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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山河》


第 五 章



  南宫少秋带了胡美珍又逛到别处去了。
  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夹一只盒子,由于他们在酒楼上已经亮相,其中一对是一万两银子
买的。
  因此,这男女两人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在他们身后,原本有两个女孩子,坐在一隅细谈,居然也跟着他们起身。
  南宫少秋逛了半条街,看见那两个女的始终不前不后,吊在后面,乃笑笑道:“珍姐,
这两个是蜂后呢?还是探蜜的工蜂?”
  胡美珍一笑道:“你不认识她们?”
  南宫少秋道:“对你们六合四灵,我只看过家里的英雄谱,也许说起你们的武功、渊
源,我都有个底子,但尝面碰头了,却未必认识。”
  胡美珍笑道:“这两个人中既没有我表姐,也不是我表姐的手下,但她们倒的确是六合
四灵中人。”
  “是哪两个?”
  “北地胭脂,异姓姐妹。”
  “什么?是含沙射影,你不会弄错吧?”
  “绝不会错,虽然我只见过她们一次,但我认人却不凭容貌,而是闻气味,她们身上的
气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所以我敢肯定是她们两个。”
  “怎么可能呢?白含沙穿白,邬射影爱穿黑,而且她们的面貌十分相似,这两个人可不
太像。
  胡美珍笑道:“我胡美珍的名为黑妖狐,游戏江湖多年,但没有一个人认得我,至于衣
着,那更是可以随时更换。”
  有人故意要养成别人的印象,认为其装饰固定如此,一旦当她们穿了别种颜色时,就没
人认出她们来了。
  那两个女孩子都穿了一身红,而且忸怩羞涩,避迥人群,绝对看不出她们是令人闻名丧
胆的江湖女杰。
  南宫少秋笑道:“你们女人的花样真多,看样子我该把英雄谱修订一下,照那上面的记
载去找人,恐怕当面错过了都找不到!”
  胡美珍道:“我不知道你家那本英雄谱是怎么写的,但是我敢保证,有关六合四灵方
面,没一项会正确!”
  “何以见得呢?”
  “因为你们都是照一般的传说记录的,据我所知,这些传言没有一项是正确的。传言所
说的形象,都是我们故意要在别人心目中造成的印象,平常家居或行路时,我们都是以另一
副面目出现的。”
  “难怪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神秘兮兮的,原来每个人都有另一副面目。珍姐,你都认识
吗?”
  胡美珍傲然道:“我认人识人之能,举世不作第二人想,不管他面目如何改变,只要我
看过一次,记下他的气味,哪怕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我相信大姐不会弄错的,只是这两个人似乎钉住我们了,她们是何居心呢?”
  “那是你给阿宝装的头衔太惊人,金万宝是此地最有名的珠宝号,金万宝的大掌柜还是
你家的下人,人家自然要对你另眼相
  南宫少秋道:“其实不假,慕容家虽毁,这些生意却仍存在,慕容世家生意遍及全国各
地,说他是大掌柜倒不是骗人……”
  胡美珍点头道:“但人只知道金万宝的东家是个神秘的家伙,都想究其根底。”
  “如果慕容家的产业集中起来,倒也不算虚夸,只不过主持慕容家当前产业的是我姐
姐,将来是我的小外甥慕害天仇。”
  “那两个妮子却不知道金万宝是慕客家的产业,她们认为你是那个神秘东家。”
  “她们难道想对我们下手!”
  “总不会是为了想妾身下嫁才追过来吧!”
  南宫少秋摇摇头道:“含沙射影颇有侠名,从不对正经商家下手的。”
  “我的少爷,你又太相信传说了,含沙射影下手的对象是确如传言,可是你别忘了,我
们大部份都有第二副面目的,当我们以另一副面目下手时,就没有那样受拘束了。”
  “大姐也是如此的?”
