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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拐乌弓》


第十八章 青雕谷横



  朱翰,池通在古鼓山附近的荒郊古寺中,与微湖党徒冷云手廖仲常,醉钟离旅朋,瞎张
飞韩桐拼斗得正烈的时候。
  这时已从古寺之中,射出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向东南方向的旷野中疾驰而去。
  在昏暗的星光下,无法辩认两人的面目,只觉着是一胖一瘦,同时都快得出奇。
  但是,前面的清瘦身形,举足轻灵衣衫飘逐,登高履远,显得倍外的漾洒自如,随在后
面的壮健人影、似在盛怒之下,口中不时发出叱咤之声,办是步履稳健,行动如风,身上披
的一件花格长袍,带得夜风裂裂作响。
  这时,二人离开古寺已经约有大半个时辰,但是两人所保持的距离远近,仍和在初离古
寺之时,完全相同。
  后面的人影边追边怒声斥问,道:
  “老朋友,咱们还没有正经亲热,你就想一溜了事么?”
  前面的人影,头都未回,只从鼻孔中冷哼半声,道:
  “老夫须先考验一万你的脚程!”
  声音中.带着无限的不屑与高傲。
  还未等后面的人答话,前面的人便接着又道:
  “老夫始才一离开古寺_即使量放慢脚步等你上来.谁知你竟妞妮作态,不识抬举。听
说,你是一只花豹,依老夫看来,你连一只花狗都不如!”
  发话的人,虽面对正前,疾马如恒,与后面急追疾奔的花豹杜五同一方向,但是声沉力
稳,幌如对面,在杜五听来,是字字清真。
  后面的杜五,明知这当前之人,绝非善者,但是他这一生当中,那会受过别人这种奚
落?!闻听之后,不由怒火上升,便喝一声,道:
  “那我杜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了”字甫一出口的同时之间,真气骤提,单足猛撑,一式轻功绝招“御风追云”在
疾奔急追之中,整个身子酷似空中流星,一划而出,突然冲前两文,而不占半点儿时间。
  同时,全身功力贯于右臂,右掌突出,对准前面老人的背心猛力推出。
  掌势凌厉,去势迅疾,两种力量配合一起,更显出无穷的威力。
  花豹杜五心中暗想,这猛力的一击,不但掌力着实,这老儿将立即丧命当场,即是掌风
撞中,也要废去他一身武功。于是掌风暴起,带着呼轰锐啸之声,急卷而至。
  前面的老人,好像是只顾前奔,对花豹杜五这一切的动作,竟丝毫未觉!如果当时另有
别人在场,必定会心胆高悬,惊呼出声,可是现在除却花豹杜五之外,再无人迹。
  眼看着大股掌风,已经迅捷的接触老人的背心窝。
  杜玉红润的脸上,立即现出一付得意,胜利,骄傲的笑容。接着便哈哈一笑突见老人的
身形,被击得向前箭射而去。
  可是杜五甫才哈哈一笑,只才笑了半声,这第二个“哈”字尚未出口,便即满脸惊愕,
猛然一呆!
  原来杜五所推出去的那股强烈掌风,一经接解到老人的背心这后,突然觉着如推败
絮.感如无物,竟半点儿不能着力。
  可是前面的老人,倒藉着杜五的这一股风疾。使了个“平地行舟”未费丝毫气力,被送
出数丈。
  好似一阵风,从老人的身后吹过!
  老人神态飘逸,仍是疾驰如前,对杜五这一招绝学和内力的一声,竟丝毫未加理会。
  在后面狂追不舍的杜五,这时已经心中猛震,暗作打算。
  心想面前这人,自始至今,始终未见回头,虽然没有看见他的真正面目,但是从其背影
看来,又是那么的不起眼!
  不过有一种事实,使杜五越想越感觉心惊。
  那就是此人快速得惊人的脚程,和适才那一手只听传说而一向未会见过的极上乘的绝顶
轻功“随风飘絮”
  杜五边想边追,边又陷于沉思。
  忽听前面的人,又冷哼一听,杜五猛然从沉思之中惊醒,复又听那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杜五,你已自顾之不暇,还有余力再帮老夫的忙么?”
  稍停,又道:
  “虽然承你这一掌之力,送了老夫一程,不过老夫看你今晚这种狼狈样子,真是有点不
自量力。”
  杜五英雄一世,那会吃过这样的亏,心中虽然明知今晚绝对付不着好,但是,折腾半
夜,连人家的面都未见到,就想叫自己认输,这种人是无论怎样也丢不起。
  于是将心一横,暴喝一声,道:
  “老朋友.咱们今夜的相遇,也是极不容易,你想你连相都没有朝,掩杜五会能死这条
心么?”
