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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奇侠系列》别传之《唐方一战》


写意大泼墨



  唐方对人,一向有个原则:人对她好,她对人更好;人对她坏,她才会对人坏。
  她总以为她对人好人也会对她好,不知道江湖上也有一个不成文法则:人对他好,他就
欺人;人对他坏,他才怕人。
  至于杨脱和雷变,也可真不要面,两人真的一道上擂台。
  其实这件事,在前一天晚上,雷变已跟杨脱讨论过:“唐方这小娘儿虽然迷糊懵懂,脾
气又大。可是手底下决不弱,你没看见她今天跟”行云流水“徐舞比拚的那一场———”雷
变搔搔颊边亮闪闪的黑痣,道。
  “徐舞边舞边放暗器,他的舞姿能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他的暗器自然也在声东击
西之际百发百中,可是,使遇上唐方,一下子就给她的”写意大泼墨“、”留白小题诗“打
了下来,看来,咱们不可小觑了她,咱们得防终年打雀,今儿教雀儿琢瞎了眼!虽说早已内
定咱们是得胜者,但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栽在雌儿的手上!”
  “防!我怎么不防!打从第一阵我就看见”百发千中“张小鱼竟然两个照面就伤在唐方
的”泼墨神斧“和”留白神箭“下,我还会不防么!”
  杨脱也沉重的说,“幸好这雌儿手底有两下子,但江湖经验还差太远,把她气疯了,不
难智取!”
  说看,忽然毛躁了起来,一拍桌子,迸出一句:“他奶奶的:那雌儿真美得教人心
痒!”
  “你我还怕没得痒么?她一个女子闯荡江湖,还能翻得出五指山么!”
  雷变诡笑看说,“再说,光叔和唐老,那个不为我们出头的!”
  “可得小心些!”
  杨脱倒又谨慎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得罪”蜀中唐门“那老虔婆,否则,玩她三五
十个唐方算个什么,只万一惹怒了半个唐老大太,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兜看走?”
  雷变以双手手心向天托在乳前,狎笑起来,“咱们大可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嘛!兜?
我就看她明儿怎么兜得住!”
  两人一面谑笑,一面找来了一夥死党张小鱼等,设计了抓贼闯室一节,而今唐方一时气
忿,把话说猛了,两人又藉机一起上台应战。
  “好!”
  唐方觉这些人的笑和闹都是一种合谋,她气白了靥,气寒了脸,她不怕,比武就是比谁
高明,好,要来,都一起来好了!
  “来吧!”
  杨脱使的是石锁。
  ———暗器讲究轻、快、小、巧,怎能使沉重庞大的石锁为“暗器”?
  可是杨脱能。
  他天生神力,举重若轻。
  石锁给他挥动起来,轻若无物。
  但是唐方却给逼得无处可闪、无可容身。
  连靠近台前三丈以内的人,也给石锁带动的劲风逼得透不过气来。
  台上只有石锁的劲风罡气———彷佛偌大的擂台上,就只一只巨大的石锁在自行激舞!
  令唐方最感棘手的,还不是这只石锁。
  而是在石锁漫天激撞中,以一条细若柔丝的鞭子为暗器的“志在千里”雷变!
  雷变的鞭,变化万千!
  至可怕和最难应付的,既不是杨脱的石锁,也不是雷变的鞭,而是杨脱的大石锁配合雷
变的透明鞭!
  木来,唐方还是可以应付的。
  因为她有“留白神箭”和“泼墨神斧”。
  只要敌手有一丝空罅,她便可以发出“留白神箭”!
  ———就算对手极强,她也可以“泼墨神斧”硬拚!
  可是,此际唐方完全不能拚。
  因为她手上完全没有拚的武器。
  她的镳囊已“没有了”暗器!
  她的暗器原鄱在镳囊里,怎会“没有了”的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明明把针和刀都放入镳囊里的,怎么会…  …  ?  !
  她已不暇细思。
  杨脱和雷变已全面的向她发动了攻势!
  杨脱与雷变已志在必得,势在必胜!
  他们以二敌一,唐方只是一个弱质女子,何况她手上已失去了反击的武器———他们已
没有理由不能取胜!
  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得胜。
  因为他们低估了唐方另一样绝艺:轻功!
  唐方的“燕子飞云纵”竟能在杨脱和雷变联手攻袭之下,仍能保持不败。
  至少,不让这两个机诈的男人逼下台来。
  直至杨脱见久战不下,他做了一件事。
  他吐气扬声。
  震碎石锁。
  石锁一日一碎裂,里面跃出至少四百六十支蝎子、蜈蚣、蜥蜴、蝙蝠、蛆虫、蝾、毒
蛇、老鼠之类的事物,全成了“活的暗器”,噬向唐方。
  唐方怕极了。
  她不怕死。
  她怕脏、怕虫、怕这些令人心的东西!
