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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温柔一刀》


第 三 卷 (32-36)



     
三二 不问苍生问鬼神
  笛破空,锐声划耳。   白愁飞道:“看来,他们是来了不少人。”外面天色大变,他的神色依然不 变。   王小石道:“迷天七圣施展这样的大阵仗,显然是志在必得的了。”   张崴笑嘻嘻的道:“人多更好,更热闹些:”   唐宝牛忿忿的道:“你这个无耻的小愉,还不把东西还我!”   张炭扬若丝绢手帕,得意非凡的道:“有本领,就来拿啊!”   唐宝牛气不过,又发足去追,张炭巧闪躲开,唐宝牛虚张声势,却疾弹身一 拦,眼看便要截住张炭,张炭及时一个斜身收势,唐宝牛又扑了个空,两人相隔七 尺,左冲右闪,已近窗边。   温柔正要蹂足叫唐宝牛停手,陡然,唐宝牛和张炭突然冲破了临冲的木板墙, 一个伸长猿臂,一个金龙探爪,同时抓住一个人,俐落地掠了同来。   正是那名小眉小眼的夥计。   这夥计挟在唐宝牛巨干般的臂弯里,身上穴道又为张炭所封制,你抢我夺, 你拉他扯,几乎一口气都吁不出来。   可是他的神色,却完全变了。   刚才他在店里,还是任由人呼喝的小伙计,现在他如肉在砧土、死活由人, 但他还是骄傲得像一个一将功成的大将军。   张炭把两排空碗最上面的一只碗弹了弹,睑有得色地道:“你趁他们两位自 屋顶下来的时候,溜上了窗拦下偷听,还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叁两下翻墙越脊的功 夫,要比张老爷我的神偷八法”可差远了。”   唐宝牛脸色一沈道:“不过在楼下吃饭时,我早已发现这家伙贼眉贼眼,不 是好东西!”   张炭板看脸孔道:“谁说是你先发现的?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唐宝牛怪眼一翻,道:“你想怎样?想动手是不是?不把东西还我,看我唐 巨侠放不放过你!”   “我怕,我怕”张炭抚看胸口作状道,“我怕死了。我怕苍蝇吃了我一般的 怕你。”   白愁飞知道这两人话箧子一打开,准夹缠个没完,便绞道:“你是那一路 人马?”   夥计冷然道:“你们马上就要死了,还问来作啥?”他虽然被 ,但在他眼 中,楼上这些都与死人无异。   白愁飞点头道:“那麽.你就是迷天七圣的人了。”   夥计傲然道:“告诉你缔妨,俺就是迷天七圣的舵舵主,辖守巨合楼一带。 ”   白愁飞道:“叁合楼位於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两大势力分界之地,也是必 争之地,广布眼线,自属应然。阁下怎麽个称呼法?”   夥计冷哼一声道:“凭你也配问俺的字号?”   唐宝牛和温柔忍不住都“噗”、“嗤”她笑出了声,白愁飞眉心煞气一现即 隐,反而收饮锐气,微微一笑道:“在你眼里,我们既然都是死人,而你的身分亦 被识破,若我们死不了,你也再不能在此地混了,何狈首膊,遮瞒名号?”   夥计一扬首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今天不止六圣当中有人会来,七圣爷也 可能会亲莅,你们是死定了。”他昂然道,“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水蝎子” 陈斩槐是也。”   白愁飞心中一震,暗忖:看来迷天七圣近年来大张旗鼓,趁六分半堂和金风 困雨楼互拚之乱,招兵买马,不少武林高手都收入麾下,这“水蝎子”是绿林积盗, 在泗水一带甚是有名,却在七圣门下,当一名暗桩卡子,可见迷天七圣的势壮声威。   他分分明明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陈舵主,久仰大名,却不知七圣门里, 这次来的是谁?”   只听一个声音阴恻恻的道:“我们已经来了,不来问我,却去问他?”   这声音宛在耳畔传来,把唐宝牛和张炭都吓了一跳,白愁飞却立即道:“不 问苍生问鬼神,邓苍生、任鬼神,我正是要问你们。”   那阴恻恻的声音一起,场中已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个人从楼梯上疾掠土来。   一个人自窗口飞掠而入。   从楼梯土来的人和自窗口飞进来的人,一上来就跟唐宝牛和张炭交手,一眨 眼间换了一招,一招七式,末待那阴恻恻的声音说完,唐宝牛和张炭已不约而同, 一齐放弃了陈斩槐。   陈斩槐已到了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手里,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斩槐脸上骄 傲之色更显着了。   可是白愁飞那一句话,却令陈斩槐脸色大变。   连他也不知道来约二圣、四圣原来的名字,可是白愁飞竟一口叫了出来。   难道白愁飞在这两人跟唐宝牛和张炭动手的一招里,就窥出了他们的身分?   陈斩槐震动的是:叁圣和四圣竟然就是邓苍生和任鬼神,邓、任二人,是黑 道上的好手,而且也是两个极负盛名的杀手,跟天下着名的杀手集团:“秦时明月 汉时关”、“满天星、亮晶晶”、“神不知、鬼不觉”、“暗器王”秦黜、“天长 地久”、“舟子杀手”张恨守、将仇人名字写入鳗鱼腹中印能杀之的“大椎客”屠 晚齐名,江湖中人也给他们两个浑号,叫做“有法有天”。   他们会被称上这个“外号”,听说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们就代表了“法”和“天”。   另一就是他们曾力抗莫北神所统辖的“无法无天”部队,“无法无天”是金 风细雨楼的精兵,从成立到今,原有叁十叁人,而今剩廿九人,一共死了四个人, 他们每一个人的牺牲,都换来极大的代价,使金风细雨楼有极大的利益,他们每一 个人都打伞出现,就连昨日王合楼的会战对峙,“无法无天”部队的出现,也牵制 了六分半堂雷恨所布置的伏兵。   可是,邓苍生和任鬼神二人曾与“无法无天”卅一人交手,竟得以全身而退, 并且“无法无天”其中两名成员,便是死在那一役中。斯役後,迷天七圣里的叁圣、 四圣,就被人称为“有法有天”。   经那一战之後,邓苍生和任鬼神,据说有半年投在武林中、江湖上出现过, 听说他们也受了相当不轻的内伤。   陈斩槐顿想起那半年来,的确,叁圣和四圣也投在七圣门中露过脸。   不过,究竟真的有没有露险,陈斩槐自己也不晓得。   因为“迷天七圣”都没有脸。   除七圣爷外,每次“迷天六圣”出现的时候,脸上都罩看,从来不露出本来 面目。   就连圣主的亲妹子关昭弟,也是在下嫁雷损以後,反而在偶然的场合下得见 其卢山真面目。   “迷天七圣”只有“七圣爷”才是“圣主”,其他“大圣”,虽称为圣,但 实际上只是维护七圣爷的“高手”,大事作不得主。   所以当白愁飞一口叫破他们名字的时候,陈斩槐也不知叁圣和四圣是惊震还 是错愕。   他在庆幸自己幸好不知道叁圣和四圣原来的身分。   否则,叁圣和四圣准会怀疑是自己透露出去的。   他看不出叁圣和四圣现在正想什麽。   因为叁圣的一张险,只挂看一顶倒反削平的竹笠,四圣的脸,却罩上了一张 凶神恶煞的脸谱。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也看不出任鬼神和邓苍生,现在是什麽表情。   