  在发活之间,同时左臂猛挥,一股强力,猛扑地面,顿时一阵狂风卷地而起。
  杜五藉着平地卷风的这一股反撞之力,一个“扶摇青云”使整个身形,向前方斜空射起
四丈。
  然后,头下脚上,双腿一合,快如天上落星一般的,朝着老人的背后扑去。
  离地三丈,便是一招“迷雾罩顶”左掌猛拍,右手五指如钩,曲于胸前。
  话声甫落,便有一股强烈的掌风,向前面老人疾罩而下。
  杜五认为对方即使有“随风飘絮”的至上轻功,而只可用之于前后左右,对自己这种由
上压下的八面威力,亦是入地无门。
  在掌风距离地面七尺之时,老人还在掌风威力之内。
  突听一声冷突,掌风亦正猛扑地面,掌力与地面相接的刹那之间,暴出一声闷响,只是
老人配合着自己的冷突之声,身形微伏紧贴地面,在掌力与地面的空隙之中,巧妙得一划而
出。
  杜五猛喊一声:
  “好!”
  同时藉身形前冲之势,右掌疾出,向老者的后肩抓去。
  谁知仅只毫厘之差,又一把抓空!
  自己则反倒因为用力过猛,向前连续几个踉跄,冲出数步。
  这时,见老人的身形在一曲一伸之间,直射而去,顷刻工夫便消失在前面不远的一片丛
林之中。
  杜五红润的脸色,已经变为赤红,是气愤,是急怒,还是羞愧,连他自己也无暇再加分
析。
  只见他大吼一声,身形腾空而起,紧随着适才那老人所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这片丛林,并不见怎样稠密,可是绵延数里,但在杜五行来,也就顷刻即到。
  到了尽头,杜五单足点立在一颗高树的枝稍之上,放眼远近,四处搜寻。
  在灰暗的星光之下,静悄悄,空荡荡,那有半点人影?
  忽然,在左前方向的极远之处的树丛中,升起两个黑点,如在平常人的眼中。即是光天
化日之下,也难看清,但是杜五,则半点也没有放过。
  宿鸟夜飞,必然是受到惊吓,同时在这两只鸟儿起飞的地方,发现在林木稀疏之间,似
乎有一线微弱的灯光,虽然是那样阴暗,昏沉,和微弱,但是,他绝不放弃这一丝丝的希
望,便即纵身提气运足劲力,朝着灯光直扑而去。在灰暗阴迷的夜色中,只见一个黑影,迅
疾无恃的划空而过。
  适才杜五在远处高树之上,所看见有灯光的地方,并不是密野丛林,亦不是深山幽谷,
而是一处枯家累累极为荒僻,人迹罕至的荒凉地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座规模相当宏大,及年久失修长经荒废的大院!
  这时,杜五正站立在已经倾倒的前房厅的屋脊之上,再细看这庭院,大小房舍足有两百
余间,都是瓦片遍地塌毁过半,几乎找不出几间完整房屋。
  从断垣残之中,露出来的折木断树,都呈焦黄之色,证明这座大宅,是在火灾之后,未
再修葺而荒废的。
  满院荒草,深可投入,触目所及,处处凄凉。更配衬着这四周环境,在这暗夜深宵,倍
外显得阴森鬼气!
  这时的杜五始才发现,自己在远处所见的微弱灯光,正是庭院最末的三间平房。
  心念市动,正想前往探看究竟,忽见在右前面断墙缺口之处,突然现出鹅卵大小两点鸟
光,似乎是十个长形头颅,一闪而没。
  杜五毫无犹豫,身形一飘,“乳燕投林”,已轻轻的闪出墙外。
  这才看清竟是一匹高大的口外良驹,正紧靠院墙,隐立在蔓草之中。并不停的轻摆着长
尾,驱逐着草虫,仪态悠闲而威猛,唯毛色是黑是红,由于夜色太暗无法辨清,造才所见
的,正是它的一双眼睛。
  马儿一见杜五,便即扬起头来,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更是紧紧盯着来人,一动不动。
杜五向前微跨半步,忽然见它鬃毛突坚,两耳扇动,两只鼻孔出气如风,前面两足交互移动
着。杜五暗赞一声:
  “好马”!
