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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岁月》


第四章 化妆奇术隐市井



  高朋出了梨香院,立刻就召集了部属,这位九城名捕行事很细心,他也另外做了一番布
置,伏下了暗桩。
  碧眼狐狸在公厕脱了线,不知去向,而公厕的女厕中却发现了一具女尸,是个卖莲藕粥
的老婆子,验尸的结果是心脏病突发,摔下毛坑里淹死的。
  但高朋把看守女厕的吴老婆子叫来详细一问,吴老婆子却说认识这个妇人,而且当时是
看着她走了出去的。
  不用说,这一定是碧眼狐狸下的毒手,为了脱身,她狠心谋杀了一个无辜的妇人,借用
那无辜妇人的身分溜了出去。
  这位侠义心甚重的九城名捕也动了真怒,觉得碧眼狐狸是死有余辜。可是他还是沉住
气,力诫吴老婆子不得声张,只以心脏病突发溺毙结了案,将全力放在缉捕碧眼狐狸的几个
从犯上面去。不久,吴九追蹑查元杰有了结果。
  这家伙外号叫土狗,人却挺机灵的,追踪时另有一套,知道自己的功夫不行,没打算邀
功缉捕,只是远远地踩上敌人,眼看着查元杰投身进一个叫草上飞的混混儿家里,而且不久
之后,红脸魏三与大草驴牛青儿也先后到来。
  这证明此地不仅是碧眼狐狸的一个巢穴,连草上飞也是碧眼狐狸的一党。高朋感到很惭
愧,自己掌管九城巡捕事务经年,除了明里的百来个兄弟外,暗中的眼线不下千余人,一直
认为任何江湖人到了京师都难逃掌握。
  可是碧眼狐狸这一伙人居然落了根,而他却一无所觉,要不是这次猎狐失手,他始终不
知道自己的眼下有这么大的漏洞,因此他感到人手的不足,也感到太平日子过久了,手下都
疏忽了。
  他当这个总捕头另外有目的,唯其如此,他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因为他昨夜失手的事,
九城提督善铭已经知道了,而且把他叫去,一面慰解,一半鼓励,要他把案子办出个结果
来,别砸了多年的招牌。
  高朋明白善铭的意思,如果碧眼狐狸不落网,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干下去了,高朋并不
留恋这个职位,但隐隐有个感觉,似乎有人要轰他下台。
  碧眼狐狸一个窝不足为虑,举一反三,很可能有其他别的江湖人已经在京师落了根,京
师是个出不得漏子的地方,而他高朋目前这个差使可丢不得。
  想到这儿,他突生警觉,自从接到回报之后,他一直感到有件事儿有些不对劲,却始终
想不出是什么。
  慢慢地他才抽丝剥茧般找出了一个头绪来,狡兔有三窟,碧眼狐狸那一伙人个个都是老
江湖,既然在梨香院脱了身,自然会考虑到有被人盯梢的可能,连赵镇远那般英雄都被邢玉
春摆脱了,吴九又怎能摸清查元杰的下落?而且魏三与牛青儿也都集中在一起,这都是有违
常情的举动。
  会不会是一个陷井,敌人故露形迹,要他再去上一次当,栽一个更大的跟斗?而这个跟
斗栽下去,他高朋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在京师立足了。
  假如这个猜想是事实,则对方的用心十分阴恶,把他挤下了台,势必要换上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会是谁呢?九城总捕不是件轻松的差使,有职无品,干到老也没个前程,待遇也不
高,而且最容易得罪人,人人都视为畏途,有本事的人不屑为,没本事的干不下,除非是一
个别有用心的人,像他自己一样。
  自己干这份差使,是为了暗助师侄鹰爪门主王魁与凤尾神龙两帮的人便于活动,而对方
想挤他下台,显然不会是同路人,那后果就堪虞了!本来已召集了干探,准备对查元杰那拨
子人马立刻展开围剿,高朋经过一番思索之后,断然下令暂缓行动,然后整顿一下,去找吕
四海了。他觉得刻下急需人手帮忙,因为他自己的真正班底,只有赵钱孙李,四大金刚。
  虽然赵镇远、马回回等名家都是自己的知交好友,必要时可以向他们求援,但总不如吕
四海妥切,吕四海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赵镇远、马回回等人,虽志同未必道合。
  举人胡同是条两路通的长巷,而且干的都是些大字号的买卖,尤其是源泰粮号,藉着和
坤的关系,京师各大户的食米都由他们一手包揽了,业务自然鼎盛,门前纷来沓往,有进粮
的,有送粮的,车子停了一大串。他转了一圈,始终没看见吕四海,心头不禁纳闷。
  碧眼狐狸如果要来,一定是趁人乱的时候,吕四海怎能不守着呢?这小子对自己的事儿
那么不关心吗?粮号的内院里聚着一堆人,正在呼么喝六,好像是在聚赌,他心中一动,纵
或是源泰号的来头大,也不能让人在院子里公然赌博呀。
  何况是正在营业的大白天。
  于是他转了过去,但见一个瘦削的小伙子,一身油渍,提了口大篮子,篮子里放了十来
只香喷喷的烧鸡。
  十几个车夫蹲在他身边,用骰子在赌烧鸡。
  那些车夫两个铜子儿一注,每注限十人参加,谁的红点子最大,谁就赢一只烧鸡。
  一只烧鸡值十八个铜子儿,所以庄家是稳赚不赔,但因为以一博九,那些贪小便宜的车
夫赌得很起劲。
  高朋正觉得这个卖烧鸡的小伙子很聪明,也很懂得生意经,十八个铜子儿的烧鸡,他卖
二十文,而且还销得又多又快,没多久,十几只烧鸡都叫人赢了去。
  赢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当场就撕开吃了起来,输的则垂头丧气,望着别人淌口水,直
催那小伙子快去再装些烧鸡来。
  那小伙子却笑着道:“准来!准来!各位大爷如此抬举,小的怎么会不来呢?回头小的
再装他两筐来,管叫爷儿们都弄上两只,回去也好让大娘哥儿们高兴高兴。”一个赢了两只
烧鸡的汉子却笑骂道:“小兔崽子,老子花了四十四个子儿才赢了两只,比买的还贵呢!”
