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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


第 四 章



  胤祺见状心喜,一时技痒,拉出佩剑道:“这么顽强的女子,我倒是第一次遇见,大师
父,让我来斗她几手。”
  宗钦忙道:“殿下乃千金之体,何苦涉险。”
  胤祺笑了笑说道:“没关系,这样的身手我还能应付得了,你走开,交给我了,你留神
别叫她跑了。”
  宗钦见胤祺已经下场,他怕自己的刀太猛,误伤到胤祺,只得收刀跳开。
  胤祺接下孟丽丝笑道:“小娘子,看你这份身手我实在爱惜,你们跟老大也不过是求图
个出身。
  你们在京里耽过,一定了解情势,跟他不如跟我,将来的出息一定更大,如果你舍得丢
开你的丈夫,说不定可以有后妃之份呢,你的意思怎么样?”
  孟丽丝给他的回答是一刀急砍。
  胤祺用剑撩开了,仍是半真半假的跟她缠斗着,剑法,胤祺算得上是个高手,但不会比
孟丽丝苦练出来的强。
  但孟丽丝力战宗钦已经筋疲力尽,此刻对胤祺仍是落在下风,吃力异常。
  美喜也不怕了,居然抖起精神,叫道:“八哥,我听说你很行,想不到你竟如此高明,
真够你学的。”
  胤祺受捧后更为高兴地笑道:“我的长处多着呢,岂止是武功一项,如果你有机会去问
问我的那些身边人,包你能听到更多的好话,会使你脸红心跳的呢。”
  这番话说得轻薄之至,但美喜豪不在意。
  因为满族的女子对男女间的事看得很平常,床第间的事也可以公然作为调笑的话料。
  但与胤祺对手的孟丽丝却听不下去了,趁着他一个疏神,疾然探臂翻出一刀,攻得疾劲
又猛。
  胤祺不愧机灵,眼见来势太凶,招架不及,蓦地来个鹞子翻身,一个反身虎跳避了开
去。
  孟丽丝见机会难得,口中叱着道:“往那里逃?”
  身子却朝相反的方向纵出,翻向楼窗,纵身一跳。
  胤祺忙叫道:“这婆娘要溜了,可别叫她逃出去。”
  宗钦一直就在注意孟丽丝的行动,自然不会让她逃走,巨口一张,再度吐出飞剑,一道
白光电闪似地追了出去。
  孟丽丝才到搂窗前,白光已追踪而至,眼见即将透背而入,窗外人影急降,跟着青光突
落,劈向白光。
  当的一声,将白光击落在地,竟是一方圆形的钢片,边缘都磨成锋刃,斜插在地板上
面。
  宗钦见来人是一名轩昂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柄长剑,典式古雅,湛然发出青光,知道必
是一柄名剑,才能在半空中击落自己的飞剑。
  其实所谓飞剑,就是那方圆钢片,藏贮在丹田,运之气喷出,其出如电,且可由内力控
制,收发自如,是一种奇门兵刃而已。
  但自练成以后,剑出首落,杀人无数,被人击落还是第一次。
  宗钦且惊且怒,忍不住厉声喝道:“你是谁,竟敢破了你家佛爷的剑,快报名受死。”
  那青年坦然一笑道:“我叫姚更年,乃燕京三侠中的老二,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师
妹,我特来领教一下呐。”
  姚更年就是年羹尧,他与化名尹正清的胤祯离京外游,目的在结纳四方豪杰,所以才加
上孟丽丝成为所谓燕京三侠。
  一个多月来,仗剑行侠,已经薄有声名。
  这次来到济南府,赵文会是年羹尧的世叔,上门投帖请安,也是为了便于结纳四方豪
士。
  因为赵文会也是前明遗臣之后,且是日月盟中的核心人物,不想刚好碰上了颜铭强行纳
聘,他们认为是个机会。
  于是才出头杀了总督府的师爷,又在门口杀退了来围捕的官兵。
  赵文会很着急,因为他是以士绅身份作掩护,以招纳四海五湖的义民待机而动,公开闹
事,对他的工作自然大为不利。
  可是尹正清力担无妨。
  为了探听颜总督下一步行动,胤祯跟着私探总督府,同意不过在了解他的措施,如果颜
铭想大举行事的话,他就准备亮出身份来。