  “我偶尔也干过几票,那当然也要看对方,是否值得光顾,比如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好
对象,我若非深明内情,我也很难拒绝这种诱惑的。”
  南宫少秋叹道:“真难相信,你们会伤及无辜。”
  “少爷,你还没有深入江湖,江湖人的是非观不是你这样分的,他们认为人太有钱就是
过错。”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其实例也不太离谱,有钱的人把钱都赚去了,穷人才会赚钱困难,把有钱人的钱分点
出来,于他们无损,穷人却能享及其惠……”
  “我反对这种论调,假如天下都以这种标准,因无贫富之别,但是谁也不会去努力赚钱
了。”
  “我们不是说一般的小富翁而是指大有钱的人,虽然他的钱都是正正当当赚来的,但他
的钱已经多得自己一辈子都用不完了,还要去占夺别人赚钱的机会。”
  “珍姐,帐不是这样算的,各人营利的方法不同,富人用钱去生利,穷人用力气赚钱。
富人的财富增加,穷人才有机会去赚到他的钱。
  这是两利的事,社会才得因而繁荣。富人不去赚钱,这钱也不会让给穷人去赚。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有钱开一家店,从别处贩来本地没有的货物出售,雇用许多伙
计,运送货物时,可以养活许多苦力。
  若是我不做生意,那些苦力,那些店伙就赚不到这份工钱,虽然我赚的比别人多,但也
使多人蒙受其利……”
  胡美珍瞪大了眼睛道:“我没想过这个道理,不过话也说回来,为富必不仁论,我们自
己也不认为是真理,只是为自己找个好听的理由而已。”
  南宫少秋笑了起来,回头一看,那两个女郎仍是在远远地跟着。
  他乃又放低声音道:“看来她们是吃定了我们,这也好,干脆给她们一个机会吧,反正
我也要找她们!”
  胡美珍道:“少爷,这两个人可不好缠,白含沙的毒沙还好防,邬射影的毒水却是出手
无救!”
  南宫少秋笑道:“我想她们不会如此狠毒,出手就要人命吧,何况她们的目的在劫财,
不是跟我们有仇,杀了我们,可得不到好处。”
  胡美珍笑道:“那当然,可是她们逼急了就不顾一切,我叫你小心就是为这。”
  “我知道,邬射影的毒水是装在蜡丸中,用弹弓发射的,我不给她用弹弓的机会就行
了!”
  “那恐怕很难,这两个妮子的轻功和拳脚都很了得!”
  “比大姐如何呢?”
  “没有较量过,但她们能列名四灵,总不会太差,也不会只靠暗器成名。”
  “我们一人一个,你管含沙,我对付射影!”
  这时已离开了市集,又是深夜,路上人影渐稀!
  他们又折人一条小路,更是荒僻无人。
  飕飓两声,两条人影窜了过来,一下子追及到他们身边。
  胡美珍居然一笑道:“两位姑娘来得正好,我正想进林子去方便一下,可是又害怕,两
位能陪我一下吗?”
  两个女郎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的。
  胡美珍见她们没回答,笑着又道:“我明白了,两位姑娘也是憋急了,我们正好一起
去!”
  那两个女郎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前面一个问道:“你认识我们吗?”
  话是对着南宫少秋问的。
  南宫少秋点头道:“认识,姑娘不是在小酒摊上吃猪头肉的吗?”
  那女郎冷笑道:“你倒看得很清楚!”
  南宫少秋笑道:“不是看得清楚,是听得清楚,因为姑娘咬猪耳朵时格崩格崩之声入耳
清脆,所以敝人印象特别深刻。”
  那女郎不禁红了脸,沉声叱道:“那难道又犯法,你没见过女人家吃东西。”
  南宫少秋道:“但是我没见过女孩儿家吃东西声音这么大的,是以较为注意。”
  那个女郎仍是脸含秋霜地道:“注意些什么?”
  南宫少秋却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首先注意到的是二位都很美丽漂亮,接着又深为
惋惜。”
  “你又惋惜什么?”
  “因为我又看见那一位姑娘用手指在剔牙。”
  另一个女郎道:“肉丝嵌进牙缝中了,我把它剔出来,又有什么不对,有什么好惋惜
的?”
  南宫少秋道:“美人剔牙本是极为优雅的举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间张开大嘴,把手伸
进口中,那副形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我惋惜的是二位姑娘看上去气质秀雅,应该是大家闺
秀,怎会如此缺乏教养。”
  他等于是沉下脸来训人了。
  前一个女郎的脸更红了。
  “你不必惋惜了,我们不是大家闺秀,我们是女强盗,杀人劫财的女响马,因此用不到
什么闺范!”
  胡美珍却适时说话了道:“姑娘!不管你是什么,你都得陪我进去一下,我实在等不及
了!”