那小伙子笑道:“大爷,赌嘛,是博个大伙高兴,也有爷儿们两个铜子儿就嬴得一只的!各
位大爷干的是大买卖,哪在乎这几个小钱呢,赏了小的一口饭吃,等于是做件好事。”那些
车夫的地位并不高,却因为东家有势,自己也觉得挺了不起,最喜欢听奉承话,这一来连输
家都笑了,推着他道:“免崽子,快去,算你会说话,老子输了十个铜子,连鸡毛都没捞着
一根,钱是不心痛,就是一口气憋得难受,你要是敢不来,小心老子踢碎了你的小蛋黄
子。”小伙子连连道:“一定来,一定来。”说着,他提了篮子,走过高朋的身边,有意无
意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澄澈如水,高朋心中一动,才认出是吕四海来。
  心中暗服这小子易容之精,疏疏的胡子这会不见了,黄脸变成了灰色,连脸膛都变了
形,如果不是他有意一露目中神光,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谁。高朋慢慢地跟着,犹如闲荡,眼
看着他走进了不远处一家茶馆,遂也慢慢地踱了进去。
  四下一看,茶座上有八九成茶客,都是谈生意的,却看不见油腻腻的小伙子,心中暗
道:“这小子又溜到哪里去了?那副德性,总不会到楼上的雅座去吧?”但楼下没有,一定
是在楼上,他跨上了楼,一个伙计已高撩门帘道:“高爷,请!”高朋怔了一怔,那伙计又
道:“海公子在这儿订了座儿,让小的禀告您一声,请您先坐一会,他马上就到。”高朋根
本不认识什么海公子,但因为那个海字使他心里有了底子,遂进了雅座。
  那是个隔窗雅室,窗明几□,专供大客户谈生意之用,不过难得的是可以一眼浏览源泰
号的全貌。
  这里没有人,却已沏好了两□新茶,伙计替他倒了一杯,还是滚热的,可见是刚准备不
久。
  他坐下一面啜茶,一面监察源泰号的动静,只见粮号里匆匆走出两个老者,正是陈世骏
与丁鹤,二人正向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问了几句话,又急急地出门而去。
  高朋心里一急,这两个老儿分明是得到碧眼狐狸的传信,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所以才
如此匆忙。
  他正想跟了去,却见门帘一掀,进来一个锦衣青年,长身玉立,脸容略见瘦削,却别具
俊逸之态。
  他冲着高朋一揖道:“怠慢!怠慢!兄弟去换身衣服,有劳高爷久候了。”高朋打量一
下,除了面目之间稍似吕四海,怎么样也瞧不出这会是那形容猥琐的飘泊英雄。
  高朋不禁狐疑地道:“海老弟,真是你吗?”对方却一笑道:“当然是兄弟,昨夜才见
过面,高爷的胳臂已经大好了吧?兄弟正在担心着呢!”口音也是吕四海的,高朋才吁了一
口气道:“老弟,高某真的服了你了,到底哪一副才是你的真面目呢?”吕四海一笑道:
“兄弟游戏风尘,一日数变,连自己也弄不清楚了,高爷只要认识兄弟这个人就行了。”高
朋又打量了一下,见对方言语表情都十分自然,相信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不禁又是一叹道:
“这就对了!这副长相才配得上老弟的身分,否则我真替江姑娘抱屈。”吕四海笑道:“高
爷原来您也是以貌取人的?”高朋道:“不是这个意思,江姑娘屈身青楼,虽然胸怀高节,
但一半却是为了老弟,如果没有老弟这分人品,相信她绝不肯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吕四海
苦笑一声道:“高爷这话如果让雪雪听到了,她会跪下给您磕两响头,但兄弟却不以为荣,
她要是能够以我飘泊英雄的那分嘴脸为知己,方不愧天山门下。”高朋轻吁一声道:“老
弟,对一个女孩子不能要求太苛,她们做事一半为义,一半为情。”吕四海轻喟道:“是
的,但天山门下应是以义为先。”高朋笑道:“老弟对女人了解还浅,自古侠女多情种,为
了情,她们肯粉身碎骨,万死不悔,这一点跟男人稍有不同,所以古来只有烈女而无女圣
贤。”吕四海苦笑一声,岔开话题道:“高爷此来必有见教,是不是发生了新的状况?”高
朋道:“是有一点事来向老弟求教,但是并不急,刚才陈世骏跟丁鹤匆匆出门……”吕四海
笑道:“是的,邢玉春派人来约他们见面。”高朋一怔道:“老弟已经知道了?”吕四海
道:“兄弟等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件事,怎能不知道呢?不过高爷放心好了,他们见不了面
的。”高朋不禁一怔,吕四海道:“碧眼狐狸那骚娘们儿还没露面,兄弟看见高爷来了,想
必是有急事,也许会要兄弟跑一趟,但又不能对这儿的监视放弃,只好想个办法,把那两个
老家伙诓出去,免得他们照上了面。”高朋一怔道:“原来那一个人是老弟派去的!”吕四
海笑道:“不这样兄弟如何分身呢?”高朋道:“我的事儿不急,老弟这一着却过于莽撞
了,万一碧眼狐狸也有人盯着岂不是凑上了?”吕门海道:“不可能,兄弟约他们去的地方
早经严密布署,碧眼狐狸如果真的摸了去,也是一头死狐而已。还是谈高爷的事吧,高爷此
来究竟有何指教?”高朋这才将手下探查所得,以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吕四海听了沉重地点头道:“此事大有可疑,不瞒高爷说,据兄弟所知,已有不少江湖
人在京师窝了下来,而且不乏藏龙卧虎的好手,说不定邢玉春跟他们搭上伙了,那样一来,
他们倒是真的想顶掉高爷这个缺。”高朋讶声道:“是哪些人?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吕
四海道:“这批人是新近崛起江湖的,但个个身手不凡,为头的是一个姓徐的家伙,叫徐鸿
儒。”高朋讶然失声道:“徐鸿儒,白莲教的余孽!这就难怪了。他们已经跟敝师侄接过
头,弄了一个什么清水教,要拉鹰爪凤尾神龙三帮入伙,但却被拒绝了。”吕四海十分注意
地道:“他们意欲何为?”高朋道:“一批妖言惑众的江湖败类,假借一些邪术蛊惑愚民,
打着反清复明的幌子,想取得大清天下。”吕四海道:“是否真有一些吾道中人呢?”高朋
道:“假若真是吾道中人,敝师侄怎会拒绝入伙呢?他们根本都是一些败类,哪有什么民族
大义,他们的花样很多,支派也不少,像什么天道教、一斗米教、赤身教等,都是一丘之
貉。”吕四海道:“成大事者,首在民心……”高朋道:“老弟可能还不太清楚,他们假符
咒以治病,以邪术而蛊民,教男女混杂,传教时往往百十个男女裸体相对,为了练一些邪