  那知无意间得知八王子胤祺也在此地,而且也知道了邬活凤的献策……
  胤祯深为欣喜,立刻悄然离去,告诉赵文会虚与委蛇应付公事。
  然后把孟丽丝代替了赵小姐月华等待颜铭来上当,以构成胤祺的劣迹,好一举而除掉这
个野心勃勃的异母兄弟。
  同时因为胤祺知道年羹尧是他府中的常客,不便报出真名,才将年羹尧三字倒转过来,
变成了姚更年。
  孟丽丝被劫到总督府是他们预定的计划,胤祯与年羹尧跟着也来到了。孟丽丝危急时,
胤祯还觉得不是露面的时候,遂将巨阙剑交给年羹尧,猛地一劈,击落了宗钦的飞剑,跟着
现身截住了宗钦。
  以剑术而言,年羹尧的造诣在孟丽丝之上,而且手中执的又是一柄宝剑。
  宗钦虽然挡过了一刺,但遇到了这样的强敌,也不得不慎重,尤其是他除了自己之外,
还得保护几个贵宾的安全,因此他也不敢逼得太近。
  八王子胤祺来了兴趣,见孟丽丝去而复返,又想上前挑斗。
  宗钦连忙叫道:“殿下!他们不知来了多少人,还是珍重贵体为上,这两个贼徒就交给
敝兄弟们吧。”
  喀巴挨了孟丽丝一脚后,疼痛稍定,眼见情况紧急,忍痛上前道:“殿下,这个女子由
洒家来对付。”
  八王子斜眼瞥见屋檐上还站着一名使剑的汉子,因为光线太暗,认不出是自己的兄长,
心里略作估量,想到这次是私自出京,不能把事体闹大。
  他遂退后一步道:“也好,喀师父,这些人既然是老大的门下,我也不想再留他们了,
你尽管出手,格杀不论。”
  喀巴运运气,发觉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受到影响,咧开大嘴,恶狠狠地扑上去道:“殿下
早如此吩咐,洒家也不会挨她一窝心脚了,这次非劈了她不可。”
  拳随人进,滚向孟丽丝而去。
  孟丽丝好不容易喘下千口气,不得不再打起精神应付,四个人捉对斗成双了。
  年羹尧对宗钦这一场战得很激烈,却极少惊险场面。
  因为两个人都是势均力敌的高手,缅刀虽不如宝剑,还可以硬碰几下,何况他身具避刃
的气功。
  除了几处要害所在,他不怕剑锋的威胁,由此弥补了招式的不足。
  但年羹尧的一枝剑却相当沉稳,不给他有进攻的空隙,劲力的雄浑也不在宗钦之下,招
式的凝炼则过之倍许。
  这两个人战不停手,处在坚持的状态了。
  另一边的孟丽丝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她久经苦战,体力未复,喀巴这次没了顾忌更是全
力出手。
  拳风呼呼,着着都攻向要害,逼得她只有利用身形的灵巧来应付,危急时就矮下身去,
以下盘功夫险里求胜。
  喀巴因为先前吃过她的亏,不敢逼得大急,才勉强维持。
  就这样支持了一段时间,孟丽丝已气喘连连,忍不住朝屋上叫道:“尹相公,你怎么还
不下来帮忙?”
  屋上的胤祯端立不动。
  年羹尧却笑着,说道:“师妹,你别急,尹大哥在屋上监视着他们,尤其是八阿哥胤祺
在这里,正是我们锄奸的大好机会,把他解决在此地,看颜铭这个总督如何对京里交代
去。”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将屋里的几个人吓着了。
  尤其是颜铭夫妇,更为大惊失色。
  美喜急道:“八哥儿,这可不太妙,外臣与皇室私相往来,这个罪名咱们老颜就担不
起,何况你又是私自离京,我看你还是快离开吧!”
  胤祺本身是个技艺行家,他自然看得出胜负利害,喀巴对孟丽丝或没问题,宗钦想胜过
年羹尧却颇成问题。
  他急着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他一指屋上的人影道:“那儿还有着一个人,我想走也
走不了。”
  颜铭究竟有点心计,将牙一咬道:“叫两位大师保护殿下先走吧,我这里马上鸣锣召集
府中的家将前来围捕歹人,只要殿下不在此地,事情就好办多了。”
  美喜连忙道:“那怎么行,两位大师一走,我们怎么办,你挡得住这两个匪徒吗?”