  不由分说,拖了那个女郎就往林中草丛深处走去。
  南宫少秋吩咐道:“娘子,你可千万注意那只盒子里的东西,那可是无价之宝,再也难
找第二套了。”
  胡美珍应道:“我晓得,不过是一万两银子罢了!”
  “这不是银子多少问题,而是的确找不到这类古物了,唐三彩都是用来制作人怅,烧成
器皿的不多,像这样完美的成品,更是难得,遇上一个识货的,卖他十万两银子,他也肯拿
出来的!”
  这时伴在他身边的女子翻着眼道:“好!一万两买来的东西,却要卖人十万两,可见你
是个奸商!”
  南宫少秋笑道:“姑娘,你想必也看过,那是一对花瓶,瓷质粗糙,花色简陋,照一般
的眼光来看,它们连五钱银子都不值成同意这话吗?”
  那女郎无法不同意,五钱银子买一对花瓶,已经很好看了。
  南宫少秋又道:“我却花一万两银子买下来,已经超过了它们实用价值两万倍,可见我
所看重的不是它的实用价值,而是它的年代、它的古老,因为它是古董。”
  女郎又不作声,可见她不懂古董。
  南宫少秋可越谈越神气了:“鉴别古董是一项大学问,而且古董也没有一定的价格,别
人只能看出它一万两的身价。
  我买下来后,却能看出它十万两的身价,而且找到买主,这是我的本事,不信我把它送
给姑娘,你能拿去卖上五百两银子,就算你本事!”
  女郎不服气道:“笑话,你就这么瞧不起人?”
  “那好极了,姑娘出三百两银子买了去,你若能找到个五百两的买主,岂不稳赚二百两
吗?”
  女郎看着南宫少秋,实在不明白他是怎样一个人。
  略一沉思,她才板着脸道:“你这家伙给我听好,我姓邬,叫邬射影,含沙射影中的邬
射影!”
  南宫少秋略呈惊愕地道:“你们是含沙射影?”
  “不错!你想必听过我们的名字!”
  “那当然听过,可是你们不像呀,据说含沙尚白、射影尚黑,但是你们却穿了一身大
红。”
  白含沙微笑道:“我们俩本来不想做案子,所以用了本来面目出现,只怪你太招摇了,
因此忍不住想找你慨施援手,救济一下两湖灾民。”
  南宫少秋一怔道:“两湖闹水灾了?”
  白含沙道:“是的,秋水暴涨,江水倒灌入湖,洞庭鄱阳两湖较低之处尽成泽国,蒙灾
地区有十几个县。
  灾民数近几十万,奄奄待毙,我们姐妹俩已将历年所得携来此间变卖赈灾,同时也希望
有心人能共襄盛举!”
  南宫少秋道:“这是义举,在下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了,便不会坐视,我捐……”
  他回头看看胡美珍道:“大姐,我身上一文不名,只有请你先挪借一下,你能借我多
少?”
  朝美珍笑笑道:“少爷,你这么客气干么?我的钱还不等于是你的,尽管用好了,还说
什么借。不过这次出门,我可没带多少,只有几万两银票!”
  南宫少秋道:“那就先借我用一下,我一定会还你的。”
  他伸手要银票。
  胡美珍道:“赈灾是好事,但咱们自己也会做,何必交给别人去干呢,像这种巨大的天
灾,官府一定有专司的衙门管这种事,咱们把钱送到那儿去好了。”
  邬射影道:“不!不能交给官府。”
  “不交给官府,那又交给谁?”
  白含沙道:“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把银子交给此地的长风镖局,他们已经募集了十万两
银子,准备买了十粮寒衣,解送过去设庇济灾。若是交给官府,经过层层官吏皂隶,恐怕连
一半都到不了灾民手中。”
  胡美珍道:“这倒行,长风镖局的总镖头钱万里生性行侠尚义,是个可以信赖的长
者。”
  南宫少秋道:我怎么没听过有这家镖局。”
  胡美珍一笑道:“那是家小镖局,没什么名气,而且钱万里也不是很有名的人,少爷自
然没听过。”
  她放低声音道:“他是我跟胡风的舅舅,武功平平,人很老实,开镖局是靠着外甥女儿
撑腰。
  而且他那镖局大部分是替胡风办事,他的姐姐是胡风的母亲,跟我比较疏远些。
  这两个丫头叫把钱送到长风镖局去,大概事情不会假,可能她们已经联络上了,难怪今
天没见胡风来凑热闹,原来她忙着那些事去了。”
  白含沙道:“既然你们自已肯认捐,我们代表两湖灾民谢谢两位了,二位准备认捐多
少?”