术,更掳取童男童女,或杀孕妇以取胎盘,下五门的手段都使了出来,这种人还能成大事
吗?”吕四海愤形于色道:“那真是胡闹了!”高朋一叹道:“江南有鹰爪凤尾神龙三个帮
派在压镇着,他们还不敢太张狂,有些地方,已经受了他们的控制。现在又潜入京师,大概
是想在这儿有所举动,所以才要轰我下台。”吕四海道:“徐鸿儒在半年前到了京师,现在
不知道还在不在,因为他们与兄弟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也没十分注意他们的行动,现在倒要
留意一二。不知道碧眼狐狸那伙人是否与他们一帮,不过从查元杰等人故露形迹这一点看
来,草上飞家里,显然不简单。”高朋道:“草上飞本名叫李猪儿,是个混混儿,他没家,
跟一批混混儿住在北城郊外的魏家祠堂里面,那儿很荒僻,有一座大废园子,听说还闹过
鬼,后来就被他们占住了,只是他们不闹事,我也没追究。”吕四海道:“高爷,您的处置
很对,不管怎么说,您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如果在那儿再栽个斤斗,您在京师就耽不下身
了,上官不撤您的差,您自己也得递辞呈。”高朋道:“如果那儿真是白莲教的巢穴,说什
么我也得碰一碰,栽了斤斗,最多这个九城捕头不干而已,我私底下也要跟他们周旋到底,
不能让他们胡来。”吕四海笑道:“犯得着吗?高爷,您如果丢了这分差使,很可能就是他
们补上了,那么一来,他们成了明里,您可就成了黑人了,不仅贵门以后行事不便,兄弟也
会不方便。”高朋道:“那怎么办呢?不能眼看着他们窝在那儿呀,碧眼狐狸的案子上官已
经知道了,落不了案的话,我就交不了差,如果他们再闹事,我想不滚蛋也不行。”吕四海
沉思片刻道:“我去,无论如何,也得把碧眼狐狸那几个手下放倒了下来,交给您结案。”
高朋道:“老弟,你怎么行,他们正在对付你呢。”吕四海一笑道:“他们要找的是飘泊英
雄吕四海,可不是我这海明瑞海公子,凭我这海中堂的侄少爷,他们就算把我拿住了,也不
敢对我怎么样。”高朋一怔道:“海中堂的侄少爷?老弟,这可不是开玩笑,海大学士是翰
林院的领班,兼军机处行走。”吕四海笑笑道:“高爷放心,我这个侄少爷不是假的。”高
朋一怔,吕四海道:“海大学士虽然不是我伯父,但我这个侄儿却是货真价实,谁都认得
的。”高朋愕然瞠目,吕四海道:“海老伯的先人是敝先祖晚村公的学生,家祖姑能行刺暴
君得手,海爷居中帮了不少,四海之内,不忘故国的遗臣多的是!”高朋不禁肃然道:“我
不知道海中堂……”吕四海忙道:“高爷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海老伯有志于光复国土,但
他老人家绝不妄动,更不会与人随便联络,他现在的地位可以有很大的作为,万不能受牵
连。”高朋道:“是,高某明白,不会去高攀的。但老弟这么去方便吗?不会牵连到他老人
家吗?”吕四海笑道:“不会的,假如白莲教的余孽盘踞在那儿,我去了对他老人家有益无
损,因为徐鸿儒那班人有倡乱的企图,他老人家可以名正言顺地支持我。”高朋道:“是
的,老弟有这个身分,倒是方便得多,但老弟一个人孤身犯险,总是不太好。”吕四海想想
道:“这样吧,我先去探一探,同时也向海老伯递个信儿,高爷在提督府蓄足人手等候着,
假如三个时辰后我不回来,海老伯一定会向九门提督告急,那时高爷受命前来支援,还可以
会同九城兵马一起行动,纵或不成功,事情闹大了,高爷的担子也轻得多了。”高朋道:
“可是老弟万一有个失闪,就得不偿失了。”吕四海庄容道:“高爷,我不是真正的中堂侄
少爷,此去乃为民除奸,义无反顾,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高朋听他这么一说,倒是
不便再置词了,但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消除,双眉深锁。
  吕四海颇为感动地道:“高爷放心好了,假如只是几个小脚色,兄弟自信自保有余,何
况兄弟也不是铤险亡命之徒,我懂得自保的。”高朋叹了一声道:“希望老弟珍重此身,高
朋虽然没有见到老弟的身手,但已领略到老弟的才智,要知茫茫江湖中英侠难求,青年英侠
尤难,而年青英侠具大义心胸者,直如凤毛麟角。方今群魔蜂起,正吾辈为卫道而效命之
时,高某是为天下苍生请命。”态度很诚恳,但捧的太高,吕四海骤觉双肩的担子沉重异
常,肃然拱手道:“高爷太器重兄弟了,倒使兄弟不胜汗颜,唯有干惕自励,以报高爷,兄
弟要走了。”高朋也起立道:“老弟是否马上到中堂府去?”吕四海道:“是的,这时候海
老伯刚退朝,正好找得到他,高爷也得准备一下,说不定三个时辰后就得大忙了。”高朋的
神情很沉重地道:“三个时辰后如果老弟不回来,高某不但自己拚上这条命,连赵镇远与马
四先生我都准备邀了去,他们两人对白莲教也是深恶痛绝,而且也够得上是两把硬刷子,他
们一定会参加的。”吕四海道:“卫道的助力自然越多越好,只是兄弟这海明瑞的身分,还
望高爷保密一下,别让他们知道我是吕四海。”高朋笑道:“那当然,这是咱们家里的事,
老弟,这个地方是否还要继续利用下去?”吕四海道:“不必了,碧眼狐狸也多半窝在那个
地方,倒是有一件事,高爷应该注意一下,太极二老扑了个空,可能会赶回来,高爷最好告
诉他们一声,别搅到白莲教的混水圈子里去,太极门的实力不弱,可不能让他们利用。”高
朋道:“是的,陈世骏刚愎自用,心眼是高傲一点,为人还不错,相信他不致昏庸若此。”
吕四海叹了一声,迳自走了。
  高朋发了一阵呆,也急急地去展开部署。
  他毕竟是老江湖,行事十分周密,预先到提督府,密报了九门提督正堂善铭,没提吕四
海,只说据悉有白莲教妖徒聚集京师,可能有所图谋,请准便宜行事,而且在必要时,希望
能得到禁卫营的支援。
  善铭一听也急了,白莲教徒在各地活动的事,他已微有风闻,但没有证据,不敢冒昧上
奏。
  如果这些妖徒在京师闹了事,九门提督的责任最重,不仅顶子保不住,连脑袋都要搬
家。
  一急之下,他几乎要立刻就调集兵马,高朋却深深摸到这位上官的心理,力谏不可张
扬,因为白莲教脸上没刻字,万一来个矢口否认,反而会落个小题大作,扰乱民心的罪名,
最好是暗中加以弭平。
  善铭能干到九门提督,自然深谙宦海浮沉之道,真要敞开来办,万一所获证据不足,自
己就吃力不讨好,高朋能够暗中把事情摆平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他不但把自己的令符交给了高朋,由他全权处置,更召来禁卫营的两名千总,面饬由高