  颜铭道:“没关系,他们是大阿哥门下的人,谅他们还不敢杀害朝廷命官,殿下决定
吧!”
  胤祺道:“好,那我就走了,到了我的住处,我立刻就叫人来帮你们捉拿匪徒。”说完
仗剑冲了出去。
  颜铭已摸到了警锣,当当的敲了起来。
  宗钦与喀巴见胤祺已跳上栏杆,连忙逼退对手,追随而上,他们为了避开屋上的胤祯,
冲向另一个方向。
  而胤祯只虚张声势追了一下,听任他们离去。
  因为警锣急鸣,总督府中的家将与护院武师,都闻声而至。
  平时颜铭关防极严,他们都不敢进到后宅来,此刻虽然闻警,仍然不敢撞入,可是灯球
火把照得通明,在外墙呐喊关。
  有几个护院武师发现了屋上的胤祯,各摆兵器上房,过来围捕,可是这些人的武功太
差,不到几个回合,都被胤祯摔倒滚下屋去,里外一片大乱。
  颜铭抢到楼上大叫道:“放箭,放箭!”
  那些亲勇们连忙抽弓搭箭。
  没想到年羹尧与孟丽丝,一人提了一个,将他们夫妇搭背一把,也带着上了屋顶,跟胤
祯站在一起。
  一名亲勇才射出一支箭,就被旁边的人一脚踢了骂道:“混帐!你没看见总督大人被贼
人挟住了,连夫人也在一起,你是瞎了眼,还是不要命了。”
  美喜早已吓昏了过去。
  颜铭还算胆子大的,颤着喉咙叫道:“三位壮士,你们既是大阿哥门下,目的只是在八
阿哥,他已经走了,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还会惹下大麻烦,不如放了我,我们好好商
量。”
  胤祯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我是谁?”
  颜铭移目望去,不禁心胆俱裂,颤声道:“四……殿下……”
  胤祯冷冷地道:“不许声张,叫他们退下去。”
  年羹尧却说道:“大哥,这可不好,叫他们放箭好了。”
  胤祯一时未能会意。
  年羹尧手指美喜道:“大哥的意思是要颜铭归拢过去,有这个婆娘在,颜铭未必有这个
胆子反抗他的老丈人,不如趁此机会来个绝户计。”
  胤祯笑笑道:“二弟,你的谋略是超人一等,但手段却欠思量,要解决这个恶妇,我自
然有更好的方法,颜铭,叫你的家将们退下去,不准进院子来。”
  颜铭连忙朝下叫道:“大家都退下去。”
  胤祯一摆手道:“我们到屋里谈去。”
  又挟着他们来到厅中,美喜已缩成一团。
  颜铭落地后连忙跪了下来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实在不知道是殿下前来,否则有天
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
  胤祯冷笑道:“老颜,我是奉旨出京的,跟老八私自离京不同,我把你们的情形回奏,
你有几个脑袋。”
  颜铭磕头如捣蒜,吓得脸无人色。
  年羹尧一把拉他起来,笑道:“颜大人,你放心好了,殿下如果杀你,也不会让你活到
现在,好好的听殿下的吩附。”
  颜铭仍是瑟瑟而抖,颤声道:“奴才实在不敢胡作非为,是八哥硬逼着奴才干的。”
  胤祯冷笑道:“你们定那计策时,我全都听见了,主意可全是你出的,你现在往老八身
上推就行了吗?”
  颜铭看胤祯脸色虽寒,却不同先前那么凌厉了。
  他才斗着胆子道:“殿下明鉴,奴才的前程全仗着美喜而来的,八阿哥拿着讷王爷的密
函,奴才不得不应付着他的。”
  胤祯冷冷地道:“我当然晓得,密函呢?”
  “已经烧掉了。”
  胤祯冷笑道:“你真是不想活了,这个时候竟还说谎。”
  颜铭冷汗直流地道:“奴才实在不敢交出来,否则美喜告我一状,奴才的命也没有
了。”
  胤祯道:“你们是夫妇,她会对你如此狠吗?”
  颜铭笑道:“殿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如果女人能做官,这个总督就不会轮到奴才
了,奴才只是个傀儡。
  山东地面上的大小事务,都是美喜在经手,她那个人眼睛里只有权势富贵,何尝有一点
感情。”
  胤祯微笑道:“娶这样的老婆,固然是一场塌天富贵,但这个气也够你受的,颜铭,把
密函交出来,我替你作主。”
  颜铭冷哎地道:“这……奴才以后将如何对美喜说呢?”