  胡美珍道:“这还要先告诉二位吗?”
  白含沙道:“是的,我们知道数目后,可以作个统计,筹划如何运用,预订救灾物资,
大批的衣衫米粮不是立刻就能买到的须要先行接洽订购。
  而救灾的工作又刻不容缓,我们先知道数额后,才能够着手。
  你们不知道这些事有多麻烦,光那十万两银子的米粮和布匹,已经费了我们半个月的功
夫。”
  胡美珍笑道:“这无锡是鱼米之乡,产米之地,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两,也可以立刻购
要……”
  邬射影冷笑道:“你懂什么,我也知道有钱买米很方便,只不过两湖成灾,官方也有意
从江南拨粮去赈灾。
  那些黑心的粮商立刻就拿翘涨价了,由三两银子一下跳到五两。
  我们筹措这十万两银子颇为不易,总想多为灾民们尽点心,不甘心便宜那些奸商,所以
自己下乡去找农民们搜购余粮,才买到多出一倍的粮食来。”
  白含沙道:“我们要知道数额,还有一个原因,是准备开列收据给你们。”
  南宫少秋道:“现在开列收据干嘛?等我们把银子送到后,再给收据也不迟呀。”
  白含沙道:“我们做事与人不同。”
  胡美珍笑道:“你们分明是怕我们口头上说了,事后却耍赖不给钱而已!”
  白含沙道:“不错,我们是有这个顾虑,所以问明认捐数目后,立刻开列收据,三天之
内,你们把钱送到长风镖局去,银钱可以不经我们的手,将来我们却负责会有一份帐本,开
列用途,作为交代。”
  南宫少秋笑道:“假如有人拿了收据,事后仍然不付钱,或是没有照口议的数目付足又
怎么办呢?”
  白含沙冷笑一声道:“你能知道我们含沙射影之名,大概对六合四灵都有点印象吧。这
次劝募赈灾是女王蜂胡风首先发起。
  再由黑妖狐胡美珍、点绛唇席容容和我们姐妹共同赞助,收据上也是我们四灵具名,普
天之下,大概还没人敢赖这个帐。”
  胡美珍一听可就觉得有意思了,她自己列名在收据上,却会不知道这件事,真是从何说
起。
  南宫少秋却笑道:“不得了,了不起,你们四灵各据一方,怎么会碰到一堆去了?”
  白含沙道:“像这种有意义的活动,我们自然都不甘人后的,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的!”
  “目前这几位都在无锡了?”
  邬射影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南宫少秋道:“四灵齐聚,这是一场难得的盛会,我忍不住好奇想去拜会一下!”
  白含沙道:“人都在,只是我们忙着去募集赈款,没有闲暇来作无聊的应酬!”
  胡美珍却笑道:“四灵名动天下,却只募得十万两银子,这身价也未免太低了一点
吧!”
  白含沙道:“我们几个人在江湖上虽薄有微名,却都不是百万富豪。”
  胡美珍笑道:“可是听说名位从事侠举时,一票收人也不止十万之数呀。”
  白含沙微怒道:“不错,我们劫取不义之财,也经常黑吃黑,到手的钱财何止千万,但
我们可没留下来。
  这十万两已经是我们罄其所有了,还有几件值钱的古玩珠宝,明天在狮子林中的赛珍会
上卖了,或许能多凑一点。
  我们几个人中,只有胡美珍家道殷实一点,胡风还没找到她,相信她会拿个十来万的,
反正我们绝不会小气!”
  南宫少秋肃然道:“好!冲着各位的这一片仁心侠举,我岂能落后,我认捐五十万
两。”
  含沙射影都为之一怔,同时也啊了一声。
  白含沙道:“这位相公,这可不能开玩笑的。”
  南宫少秋道:“这种大事,我怎么会开玩笑呢?不但我自己认捐五十万两,还可以代我
的一个亲戚也认捐五十万两。有此百万之数,我相信即使没有官府的介人,也可以保那些灾
民作个安顿了。”
  白含沙由身上取出一叠纸条来,又由发际取出一枝炭条来,激动地道:“相公此番义
举,必可获天佑……”
  南宫少秋笑笑道:“天心难测,天佑也必须假手人助,目前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请人帮
帮忙。”
  白含沙忙道:“愚姐妹能效劳吗?”