朋调度。
  高朋最大的收获则是善铭的一番知心话,那是在小书房里秘密透露给他知道的,那真是
一个天大的机密。
  “高朋,今天早朝时,和尚书跟我说起昨夜的事,他认为你的能力不足,有意推荐一个
人来代替你的职位。你知道和尚书帝眷正隆,我不能不买帐,敷衍他一下。你跟我这么多
年,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哪会不照顾你呢,所以你得把这件事办好。”高朋心中暗惊,惊的
是对方居然走通了和□的关节,可见神通如何广大,但一方面也感到庆幸,庆幸的是自己的
预料没错,果然是白莲教的人在动自己的脑筋,幸而发现得早。
  表面上他却淡然地道:“卑职得大人栽培,蒙恩深重,唯有肝脑涂地而已,白莲教徒潜
伏京师,卑职仅得一点风闻,尚未有任何确证,现在却倒有几分眉目了。”善铭一怔道:
“这话怎么说?”高朋笑道:“大人明鉴,白莲教徒想在京师中滋事,卑职是块绊脚石,自
然要设法把卑职打压下来。”善铭道:“和尚书不会为他们做靠山的。”高朋道:“那当然
不会,恐怕和大人也根本不明白他们的底细,之所以为他们说话,无非是一个钱字作祟。”
善铭当然明白,低声一叹道:“和□就是这个毛病,太贪了一点,他为人处处精明,可是见
了钱就糊涂。”高朋笑道:“白莲教徒在外地颇有潜力,财源很广,如果他真让奸民利用
了,看他如何善其后?”善铭皱眉道:“他不会受牵连的,倒霉的是我!”高朋故做不解
道:“人是他推荐的,他怎么会没关系?”善铭苦笑道:“他只是出一句话,人却在我手下
办事,出了事自然是我遭殃。他目下正红的发紫,我还能咬他一口不成?他要推荐给我的人
姓王,叫王伦,是山东人,中过举,是个文武全才。”高朋脸色一变道:“王伦,这家伙是
白莲教主徐鸿儒的大徒弟,一身艺业不弱,而且是山东富户,他人在京师?”善铭道:“你
有确切证据吗?”高朋苦笑道:“江湖上的事哪有凭证,而且白莲教行事神秘,我们目前只
知道他是徐鸿儒的徒弟。”善铭也苦笑道:“和□不是江湖人,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无法使
他入信,除非你能够抓住这个姓王的痛脚。”高朋道:“大人,王伦内外兼修,还有一手邪
术,要抓他委实不易,何况抓住了也没用,他抵死不认又待如何?卑职只求大人千万不可录
用此人。”善铭道:“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到底,哪怕丢了官都在所不惜,那总比丢脑袋
好。只是你能弄到一点证据,让我能在和□面前有个交待最好。”高朋道:“卑职一定尽力
而为。”告辞出来,他的心情更沉重了,只希望王伦别在魏家废祠里,否则就这个人,已经
无人能控制了,而吕四海如果碰上他,也一定凶多吉少。因为王伦虽然是个读书人,也中过
举,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却十分响亮。
  高朋觉得必须尽快通知吕四海,也必须尽快找到赵镇远与马回回,这将是一场异常艰苦
的硬仗。
  赵镇远与马回回倒是很快地就找到了。
  可是等他们赶到魏家废祠附近,一问埋伏的暗卡,才知道不久以前一个锦衣的华服青年
公子已经过去了。
  吕四海未敢怠慢,也没有轻敌,可是他也没带武器,带了兵器就不合他的身分了,何况
他深信随手一抓,任何东西在他手上都是武器。
  秋天的午后仍是很热,他一身水纱长袍,脚登绸靴,雪白的内衣袖子翻在马褂外面,黑
缎小帽上镶着一块红宝玉,手摇折扇,完全是翩翩贵公子的派头,摇摇摆摆地进了魏家废
祠。
  祠中一片荒凉,那些神主都被人搬去当柴烧了,祠堂四周是花园,亭台上长满了白穗芦
苇。
  他一摇一摆,口中还吟哦着桃花扇中的哀江南:“鸽羽蝠粪满堂抛,谁祭扫,牧儿打碎
龙碑帽……可惜呀!可惜!这一片好园子竟让它荒芜了……”自言自语说到这儿,他隐隐感
觉到有人来了,□故意装做不知道,依然提步往祠堂里走去。
  背后的人咳了一声,他才吃惊地回过头来,看见是一个老头儿。
  虽然他的胡子已经染白,土头土脑的样子也装成龙钟老态,吕四海仍然认得这老儿就是
碧眼狐狸的助手,九把剑查元杰,只是查元杰可认不得这位翩翩佳公子,竟是跟他照过几次
面,还帮他嬴了几十两银子的吕四海。
  吕四海神气十足地用扇子朝他点着问道:“你是看园子的?”查元杰连连点头道:
“是,是的,小老儿在这儿照管着。”吕四海嗯了一声道:“这是哪一家的产业?”查元杰
道:“老主人叫魏东云,二十年前就过世了,只留下一位少爷,却又不务正业,把一分家业
都败光了。小老儿感念旧主的恩德,在这儿照管着。”吕四海道:“你们少爷呢?”查元杰
道:“少爷不知上哪儿赌去了,成年累月的看不见人。公子,您是那一个府里的……”吕四
海道:“我姓海,文华阁大学士海大人是我伯父,快把你们少爷叫来,我有事要找他。”查
元杰呵了一声道:“原来是海公子,您是少爷的朋友?”吕四海冷笑道:“我的朋友里没有
姓魏的。”“那您找我家少爷有何贵干呢?”“我要买他这个园子。”查元杰忙道:“公子
爷,这是祖祠,是不能卖的,否则早就被少爷折腾掉了,您还是另外找个好园子吧。”吕四
海冷笑道:“笑话,本少爷就是看中这儿。”查元杰道:“公子,本朝律法是不准购买他人
祖祠的。”吕四海沉声道:“我说买是客气,姓魏的子孙不孝,把家祠荒废成这个样子,那
是犯了大不孝之罪,你趁早把他找来,我给他几百两银子,大家省事,否则我一张片子,送
他到衙门里去,给他一顿板子,然后家产充公入官,我一个子儿都不花,也能把这片园子弄
到手。”查元杰只能呵呵地称是,吕四海冷笑着朝前走去。
  查元杰连忙拦住道:“公子,您要上那儿去?”吕四海道:“进去看看,回头好叫人来
拆房子。我要在这儿盖一幢别墅,没事儿好邀些朋友来这里读书。”京师的贵公子把读书当
成了消遣,因为他们有着祖上的功荫,一字不识照样也能做官,所谓读书,无非是躲开家人
的罗嗦,邀集一些王子公孙聚会博戏而已。
  吕四海不但派头十足,口气也像,倒是把查元杰给唬住了。
  他见吕四海要跨进祠堂里去,忙拦住了道:“公子,里面有小老儿的女儿,您不能进
去。”吕四海哼了一声道:“去你的,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凭你这分长相,你还能生出像样
的女儿来?本公子府里的丫头都比你女儿俊上千百倍,难道还会看上你女儿不成?”一副盛