  胤祯冷笑道:“没有美喜了,她已被燕京三侠吓死了。”
  颜铭一怔道:“她只是吓昏了过去。”
  胤祯微笑道:“年二弟,你再吓她一下,要做得像,不着痕迹。好让颜铭对他老丈人交
代。”
  年羹尧立刻会意笑道:“大哥的主意确是比小弟高明。”说着过去在美喜胸前一指戮
去。
  美喜的身子一抖,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很像极度惊吓之状。
  颜铭吓得直抖。
  胤祯道:“现在你可以交出密函了,你放心,现在我还不准备扳倒讷老头儿,但他的女
儿死了,你跟他的关系也断了,如果你想保全这个总督,就得好好地靠自己了,你明白我的
意思吗?”
  颜铭连忙跪了下去,道:“明白!明白!全仗殿下栽培!”
  胤祯伸手道:“快拿出密函来,我虽然不想用它,但却必须摸着一点东西,叫你以后乖
乖的听我的。”
  颜铭又想了一下,究竟要顾全眼前,乃在墙口一幅字画后面的暗涵,取出一个小锦木
匣,打开匣盖,拣了一封书缄双手呈了上去。
  胤祯拆开看了一下,冷笑道:“讷老儿私结外臣,还可以说是翁媳之谊,可是在信上妄
论朝典,擅测储贰,这个罪名就足以砍头,更别说是结交王子等种种不法,凭这封信可以要
他抄家。”
  颜铭吓得瑟瑟发抖。
  胤祯笼起密函笑道:“不过我暂时还不会用到它,就是要用会,也一定先替你开脱,你
尽管放心好了,现在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关照你。”
  颜铬叩头道谢后又恭聆指示,然后鞠躬如仪,送走了三位恶客。
  胤祯在飞身上房前还笑笑道:“我虽是奉旨,却是微服办事,对外行踪必须保密,对任
何人都不得泄漏。
  如果做得天衣无缝,你不妨再找邬府公商量一下,他不愧是个能吏,还有我替你除了悍
妇,你可以舒舒服服,享受下半辈子了,你快办事吧,我要走了。”
  颜铭跪了下去,磕了一阵头之后,抬起头来,眼前的三个人都已失去了踪迹,他几乎疑
惑自己是做了一扬恶梦。
  但他身边地下的美喜格格,身子已经僵硬了,这提醒他绝非噩梦,而是千真万确的事
实。
  于是才震惊起立,急急地鸣起警锣,把下人们都召集起来,一面痛哭流涕,哀伤夫人之
死,一面顿足大骂家将们饭桶。
  一面又速派人请邬府公前来议事。
  邬清凤连夜赶到,被拉进他小书房里去商量了半天,才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告辞走
了。
  总督府大事举丧,总督大人守丧不理正事,大部份的事都由府公邬大人代理,其中最重
要的一件事就是通辑燕京三侠了。
  由于通缉文书上只书燕京三侠四字,连年岁形貌姓名都没有,那自然是官样文章,公人
们也乐得轻松。
  上官不催,下官不做,还不是说说算了。
  不过知府下大家又都在流传着燕京三侠的义举,说是总督大人吓死了老婆,哧破了胆,
不敢雷厉风行地缉捕,这无形之中,又增加了燕京三侠的不少声誉,弄得名闻四海,无人不
知。
  口口 口口 口口
  明朝末年,李自成陷京师,崇祯帝在煤山自尽,亡国惨痛,至今还令人为之一叹。
  崇祯帝自缢之前,吩咐太子易服出奔,他的大女儿长安公主,年纪还小,怕乱兵闯进时
受辱,崇祯帝就对她说:“女儿,你不该生长在帝王之家,我何忍你受到乱兵的污辱!”