他只看见穿蓝布长衫,黄铜钮扣,襟露灰绸子中表的高个子,脸上倒罩看顶 竹笠,上面挖了两个小洞,闪烁若令人心寒的眼睛;另一个要看月白长袍,一双鞋 子却特别整洁讲究,白布高袜子,粉底逍遥履,脸上也套看一张脸谱,眼神也很凌 厉。   王小石虽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但知道白愁飞一开口,就说对了。   这两人心中显然是大为震诧。   他们一上来,就露了一手,轻而易举的就把陈斩槐“夺”了回去,没料却给 自愁飞从他们出手中认了出来。   其实此际任鬼神和邓苍生的心中,不仅是震诧,而是震惊。   因为刚才他们的出手里,根本还没有施展独门绝技、看家本领,那神情高傲 的年轻人,是怎麽看得出来的?   何况出手只有一招,难道一招就让人看出他们的门道来?   邓苍生和任鬼神互观了一眼。   看来这一役,似乎不如他们开始所想像般的轻易。   他们两人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达到这个目的,也有两种方式。   一是杀光全场的人,一是吓退全部的人。   是以任鬼神立意要试试第二种方法。   “我们来这里,是圣主要见雷姑娘,她要跟我们走一趟,没其他人的事。” 任鬼神说   “如有人不怕死,出手相拦,也只是送死而已。”   他原本不准备这句话就可以把对方吓倒。   尤其面和几个年轻人,雄赳赳的、威风凛凛、一副没事找事的样子,若来不 但不怕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白害怕的样子。   他最不喜欢年轻人。   因为年轻人不怕死。   也许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因为他们离开死亡太远了,所以不知死的可怕。   果然那黑黑圆圆得像一粒桂圆的年轻人道:“你是邓苍生还是任鬼神?”   任鬼神觉得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任鬼神。”   张炭拊 笑道:“好啊,有鬼神送行,就算死,也死得热闹。”   任鬼神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非但不知死活,简直连对武林前辈的礼貌都不懂 了,他刚才一掌就逼开了此人,并不认为他是厉害的对手,便道:“我刚才那一掌, 若不是留了馀地,你现在还能在这里穷嚷嚷?”   张炭狯笑道:“你留了手?”   任鬼神道:“我旨在救人,不在杀你,否则,你已早在黄泉道上饮黄泉了。”   张炭道:“我也留了手。”他伸手一翻,掌心里赫然便是一枚铜钮扣,任鬼 神一看衫上的钮扣,果然少了一枚,心中一惊,张炭嘻嘻笑道,“我要不是念上天 有好生之德,早把你送去见鬼拜神了。”   任鬼神怒道:“你..”不再跟他驳嘴,一拂袖,突然大步走向雷纯。   张炭长身一栏,“干什麽?”   任鬼神道:“栏我者死。”   张炭道:“你想死?请吧。”   任鬼神一翻袖,劈出一掌。   张炭接下了一掌,身子晃了晃。   任鬼神怒叱:“还不滚开?”又劈出一掌。   张炭又接了一掌,退了一步,黝黑的脸色,忽然白了下来。   唐宝牛看了怪开心的叫道:“饭桶,你不行,便让我来。”   谁知他才一开嚷,邓苍生便向前是来。   这穿看乾净袜子、漂亮鞋子的人,看来随随便便,但他一跨步,便看得出, 前面纵有高山大海,他也足可跨海飞天、移山穿壁。   唐宝牛也不问看。   他一步踏前去,像一楝墙般的拦看邓苍生的去路。   邓苍生向他摇了摇头。   唐宝牛也向他摇了摇头。   邓苍生用手挥了挥,意思是叫他离开。   唐宝牛也用手摇了摇,意思是不离开。   邓苍生静止。   唐宝牛也静下来。   邓苍生长叹一声。   唐宝牛也学他长叹一声。   然後邓苍生猝然出手。   他一出手,五指骈伸,像一柄铁铲一艘,飞插唐宝牛的胸瞠。   他五指一迸,王小石已忍不住叱道:“快躲开!”   唐宝牛已不用吩咐,躲得比声音还快。   “噗”的一声,邓苍生一掌插空,直插入木柱里。   然後他在唐宝牛还未来得及让动任何攻击前,已拔了出来。   如果他手上拿看一柄刀子,那当然不是件出奇的事。   但他只是一只手。   一只血肉构成的手,竟能随随便便的就完全插入木柱里,直投及掌背,又轻 描淡写的就拔了出来,比拿起一张纸还容易。   唐宝牛一颗心,早吓得飘出了窗外,正在二楼的空间,不上不下。   可是邓苍生已走到雷纯的面前。   看他的步伐,不徐不疾,然则却奇疾巧快,半霎间已到雷纯身前,还未动手, 雷纯的四名俏婢,已一齐向他出剑。   四柄剑同时拔出,所以只有一声剑响。   四剑齐发,也只有一道剑风。   这匹剑婢出手的配合,显然经过长期而艰苦的训练,所以出手不但一致,而 且整齐。   四剑自四个不同的角度,刺击敌人四个不同的要穴。   这才是这匹剑最难应付之处。   因为人只有一双手,两只眼睛,一颗心。   很少人能够同时应付同时间四柄剑、四种不同的剑法,和四个不同角度的攻 击。   可是邓苍生能够。
三三 教命
  四剑齐断。   看来是同一刹那间被切断的,其实不是,邓苍生一共出了四掌,四掌都是匹 指 伸,及时而准确地在离剑尖叁寸处一啄,剑立断。   在剑招递刺之时,离剑尖叁寸的所在,正是剑身最 弱的地力,就像蛇的七 十一 ,邓苍生的手就切在那儿。   他的手似比剑还要锋利。   然後他迳自走向雷纯。   唐宝牛发足逼近。   他似是要从後面对郑苍生发动攻 。   邓苍生依然往前走。   口   他在等唐宝牛的攻击。   不料,唐宝牛直冲近他背後叁尺之遥,猛然站住,他奔行的时候,楼为之摇, 木板吱格作 ,这陡然骤止,大楼似更吃不消,几乎被他踩出个大洞来,偌大的木 板楼吱吱格格的一阵摇晃。   可是就是没有发动攻击。   邓苍生本来提高警觉、暗自蓄力,是抵挡唐宝年之一击,但对方却凝而不发, 倒使他真气莫可宣 ,等了半晌,怒吼一声,霍然回身,还末发话,唐宝牛已道: “你输了,”   邓苍生又是一怔。   “你输得好惨,”唐宝牛摇首啧啧地道,“惨得让我不忍向你出手。”   邓苍生本就不善於言词,更不喜说话,听了也忍不住厉声道:“你说什麽!?”   “完了:”唐宝牛惋惜地道,“你还声音沙哑哩|.”   邓苍生挣红了脸,怒道:“你 ”双掌一迸,立要动手。   唐宝牛忙道,“对了,对了,你练的是“苍生刺口,任鬼神的成名绝技是“ 鬼神劈,对不对?”   邓苍生楞了一楞,点了点头,心中怀疑:因为他们所 的掌法,都是专门绝 学,江湖上知道的人决不算冬:唐宝牛即叹道,“便是这两门杀伤力奇大、威力无 匹、举世难得一见的奇门掌法:”又问:“你可知因何世间不乏练武奇才,为何都 练不成“鬼神劈和苍生刺”   邓苍生本来不想应答下去,但唐宝牛这一番话却甚为动听,形容得极为贴心, 所以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麽?”   “便是了,你不懂,便错在这里了。”唐宝牛拍腿,“你的“苍生刺”甚侄 功玟,先将足少阳贤经和手少阳叁焦经打道,这是何其艰难的事,没有练武天分、 质极佳、禀赋上乘者,不但双筋两 不能并流,一个失误,还会导致走火入魔, 轻则前功荩废,重则成了失心疯,严重的还会丧失 命,若不见当年老龙头陀,“ 失魂刀”习英风、“笑面虎”张笙苍,这些一等好手,都是这样疯掉成了白痴”   邓苍生自幼就嗜武,对武学一点一滴都珍若拱璧,遇有自己未有所见末有所 闻者,更为留意,生怕锗失学习良机,唐宝牛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丝丝入扣, 明虽未里,但陪里却赞得他飘飘欲仙,听得饶有兴味,忽闻唐宝牛举出这叁个例子, 好像  似是而非。