气凌人的样子,确实是京师阔少的嘴脸,查元杰已憋得满脸怒意,却仍强行忍住道:“公子
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那闺女儿出了阁,现在是在守寡,不便见陌生人,请您多包涵一
点。”吕四海道:“笑话,本公子要买园子,自然就连你们一起都买下,以后我就是你们的
新主人,可不是什么陌生人。”查元杰见他要强行进去祠堂,浓眉一竖,一只手已蓄劲待
发,吕四海却似乎一无所知,仍鄙夷地笑道:“老头儿,你要是不服气,外面还有几个顺天
府的班头儿,是一起陪本少爷来看宅子来的,你去告我好了。”禁城之内,归京兆尹管,城
郊则属顺天府的辖区,而这两个衙门只是聊备一格,处理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真正负责治
安的是九门提督正堂,但对老百姓而言,任何公门中人都是难缠的,吕四海对京师的行情熟
透,所以说出的话,抬出来的人,都十足地符合他的家世子弟身分。
  查元杰一听还有公门中的人跟着,强忍住一口气,撤回手上的劲势道:“公子,咱都说
了不卖。”吕四海却笑笑道:“你要卖,少爷我还不肯呢,咱们大清朝,大学士就是宰相,
相府上的奴才都是七品官呢,你配吗?”说着,他傲然跨进祠堂,查元杰只好跟着。
  前面一片零落,可是转到后面,居然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洁净的内厅,而且正中还摆
放一桌颇为丰盛的酒席,五六副杯箸,酒肴半残,显然正有人在吃喝着,临时躲了起来。
  吕四海冷笑一声道:“你们的日子过的挺不错呀!”查元杰无以为对,吕四海见座上还
搁著有一条粉红纱巾,显系年轻妇女的用物,跟着又冷笑一声,抄起纱巾道:“这是你女儿
的吧?居霜守寡,还用这种巾子,可见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难怪你不让我进来呢!”查元杰
寒着脸道:“这是我的私事。”吕四海却笑着道:“这纱巾上还洒着香露呢!我不是喜欢管
私事的人,却喜欢凑热闹,能用这种纱巾的娘们儿一定很解事,请出来见见吧。”后屋的门
帘一掀,出来两个少妇,个个花枝绰约,其中一个是牛青儿,一个却不相识。
  查元杰干咳一声道:“大妞儿,二妞儿,这位公子是海中堂的侄少爷,他要买咱们这片
园子……”其中一位少妇妩媚万分地笑道:“得了,老爷子,我们都听见了,海公子是北京
城有名的佳公子,却风流多财,仗义慷慨,能巴结上这么一位贵人是咱们的福气,你出去
吧,由我们来侍候他,公子,您请坐。”吕四海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想不到荒园之
中竟有如此可人的两位小姑娘,二位是姊妹?”那少妇媚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
是,咱们是中表姊妹,我这表妹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所以我来陪陪她。”吕四海笑道:
“可惜!可惜!年纪轻轻的,守的哪门子寡,人生要及时行乐,还是想开点吧。”那少妇
道:“可不是,我也这么劝她,可是我这妹子就是死心眼儿。公子爷,您也帮着劝劝她。”
吕四海道:“行!行!这个我最拿手了。妙年居孀,那是作孽,也是糟蹋人,来,咱们坐下
来谈谈吧。”那少妇打眼色把查元杰叫了出去,就拉着牛青儿一左一右地夹着吕四海坐下。
吕四海表现出一副急色状,一下子就抓住了少妇的玉手道:“请问这位小娘子……”少妇轻
轻一摔,就震脱了他的手,媚笑道:“公子爷,您可别找错了门儿,是我这青儿妹子要人安
慰,可不是奴家。”吕四海另一只手揽上了牛青儿的腰,右手仍想去揽那少妇,口中却说
道:“一样,一样,我一视同仁,令表妹固然要慰藉,你小娘子也不能冷落。”少妇又轻巧
地推开他的手,笑道:“公子爷,奴家可当不起您的好意,奴家自有汉子。”吕四海道:
“你家汉子真不是东西,怎么让你一个人落了单?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位可人儿为伴,一定寸
步不离,时时刻刻放在心坎里温存,眼皮儿上供养。”说着手又要往少妇腰上揽去,虽是轻
轻碰触,他的心里却为之一动,因为这女子的腰里竟环扣着一枝软剑。
  软剑一定是用薄钢制成的,其薄如纸,锋利柔韧,振开来是兵刃,卷起来可作腰带,既
不着痕迹,使用也方便。
  只是软剑的质地太柔,使用时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功基础与精纯的剑艺,才不会伤了自
己。
  够资格使用软剑的人,必然是个一流高手,他明知道这废祠中是龙潭虎穴,但却没想到
会有如此高人。
  那女子却又用手推开了,笑道:“海公子,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您是相府侄少
爷,眼皮子不应该这么浅,怎么一见了女人,就像苍蝇见了蜜似的?”吕四海哈哈大笑,套
着西厢的曲儿道:“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忒曾罕见。我就是见不得漂亮的女
人!”那少妇捂嘴一笑道:“瞧你这副急色样儿,哪像个贵公子,倒像个无赖,您也不怕人
生气?”吕四海道:“谁会生气?是不是你表妹?宝贝儿,你别吃醋,我一向雨露均施,对
谁都不偏私。”说着在牛青儿的脸上亲了一下,牛青儿待要闪避,却已不能动弹,吕四海在
不知不觉间已经制住了她的穴道。
  他的手法奇特,劲力暗施,发的恰到好处,所以牛青儿神色动都没动一下,那个少妇没
发现,依然媚笑道:“青儿妹子真让你迷住了,一个陌生男人对她又亲又抱的,她居然乖乖
的受了下来,公子爷,您还真有一手!”吕四海道:“这个倒不是我吹牛,本公子在娘们儿
面前从没有碰过钉子,哪怕她三贞九烈,只要一靠近我,就会乖的像头小绵羊。小娘子,你
要不要试试?”说着他的手又探了过去,想在不知不觉间制住她,可是这女子滑溜得紧,有
意无意间,总是闪避的很巧妙,又扭腰闪开了笑道:“别这样,我说过有人会生气的。”吕
四海涎着脸笑道:“不会的,你表妹连气儿都没吭一声,来,我包管你们姐儿们都心满意
足。”少妇闪身站了起来道:“她不会生气,我家汉子可是会生气的。”吕四海微怔道:
“你男人也在这儿?”少妇一指内室道:“在里面窝着呢!”吕四海哦了一声道:“该死!