  他拔出剑来,要把公主杀了。
  那时王后和妃嫔等,有的自缢,有的投井。
  崇祯帝掩面一剑向公主挥去,听到女儿惨叫一声,骨肉情深,他手发抖,这一剑只断了
公主的一条手臂。
  长安公主痛得在地上打滚。
  崇祯帝看到这情景,惨不忍睹,手已软下,无法再把剑提起。
  他只有喝令那些尚未逃跑的近侍,把公主拖出去,生与死,也由这孩子自己的命运去支
配了。
  那时在近侍中,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御前校尉,名叫慕容盛,有一手骑射击剑的本领。
  慕容盛看到宫里一片混乱,当下把长安公主救起来,裹上创伤,星夜出京南逃。
  不久,李自成部将牛金星占了京师,慕容盛已奔来江南,正值史可法领兵勤王,长安公
主就暂居在扬州养伤,慕容盛依然日夜侍候着。
  史可法麾下有一位幕客,人称黄梅居士,是个文武全材,饱读兵书,懂得天文地理的奇
士。
  黄梅居士在史可法幕里运筹帷幄,精于天文与算课,他从算课中,卜出大明气运已终。
  黄梅居士暗中修了一封书信给慕容盛,叫他带同长安公主渡海到台湾避乱,那封书信是
叫慕容盛投受隐居高山日月潭的“千臂大士”衡山尼,把公主托她扶养。
  衡山尼是郑芝龙的庶母,出身明南无极剑派的武术门第,丈夫死后才出家,后来随郑芝
龙到了台湾。
  郑芝龙就是郑成功的父亲,那时还没有公开对垒的抗清。
  衡山尼在日月潭朝夕修炼,她本身自有很高深的武术根底,不久就给她创出了一手剑
路,配合绝顶轻功,施展起来浑身剑影,是以有了“千臂大士”的称号。
  郑芝龙虽然不是衡山尼亲儿子,他袭了父职来台湾后,却把这位庶母迎来,筑了一所庵
堂,让她静修。
  慕容盛带着长安公主,渡海来到衡山尼这里。衡山尼看到黄梅居士的信,知道长安公主
的来历。
  她发现这女孩子虽然生长富贵之家,并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气,而且天赋聪明,是个可以
造就之材。
  就把长安公主视作自己亲女儿一般尽心教养。
  匆匆十多年过去,长安公主随着衡山尼,已练了一身上乘武技,承受了千臂大士的衣
钵,她轻功本领和剑术,都已登峰造极。
  长安公主长大后,带发修行,法号“明因”,后来就是天山派掌门,孟丽丝的师父“明
因神尼”。
  明因只有一条手臂,在平常人是种缺憾,而衡山尼特意要造就她独臂的运用,教她种种
特殊的武技。
  明因也领悟了师父传授给她,一套单臂特殊的剑法“单手扑翼剑”。继后,明因自己又
创出一手“迥风剑”的剑法。
  衡山尼见明因资质禀异,是个不可多得的璞玉之材,不能让她埋没下来,是以把她推荐
到天山玉女峰“凌元禅师”处。
  明因再度拜师,列入“天山派”墙门。
  凌元禅师虽是出家僧人,却是一位反清复明的志士。
  他见这女弟子是先帝后裔,将一身武技倾囊传授,希望有一天她能恢复大明江山。
  明因本身是明廷后裔,又经凌元禅师的教诲,她有一股坚强的反待复明的志愿。
  独臂尼明因从前后两位师父学得一身绝艺后,下天山遨游江湖。
  康熙帝登基没有多久,出狩热河,明因知道这事后,暗中加以行刺,可惜没有成功。
  继后明因到云南,混进平西王府里,游说陈圆圆出家,挟逼吴三桂反清。
  明因游侠各地,在江湖上结交不少豪杰志士,她每到一处,行侠仗义,而江湖上都知道
“独臂尼”是先帝崇祯的后裔。明因因来天山,凌元禅师知道自己将快离开尘世,立下遗喻
嘱咐,“开山派”由女弟子明因掌门。
  同时吩咐明因,成立一个“日月同盟”的组织,邀集天下武林高手,策划反清复明的夙
愿。
  凌元禅师圆寂之后,明因遵照师父遗谕,组成“日月同盟”,以作为日后反清复明的根
基。
  而天山就成了“日月同盟”的总会。
  年羹尧名义上是投奔天山,向独臂尼明因求艺,其实是经过他师父顾肯堂的授意,参加
这个“日月同盟”组织的。
  然而年羹尧的作为,却是不伏雌的,另有抱负,这又出于他师父顾肯堂所意外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泰山丈人峰高且高,峰头有参天的千年古树,有恒古遗存的巨石,也有着可容千百人的
广场。
  因此丈人峰始终是江湖豪杰争雄约斗与聚会的理想地点。
  孤峰峻拔,一夫当关可拒千军,在这上面办事,只要几个人的把守着,就可以阻止一些
不相干的人前来打扰。
  这是个黄昏,日已西沉,天际映着一抹彩霞,游山的人都下去了,却有着三个人漫步踏
上了丈人峰的山径去。
  快到峰腰时,已经有两名红巾裹头的大汉,挺着腰刀拦在中央,沉声道:“天快黑了,
三位还是改天来玩吧!”