  便转身向后院奔去。
  边说边心中自付道:
  “江湖上知名的武林人物,经常以马代步的,实不多闻。不知此人究竟是谁?漏夜到
此,又欲何为?”
  于是,枯冢、废院,良马,灯光,使他越想越费解!
  这时,杜五已经立在接近后院的矮墙上。
  此时,与其他各处,则又不相同,虽然残破仍是残破,但这大小约有五丈方圆的废院之
中,除却三数株高树之外,则无一根蔓草。
  在东西房当中,还赫然排列着许多,骷髅骨架,都是整齐的一具具摆在地面之上!
  灯光,从平房中射出,一门两窗发出三股光亮,当中的一股,由于只有门框,照出户外
庭院,约一丈多余。
  杜五离着平房,近约数丈,房内东端并摆着两口大铁锅,底下燃着熊熊大火,锅内蒸气
上腾,但看不清煮的什么东西。其余冉无任何设置,甚至连一付桌凳都没有!
  这时,房中站定两人,都在五旬到六旬年纪,一个面如蓝靛胸部黄须,身着麻布长衫之
人,正双袖高卷,面对着铁锅凝立没动。另一人则立在此人侧面一丈之处,面带病容身上穿
着一件褪色红袍,右手包札着一块白布,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面带病容身穿褪色红袍的人,正是一个月前的山阳峰主人大邪厉古,虽然死裹逃生,
但是身体精力都未复原,过去的那份凶狠孤傲之态,这时已经半点儿都没有了!
  忽听厉古低说道:
  “前后半个月之间,厉某兄弟五人,仅厉某一人幸免,十余年来苦心经营的山阳峰,亦
都全部化为灰烬,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
  言下不胜凄枪!
  至此,又是他轻咳了一声,接着又道。
  “非但厉某自身弄得家破人亡,连黑煞瘟神薄专诸和长面人魔邸柏,也是同时身负重
伤。薄专诸的两名得意弟子“八达双暴”命丧当场,埋尸山阳峰……”
  对面那人自始于终,两眼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口铁锅内的腾腾蒸气,对于厉古所
说的话,好像是充耳不闻。
  杜五正在猜想,此人好像传说中的一个人。
  忽听厉古又道:
  “听人传说谷兄隐迹在这周家庭院,厉某已经连来两次,均未获遇,今夜又始专程拜
访,深望谷兄能本江湖义气,多予援手,不然长此下去,吾辈将无焦类矣!”
  杜五心中暗道:
  “果然正是此人。”使听被厉古称呼谷兄的那人,道:
  “你听谁说我在这里?”
  厉古脱口说道:
  “灰发紫眉季月花。”
  那姓谷的人随着问道:
  “是她叫你来的么?”
  厉古即道:
  “当然。”
  那姓谷的人哼了半声、甚为不悦的,自语了一句:
  “多嘴的女人!”
  他的脸始终未转动过,他的两双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那两口铁锅。
  这时,只将右手一伸,说道:
  “拿来!”
  厉古也未答言,随将左手一扬,一枝青铜古簪,直射而出。
  那姓谷的人头未动眼未抬,好像手能视物,右手微微一抄“擦”的一声轻响,整枝古簪
应手而碎。
  随手向后一挥,满把的青铜碎屑,全都正正当当的,嵌在正对着房门北边的墙壁上,清
清楚楚得现出一个“止”字。意思是等于命令厉古少再罗嗦。
  厉古看了一眼,脸上微现不愉之色,但是未再说话。
  这时,突见那姓谷的人,猛然奖双手向铁锅中一伸,忽见热气陡盛,同时,还发出一种
唧唧之声。
  约及半盏热茶光景,乃将双手收回,即向着另一铁锅之内连揉,也是沙沙有声。
  这样反复十有余次,忽听他大喝一声,两掌相对十指如钩,两臂时准第二口铁锅急骤的
虚空向内一合,满锅的铁沙,立即被迫成汤碗粗细一条红柱,直冲而起,达至屋顶。
  如此,一收一合,红柱逐渐亦愈来愈矮,直至三尺高下,见他已是满头大汗。三间平房
之中,也充满了激漫蒸腾的热气。
  这时,立在暗中的杜五,和房内的厉古,无不动容。
  溉漫全屋的蒸气,逐渐的消失。
  那姓谷的人,这时才面对着厉古,冷冷的说道。
  “米严,戚扬号称华夏双绝,我青雕谷横虽然未亲自会过,听人传说他两人倒还多少有
点真实功力,不过你前段所说的那两个娃娃,虽然是弓拐传人,我未亲眼目睹,也是有点不
敢深信!”