石柱关的老龙头陀的确是练“苍生刺”不成而疯的,“习英风 好像不是这样疯的罢?”邓苍生忍不住又问:“笑面虎张笙苍又是谁?怎麽我没听 说过?”   唐宝牛望了在激战中的张炭一眼,又肴了邓苍生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张 笙苍?你没听说过,那是你的孤陋寡闻。”   邓苍生咆哮了一声。   唐宝牛忙不迭的道:“你别吼,一吼,就露出了弱点了。”   邓苍生呆了一呆,果真不吼了,眼里充满了疑问。   “你近来可觉得每逄天阴 雨,商曲、大赫、幽门、神封这四处穴道,运气 时可都有些滞塞,偶尔还会有些隐痛,而且容易上痰升火,还会咳出血块来?”唐 宝牛盯住邓苍生问。   “有啊!”邓苍生叫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就对了!”唐宝牛得意洋洋的说,“那麽你的 中、中极、扶突、天鼎 诸穴也一定有点欠妥, 不好,还会痛入心脾、痛得死去活来,可能还会   ”   “你胡说八道:”邓苍生怒道,“我 中、中极二穴恨本就没有事:扶突和 天鼎二穴则属於手阳明大肠经,又关着什麽事了:”   “对对对,你说对了,我背错了?”唐宝牛用手揩了揩额顶,忙道,“我一 不小心,说错了,嘻嘻,你刚才不是承认商曲、大赫、幽门、神封四穴有些欠妥 ? ”   “大赫和神封穴倒没啥事,”邓苍生咕 道,“幽门和商曲确有刺痛,且痰 中带血,这是怎麽回事?”   “大事,大事:”唐宝牛道:“你还敢跟我动手,可谓危之甚矣!”   这时,只听还在跟张炭交手的任鬼神叫道:“老大,你别听那小子乱讹人: 快收拾了他过来帮忙。”   张炭却也叫道,“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叁声,看来也想说几旬讥刺 的话,可是任鬼神攻势陡紧,他一时说不下去,好半晌才断断续续的接道:“你, 请救救救……救兵…:啦,哈,哈:”又没了声响。   可见任鬼神攻势劲急,张炭真个想多说几句也力不从心。   邓苍生右手五指又骈在一起,就像一块钢铲,双目射出暴光,盯住唐宝牛, 吼道:“你敢耍我?”   唐宝牛退了一步,摇头摆手的道:“你听我说,我不是骗你,你现一运真力, 腹中通谷处是不是有些翻腾作痛?”   邓苍生又怔了一怔,“是。”   唐宝牛道:“那还憋看真气干什麽?忙看内伤呀?”   邓苍生连忙把真力 了。   唐宝牛喑里舒了一口气,悠然道:“你可知道原因?”   邓苍生果真问:“什麽原因?”   唐宝牛道:“那是因为你练岔了。”   邓苍生又吼了起来:“什麽!?”   唐宝牛不慌不忙的道:“如果你没有练岔内力,凭你精修混元一羔神功的内 力,已到了前无古人、後无来老、空前绝後、目空一切、绝代断後的地步,怎应还 自在运垤时,引起菪   - ?以你勇於求知、敢於改过、一代宗师、武术名家的精神,断无可能诨病 忌 、自欺欺人的任由错弊下去罢?”   邓苍生怔了半晌。   那任鬼神又叫道:“老大:你还听那些废话作甚?快杀了那小子过来抓人啊! ”   邓苍生这次不睬他,向唐宝年问:“我是怎麽练错了?”   店宝牛慢条斯理的道:“你练的是以足少阴肾经夹配合手太阴肺经发力,先 由然谷、水泉藉力,由阴谷交接,然後方自丹田起,先经关元,注入四满、中注、 肓俞,再流入石关、阴都、步廊、神封、灵墟、神藏诸穴,再藉俞府通过中府,转 入霎门,自天府、侠白而下,力发尺泽,流向孔最、列缺、至经渠、太渊、鱼际, 然後五指聚力,即可力如锐刀利剑,断金碎石,易如反掌,这便是手太阴肺经配合 发力之威,是也不是?”   邓苍生诧道:“是啊!”   唐宝牛又道:“你练的是小周天连功通脉法,任督等奇经八 都得要畅顺, 才能炼精化气,进而至炼气化神的大周天玄功   ”   邓苍生急道:“可是,我已练到炼神还虚的地步,怎还会出事?”   唐宝牛睑色一变,好一会才转过神色来,一阵又一阵的笑道:“嘿,居然能 练到炼神还虚的地步,嘿嘿,你可知道,你内力发源起自手少阳叁焦经,还需头部 和背 的穴脉,其中包括丝竹空、和 、角孙、颅息、耳门、 脉、翳风、天牖, 还有背 的大椎、肩井、天 、秉风……”   邓苍生大汗涔涔而下,道:“等等,慢点,我是以足少阴肾经和手少阳巨焦 经运气聚力,以手太阴肺经为辅,但力自丹田起,发於指掌间,与背肩要穴尚可说 声息相关,但与头部要穴,又有什麽牵扯?”   唐宝牛拍腿骂道:“你这就有所不知,如其一不知其要了,要练好“苍生刺” ,就要得靠这几个你以为周不上的穴脉。”   邓苍生一听,这完全跟他平日武学大异,楞了半晌,神智也迷惚起来,结结 巴巴的道:你说真的……”   唐宝牛道:“我当然是说真的。还不止这几个穴道呢!”   迷於习武的人就似痴於恋爱的人一般,稍得甜头,一定穷追不舍,决不肯及 时抽手,也像嗜酒的人,不肯浅尝印止,更何况邓苍生苦习“苍生刺”整整一十六 年,甚至乾脆连名字郗改了,而今听唐宝牛这番似是而非的道理一说,似通非通, 顿忘了一切,只知要听个明白,否则难以甘休,立即便问:“还有穴道?什麽穴?”   口   唐宝牛道:“还有瞳子缪、颧 ……”   任鬼神却在那儿怪叫道:“老大,你别再受这 的愚弄 ”   邓苍生暴喝了一声:“住口:”截断了任鬼神的话,急看向唐宝牛问道:“ 你说,还有什麽穴道?”   唐宝牛好整以暇的说:“什麽穴道?你这是什麽态度?”   邓苍生一怔道:“我什麽态?”   “也没什麽态度,”唐宝牛双眼望天、双手负背,悠悠的道,“只是倒有点 像是我向你阁下请教而已。”   邓苍生马上必恭必敬的道:“请阁下指点,以启茅塞。”   唐宝牛哼哼嘿嘿的道:“我阁下,你可知我阁下姓甚名谁?”   邓苍生忙道:“正要请教。”   唐宝牛鼻又朝天的道:“我的名号稍微长一些,我就摘较重要的几个,跟你 说一说罢   邓苍生谦卑的道:“是,是。”   唐宝牛昂然道:“我就叫做神勇无敌天下第一寂寞第一聪明第一威武刀枪不 入唯我独隼上天入地继往开来玉面郎君唐公宝牛前辈是也,”他补充道:“外加勇 者无惧仁者无敌八个字”   邓苍生又楞了半天,喃哺半晌才抓得准他那一轮匣弩连环箭般的语言,艰涩 地叫了声:“唐……大侠。”   悔宝牛道:“错了。”   邓苍生吓了一跳:“你不姓唐?.   唐 牛道:“你应该称我为唐巨侠,”他分析道,“巨侠是大侠中的大侠的 意思,这世上的大侠太多了,你称我唐巨侠,比较名副其实。”   邓苍生不禁对眼前这“唐巨侠”,有点将信将疑起来,陈靳槐忍不住道:“ 叁圣,我看这小子的话信不过,不如由属下来打发如何?”   邓苍生叱道:“滚开一边去。”   陈斩槐不敢抗令,自过一旁。邓苍生沈住了气,问:“唐巨侠,你说我练功 出岔,请问是岔在那里?”   “我一右你的出手,再听你的声音便知,”唐宝牛煞有其事的道,“所以我 才不跟你动手,要是我看准你的弱无下手,你想想看後果将是如何?”   邓苍生天性鲁直,急得掀开脸具,露出一张狮鼻海口罗汉眉的险几乎就要说 “多谢手下留情”了,但忍不住还是要问:“你刚才说,要把头部的和 、丝竹空、 颅息、耳门、天牖、角孙、翳风、 脉以及颧缪、瞳子 都要练成气 神合,可是 该怎麽练?”   唐宝年心十也喑喑惊佩邓苍生的记忆力奇强,他只是把穴道匆匆说过一遍, 而且还是十分含混的说,情况叉十分混乱,邓苍生居然已能把他前後二次随口说的 六个穴位记得一清一一楚。唐宝牛遂不敢正面去回答他的问题,只装看不耐烦地道: “你记少了。”   