  “能!事实上我自己倒不要帮忙,是我的亲戚有困难,我替他捐出五十万。也是希望各
位能够由赈灾的事务中脱身出来,帮帮他的忙。”
  邬射影较为慎重,连忙道:“相公,能否请教一下贵戚和尊驾的高姓大名,以及要我们
如何效劳法?”
  南宫少秋道:“在下宫少秋,我那个亲戚叫莫容天仇,今年才七岁,被一批奸徒掳去
了,我想借重各位大力,把他救出来!”
  “啊!原来相公是这次赛珍会的主持!”
  “是的,因此希望能邀集其余各位,明天狮子林赛珍会上相见,再详谈内情!”
  白含沙道:“宫先生,假如内情确如先生所言,愚姐妹一定效力,至于其他的人,却不
敢担保了!”
  南宫少秋道:“当然!当然!募款赈灾是一回事,侠义援手是另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的。
  不管各位是否能帮忙,我答应的款项明天一定如数交出,也不必开具什么收据了,我绝
对信得过各位,明天见。”
  他向含沙射影拱拱手。
  邬射影道:“宫先生,席容容跟我们私交颇深,我们把她拉了下来,至于胡氏姐妹就很
难说了,胡美珍还没找到,胡风的性情有点古怪。”
  胡美珍笑道:“胡美珍一定准到,因为她跟宫少爷讲好了去帮忙的,至于胡风,她不肯
来你们也要把她拖了来,因为她欠我的债。”
  “啊!这位大姐,胡大姐欠你的债?”
  “是的,一笔人情债,还有五万两银子的钱债!”
  “这倒是令人难以相信,胡大姐行侠人间,只有人家欠她的,她很少可能会欠别人
的。”
  “她没有取得我的同意,就替我在收据上列名,这不是一笔人情债吗?然后又自作主
张,替我花掉了五万两银子,还不来当面跟我说一声!”
  “啊!大姐,你是……”
  “胡美珍,黑妖狐胡美珍。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啊,但能够跟你们并列四灵,说话大概还
能算句话。
  同时也请你们带句话给我堂姐,代我列名赈灾,谢谢她看得起我,五万两银子我也一定
捐,只是我有事请她帮忙,请她来一趟!”
  南宫少秋很满意这一趟逛夜市,因为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其余的三灵。
  胡美珍也很高兴,因为赛珍会的点子是她出的,这是找到胡风最有效的办法,但万一找
不来,南宫少秋或许不会怪她,阿宝一定会埋怨她的。
  现在一下子找到了四个人,她感到很有面子。
  现在她只担心南宫少秋将用什么方法去邀请那几个女煞星的合作,她知道那是件很不容
易的事。
  其实,即使赛珍会全无收获,一个人也没找到,阿宝也不会埋怨了,因为他已经有了收
获,非常大的收获。
  他又跟黑心狼施方聊了一阵,搭上了交情,利用跟他一起去取银子的机会,到了施方歇
脚的地方,看了一下他的收藏货色。
  施方在无锡开了家古董店,规模居然不小。
  但施方自己不出面,他找了一个远房的族叔,出头对外营业。那位老先生是个秀才,对
古玩珍宝很内行,人也斯斯文文,干这一行非常合适,因此,谁也没想到背后的大老板竟然
是这个江湖上的小混混。
  施方没有放弃他混混的身分,他自己没有多大的本事,也没多大的名气,但他确是个很
重要的人。
  因为他能守口如瓶,没有野心,信用还靠得住。
  当然,跟江湖朋友打交道,武功平平,信用不好也不行,谁都可以宰了他,所以,他只
能规规矩矩地赚他一份佣金。
  他的脑筋很灵活,知道自己的面子太小,摆不出去,找来那位族叔,开了那么一家颇具
规模的古玩号。
  如此,使他能很堂皇地把一些名贵而值钱的古玩卖出去。
  他自己没有本钱,但他找到了一个有钱的人借给他资金撑起了这个场面,这一宝却押准