  在这样的“绝境”之下,她竟然还凭看绝世轻功,尽在上方翱翔不下,勉力支持看不致
给逼下台去。
  擂台上的唐方,犹如燕子翱翔,又似有七个唐方。
  直到雷变忍无可忍,又怕夜长梦多,所以终于出了手———毒手。
  他的“毒手”是不必动手的。
  他只动脸。
  脸上的肌肉一搐,他颊边的“痣”,轨疾射而出!
  这一下,唐方再防也防不看。
  她吃了一“痣”,软倒于地,那些虫蚁蛇蝎尽往她身上爬来。
  这回,她吓得叫起来。
  “住手———”唐不全终于起身清了清喉,说了话:“把毒物收回去。”
  杨脱不敢有违。
  唐方悲愤的说:“杨脱怎能用这些毒物来比斗?雷变还暗算我———”唐不全慈和一笑
道:“杨公子的毒物,并没有真的咬看你是不是?那便也不算犯规。”
  雷暴光悠然的道:“暗器本就要让人防不胜防,雷变的暗器并无不妥,而且还十分出
色。”
  唐不全穆然,朱衣猎猎而动,一字一句的说:“小方,你败了,就得认输。”
  雷暴光庄严的道:“这次一风亭暗器大赛,杨脱和雷变都获魁首,不分轩轾;至于小侄
女,能名列第三,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说罢哈哈大笑,两人上前向杨脱和雷变道恭。
  唐方忽然之间,一切都明白了。
  她明白自己镳囊中的暗器何以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
  这一刻里,她觉得很气、很冤,一股屈气上冲,使她终于哭了出来。
  她是泪流到颊上,觉得痒痒的,一揩,才知道白己哭了。
  大家都看到个从月亮飞下来的异物一般的注视她,有的脸上还掩饰不住恶意的笑容,有
的表情还充满了同情来表示自己的厚道,有的没笑也没同情,眼神里只洋溢看“活该”两个
字,还有大部份的人。
  都哄笑了起来。
  ———看到人哭,最有向情心的人也会觉得自己的遭遇实在要比哭的人好上太多了!
  看见人哭彷佛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好像人类活看就只可以笑不可以哭似的!
  在江湖上,似乎“哭”比“输”还要不堪,比“失败”还教人瞧不起!
  唐方知道自己哭了。
  她恨自己的眼泪不争气!
  我不哭!
  我不能哭!
  我不要哭给他们看!
  这样一急。
  泪儿就像怕就此不能面世一般的纷纷而下,忍也忍不住。
  唐方走了。
  她的哭成了“闹剧”。
  她不是因“败”而去,而是因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而走。
  大家留著不走,庆贺杨脱和雷变的胜利。
  杨脱笑看说:“还是你那一颗”飞痣“使得!要不然,她还要赖在台上不走呢!”
  雷变摸摸颊边那一颗“新痣”,踌躇满志的说,“我的一颗痣,换她千滴泪……女人真
是祸水!”
  “祸什么水!”
  阳脱又暧昧地笑著,“她身段那么诱人,咱们喝她一点洗澡水也不算什么!”
  “她走了…”
  杨脱也诡诡的笑了起来,“怪想她的。”
  连在这场比赛输了的张小鱼也说:“唐方真不自量力。这场比赛摆明了是要捧谁出来
的,愿赌服输。她算什么?她争什么?也不自量力:你看我,专程来输给雷兄和杨大哥的,
输得还心服口服,脸上有光呢!”
  就算“红唇刺”悔琪也说,“我已遵照两老的嘱咐劝了她了,她还是见好不收,现在还
当场痛哭,我啊,真是同情她;她呀,也真小气!样子长得还可以,手底上有那么几下,
唷,可真以为三江五湖能横著走哩,现在,不变成哭看溜!”
  雷暴光则摇首叹息道:“小侄女真是心高气傲,不知好歹,这江湖是要老大哥们肯扶你
起来你才起得来,这武林是要大家捧你的场你才上得了场,这都不懂,要不是看在唐门老太
太面上,哼,唏!”
  唐不全抚髯尝酒,悠悠地道:“在江湖上混混的,谁不沾点尘,啥都要翻过滚过!这一
点点小事都哭成这样子,实在没经过大阵场,不成器得很!我说在老太太面前禀报过:勿让
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出来现世,以免有辱敝门声誉……老奶奶就是偏心!”