该死!怎么不一起请出来呢?早知如此,在下也不敢唐突娘子了。”门帘一掀,出来一个长
身白净的青年,飞眉入鬓,清秀的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冷冷地道:“阁下的意思是说
敝人不在,你就可以对拙荆为所欲为了?”吕四海被他这句话问住了,倒是红了脸。
  那年青人又厉声道:“看阁下人品不俗,又是世家子弟,应是衣冠中人,可是阁下的行
止却实在叫人齿冷。”吕四海顿了一顿,随即笑着道:“兄台教训得是,只是这分大道理应
先对令正说清楚,我海明瑞不错是举止轻佻了一点,但是尊夫人先有失仪之处。”那青年人
道:“拙荆以礼相待,有何失仪之处?”吕四海笑道:“尊夫人的礼太周到了,彼此素不相
识,她如真守妇道,就不该坐到我身边来,兄台既然在内间,应该可以看见一切,可不是我
拉她坐下来的。”这下子反把那年轻人问住了,还是少妇嫣然一笑道:“海公子,您别生
气,我家汉子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他听说公子来了,早就想结交一番,才叫我出来招呼
的。”那年轻人也变色得快,马上堆笑道:“在下久闻海公子风流倜傥,名满京师,只恨无
缘识荆,今天辱承玉趾莅临,正是个绝佳的机会,故先命内人出来款客延宾,因为在下知道
非此不足以留下你这位贵客,刚才只是凑趣开开玩笑,公子万勿介意,来,在下先敬一杯,
以示歉意。”他抓起桌上酒壶,自己斟了一杯,吕四海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奉陪
一杯。”桌上却没有他的杯子,那少妇忙拿了自己的酒杯,目视青年,见他微一点头示意,
才用纱巾把杯子擦干了,斟了一杯酒奉上。
  吕四海接了过来,引杯就口,已经发现酒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异香,悉知他们已做了手
脚,却装做不在意,一饮而尽,少妇脸现喜色接过杯子道:“公子,奴家介绍一下,我家汉
子姓王,叫王伦。”吕四海不禁失声道:“白衣秀士王伦?”王伦神色一变道:“公子识得
贱名?”听说对方是王伦,吕四海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碰上这白莲教的巨擘,一时失态
竟叫了出来,但很快就哈哈大笑道:“水浒传上的白衣秀士王伦,天下谁人不知。”王伦也
笑道:“海公子真会说笑,在下虽然与王伦同名,却不是那被林冲火并掉的梁山水寇。”吕
四海道:“在下也是一时戏言,因为吾兄的姓名与书中人物完全吻合,才想了起来。那个王
伦还是宋朝人呢,距今已有数百年,当然不可能与吾兄是同一人,唐突!唐突!”说着拱了
拱手,王伦却爽朗地大笑道:“哪里,哪里,公子言谈风趣,想必是性情中人,能得相逢便
是缘,席上肴已残,酒尚新,公子如不嫌冒昧,就请再作一叙。”说着自行拉开椅子坐了下
来,然后道:“红娘,为海公子再斟酒,海公子是咱们的贵宾,应该好好招待他,尤其是他
的伯父海大学士为本朝重臣,对咱们的帮助可大了。”那女子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又拿了
一副杯筷,取出身边另一条湖绿的纱巾擦拭干□了,为吕四海斟了一杯酒。
  吕四海接杯在手,心中暗笑,刚才她用红色的纱巾擦拭杯子,已经暗中下了迷药,吕四
海闯荡江湖有年,一闻气味已了然在胸,却故做不解地喝了下去。
  现在王伦又命她斟酒,而且点了一句,那女子就改用绿巾擦拭,显然是上了解药,王伦
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身分还有可利用之处,才曲意拉拢。刚才喝下了迷酒,用内力逼住,多少
有点不便,这一下子倒是可以放心地跟他们周旋一番了。
  于是举杯一饮而尽道:“好酒!好酒!第一杯下肚时,我的头还有点昏,这杯酒下去,
居然精神一爽,不知道这是什么酒,我可要买两坛孝敬一下家伯父,他老人家别无所好,就
是贪这杯中物。”王伦看看那女子一眼笑道:“这是兄弟从山东老家带来的家酿,最宜暑夏
饮用,既然海大人也喜欢,少时兄弟一定奉上数坛,以表敬意。”吕四海道:“那就先谢
了,家伯父立朝耿介,很少受人情通关节,大家都说他狷介,其实是不晓得他的毛病,未能
投其所好所致。有了几坛好酒,什么话都好商量。”王伦道:“兄弟只是久仰海中堂盛德,
想在他老人家面前略表敬意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吕四海却笑道:“王兄,别客气,刚
才你对嫂夫人说家伯父对你们有很大的帮助,兄弟在旁可听得清清楚楚。”王伦微怔道:
“公子听得倒是很仔细。”吕四海笑道:“家伯父无后,将来世袭的前程必是兄弟无疑,兄
弟对治学虽不用心,人情世故却是很留意。”王伦这才哈哈大笑道,“好!好!海公子既然
是个精明人,日后当大有借重之处,兄弟对令伯父是有些小事拜托,目前不急,我们还是先
喝酒再说。”吕四海道:“王兄何不把话说明了,也好让兄弟安心,家伯父为人过于方正,
纵能投其所好,有些事却……”王伦笑道:“公子放心好了,兄弟现在和尚书府中担任记室
之职,如果有什么要通关节的事,走和尚书的门路已经够了,麻烦不到海大人。”吕四海笑
道:“正是,那倒是我多心了,家伯父喜欢帮人家忙,不过却很有分寸,尤其是对于买官贿
禄的事,最为深恶痛绝,兄弟怕王兄要求的是这个,兄弟如若为王兄引见,不但帮不了忙,
怕还会挨一顿臭骂。王兄在和尚书门下得意,和尚书可比家伯父好说话多了。”王伦大笑
道:“说的是啊!海公子对京师的人情熟透了,自然知道兄弟对令伯父所求,不会超过本
分,来,刚才兄弟在后面,见到兄弟一会儿,只恨早不相逢。红娘,你坐到海公子身边
去。”那女子脸上微有怨气,但还是坐了过去,吕四海却忸怩地道:“这如何使得,兄弟只
是一时戏言,怎敢唐突嫂夫人,这是万万使不得的。”王伦笑道:“兄弟尚未授室,红娘是
兄弟来京途中邂逅的红粉相知,并不是拙荆,没有关系的。”吕四海道:“那也不行,兄弟
不能夺人所好。”王伦道:“海公子,别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古人宝马轻裘都可以与朋
友相共,何况一姬?她原姓蔡,艺名叫九岁红,琴棋吹唱,样样来得,只可惜沦落风尘,兄
弟是一念怜才,替她赎了身,也想为她找个好归宿,海公子一表人才,世家显赫,实在是她
最佳的依托,回头就让她一起跟公子回府吧,也好让她侍候公子。”吕四海道:“这可碍难
从命,盛意只能心领了。”王伦道:“为什么?难道公子不中意?”吕四海道:“非也,如
此国色天香,兄弟岂有不动心的。只是家伯父治家严正,兄弟在外荒唐,都是背着他老人家
行事,真要带个人回家,兄弟实在没这个胆子。”王伦微现失望之色道:“兄弟在尚书府任
职,身边也不方便带个人,所以才暂寄此处。哦,对了,兄弟听公子说想要买下这片园子,
不知要做何用途?”吕四海故意红了一下脸道:“正因为家伯父管的太严,兄弟才想另外置
个家,名为读书,实际是想有个地方跟一些朋友聚聚,闲下来散散心。”王伦脸色一动道:
“那好极了,魏家后人不肖,这片废祠已经等于是兄弟的产业,因为他借了兄弟一千多两银
子,已把这儿无限期的租借给兄弟了。公子既然有此雅兴,不妨把它改建起来,成为一个游
乐别墅,让红娘在这儿住着,公子的朋友来了,也好有人侍候。”说着在腰里取出一个纸卷