邓苍生想了想,又低首想了想,再仰天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用手 敲脑 後,涩声道   “我记心不好,还请唐巨侠指点。”   唐宝牛没好气的道:“枉你是个学武的人,足少阳胆经还有上关、.悬区、 颔厌诸穴……”後面几个字,说得像嚼糯米似的,非常含糊。   邓苍生听不清楚,只好问:“什麽?”   唐宝牛又说了一遍,邓苍生只勉强听到悬厘一穴,其馀仍是没听清楚,眼神 十分惑然。   唐宝牛气得跺足道:“哎呀,你怎麽这麽笨。”用手往邓苍生耳上,边它的 部位一指,道:“就是这个穴啊。”   邓苍生这才恍悟,哦然道:“是颔厌。”   唐宝牛又用手往他的耳旁眼下一指,邓苍生奇道:“命门?”   唐宝牛气冲冲的用手指 看他的颊 ,骂道:“那是命门?是上关穴:上关 穴都不懂,羞死道上同源了   ”   话说到这里,乍然易指为 ,一拳击在邓苍生的脸门上   邓舌生反应再快,也不及闪躲,随若鼻骨碎裂的声音,飞了出去,跌出窗外, 唐贸牛哈哈大笑道:“别说我趁你不提防,巨侠我只用了二成力,要你躺两叁个月, 决不要了你的老命:”   他的话末说完,只觉一阵劲风袭来,邓苍生又出现在唐宝牛身前,   他的鼻子 了,颧骨也裂了,可是他并没有摔下楼去。   他捱了一拳,居然在跌到一半的当儿,已能提气跃土来。   他现在的样子,要比一头震怒的雄狮还要可怕,一头狮子至多不过是把人吃 了,若邓苍生现在的样于,像要把唐宝牛连皮带骨的 下去,又吐出来,然後又吃 一次,至少要吃上一百一十一次,才会甘心的样子。   唐宝牛立即後悔了。   他後悔为什麽只用两成力。   早知如此,早知道这家伙这样捱得起揍,他倒是应该施六分力,只留四分力。   现在後悔已来不及了。   邓苍生向他吼道:“你骗我。”他一开口,血就从他的鼻子、耳孔、嘴巴淌 了出来,   唐宝牛忙摇手道:“邓苍鬼,不,邓老头儿、邓老前辈,你听我说,我 ”   这次邓苍生已不等他说完。   他的“苍生刺”已然发动   唐宝牛只好挥拳。   他那比海碗远大的拳头,就砸在对方的指头上,就像铁 敌在栓子上一般。   可是结果是唐宝牛跳了起来。 ,   痛得跳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血肉构成的手就像敲在一口钉子上。   不止一口,而是四口钉子。   邓苍生已向他发出了第二刺。   唐宝牛想闪、想躲、想避,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怪叫一声,往襟内一探,抽手一扬,大喝道:“你再过来,我就要他奶奶 的扔出我们蜀中唐门的“烟雨蒙蒙”丑v   “烟雨蒙蒙”是四川唐门的独门暗器,十分难以应付,而唐宝牛确也是姓唐 的,长相叉十分有气派,式林中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都不愿跟擅使喑器、防不胜 防的唐门子弟为敌,当下出手慢了一慢,唐宝牛已一个鱼跃龙门,锦鲤穿皮,纵了 出去,不料方才站定,嗖的一声,手上的事物已被人夺去。   只见他身旁不知阿时,已站了一个头顶上压了个马连坡大草帽的人,手上已 夺去他的钱里,冷 一声道:“这是什麽唐门:”   那邓苍生一见来人,喜形於色,道:“二圣,你也夹了。”   那草帽遮脸的人冷冷地道:“今天连七圣主都将莅临,老夫焉能不至。”他 彷佛很不满意:“你和老四,连两个小混混都收拾不了,当圣主的颜面怎麽说?”   邓苍生惭然道:“是。”又町看唐宝牛,双目发出凶光。   唐宝牛一鼯,禁不住大声抗议道:“什麽小混混,我是宇内奇侠第一高手天 下无敌唐宝牛。”这次他看情势不对,自我介绍得较为短省精简。   那载草帽的人道:“好,我就先杀了你:”一说完,一双手已飞到唐宝牛咽 喉上。   唐宝牛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一下委实是太快了,唐宝牛只好用左臂一格。   就在唐宝牛左手一动的时候,那人的手已在唐宝牛左肩上一搭。   唐宝牛的左半身子立时像麻痹了似的。   他连忙用右臂去搐。   不过右臂才刚抬起,那人的手又在他右膊搭了一搭,唐宝牛的手又软了下来。   然後那人的手仍直扣唐宝牛的咽喉。   那人一直都是使用这只手。   右手。   彷佛他就没有左手似的。   又像他根本不需要用到左手。   因为他单凭一只右手,已经太快了,快到无法抵御,而且还仿似偌若磁电似 的,搭上那里,那里就被摧毁。   但那只是一只软若无骨的手。   现在这只手正认准了唐宝牛的咽喉。   眼看唐宝牛这次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去了。   原本唐宝牛儿张炭能敌住任鬼神,心里很不服气,他的武功虽无过人之处, 但天生样子极有气派,好玩莒乐,对武功不肯下死功夫,但对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学, 博知强记,道目不忘,一见邓苍生练的是“苍生刺”,必须要经脉互通,耗气太盛, 而又见他日露凶光,声音"沙哑,印推揣出他火盛心燥,易生痰血,必囚练功太急 而 ,神对等穴定常有刺痛,故意用话试探,果尔一说便中,他使藉此来作弄邓苍 生一番,没料却只能伤之,不能制止,而今忽又杀出个陌生人,眼看这一只软绵绵 的手,就要攫了他的命   他几乎想要叫:“救命?   没想到却有人比他先喊了出来.   一救命。
三四 只是因为肚饿
  张炭没有选择。   他不得不喊救命。   他开始迎战任鬼神的时候,还充满了信心,但当任鬼神劈了一掌,再劈一掌, 劈到第叁掌的时候,张炭已失去了信心。   俟任鬼神劈到了第五掌,张炭的信心已被粉碎。   他失去了信心,不等於他放弃。   有些人,常常因运气、环境和一些无法拒抗的因素,因而信心动摇,可是, 他们只要歇上一歇,又会从头来过。   任何人都有信心动摇的时候,尤其是在不断的挫折与逆境中。   信心受挫,不代表他们永远失去了信心。   信心就像蜡烛,遇上大风就会熄灭,但有火苗就能重燃。   有些事,纵然没有信心,也是要干的。   张炭就是这种人。   他常常干这种事。   他硬接了任鬼神五掌,踉踉身退,脸色惨白,难得的是他一向黑黝黝的 上, 这次终於换了颜色。任鬼神两颗深嵌的眼睛绽出讥诮的神色,再不理张炭,彷佛他 再已不屑一顾,飘步行向雷纯。   张炭大口大口的喘了两口气,喝道:“停步:”   任鬼神冷哼一声,不理他,迳自走去。   张炭怒叱:“还不停步:”   任鬼神冷诮的道:“手下败将,敢叫老子留步:”   张炭道:“手下败将,老子不许你多走一步,”   任鬼神霍然转身,连头上的竹笠也被带得一阵子摇晃,厉声道:“你说什麽”   张炭扬扬手上的一件竹符,道:“这是不是你的?”   任鬼神一看,竹符上雕神蛹、下刻獬豸,符里精雕的是斗牛、飞鱼、蟒的组 合的图样,止是“迷天七圣”组织内圣主的令牌:任鬼神伸手往襟里一掏,半天抽 不同手来,张炭想尽办法挤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奸险的笑容,挑 凳:“怎麽样, 这是老子“神偷八法”之一,叫做“空手白刃摸”,大爷要摸的是你的命根子,你 就得把老命赔上:”   任鬼神开始并没把张炭瞧在眼里,可是,几下交手换招问,自己两次失利, 一次给他扯下了铜钮扣,一次竟连身上令牌都给他扒了,自己仍浑然未觉,心中捏 了一.把汗,道:“好小子,我倒小看你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张,”张炭嘻嘻笑道:“你可以叫我做张大巨侠。”