  三人中为头的是个青年,淡淡地一笑道:“林泉无主宾,我们是专诚上丈人峰赏月
的。”
  那汉人微怔道:“丈人峰顶不是赏月的地方。”
  “谁说的,泰山日出乃天下奇景,月色一定也不差,登泰山而小天下,只有此地能见到
日月之光华。”
  拦路的汉子笑了起来,拱手道:“原来三位是同盟中的弟兄,请教是脚踏那炉香?”
  “求佛上西天,十八炉香不沾边,炉炉都踏遍。”
  那汉子更为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天山总会的,请示知职司名号,以便传达。”
  “四方巡游使,十一与十七。”
  那汉子及肃然一躬道:“三位请稍待,在下立刻就去通报赵会首前来迎驾,马武,你在
这儿陪专使一下,三位暂且失陪了。”
  被称为马武的汉子才答应了一声。
  可是那答话的青年却笑道:“不必了!赵会首已经知道我们会来,我们自己上去好了,
免得惊动大家,贵处的各路会友都到齐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今天是拣选新盟主的好日子,谁肯放弃此机会呢,在月出之前,一定
都会到齐的。”
  青年微微一笑道:“那二位更不能轻离,还要接待未到的会友,我们自己上去就是
了。”
  两名大汉沉吟了一下。
  那马武道:“沿途还有八道关卡,如果没有兄弟随行,还是要一道道盘问的,对贵侠诸
为失礼,三位既是不愿惊动,由在下伴送三位上去好了。”
  青年躬身道:“有劳兄台,殊为不安。”
  马武也躬身道:“那里!那里!请不要客气,这是应该的,请!”说完又拱了一拱,转
身在前引路,三个人随后跟着。
  易名为尹正清的胤祯向答话的年羹尧笑笑低声道:“年二弟,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么许多
花样?”
  年羹尧笑笑道:“日月同盟的会友,遍及天下,设有十八处分会,每处分会都各自为
政,不相往来,所以必须互通切口暗号,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
  “为什么大家不互通声气呢?”
  “人太多了,难免会份子不齐,万一有外方的奸细混入,最多也只能泄漏一处的机密,
不会影响到别处,请放心好了。”
  尹正清点点头道:“不错,秘密会社,横的连系越少越好,军机处也有类似的组织,监
视各省的督抚外臣。
  他们只知道织造是干这份工作,却不知道暗中另有其人,织造只管奏报一些大小琐事,
另外那些人是真正干工作的,却不知道。”
  孟丽丝问道:“我在京中很久,怎么没听说呢?”
  尹正清一笑道:“你们在大哥的门下,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连掌管宗人府的讷老头也不
清楚,否则也不会叫颜铭接待老八了,这些事那里瞒得了京师。”
  孟丽丝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这是舅舅主管的事务,我当然知道。”
  孟丽丝笑了一下,才道:“难怪你老头子叫你有什么事托隆科多转奏,原来那老狐狸就
是密探的头儿。”
  年羹尧连忙道:“大哥、师妹,在这里言行小心一点,那些事最好别提,让人听见不
好,须知隔墙有耳,漏了秘密就糟了。”
  孟丽丝微笑道:“没关系,前面那家伙离我们十多丈,我的武功不如你,耳目却比你灵
敏,十丈以内,我敢保证没有人,而我们的声音绝不会传到十丈之外去,放心好了。”
  “总是小心点的好,以后大哥要特别慎重,尤其是姓名,尹正清三个字已经在赵文会处
定了根,再也不能改了,万一说错了,很容易启人疑窦。”
  尹正清点头道:“是的,这个名字起得很不好,包涵了一个清字,又暗嵌进胤祯二字,
现在还无所谓,传到京里去,很容易被人识破。”
  年羹尧皱眉道:“是啊,当时我就觉得不妥,可是现在改也来不及了,那该怎么办
呢?”
