大家都知道卡片是粉红色的,但色泽深浅,尺寸
大小,报纸上并没有详细说明,除了凶手之外,谁都无法再造一张完全相同的卡片寄给你。”
  李晓天几乎要昏倒下来。“这怎么办,如果他再犯一次凶案,我非自杀不可,陈小姐,
我们必须要立刻想个对策。”
  看着李晓天愁眉苦脸气急败坏的样子,陈秀莲本来想跟他开开玩笑的,却也不忍心了,
笑笑道:“探长,不!我该称你为副帮办了。”
  李晓天苦着脸道:“天地良心,这次连升两级是我最不开心的事,这两天逢人说鬼话的
滋味,实在不好受,而且警署里的同仁都知道整个案子的侦破,根本不是我的功劳。”
  “副帮办太客气了,这是你应得的,因为副帮办在整个案子上,也的确是费了很多的苦
心。”
  “我只是白费劲,真正出力的是贵社的人员,尤其是陈小姐,如果不是你迅速地找到了
吴而夫,阻遏了凶手的继续行凶,事情真不知会如何演变呢。”
  他迅速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陈小姐,凶手发这张卡片给我是什么意思?”
  陈秀莲沉吟片刻才道:“这要分两个可能来说,一个是他很满意警方所发表的情节,特
地向你表示一下他的谢意,这是往好的方面说,如果往坏的方面想,可就麻烦了,他是向你
示威,表示他仍然逍遥法外,希望你以警方的力量,阻止一些对本案的继续追究,否则他就
要再犯两次案子来……”
  “陈小姐,你们没有放弃对事件的探讨吗?”
  “我们是不会放弃的,不过我们掌握的证据已经很多了,不会公开去调查这件案子,凶
手也不会知道我们在对他追查,可是另外有人在对他着手调查。”
  “谁?还有谁?”
  “副帮办,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除了我们几个人外,还有谁是对案情最了解的?”
  “你是说白朗跟李查逊?”
  “不错!这两个人不愧为老警探出身,两个人分别在进行深一步的探索,而且进行的方
向十分正确,假如他们锲而不舍地追下去,很可能会被他们追出来的。”
  李晓天苦着脸道:“这两个人我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因为他们不但了解案情,而且跟上
级有了协议,有权调阅任何资料档案……”
  “这是市政当局跟他们达成的协议?”
  “是的!那个基金的代表跟总督私下接的头,达成的协议,我还接到指示,要我尽一切
的力量支持他们,唯一的条件是,他们承认案情的宣布而不提反证,正因为达成了协议,他
们才跟陈小姐互相研究对案情的公布……”
  “假如他们找出了向立华又如何呢?”
  李晓天迟疑片刻才道:“把凶手秘密递解出境,交给他们处理,由基金会接管,基金会
负责保证不牵涉到案子的翻覆。”
  陈秀莲眉头一扬道:“我就猜测到他们有这个意图,但没有想到会得到警方的同意,这
是违反基本人权的。”
  “这是个特殊的案件,警察受到压力太重,不得不答应,政府的立场希望能维护基本人
权的,但是为了某些因素,不得不向某些方面屈服。正如前些日子,对边境逃亡过来的难民
在某方的要求下又遣送回去一样,虽然明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向往自由而费尽千辛万苦逃亡过
来,但是在政治的压力下,只好昧着良心,又把他们送回去。陈小姐,这点苦衷,相信你能
谅解的。”
  陈秀莲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李晓天说的是事实,老大的帝国政府已臻日暮途穷,撑着这
个局面,已经煞费苦心,实在没有力量来为正义作坚定立场的维护。
  李晓天接着道:“而且这件事情的本身并不违反正义,那个凶手是不能给予任何同情的,
我跟警方的一些同仁私下作成了决议,只要我们能先一步探悉凶手的行踪,我们宁可冒着失
职的罪名,以拒捕为由,先将凶手击毙了也不交给他们。”
  “那又为了什么呢?”
  “为了法律的尊严,那个基金会是一批学者,他们只着重学术的研究,有时会罔顾法律
的尊严,如果凶手答应跟他们合作,他们很可能会尽一切的力量,给予凶手更多的保护,这
是我们所无法容忍的事。”
  “这是李副帮办私人所持的态度?”
  “不仅是我一个人的,而且是了解内情全体同仁的态度,执法人员的责任是维护法律的
尊严,我们尽量要求做到无私无偏,无枉无纵,虽然上级的压力奇重,但我们这些低阶层的
人员却没有那些顾忌。”
  陈秀莲肃然起敬地道:“李副帮办,如果照市政当局的态度,我们是绝不会再给予任何
帮助的,但是为了警方的这些人员公正无私的精神与态度,我们愿意贡献全力合作。现在我
把我们这两天的发展报告给副帮办听,大概由于运气好,我们比白朗他们领先一步,相信凶
手已经在握,而且大有眉目了。”
  于是她把叶长青与朱丽两人追踪白朗与李查逊的结果与收获告诉了李晓天。
  李晓天兴奋地道:“那真是太了不起了,只要有了照片,我们就可以利用线民,展开更
深入的调查。”
  “不!不能这么做,如果大张旗鼓地干,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打草惊蛇,凶手有了警觉,
就不容易找到他了。再说白朗的侦查手法很老练,如果照片落到他手里,在重赏之下,他很
可能会比我们早一步找到凶手,那个基金会很富有,他们也不在乎花钱,警方的线民唯利是
图,他们所出的赏格可能会高出警方几十倍。”
  “但是我们可以跟踪白朗跟李查逊……”
  “副帮办,这个办法行得通吗?他们两个人是伦敦一家很有名的侦探社的负责人,连波
士都出动了,可见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一定还有很多属员跟着来的,他们也会想到警方可
能采取的行动,自己坐镇不动,指挥属员出去进行活动,如果在他们身上找线索,恐怕人被
带走了,警方还不知其实情呢。”
  李晓天有点难堪:“这两个家伙是警界的老狐狸,办起案子来是有一套,他们还都教过
我的课,的确精明过人,因此他们到了四十五岁时,不管苏格兰场如何挽留,都坚辞不肯留
任,开办起私人侦探社来求利了。”
  陈秀莲一笑道:“这倒无可厚非,事实上身在官方,办起事来束手缚脚,还要受窝囊气,
的确无可恋栈。”
  李晓天只有摇摇头苦笑:“陈小姐,你的意思是如何进行呢?”