他大概是近墨者 黑,跟唐宝牛一番交往後,竟也自称“巨侠”,甚至在“巨侠”之上叉加一“大” 字。   任鬼神却也不愠怒,只道:“你能在我身上摸走一粒钮扣,一面竹符,足令 在下佩服竹符是我之物,请奉还,这儿的事你就别插手,我决不加一指於阁下。”   张炭见任鬼神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只恐这场架打不成了,便道:“东西在 你身上:我拿得走,你要就自己凭本领过来取。铜扣子我不要,还你:”说若双指 一弹,“哧”的一声,激射向任鬼神笠下的眼孔曰   这一下攻其无备,张炭也不望能伤看任鬼神,却望任鬼神急於闪躲之际,“ 神偷八法”齐出动,要撷下这人验上的竹笠,立意要看看他的尊容。   不料却“波”的一响,眼看铜扣到了任鬼神眼前半尺,突然一震,激射向左 斜方,夺的直嵌入柱子里。   张炭隐约只见竹笠子的下颔动了动,露出了一个尖削烧青的下巴。   只听任鬼神道:“你还是不还?”   张炭的“神偷入法”本待乘虚而入,但对方一点破绽也没有,只好嘘声道: “不悦是任鬼神:刚才那一招,就叫“鬼吹气”罢;…叮”   任鬼神厉声道:“你再不还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张炭满不以为然的道:“这下可叫“发神经了:我能摸得了你的令牌,自然 就能撷得下你的瓢子,你尽避不客气好了。”   任鬼神冷峭地道:“你这分明是外行话,能在我手底下偷偷摸摸,只不过是 鬼蜮仗俩,要真的拚,你姓张的要拾看命走:”   张炭的颜脸是可以黑而不可以红的。这面子可去不得,气虎虎的道:“大爷 我的“神偷入法”,刚才只是稍显颜色,八大江湖,金、批、彩、卦、风、火、雀、 耍,姓张的无有不精,无有不懂,你要硬摘硬拿,尽避放手招呼,爷兄我有一身豹 子胆,向来在刀尖上堆名叠声,准侯看你,教你见识:”   任鬼神突然笑了起来:“你今年贵庚?这就充老江湖了?莫非知道准死在老 子掌下,鬼拍脑匀子说出这话来一.”   张炭什麽都能输,嘴皮子可从来不吃亏半句:“鬼倒是有一个,就在眼前, 不过只配拍马屁股,拍不上张大爷我的顶上人头一.”   任鬼神目中杀机大现:“好,老子有心保住你,你倒以为可以恃看横行了, 不管摄管摄你,你真以为姓任的随便可欺。”倏然之间,一步抢进中宫欺洪门,左 手一伸,已抓住令 竹符。   任鬼神的左手一直垂而不动,而今一腾手,已扣住了竹牌。   张炭本早有防备。   纵是他全神戒备,也断没料到任鬼神的出手竟是这般快,飘忽如神,倏诡若 鬼,当真似蛟龙变异,鬼神莫测。   任鬼神虽一把抓住竹牌,可是张炭绝不放手。   他在那一霎间,已向任鬼神攻出十一招。   这十一招一气呵成,回环并施,连王小石一见,也禁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十一招包含了“金豹掌”的“斜单硬”,八卦游身掌的“狮子摇头”,少林伏虎 拳中的“猛虎伏桩”,少林嫡系峨嵋旁枝“少林十八罗汉手”中的杀看“铁牛耕地” ,脚踏“连枝步”轻踢“子母鸳 腿”,双膀轻封“铁门闩”,身走“倒栽柳”以 指作剑取“举火烧天”式,进手式“凤凰单展翅”,同时抽描换式,连施泰山派“ 抽梁换柱”、五行拳的“金镇擒蛟”,再翻身甩起,退守外环,脚站子午桩,抛拳 汤臂, “流星赶月”式。   如果这十一招由十一个人手里使出来,并不出奇,这十一招本是十一个门派 的十一种基本招式。   可是这十一招是同在一个人手上使出来的,而且,这人是一口气同时使出这 十一招,每一招使得像是在那一门那一派至少浸淫了十六七年一般。   使招的人,只不过是廿来岁。   张炭就仅凭他这一出手,就可知他所学研习精博繁杂。   能够一口气把十一招使得这般天衣无缝,无瑕可袭的,已经可 ,更可惊的 是,他是以一只手使出这些招式的。   他的另一只手,还抓看竹符。   他和任鬼神,谁都不愿 先放手。   任鬼神一只手仍扣看竹符,要破这十一招,就越发不可能了。   但任鬼神却仍是破了。   他发掌。   一掌劈出。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但拿捏之准、发动之锐掌风之烈掌力之猛、掌势之强、 掌功之厚,使得这一掌甫发,便连破张炭使出的十一招。   那就好像滂沱大雨而下,但一撑伞就可遮护佐不被雨水打湿。   又像满空密云,仍拦不住一记越苍穹而出的电闪。   张炭的十一招立即无效。   不过他没有气馁。   他也不能气馁。   他必需要在对手再发出另一劈之前,先把对方击倒。   对方不倒,倒的便是自己。   世上的事,也往往如此,如果你发动攻击对方不倒,自己便未必能站得住阵 脚,所以没有必胜的把握,便宁可不发动攻势。   其实攻击别人这般危险,为何世人却往往乐此不疲、行险抢攻呢?   谁知道。   口 口 口   张炭一向不知道什麽叫做不成功、便成仁。   他只知道一击不成便退。   只要缓得一口气,他会再行抢攻。   所以他猱身又上口   他用力一拗竹符,似立意要把竹符崩断、一人各取一半,任鬼神当然不想竹 符裂开,只好放手,张炭立即全力抢攻。   这下连白愁飞也忍不住脱口说:“第一……”便住口不说了。   他要说的话本夹是:{u第一擒拿手”项释儒之七十二路大擒拿法叁十二路小 擒拿手中的十二路进步短取”,这一句甚长,所以他只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下去了。   他虽然没说下去,但张炭已把这十二路短手的擒拿法精髓,空手入白刃,乃 攻喑取,动灵转滑,变化不测,见招破招,见式破式,借式进招,神充、气足、身 轻、手快,刹那闲在窜、纵、跳、跃、闪、展、腾、挪、挨、帮、跻、靠、速、小、 绵、软、巧中完成了擒拿绝技。   当年“第一擒拿手”项释儒的擒拿术,名震天下,张炭却不知怎麽,竟得五 分真 ,只见起、落、进、退、窜、纵、跳、跃、黏、合、闪、避、吐、撤、放十 掌十扣、按、压、扳、弹、切、折、旋、崩,身形倏忽,不过,合当遇上任鬼神。   任鬼神以不变应万变。   一待他挨近,就劈出一掌。   每劈出一掌,张炭的攻势就要全毁。   无论张炭使出怎样辣手的擒拿术,对方的“鬼神劈”一出,他的攻势就全被 瓦解。   张炭心里叫苦连天。   他自知惹上了个极难惹之人。   正当他要退身之时,任鬼神一出手,又扣住了竹符,   两人又形成相峙不下之局。   任鬼神心中纵不叫苦,但也叫急。   因为他听见唐宝牛正对师兄胡言乱语,把几个经脉强扯在一起来说,偏是他 最清楚邓苍生的脾性:邓苍生自幼读书不多,艰苦自学武术有成,却对一切有逛 术学理似道非道、似解非解,但坏就坏在他既一知半解,又求知若渴,凡遇有武学 理论,定必趋之若狂,如拟如醉,任鬼神一听唐宝牛那似是而非的经道 理,就知 道是强辞之理,但对长期摸索对自己所练的“苍生刺”仍末自满的邓苍生而言,便 是极大的诱惑。   於是,任鬼神马上扬声向邓苍生示警。   起初邓苍生还“听得进耳”,但仍对唐宝牛的“高见”相当迷醉。   张炭见任鬼神居然能在自己的全力攻击下,还能对战团外的事了如指掌,即 是给自己丢脸,在唐宝牛面前可输不起,想说几句豪气的话,但都上气不接下气, 这下,他就发动了“反反神功”。   任鬼神一掌劈去,满以为足可轻易逼开张炭,不料,一种相反的功力把自己 的掌力引了开去,消解融化,然後连同合并了对方的攻势,排山倒海似的攻了过来。   最奇的是,对方的掌力,是由两种不同,而且绝对相反的功力所构成的。   