了。
  首先是小做做,渐渐地,生意越做越大,许多黑道上的有名人物,都会私下找他代为销
赃。
  当然,干这一行也并不简单,除了信用好之外,眼光也要准,看得出货品的价值,再就
是嘴巴稳,绝不泄露货品的来路。
  这几点,施方都具备了。
  最后成功的一点,是他并没有因为暴发而抖了起来,尽管他这几年来已经是腰缠万贯的
大富户了。
  但他却仍然是个小人物,住在一间家徒四壁的破屋子里,在街头的赌档里要小钱,在私
娟馆嫖土婊。
  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少,注意他的人却完全没有,他也可以顺顺利利地干他的掮客生
意。
  阿宝是陪他喝了几吊子酒,聊了个把时辰,甚至于还微露风,说自己在京师也有一家很
有名的古玩店——集珍斋,专做各处王府大宅院的生意。
  再过两个月,就是当今皇上的七十大寿,这个皇帝文治武功都是前无古人,登基几十年
来,四海升平,天下大治。
  所以,渐渐将兴趣转移到古董珍玩的收集。
  他的七十大寿,自然是各臣下争献殷勤的好机会。若是一件寿礼能邀圣眷,博得龙心大
悦,那好处可真是说不尽。
  所以许多有身分的王公大臣,莫不在挖空心思,想弄一两件出色的寿礼。
  他的集珍斋也早已接受到委托,代为收购寿礼,只要东西好,价钱不怕高。
  而且最难得的一件事,就是可以不担心来源出路,哪怕是热得烫手的级货也没关系,只
要送进了皇宫大内,就没有人会去追究了。
  这番话倒不假,皇帝大寿的风声早就在流传了,这次赛珍会所以会如此热闹,多少也与
圣寿有关。
  最后的一段话,却使施方动了心,因为这是一个将手中黑货脱出的最佳良机。
  有些货色价值极高,却因为太有名了,失主不但报了官,还悬下不少赏格,以求追回失
物。
  正因为太抢眼了,所以这些东西反而变得一钱不值了。
  施方手头就有不少这种货色,他约略地透露后,阿宝果然表示了很大的兴趣,施方也就
破例地带他去看货了。
  货物都堆放在那家古玩铺的储藏室中。
  那儿未设门锁,仅只在外面用木条钉死了,里面堆满了许多破碗、碎陶等旧东西,窗纸
也是破的。
  从外面可以看进去,里面积满了灰尘。
  施方去折开本条时,阿宝问道:“这里面会有名贵的东西吗?”
  施方笑道:“不错,而且有不少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放在这个地方,不怕丢掉吗?”
  “不怕!没有人去光顾这儿的,倒是放在店中柜子里的珍品被人偷了几回,这儿却连耗
子都懒得进去。
  阿宝点点头道:“你老弟实在了不起!”
  施方打开门之后,又让屋中的霉气散了一会儿,才拿了根鸡毛掸子进去,先掸掉了一层
厚灰。
  然后又搬出几个旧的提篮来;打开盖子,阿宝就呀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儿的确都是些
好东西。
  好东西是打动不了阿宝的。但有一两样东西,却使阿宝深为震撼,那是他们慕容家的失
物!
  一座小小的玛瑙玉佛,是来自暹罗的皇宫。这是慕容老夫人最心爱的东西,平时供在她
的佛堂里。
  阿宝在小时候就见过了。
  那位慈祥的老太太不会武功,也从未参与江湖恩怨,却在那次灭门的大屠杀中,被烧成
了一块焦炭。
  阿宝几乎激动得要掉眼泪,但他却发出了一阵呛咳,然后才喘着气道:“这屋子里的灰
尘太大了!”
  借这个机会,他流出了眼泪。
  施方道:“你拿到院子里去看好了,这后面是不会有人来的,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打
翻了。”
  阿宝将篮子提了出去!