  杯觥交错,大家在擂台下劝酒狂欢,一面为得胜者庆贺,一面以唐方的稚行成为话题的
佳馐助庆。
  就在此时,一阵燕子剪空般的轻风急掠而过,落在黑漆漆的擂台上。
  只听一个坚清、清脆、脆利如刀风的语音清晰地说:“这是我和雷变、杨脱的事,不相
干的就站到台下去。”
  他们抬头一看。
  黑黝黝的台上就一张白生生的脸,就连怒也是清丽的。
  台上站的是要看黑色密扣劲装肩披黑膻内卷猩红褂的唐方。
  唐方回来了。
  唐不全霍然起身,摆出一张长辈嘴面:“你要干什么?给我下来!”
  “叫杨脱和雷变把我打下来,”唐方的语音断金碎王,“要不然,他们就给我打下台
去!”
  雷暴光一摔酒杯:“唐方,要不是你是我的侄女,我周全你,你还能站在这儿胡闹!你
还当不当我和唐老是件的长辈?”
  “如果公道,你们就是我的长辈,”唐方的声音脆利如冰:“可惜你们不配!”
  唐不全和雷暴光全变了脸。
  杨脱和雷变一向看得懂长辈的脸色。
  所以他们再也不必“客气”。
  他们飞身上台。
  他们知道这次要是擒下唐方,随他们怎么“发落”,大家也不敢再有异议。
  他们一上擂台,黑暗里那张白生生的脸倏然不见了。
  然后他们就感觉到一种感觉。
  一种暗器来袭的感觉。
  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暗器。
  ———他们虽然年轻,但有看多年的对敌经验,加上他们自四岁起就开始接触暗器。
  他们就是凭这一种“感觉”,感觉到“暗器来了”!
  靶觉到“暗器来了”却不知暗器在哪里———这是极可怕的一件事。
  台下灯火通明。
  台上极黯。
  比赛之前,那一座人搭起的擂台就是主角。
  没有它就没有人是主角。
  比赛之后,偌大的擂台已被人遗忘在那儿,谁都不再注意它,谁也不会再关心它,谁亦
懒得再看它一眼。
  所以台上一片漆黑。
  ———对了,漆黑!
  “黑”就是“暗器”。
  唐方所发出来的暗器,就是:“黑”!
  就在这一霎间,杨脱觉得自己至少看了一千七百二十三道暗器,雷变觉得自己已给暗器
打得全变了形!
  他们明知道有暗器、暗器来袭,却闪不开、避不了!
  那是什么样的“暗器”?
  !
  畅脱吼道:“火、火……”
  雷变大叫:“光,我们要光!”
  台下一个沉嗄的语音叱道:“把火把扔上台去!”
  说话的正是唐不全。
  至少有三十支大把一齐扔上台来。
  擂台上立时通明。
  杨脱和雷变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死。
  杨脱的发须上嵌了一柄斧头。
  一柄小小的斧头。
  只要再往下砍落一寸,斧锋就会切入杨脱的头壳里,去问候他的脑浆。
  雷变却没有伤。
  什么伤也没有。
  他很高兴———高与自己在黑喑中还避得过唐的攻袭,他摸了摸颊边的“黑痣”想要扬
声说几句撑场面的话,却发现那颗“痣”竟不见了。
  然后他才发现一柄小矮,斧尾兀自颤晃,斧锋嵌入木柱上,———而他的那颗“痣”,
已给斧锋削下来劈人柱子里!
  众人一阵哗然。
  这时候,大家看唐方的神情,恰好在跟刚才看唐方哭的时候迥然不同。
  雷暴光变了睑色:“唐方,你要干什么?!”
  唐不全怫然道:“小方,你再来搞局,别说我帮理不帮亲。”
  台上的女子,以极优美的手势卸下面纱,———她刚才把黑色面纱遮去白生生的脸,就
完全跟黑融为一体了———也以极悠然的语音说:“我回来,只要挣得两个字。”
  “公平。”
  她说。
  “对,就凭刚才唐姑娘那一手”写意大泼墨“的”黑斧偷心“,”台下一个声音朗声
道,“唐方不是第一名就不公平。”
  唐方笑了。
  梨涡深深像两朵靥上的绮梦。
  她向台下望了一眼。
  只见发话的是那个先前败在她手里的“行云流水”徐舞———那个大眼睛大骨架子大开
大的男子。
  他还在堂堂正正的扬声道:“唐方第一才公平!”
  “公平?!”
  杨脱虎吼起来:“她趁黑偷袭我们!”
  “现在烛火通明,”雷变咬牙切齿的道,“有本领她就再来一次!”
  话一说完就动手。
  不是唐方出手。
  而是雷变与杨脱一起使出他们的绝门暗器———这回下的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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