  孟丽丝想想道:“这样吧,把尹正清这个名字尽量少用,以后就改称为尹四公子好了,
只要帮会中的几个主脑人物知道你的本名,外间就以尹四公子为名。”
  年羹尧笑道:“这个主意极妙,反正在会中的人,身份越保密越好,尹四公子这四个
字,叫人摸不着头脑。
  以后我就叫您四哥,师妹称您四郎,这样既亲切又妥善,同时也不失您的身份,大哥意
下如何?”
  尹正清:“好是很好,但既为尹四公子,上面一定还有老大老二老三,人家问起来怎么
说才好呢?”
  “您放心好了,人家不会问的,入会的人都守着一个规矩,不准问长问短,不追究出
身。”
  “好吧!从现在起,我就是尹四公子,年二弟,我真不懂,为什么你非要我来这个聚会
呢?”
  “这是赵文会透露的消息,他接到总会的通知,说是不久之后,将要举行武林大会,选
出一位武林盟主与十位副盟主。
  日月同盟想藉此扩大组织,一定要争取到相当的席位可左右大局,所以限令各处分会拣
选一个武功最高的人分会盟主,参加武林竞技大会。”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抬出去?”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赵文会的意思,他知道东山分会人才泛泛,无以出人头地,我与
师妹是总会的人,他不便邀请,便属意大哥身上,想请大哥为代表争取荣誉。”
  “我行吗?这可得拿点本事出来的。”
年羹尧笑道:“大哥的武功足可过得去,先取得这个盟主再说,到武林大会时,我与师妹向
总会推举,还准备把武林盟主的位置,推大哥坐上去呢,只要别处不出高手就没问题了。”
  “日月同盟肯答应吗?”
  孟丽丝道:“为了大局,他们一定答应的。”
  年羹尧笑道:“总会没问题,而且日月同盟的实力最大,那怕日月同盟只争到一个席
次,也一定非大哥莫属,因为日月盟的目的是在雄称江湖,而对大哥来说,这更是个好机
会。”
  尹正清看看他们两人道:“你们先商量好了。”
  孟丽丝道:“赵文会因为我们是同志,私下里向我们请求,年师哥作主答应,我也认为
是个好机会。”
  年羹尧朝尹正清眨眨眼睛道:“大哥!你们是失妇,我与师妹却是同志,有些事我们私
下商量,并不是存心瞒您,我以为师妹会告诉您,那知她没说。”
  孟丽丝道:“我把公与私,分得很清楚。”
  年羹尧一笑道:“公私分明是应该的,但这件事情要大哥参加,怎能不告诉大哥呢?”
  孟丽丝想了想道:“因为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武林大会参加的人不全是我们的盟友,这
关系太大了。”
  尹正清这:“丽丝,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孟丽丝痛苦地道:“不知道,我对你实在不够了解,看你对美喜的手段,我觉得太狠毒
了一点,而且她还是你的表姐,你怎么忍心下这种毒手。”
  年羹尧忙道:“师妹!主意是我出的,下手的也是我,这与大哥无关,行大事不能存小
仁,我为的可是大局。”
  尹正清道:“丽丝,我既然志在得天下,但我更了解四海一家的大道理,所以我才向父
王要求,破例娶你为妃,在我眼中心中,没有汉满之分。
  我关心的是天下的百姓,除了我之外,无论那一个兄弟继统,都不会有这种心的,所以
我要求你相信我,帮助我。”
  孟丽丝一叹道:“我不是帮助你,而是帮助我们的小民,我委身嫁给你也是如此,但愿
你不是在利用我。”
  年羹尧笑道:“师妹你太多心了,大哥岂会是那种人,何况还有我呢,我总不会帮大哥
来欺骗你吧。”
  孟丽丝悠悠一叹道:“四郎的会藉弄好了吗?”
  年羹尧道:“弄好了,吸收会友是不公开的,在会首那儿登记一笔就行,赵文会把一切
都弄妥善了。”
  尹正清道:“我已经算是日月同盟他会友了吗?”
  年羹尧道:“是的,我作主替大哥填了名单,把大哥的祖籍也写在山东济南,大哥的身
份还是保密的好,除了总会的几个重要负责人,谁也不必告诉,这对将来大有关系。”
  尹正清点点头。
  年羹尧道:“快到了,现在开始,我们不说那些话,大哥准备一下,虽说已经内定,但
为了服众,练还得露几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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