  施方也提了另一口篮子来到院子里。
  阿宝已经掩住了自己激动的的情绪。
  他像个内行的珠宝商人般地,逐一鉴定了这些珍奇古玩,没错!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每一件都很珍贵。
  他在里面找出了三件是他们慕客家的失物。
  不过,他很小心,没有把这三样东西特别重视,七挑八挑,挑出了九件物品,三件失物
只挑了两件。
  以价值而论,那一件青玉笔洗价值较低,他逼得放弃,因为他不能让人起疑。
  施方看了他挑出来的那几样东西,忍不住点头道:“穆掌柜,不愧是做大生意的,眼光
独到。
  这里面有几件东西,家权在估价时,我还不相信,因为我看不出那些玩意儿会如此值钱
的,但你却一眼就挑出了最贵的。
  阿宝点点头笑道:“施老弟!货物我是挑出来了,但价格方面,你可别漫天开口,这些
东西有的太烫手了,那些买主也不是外行,他们虽然不至于追究来源,但是也不会照原价收
下的。”
  “这当然!你老哥也不是外行,知道规矩的,来历无法交代的货色,照例都是四成折价
的。”
  阿宝摇摇头道:“两成!我说句老实话,我的那些主顾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们还出个
价来,不容我商量的,在我的预计中他们最多只能给到三成左右!”
  “那你老兄就要赚一成,这一成就是全部货价的三成三了,合这九件货品总数而言,超
过一百万两了!”
  阿宝一笑道:“老弟!你计算得没错,不过却没有把我的风险也算在里面。我现在买了
去,不一定能完全推出去的,要是找不到主顾,我就得自己吃下来。
  这些玩意儿不比寻常,我恐怕得等上十几二十年,他们才会凉下去,算算利息,就是两
倍了。”
  一派内行生意经,倒使得施方没有话说了。
  顿了一顿,施方才道:“穆掌柜,你是个痛快人,而且我也很难找到一次能买这么多的
买家,这样吧,两成五!”
  阿空道:“要是你肯接受退货,两成八我都干。做我们这一行固然要眼光准,本钱足也
是必要的条件之一。
  我可不想压下这么大的一笔本钱,有百来万银子在手,几年里面我可以赚好几倍的钱
呢!”
  施方摇摇头:“你可实在精,这样吧,两成二,不能再少了,东西不是我的,我也只是
经手而已,货主一定要两成,我总不能白贴力气!”
  阿宝还是经过再三的盘算,总算点了头。
  于是两人开始计数,好在每件货品上都贴了价格,加起来是一千万出头一点,去掉零
头,合折两百贰拾万两。
  阿宝道:“我出来闲逛,也没带多少钱出来,这样吧,你要补给我的四千两算是定洋,
回头你把货送到狮子林去,我在那儿一次补足货款,银货两讫。”
  施方点头道:“好!这样干脆,咱们一准说定了。”
  他回到狮子林,迫不及待地就找到南宫少秋,告诉今天的发现与收获。
  南宫少秋笑道:“行了!既然有两三件失物发现,那批人总算有个线索了,不过可不能
心急,一定要慢慢地追下去,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能付之行动。”
  “这个我知道,我想对方一定会到狮子林来的,而施方也一定会跟对方接触的,他拿了
钱之后,也必须交给什么人,我们注意这一点就行了。”
  胡美珍道:“宝哥!你约施方上狮子林来是很好的,只不过你忘了,赛珍会可不是任何
人都能参加的,要凭请帖人场,施方会有帖子吗?”
  阿宝一怔道:“是啊!我怎么忘了?”
  南宫少秋道:“你们别为这个担心,施方自然知道赛珍会的规矩月是他答应来交货时并
没有任何迟疑,可见他是有把握可以进来的。”
  “那怎么可能,发请帖时审查极严,连知府衙门都只给了两份,难道还会给这个小混混
一份吗?”
  南宫少秋道:“你别忘了,他也是一家古玩号的大老板,这家店在无锡地方算起来规模
很不小,至少也会派到两份请帖,你还怕他进不来吗?”
  阿宝道:“我真是糊涂了,还是少爷细心!”
  “阿宝,头在赛珍会上,你还是当你的大老板去,收货付钱之外,不妨看看别的货,监
视他行动的事,交给我们负责好了。”
  “少爷,你跟胡姑娘也只是两个人,分得开身吗?何况你们还要以另外的身分出
现……”
  “我又新招了几个伙伴人手足够了。”
  “啊!是谁?是女王蜂胡女侠吗?”
  南宫少秋只是笑笑,把他打发走了。
  阿宝确实也没空,他要去准备银票买下那批东西,虽然那是两百多万两,倒是不会亏
本,那批东西只要送到京师,立刻就能加倍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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