这两种迥然不同的功力,又在互相排斥、对消、瓦解、冲激,然後合一,形 成一股怪异莫名的掌力,结合了自己攻出去的力量,再反噬过来。   这道理可作一个譬喻:负负得正,如果某人维护“人性”,其实跟“反对反 人性”是一样的意思,也就是说,“反反”即是“不反”。张炭的“反反神功问心 掌”就是根据这个道理苦修而成的。   任鬼神这下可不敢轻敌。   他的“鬼神劈”迎虚蹈空,双臂一挫,双贯手往这股怪异的掌力劈了同去   “砰”的一声,任鬼神等於是一掌接下张炭本身两股怪劲所合成的“反反神 功”,外加刚才自己所劈出去的掌尢。   饶是任鬼神功力深厚,也禁不住一阵跄踉。   张炭那肯容让,施展“反反神功”,一招“问心无愧”,又攻了过去   任鬼神每劈出一掌,等於是跟自己先前发出去的掌力和敌人的内力对抗,发 掌越重,回挫愈强,纵是他“鬼神劈”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但接下了七、八掌之 後,也被震得血气翻腾、金星直冒。   最令他气苦的是,他在百忙和危急中仍耳听八 ,同邓苍生发出 告,可是 邓苍生就是不听他的   张炭乘胜追击,自是一招比一招紧。   不过一周十招,便一招比一招松。   其实只要再打下去,张炭每一招都挟上一掌的馀力反攻,任鬼神每出重手, 都等於举起大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他是没理由不输的。   张炭的攻势怎麽反而会弱了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肚饿。 眇滚,或者,死   张炭的“反反神功”,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功力,每出一击:所消 的 力, 是“大力仝刚手”这类极耗元气的掌功之至十倍以上。   所以张炭一天要吧许多碗饭。   他一向认为吃饭比吃一切飞禽走兽来得正气。   他的“反反神功”,力量就源自於饭。   他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碗饭。   怛打到了第十招,他的“反反神功”便不够力气了。   按着下来,化解使出现疏漏。   化解对方掌力越少,而自己的掌力又渐弱,相比之下,任鬼神的“鬼神劈” 反而 战它 ,随时,似都可以把张炭一掌劈杀。   张炭情形危急,连手上的竹符,都给任鬼神夺了同去。   这时侯正是邓苍生被唐宝牛所赚,脸谱被毁、脸上着了唐宝牛一记直拳之际, 张炭儿苗宝牛大捷,自己则着着失利,骤然停手,大叫:“等一等。”   任鬼神冷笑道:“你要交代遗言”   张炭道:“非也。”他趁机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只觉腹饥更甚,忙道, “你既留了一手,我也替你留了馀地,咱们并无夺妻杀子、不共戴天之仇,不如各 让一步,就此算数:”   任鬼神哈哈笑道:“你少来花言巧语,认输的就叩首叫叁声爷爷,不然就要 你血溅叁台楼。”   张炭摇苜皱眉道:“不化算,不化算,你太不化算了。”   无论张炭说什麽,任鬼神都不会理他,但说“不化算”,反而令他一怔,当 下问:麽不化算?”   张炭笑嘻嘻的道:“叫叁声爷爷,叫了又怎样?头无地的对着空气开叁次口, 又不留个什麽,这样就算罚,未免太利人不益己了。”   任鬼神奇道:“那你想怎样?”   张炭手掌一翻道:“还是我实惠些。”只见掌上右一个小钱囊,里面大概还 有几块?   任鬼神虎吼一声。   原来他虽夺回了竹符,但钱囊却又给张炭趁虚“牵”去了。   张炭得意洋洋的道:“是不是?要不是我不想多造杀孽,留下你一条活路, 取你狗命,岂不如探 取物?现在跟你两下算和,还不是便宜你了?你再不知好歹, 我可不依了。”   其实他精擅“神偷八法”,更精“八大江湖”,要取任鬼神身上事物,不算 难事,但愉是一回事,打是一同事,要胜任鬼神,要伤任鬼神,决不是他能力所及 的事。   他的用意,也只不过是要唬一唬任鬼神,好教他不再动手,不料任鬼神的性 子向烈,叁番四次遭张炭戏弄,木有爱才之心,早被怒火煎成了杀意,大吼一声, 这回是全力出手,每一掌劈出,足可惊神骇鬼。   张炭没料到弄巧反拙。   他接了两叁劈,已知不妙,再接两劈,见情形不对路,想往後开 ,不意忽 从窗里掠入一个头罩竹篱的人,双手一展,已封死了张炭的一切退路,而且还封锁 住张炭的一切攻势。   张炭眼见任鬼神又一掌劈到,心惊神骇之馀,大叫:“救命:”   这正是头戴马莲坡大革帽遮脸的人,一出手便要诛杀唐宝牛之时口   口 口 口   任鬼神并不想杀死这个看来不怕死的年轻人。   因为这个看来不怕死的年轻人原来怕死。   一个人要是不怕死,才不喊救命。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还需要别人去救他的命?   他只不过要震伤这个一再耍弄自己的年轻人,要他好好在床上躺两叁 月罢 了,   他这一掌虽不是要杀人,但杀伤力一样甚钜。   他想不通这人是怎麽接得下来的。   这人也是个年轻人。   一个穿锦衣华服的年轻、。   这年轻人说来要比张炭还年长一些,但在眉宇间所露出来的傲气,绝对要比 张炭还盛Q倍八倍曰   通常,一个人越是傲慢的时候,便是他越年轻之际。人年纪大了,便知道自 己纵有绝世才华,也不过普天下的一个蜉蝣,沧海一粟,在世间中仅占了方寸之地, 就骄傲不起夹了。   以这个人的神态看来,他要比张炭还“年轻”十倍。   这人不但傲慢,还冷漠,而且可怕。   傲慢是他的样子,冷漠是他的神态,至於可怕,是他的杀气。   但最惊人的是他的出手。   他竟用一只手指,接下了任鬼神的“鬼神劈”,而且还致使任鬼神立即收掌。   因为如果不收掌,任鬼神这一只手掌便要被一指戳穿了。   这年轻傲慢可怕的人当然就是白愁飞。   口 口 口   白愁飞一指逼退了任鬼神。   张炭笑嘻嘻的道:“谢谢。”   白愁飞冷冷地道:“我不喜欢你。”   张炭居然一问:“为什麽?”   臼愁飞道:“因为你没有种,江湖上尊敬的是有胆包的好汉,不是怕死负生 之徒:”   “错了锗了:”张炭率然道,“谁不怕死?谁不负生?死有重於泰山、轻若 鸿毛。假如是为国为民,成仁取义,谁不踔砺敢死?只是现在我英名其妙胡里胡涂 的就死在这种人手上,死在不该死之时,死在不该死之地,能不怕死?既怕,为何 不敢叫破?一个人怕,死不承认,那才是充汉子:一个人动不动就拍胸膛敢死,那 是莽汉子,称不上够胆包,充不上真豪杰:我不想死,我怕死,所以要人救命,要 人救命便叫救命,有何不对?难道闷不吭声,任人宰割,才算有种?这样的种儿, 你要,我可敬谢不敏。身体发肤,受之於父母,谁不爱惜人未到死的时候,不是该 死的时候,便毫不顾惜的去死,这才是该死:我怕死,就叫救命;怕痛,就叫痛;伤 心,就流泪;此乃人之常情有何不该?叫救命不就是我向人讨饶、求苟全残生而出 卖良知,我叫归叫,哭归哭,死不肯死,但教我做不该为之事,张大爷一般有种, 不干就不干,死也不干:”   他总结道:“你看错我张饭王了”   白愁飞没想到一句话引出他一大番理论来,被他一阵数落,怔了一怔,楞了 一楞,居然道:“有道理。看来,我看错你了。”   张炭展颜笑道:“不要紧,我原谅你了。”   那刚掠入头戴竹箩的人道:“不管谁对谁错,你们都只有一个选择。”   他加强语气重复了一次,“最後的选择。”   他的语气本就阴森可怖,彷佛他每说出去的一句话,就是等於在生死簿上圈 了个名字一般,一个人要不是人掌生杀大权,绝对没有可能在语言间能透出这样莫 大的杀气来的。   