道:“兄弟本也有意重建此园,已经把图样都制好了,公子只要照图召人来兴工就行。”展
开图样,吕四海心中一动,因为这张图样的设计构造十分宏伟,居然有房间大小百余间,正
中一栋高楼,高达四层,如居人可达数百,显然他们早有预谋,想利用这儿做一个发号施令
的中心枢纽。
  可是表面上,他却十分赞赏地连连称好,接着才一皱眉道:“这工程耗费过钜,兄弟只
是想随便造几间屋子,把园子略略整顿一下即可,家伯父虽然不严限兄弟的日常用度,那也
不过是区区几百两银子之数,照图形所绘,要竣工怕不要钱万两,兄弟实负担不起。”王伦
笑道:“钱的事不必公子费心,完全由兄弟一人担当,兄弟在家乡尚称殷实,双亲俱已故
世,兄弟可以自由动用,公子只要出个面,跟衙门里打个招呼就行了。”吕四海故做慷慨
道:“那自然没问题,以家伯父的面子,只要兄弟去说一声就谁都不敢干涉的。只是要王兄
出钱,未免太不好意思了。”王伦道:“那有什么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弟到京师
来,正愁交游欠广,尤其是世家子弟,不容易攀上交情,现在有海公子出头,想必能群贤毕
集。”吕四海突又流露出精明之色道:“交浅言深,萍水相逢,王兄如此慷慨,想必有点用
心,我倒不妨把话说在前面,王兄究竟其志何在?不妨先说出来,让兄弟有个斟酌。”九岁
红道:“海公子,王爷不过想藉机跟京师的一些贵公子拉拉交情,还会有什么别的用心
呢?”吕四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耗资万两银子盖座园子,若说仅为结交,那就令人
太难以相信了吧!何况和尚书目下红极一时,以王兄的身分已足可周旋。”九岁红一怔道:
“爷,您可要多斟酌一下才好。”王伦摆摆手笑道:“没关系,海公子世情通达,必然会加
以支持的,老实说一句话,兄弟这次来是为己张本。”吕四海暗道:“差不多了,口风终于
露出来了。”表面上却道:“王兄既无意于功名,却又是为什么呢?”王伦笑道:“兄弟自
知才疏学浅,侥幸中举,若想由仕途渐进的话,历二十载也未必能出人头地,好在寒家还有
点基业,不如由经商一途上求发展。”吕四海道:“这倒也是个办法,科名之途最难,王兄
没有世袭前程,靠本事登阁入相,似乎很不容易,但是做生意是将本求利,王兄目前这一注
却是蚀本的买卖!”王伦笑道:“兄弟是为将来铺路,因为兄弟要做第一等生意人,最好是
打入皇商的行列中去,那一定要人情通达,各方面的关系都要行得通。”吕四海道:“那王
兄应该从别的门路上着手,找到我们这些年轻人,虽然可以稍尽棉薄,到底用处不大。”王
伦道:“兄弟却是从远处着眼,与其贪图小利,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像公子这样的世袭子
弟,日后应都是朝庭重臣,现在把交情拉好了,将来得势时,还不会帮兄弟一手吗?”吕四
海以为他要说实话了,哪知还是一番掩饰之词,但是理由十足,不得不佩服他的思路敏捷,
由此可见这个人确有才华,未可轻视,乃笑笑道:“王兄目光远大,令人钦佩,不过这笔投
资可下的不轻哦!”王伦道:“值得的,兄弟相信将来一定能赚回来,只要园子盖了起来,
公子把一些有出息的朋友请来,为小弟引见一下,但凡所费,兄弟一定负担,稍有眉目,兄
弟就开始从小的地方做起来,慢慢再求发展。”吕四海道:“那没问题,在兄弟的交往中,
除了八旗世家将军子弟外,还有几个贝勒阿哥,他们都喜欢热闹,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必
然会天天报到。何况这地方又在京都,家人管不到,更为方便。只是这件事由王兄出面也就
成了,无须兄弟来凑上一脚呀?”王伦笑道:“兄弟是和尚书门客,不瞒公子说,和尚书为
人过于精明,在同僚间人缘并不太好。如果兄弟出面,像海公子等世家子弟,可能就不屑一
顾了。所以兄弟虽有此心,却不敢轻举妄动,今儿个能够遇上海公子,实在太巧了!”吕四
海心中一惊,也觉得事有凑巧。
  看来对方计划已不止一天了,其筹划已十分周密。
  幸亏他们的运气不够好,找到了自己这个具双重身分的海明瑞,否则这个计划一旦得以
实行,那就太可怕了!
  京师的贵族子弟不肖者居多,包括几个亲王的世子在内,都是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耽
迷声色的王子公孙。
  他们虽身世显赫,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穷!
  所谓穷,当然不是衣食不周,而是他们惯于挥霍,沉迷赌博,又没有当家,家里给的零
用钱虽不在少数,却不够他们大笔花费,绝大部分都欠了他一屁股债,还有的把家中的古玩
也偷出来典押。
  如果王伦找上了别人,哪还有不上当的?一旦入了道儿,被抓住了小辫子,除了乖乖听
其摆布,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王伦控制了这批年轻人,就等于间接的掌握了他们的家长,因为子弟们真要闹出什么丢
人的事儿,连老子的前程都大有关碍,即使他们的家长并不溺爱护短,但为了自己的前程,
就不得不委屈求全,听任王伦予取予求。
  这个阴谋又比捉拿碧眼狐狸重要多了,必得赶快通知高朋,设法应付。苦的是王伦现在
居然混在和尚书府中当记室的身分,拿不到他作恶犯罪的证据,还不能公开对付他。
  因此吕四海装作十分热心的样子道:“既然王兄如此关爱,兄弟简直就迫不及待了,我
立刻回去,在家伯父面前提一声,同时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那些哥儿们。”王伦道:“这
种事何必要麻烦海老大人呢?”吕四海笑道:“不说不行的,我要在这儿辟宅读书,他老人
家说不定一个高兴,还会来看上一遭。”王伦道:“那不是糟了,这个工程太大,可不像建
书房那么简单!”吕四海笑道:“那当然不行,你建你的,我建我的,我在旁边盖个小园
子,随便建两间平房,遮遮家伯父的眼睛,家伯父信以为真,自然会在同僚前提起,我那些
哥儿们也好名正言顺地来。再让家伯父在九门提督善铭那儿打个招呼,不让官人前来打扰读
书,这样一来,明里暗里都方便多了。”后面的那几句话,最能打动王伦的心,他连忙道:
“妙!妙极了,海公子果真是个大玩家,这主意出得高明极了。”吕四海装做世家子弟浅薄
无知,却又狂妄受捧的姿态笑道:“兄弟就仗着这点小聪明,才能图个清闲。我这个人是急
性子,说到就办,明天我就带几个人来看地方,王兄也可以着手筹划,开始你这边的修建工
程。”王伦眉开眼笑地道:“没问题,兄弟定必不惜工本,加工赶建。在京师有个好处,有
钱就没有办不通的事儿,至迟在三个月内,一定会完工。兄弟这就找工头去商量,地方跟官
面上,就由公子去出头交涉,咱们两下一起办,公子另外的一座小园子,就由兄弟奉送
了。”吕四海道:“那怎么行,这笔钱家伯父会负担的。”王伦一笑道:“连大园子将来都
是公子的,兄弟还在乎这点小钱吗?反正两处工程是一起的,公子如果怕不方便,就由承包
的商家折算给公子作为用度,新园落成的时候,公子要宴请朋友,总少不了要花费几文
的。”吕四海笑道:“好!王老哥,你这个人真够朋友,咱们这个朋友是交定了,来,我敬
你一杯!”九岁红忙为二人斟满了,相对一饮而尽,吕四海就起立告辞。
  王伦笑道:“兄弟不送了,明天公子来看地方,兄弟也许不刻前来奉陪,但红娘一定会