  厉古听完谷横说完之后,便淡然说道:
  “信与不信悉由谷兄自便,不过厉某所说,无一非亲眼所见。甚之,还不止于此。”
  谷横不悦的道:
  “还有什么?”
  厉古道:
  “在五十年以前,曾经驰名大关以外,横行于白山黑水之间的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黄
泉老人的,谷兄与之熟识?”
  谷横双目一睁,似乎微带惊异的道:
  “怎样?他也败在那两个娃娃手里么?”
  厉古答道:
  “败是未败,但未讨得丝毫好处!”
  谷横两眼微合未再答言,似乎思量了一番.又双眼一睁,道:
  “我的“铁沙尸髓学”还未练成,目前对你们尚无法帮忙。”
  随着对历古看了一眼,仍然冷傲如前的说道:
  “我这掌法练成,须要一百具活人尸,现在已经用了九十八具,还着两具即可大功告
成.在这十余年来,进了这周家庭院,再能得活着出去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至此,顿了一顿,看了厉古一眼,又加重语气的说道:“今晚就是你山阳峰主人,如非
拿着季月花的信物“青铜古巴簪”,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活人尸体第九十九具,你也是来得去
不得的。”
  社五暗中想道;
  “此人在二十年前,即驰名江湖,再能练成铁沙尸体掌,当更是不可轻视。”
  正在恩忖之间,忽听厉古冷笑一声,猛然抬头看去,突见谷横左臂一探,左掌向铁锅内
疾然一抓,一挥而出。
  厉古错身暴退,左掌让于胸前,始才发觉谷横所挥出的铁沙,并没有射向自己,心中叫
了一声惭愧,满带病容的脸上,同时微微一红。
  立在暗影中的漆玉燕也在同时之间,不自觉的心中一动。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谷横怕那满手铁沙,满天花雨的带着嘶嘶的声音.直向门前右方暗
影之中的一棵约有三丈高下,枝叶茂密的古柏上洒去。
  眼看着大片铁沙,堪堪将要射中那棵柏树的时候——忽闻咯咯一笑,接着即从丛林之
中,突然冒起一条纤影。一升数丈,随着见那纤小的身形,巧妙得在空中划了一个小弧,一
招“乳燕归巢”然后便轻飘飘得落在从屋内射出的光影之中,在落地之后,始才看出竟是一
位身着翠色劲装的俏丽姑娘。
  这时,正满脸含笑的,面对着谷横。
  少女足甫落地之后,更笑盈盈的对谷横说道:
  “真利害,怎么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拿沙子打人哪!”
  杜五即忙再行隐蔽了一下身子,见这面前的少女,满脸的稚气可爱,无形之中、对这少
女产生了许多好感。
  但,谷横一见少女。脸上的肌肉稍一抽动,面色微变,即行转头对着大邪厉古问道:
  “她就是你所说的,在山阳峰的那个少女么?”
  厉古毫无表情的摇了一下头。
  俟谷横转过脸来的时候,适才脸上的那一丝丝的惊愕,已经一扫而空。同时冷傲间那少
女,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叫你来的?”
  少女仍然笑着,回答道:
  “我叫漆玉燕,是我自己来的。”
  谷横听后,仅从鼻孔中冷冷一哼道:
  “你可知道这周家庭院是什么地方么?”
  少女疑惑的摇一摇头,说:
  “不知道!”
  谷横向两厢的白骨指了一指,加重语气说道:
  “这地方是有死无生,能来不能去的,你知道么?”
  少女亦抗声说道
  “别人来玩玩都不行哪?”
  杜五在暗中几乎笑出声。
  谷横面色微寒,双目一瞪,道:
  “你在树上偷看什么?”
  少女回道:
  “我想看看你们在变什么把戏。”
  接着白了谷横一眼,又道:
  “生得那么难看,又再摆出这付凶相吓人,我可不怕哪!”
  随着略垂螓首身子微动,轻声好像是对自己说道:
  “不让看,别人走还不行么?”
  说着,即想转身离去。
  谷横怒叱一声,道: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丫,我看你就是我今晚所要用第九十九具人尸!”
  说着,身形微一动便已到了少女面前,同时疾出右掌,一招“巧发奇中”抓向少女的左
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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