张炭果然问:“什麽选择?”   那头戴竹箩的人道:“滚,或者,死。”   张炭试探着问:“我可不可以不选?”   那人的竹箩在摇动着。   张炭只好转头问白愁飞:“你呢?你选那样。”   “我不选,他选。”白愁飞盯住竹箩里的眼睛,跟对方的语气一模一样一. 滚,或者死   口 可 口   唐宝牛正想叫救命,却听别人先叫了出来,自己倒一时忘了,挪只“软绵绵” 的手已到了他的咽喉。   然後那只软绵绵的手突然僵住。   就像忽然被冻结了,成了一只水雕的手。   那只手既没有再伸前一寸,扣住唐宝牛的喉咙,也没收回,拢入自己的袖里。   那戴马连坡大革帽的人,眼睛本来透过草帽的缝隙, 蛇般盯住唐宝牛的咽 喉,现在已缩了回来,町在王小石的手上。   王小石的手搭在剑柄上。   他的剑柄是刀。   弯 、小小、巧功的刀。   不知从何时起,王小石已站到唐宝牛身边,唐宝牛浑然未觉。   他所站的地 ,他所持的姿势,使那戴马连坡大草帽的“二圣”相信,只要 他的手像毒 般叮上唐宝牛咽喉之际,这把刀,或这把剑,也会立时把自己的手砍 掉。   他玎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他硬生生顿住。   唐宝牛的大眼睛往左右一溜,缩着脖于、支着腰板、仰着身子,一分一分的 把自己的咽喉从对方的虎口中缩了同来,然後又重新站得挺挺的,用大手摸着发麻 的脖子道:“好险,好险,幸好我够镇定。”   王小石搭剑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那只僵着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很缓慢的、很小心的、很有防备的缩回去。   大革幅里 蛇一般的眼睛,已转到王小石的身上,奇怪的是这双眼睛很狠、 很毒,但却给人一种美艳的感觉。   王小石笑道:“对,幸亏你够镇定。”他说,“如果你不够锓定,我也着慌, 一慌,有时侯想拔刀,会拔错了剑;有时想拔剑,却拔错了刀。”   唐宝牛咋舌道:“那末说,如果你想砍他的手,会不会一着慌,便砍掉了我 的头?”   王小石道:“幸好我没砍下去。”   唐宝牛道:“幸好我的头缩得快。”   王小石忍笑道:“你知不知道世上什麽东西的头缩得特别快?”   “我的头。”唐宝牛爽快地答道:“不用问了,一定是我的头。”   那戴着大单帽的二圣突然道:“你们这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头?”   王小石和唐宝牛都一齐答:“想。”   二圣道:“要头的,就请动脚,自己滚下缕去"”他说话的语调很轻、很低、 很微。   王小石居然问:“不要头的呢?”   二圣道:“不要头的,就请动手。”他附加了一句,“待七圣主驾醢时,你 们可能没有了头,也保不住一对脚了。”   :   王小石不免觉得 些奇怪。通常部属在外,皆主人、领袖歌功颂德、出力办 事,在所多有,可是,如果是心怀叵测、别有图谋的属下,在外假借主人头领之各 行利己之事,在外对自己上级一味谀词,或把恶事往上司身上推,自己却占尽便宜、 做尽好人,这岂不是比密谋叛变还要可怕?   杀一个人,不过是杀一个人,用语言恶意中伤一个人,伤的不止是一个人, 至少有被伤者、 者与听者,如果听者有无数人,为祸就更大了。   王小石忽然感觉到“用人”的可怕;要比“信人”、“客人”还甚。   客人已然不易,要容纳异己,容忍与自己意见不一、甚至比自己优秀的人, 更是不易。   恬人更"。谁不愿有人可信?谁不想信人?信人不疑,疑人不信。但信人常常 没有依凭,也无基准,绝对信任一个人,很可能使自己无人可信、信错了人。   用人则更艰难。   要用有用的人,但有用的人往往不听 ;若用无用的人,无用的人的人常常用 不上。像六分半堂,用了些不能用之人,使得六分半堂在江湖上得罪的人越来越多、 造的孽越来越重;如迷天七圣,说不定问题就出在所用之人上,使他们一直不能与 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并驾齐驱、分庭抗礼。   金风细雨褛呢?   怎麽这干迷天七圣的重要人物,若把好事往自己身上堆,恶事往“七圣主” 身上推?   王小石因想起这些,於是生了一个警惕。   连他也不知道,这一个无意间的警惕,日後对对他有甚钜的影响,多大的作 用。   人生里许多重大的事情,都是在刹那间改变的,或在不经意的一刻、不着 的事件决定下来的。   人生里有许多体味,也是在无意间和不经意中,顿悟出来的。   口 口 口 口   唐宝牛却没有这些感触。   其实,一个人能少些感触、少些感觉,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少受些情绪的困 扰。所以唐宝牛反问:“为什縻你们迷天七圣人人都故作神 ,用那些锅呀盖呀罩 住脸孔,是你们没有脸见人不成?”   这句话说得够惹是生非。   二圣居然不气。   “你们还有一个选择。”他说。   唐宝牛乐亮了眼,“那最好,因为我既想保住头,又想留住脚,但又不想走。 ”   “你不走可以,”二圣说,“我们带走雷小姐,你们不插手干涉便是了。”   他补充道:“你打伤叁圣的事,我们也可暂不追究。”   唐宝牛沈吟道:“这…:二   二圣见他动意,忙问:“怎麽样?”   唐宝牛苦思道:“我……”   二圣劝道:“你且不管别人怎麽决定,你若不插手,站到一边去便是。”   唐宝牛迟疑地道:“我想说……”   二圣奇道:“你说呀。”   唐宝牛讪讪地道:一。真的可以说?”   二圣道:“尽避说|”   唐宝牛道:“我……我爱你:”   这句话一说,不但把二圣吓了一大跳,不禁退了一大步,连王小石也唬了一 声,甚至连被打得怒火冲霄的邓苍生也楞住了,还有雷纯、温柔、四剑婢一齐傻了。   然後唐宝牛笑得前.後合,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捧腹狂笑,士气不接下气 地道:“我   :哈……笑死……我   ……我,我……每次鄱在……绝不可能的……场合……绝不可能的,气…:. 氛里,绝不可能的……情形下说……说;…哈哈……这句话……都把人给吓坏…… 哈…:真好玩……真……笑死我了……”   王小石也忍俊不住。   他觉得唐宝牛和张炭,都是很好玩的人物,而且绝顶可爱。   可惜他看不到二圣现在的表情。   但是他可以想像。   二圣的鼻子一定是气歪了。
三六 梦里花落朱小腰