在这儿,公子如果觉得无聊,闲下来不妨常来坐坐。”吕四海道:“一定!一定!我哪等得
及三个月,一定会经常来看看工程,说不定还会带几个人来这儿的。”王伦笑道:“尽管来
好了,这儿有的是人侍候,园子建成后,这儿的人手都不劳费心,兄弟都会安排妥当,管保
各位乐不思蜀,比哪儿都舒服。”吕四海看看九岁红与牛青儿,又笑道:“我那些朋友都是
爱玩儿的,眼界也高,像红儿跟青儿这种人间丽色,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是僧多粥少,最好
能再找多几个来。”王伦道:“没问题,公子什么时候来,兄弟立刻预备停当。”吕四海:
“明儿个我邀几个朋友先来乐上一天,王兄能否再多找两位?”王伦道:“一句话,明儿兄
弟整席恭候。”吕四海笑道:“那好!明儿我也顺便要带几个衙门里的人来,王兄要不要也
在这儿见见面,以后好打招呼?”王伦道:“公子准备带谁来呢?”吕四海笑道:“随便,
除了九门提督请不到,其他上上下下,我都可以买他们个面子拉了来。”王伦想了一下道:
“最好能找到提督府高总头儿,因为这家伙是实际管事儿的,公子能够找得到他吗?”吕四
海故作难色道:“请是请得到,不过这家伙很讨厌,脾气太倔,有时不大好讲话。”王伦
道:“难道海公子也压不住他?”吕四海一拍胸膛道:“笑话!别人的帐他不买,对我海明
瑞,他还得让几分,他的头顶上司善铭就是家伯父门生。只是拖他来了,未免有点煞风
景。”王伦笑道:“拉他来不过应个景,只要照过面,知道这儿是海公子在出头,以后就好
办事儿了。”吕四海道:“对,他的事儿忙,不会坐太久,让他来一下,就摆句话儿打发他
走,以后就乐咱们的了。”王伦笑道:“就是这话,把这个厌物应付过去了,咱们就好敞开
手办事。至于兄弟,明天还是不跟他见面的好,等他走了之后,兄弟再出来奉陪。”大家说
好了,临别时还伸手握了一握。
  吕四海故意使了一分劲,却装出十分用力之状,王伦更会做作,装出不胜痛楚的样子
道:“公子好大的手劲儿!”吕四海笑道:“海家虽然世袭的是文职,家伯父却要我兼修武
备,在京师的子弟,哪一个都能拉两把弓,兄弟不敢说弓马无双,但在一般兄弟里还没有落
过后,一百斤的石锁,可以连举七八下,弓射百步,十箭九中。”这在一般练武的人来说,
根本就不入流,可是吕四海居然现出不可一世的样子。王伦更绝,拱手说道:“公子文武全
才,为京师世家中的魁手,兄弟是久仰盛名了。”吕四海哈哈大笑,就这么走了出来,王伦
只送到祠堂门口,由查元杰一直送出园子。
  吕四海仅凭感觉就知道园子里至少还藏匿有好几个武林高手,却装作毫无所觉地流目四
顾道:“一片好园子,荒发了实在可惜,好在没多久就会热闹起来。喂!老头儿,明天我还
会来,你可别装出这分瘟相了,叫你那女儿好好打扮一下,将来会有你们的好日子的!”查
元杰的态度也大为转变,哈腰道:“全仗公子栽培提拔,老奴先谢谢公子了。”吕四海抬头
挺胸,不可一世地扬长而去,在路口上有几个应天府的官人在等候着,是吕四海事先叫高朋
准备着装点门面的。
  这时吕四海把他们召集来,直到远离魏家废祠,才低声对一个高朋的心腹道:“通知高
爷,今日暂缓行动,在老地方见。”其实,高朋与赵镇远以及邀来助阵的马回回马四先生,
都在远处等着,见吕四海没有任何行动地出来,自然不会出头招呼,悄悄地退走了。约莫一
个时辰后,他们都到了老地方,也就是吕四海以本来面目相见的茶楼,这会儿,楼上只有他
们三个人。
  吕四海一进屋子,马四先生就拱手笑道:“吕老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老朽等都走了
眼了。”吕四海微微一怔,高朋立刻道:“老弟,是高朋泄的底,因为情况有变,高某必须
向他们求助,武林中讲究一个诚字,高某不能不向他们吐露实话。”赵镇远也道:“吕老
弟,你的本来身分,赵某也早已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双重身分!不过你放心,除了
我们三个人之外,绝不会落入第四人之耳。”吕四海轻叹道:“晚辈倒没什么,只是怕连累
到海老伯,不过,晚辈信得过二位。”马四先生慨叹道:“海大人为今之忠良,现在知道他
身居高位而不忘故国,敝人只有更加钦佩,别说连累到他老人家,就是知道有人要对他不
利,姓马的就算拚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保护他老人家,老弟尽可放心。魏家废祠情形如
何?老弟怎么一无行动就出来了?”吕四海道:“查元杰与牛青儿都在,就是没有见到邢玉
春,可是我在里面却见着了王伦。”三个人都是一惊,吕四海又道:“王伦目下竟混进了和
□的家里当上记室,这就有点讨厌了。”高朋道:“他在山东倡组清水教,现在又匿迹京
师,显然另有图谋,我正好抓住他。”吕四海苦笑道:“高爷,他可不是匿迹京师,而是以
和□门客身分公然出现,清水教在山东目前只是传教,却毫无劣迹,有着和坤做靠山,在官
面上可动他不得。”高朋苦着脸道:“那该怎么办呢?”吕四海道:“幸好我这个海公子的
身分没被他识破,经过了一番密谈,大致已经了解他的图谋何在了。”说着把他与王伦见面
的情形说了一遍,赵镇远道:“这又是干什么,难道他真想做生意不成?清水教敛财的方法
已经很不错了,他难道还不知足?”吕四海笑道:“他的理由并不充足,若要等到整个计划
实现,少说也是一二十年以后的事了,他可不会等这么久。以我想他的目的是要拉拢住新一
代世家子弟,引诱他们纵情声色,最终成为他们的教徒,接下来就可以控制京师的重臣。”
高朋道:“那有什么用?总不成把他们的父兄也吸纳成为教徒,这是不可能的事。”吕四海
道:“那倒不必,只要抓住这批年轻人,用以胁制其父兄,清水教就可以公开活动,京师这
些方面大员为前程计,就不得不为之掩饰。”高朋道:“不错,这就够可怕了,必须设法制
止。”马四先生道:“如果他真的志在复国,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是祸民,这个阴谋必
须加以防止,但要如何着手进行呢?”吕四海道:“他找到了和□做靠山,而且还没有开始
行动,的确拿他没办法,只好利用我这个海公子的身分,跟他先周旋一下,等抓住他的把柄
后再加以制裁。幸亏他首先找上我,如果他先从别人着手,只要稍成气候,要动他就难了!
他把朝臣拖几个下水,再加以和□的支持,就是敞开来干,我们也无可奈何。”听了这话,
另外三人心情显然也很沉重。
  吕四海道:“目前还是以捕狐为重,我今天故意放出消息,说明天要带几个人去,邢玉
春姿色不恶,工于蛊惑,这种人才王伦一定会适加利用,但愿明天她也在,高爷就可以出头
缉捕这头狐狸,连带把王伦也一并牵连进去,那是最好。假如邢玉春不去,只好暂时忍耐一
下,先抓住查元杰与牛青儿是没用的,这两个人都易了形貌,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抓人,结果
可能反倒自己落了罪名。因为只有碧眼狐狸,她那对蓝眼珠是换不掉的。”高朋想想也只有
这个办法,于是跟赵镇远、马回回又商量了一下,订下了明日的诸多步骤,才各自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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