  “不动声色,我们自己私下进行,人手也许不足,副帮办如果肯帮忙,就拨几个靠得住
的人,跟我们密切连系,一切都不惊动官方为原则。”
  李晓天想了一下:“好!这件案子后,有几个人可以得到休假,我就叫他们开始休假,
以私人的身分听候陈小姐的调度,这几个人都是警官,操守与办事能力都可以信任的。”
  “调度不敢当,大家互相研究而已。”
  “不!他们对陈小姐的能力十分钦佩,跟着陈小姐学习,他们都非常乐意,明天我就叶
他们向陈小姐报到。”
  陈秀莲又摊开最新的研判归纳道:“这是我们最新的判断资料,副帮办请指教一下!”
  李晓天看得很仔细,一面看,一面点头,脸上现出了敬佩之色,最后放下资料道:“最
后我接到的卡片是在中环寄出的,陈小姐所作的判断可以说完全正确,我只有一点意见,就
是关于向立华这个名字的,那既然不是凶手的本名,当然是他冒用的,可是这三个字很特别,
不像是信手拈来的普通名字,凶手与向立华之间,可能会有什么渊源。”
  陈秀莲目中异采一闪道:“对!副帮办这个发现非常有价值,我们不妨对已知的六个向
立华再加以一番调查,拿了叶长青洗印的各种照片去问他们是否认识……”
  但她想了一下道:“还是放弃这个线索吧,我们恐怕又迟了一步,白朗他们也许已经做
了这个工作了。”
  李晓天道:“不错!他们已经把那份名单地址都要去了,因此我才想到这个名字上有线
索可循,不过我认为还是值得进行,因为我们掌握了凶手的照片,我想等他们去调查后,我
们再去提示照片,而且再找一些类似的相片去请他们辨认,只叫他们把认识的指出来,如果
他们恰好指出了我们暗定的那一张,就值得追问下去了。”
  陈秀莲连连点头道:“副帮办究竟办案的经验丰富,这些方法都是我们想不到的,可见
集思广益的确是大有道理,这个工作就由副帮办去进行吧。”
  李晓天走了之后,陈秀莲灵机一动道:“朱丽,你向老二要一套照片,到几家大学里去
借阅一下十年来的毕业纪念册,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与照片上的人相似的,查男生部门,
而且特别注意,医科、心理与哲学系的,或许会有一点收获。”
  这也是一个有力的线索,朱丽兴冲冲地去了。
  第二天,是梅思礼博士的葬礼,他是个天主教徒,在教堂里举行过安息弥撒后,遗体送
到天主教公墓安葬。
  从开始望弥撒,陈秀莲与鲁薏丝就参加了,她们经过了化装,希望能找到一点凶手的线
索。
  在她们的想法中,凶手可能也会去参加的。
  梅思礼是名教授,执绋的弟子很多,因此也增加了搜索的困难,因为人多了,她们就很
难对每一个人作仔细的观察,更不能把照片掏出来核对每一个人。
  好在李晓天也以官方的身份参加了葬礼,而且还接受了不少记者的访问,但如果吊唁的
宾客中有凶手参加的话,他一定对那些谈话会注意的,所以,陈秀莲就在李晓天的附近,注
意着每一个接近的人。
  忽然有人在她的肩头拍了一下:“王小姐!你也来参加!”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秀莲一怔,她不姓王,怎么会有人吟她王小姐呢,回头一看,看见招呼她的人是个三
十多岁,淡妆雍容的女人,气质很高雅,她回忆了一下,才认出这是她在访问吴而夫之前,
先去访问过的那个姓聂的女医生。
  一个和蔼,可亲,而又热心的女性,也是灵魂学会的会员,曾经被陈秀莲列为嫌疑者之
一。
  陈秀莲去的时候,是乔装一个未婚而怀孕的女毕生,获得她很多指示舆帮助,出来后,
陈秀莲就把她从嫌疑单上划掉了,当时陈秀莲登记的名字就是王菲菲。
  因此陈秀莲的脸红了一红:“聂医生,您也来了,梅教授是我的老师!”
  聂医生的眼睛有点润湿:“梅教授的学识人品都是举世无匹的,想不到会有这种不幸,
王小姐,你怎么没有再来找我?”
  陈秀莲的脸又红了,一半是为了她以前侦查时所持的借口,一半也是为了欺骗这位可敬
的女性而惭愧!“我……我的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那太好了,但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交个朋友也好,我还说过我妹妹的那个男朋友,
希望你们能认识他。”
  说着指指远处的一个黑衣青年,陈秀莲的眼睛一亮,那个黑农青年对她来说,有一种似
曾相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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