  二圣的鼻子有没有气歪,王小石不知道。   可是他的声音变了。   “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他的声调突然变 得很尖锐、薄得像刀锋划在细弦上。   然後他的语音才转为低沈,咳了一声,才说:“你们既然都不想活了…;老夫 就成全你们罢:”他特别强调“老夫”二字。   可是他偏偏撞上唐宝牛。   唐宝牛的个 ,一开起玩笑来,永远一发不能收,所以他顺水推舟加一句: “老夫人,您就请成全吧。”   这一句甫一出口,唐宝牛就死了十二次。   假如王小石不在他身边的话。   口 口   二圣的身子猝然弹了起来。   他双指急取唐宝牛的眼珠。   可是他却不要挖唐宝牛的眼珠,而是要以双指利入唐宝牛的眼球,直自脑後 刺穿出来。看那指甲绽出刀锋一般的锐光、听那锐利的指风,就可知二圣对唐宝年 之怒之毒之 之   口   为什麽他会那麽怨?   为什麽他竟那麽毒?   为什麽他要那麽愤?   什麽事使他这般恨?   王小石也觉得唐宝牛的玩笑有些过分,但也不值得这般忿恨。   他已无暇多想。   他长身拦在唐宝牛身前。   二圣叁次取唐宝牛一对眼珠,王小石叁次截住了他。   到了第四次,连王小石也有些截不住了。   二圣的攻势着实太凌厉了。   凌厉得竟只求杀敌,不顾自身。   唐 牛双眼闶始有了一点惧色,但他还是睁着一双大眼,好奇的看 不休。 这越发使二圣恨不得把他的一对招子活生生挖了出来才能甘心、方可 忿。   王小石又拦身挡了一次,“哧”的一声,肩膊上的衣衫竟给划了一道口子。   二圣第五次扑土来,口里低叱道:“滚开,不干你事:”   王小石叹了一声。   随叹息而出刀。   刀光像一首动人的诗。   刀像梦。   口   梦。   梦里花落,   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花落”就是这一刀的名称。   口 口   大草帽裂开,自帽沿裂出两半。   帽里,有一张幽灵若梦的脸容,一张艳美如花的容颜。   但一双眼神,却怨 得像一个喑算,   王小石只渐开了草 ,并没有伤及这张娇客。   王小石一招得手,却怔住了。   也明白了。   明白了这“二圣”为何对唐宝牛的话这般忿忿。   唐宝牛也呆住了,大叫一声,原来打了一个喷嚏。   那女子苍白着脸,尖匀如鹅蛋的秀颊抽搐着,她咬住下唇:小让自己发出声 来,就在火道时候,唐宝牛竟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哎呀,你这麽美,就不要用 帽子来罩着头啦,暴殄天物啊:”说着又打了一个仰天喷嚏。   唐宝牛这句话说的人人一呆,但随即大都心有同感。   那女子想哭,听到这句话,脸上竟浮现了一 “几乎要”破涕为笑的神情。   这种神活极难捕捉,但又极美。   少女最美的时候,往往就是这种如白驹道隙难以捉摸的神情。   大概是因为少女情怀总是诗,而诗一样的情怀,是最难用语言捕捉的,所以 诗是语言中最珍贵的血液,大概即是由此之故罢。   少女本正想哭,听到一句赞美,转成了轻嗔,但又不敢笑出来,这从怨毒转 成薄怒,薄怒转为轻哽,直把唐宝牛着傻了。   他一见到美丽女子,在心理上立即自作多情,在生理上马上打喷嚏。   忽闻雷纯道:“原来迷天七圣”中的二圣,就是“意中无人”朱小腰。   众人都吃了一惊。温柔尤甚。   她到中原来,其中有一个她极想一见的人,就是失小腰。   因为她听说朱小腰有“四很”;很美、很狠、很傲、腰很细。   现在温柔是看见她了。   她是很美。   出手也很狠。   样子也很傲。   可是整个人套在一件大袍子里,着不出她的腰身,也显不出她的身材。   所以道柔很为她屈,便道:“你就是朱小腰啊?干啥穿这样难看的袍子,快 换一件风裳褶裙,我要看着你的腰。”   那头上套着竹箩的人道:“好眼力,雷姑娘,那你又能看出老朽是谁?”   雷纯沈吟,   白愁飞也看不出来,因为迷天七圣来的四圣中,就只有这人还未曾出过手…   “我猜得出来,”忽听张炭举手道,“你就是“不老神仙”|.”   他就像小孩子第一次把风筝放上了天般的欢呼道:“你是.不老峒主颜鹤发, 对不对?一定对:你还是大圣哩:”   那戴竹篱的人全身一震,喃喃地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这次连白愁飞都觉得有些佩服起他来了。   颜鹤发徐徐除下了竹箩,白发白须白胡子,但两道眉毛却是又黑又浓,脸上 皮肤光致致的,就像个孩童:他清澈的双眼里还充满了疑问:“我又还没出手…… 你是如何得知的?!”   张炭取出两方古印在手上一扬,笑嘻嘻的道:“你袖里有两颗印,一刻“迷 天首圣”,另一刻“不老神仙颜鹤发”,你着不是颜鹤发,谁才是颜鹤发?”   颜鹤发情知怀中古印,一失神间又被张炭愉去,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 小偷,你 我杀了你。”   白愁飞上前一步,长吸一口气道:“很好。”右手五指,轻轻的在左手手背 上弹动起来。   王小石一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要发出“惊神指”了。   如果是白愁飞动手,只怕伤亡就免不了,所以他忙道:“你们是非请雷小姐 移驾不可?   “除此之外,”邓苍生指着唐宝牛嗄声道:“我还要杀了他:”   颜鹤发也向张炭怒道:“我也要杀了这小偷。”张炭却更正道:“我是人愉, 不是小偷。我岂止小偷而已”   他们鄱在二人手上 过亏,非杀张炭和唐宝牛不能 恨,连任鬼神也大有此 ,朱小腰倒不说话了。   王小石道:“好,你们要杀人、要抓人,全先得问过我。这事我揽上了。”   颜鹤发道:“那是你我死。”   “我们无怨无仇,何必一动手就见血,”王小石道:“不如我们找一个好一 点的办法,大家照样比武,可是不闹人命。”   颜鹤发道:“你要害怕,赶早夹着尾巴站到一边去。”   王小石道:“我是怕,怕我刀剑无眼,一不小心,把你们给杀了,那我会良 心不安,抱憾终生的。”   .、   四大圣主一齐勃然大怒,王小石却道:“不如这样罢,你们选一个方式,一 齐土来,我一人拜会四位一高招,万一 悻讨了便宜,只请四位放过一马、罢手算 了,如果栽了,死在四位名满江湖的高人手下,也没有可怨的。”   这四大圣主见王小石居然这样卖狂,想以一敌四,心中都不约而同,浮起两 个想法:一是这年轻人一出剑就斩开二圣主朱小腰的草帽,自有过人之能,只怕在 这叁合楼上,日疋最难 的一人;以一敌一,末必能胜,若以四人合敌,倒可一齐 毁了他,不过自己都是位高名重的人,四人联手对付一 尚名不见经传的人,日後 难免道人话柄,而今随着他自己张狂自召,正可趁此毁掉一名强敌曰   颜鹤发道:“小子,这是你自己我死,恕不得人。”   王小石道:“这只是我活腻了,没打算怒人。”   颜鹤发倒怕他反悔,忙道:“你要担不起,赶快把说话当放屁,咱们也就不 道究了。”   王小石笑道:“就算我说话是放……放那个气,你们也不是那个气,任由我 说放就放,不认帐死不认帐一.”   这一下,四人可全都恼怒了。邓苍生沈渴地道:“小子,你要怎麽 比法?”   王小石心知总算把四人都激得朝自己发作了,总比白愁飞一动手就见死活的 好,面对这四大高手,自己着实缔把握,但事情已揽上了,自是义无反顾,微微 一笑道:“随诸位的便吧。”   邓苍生为人一向老实,只知京城里来了一个少年高手,腰畔的武器,“非刀 非剑,既刀又剑”,十分辣手,知道王小石是以此为绝学,便道:“我们有四个人, 你就一偶人,你要高兴大可挥刀动剑,我们就以内掌奉陪。”   王小石道:“你们四位,一位精於“苍生刺”,十尺内锐风足可持心裂瞠;一 住长於口鬼神劈”,丈内可把人劈杀於掌下。”他向朱小腰及颜鹤发笑道,“至於 你们两位,一擅阴柔绵掌”,阴劲绵长、柔力及远,据说能百步外揉灭烛焰:另一 位是当年“鹰爪王雷峰後最有声望的鹰爪名家,自创“不老峒”的好手,隔空制穴。 易如反孥。我这默微末功夫,同四位讨教,原不值方家一笑,自取其庠,不过又想 拜领四位独门绝技,免矢良机……”   他这几句话说得在场四圣,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心头都一阵 然,一 土小石再接着话锋说道:“以四位精长的武艺:隔空发放,等闲事尔,同样可各荩 所长,各民所学,我们不如就在此地,各离七尺发掌出 ,隔空比试,一来可教我 长些见识。二来在下怕死,拳脚无限,隔得远些,纵然受些折伤,也可减轻图存, 颜偷生,也可保双 并无宿仇深怨,不必即要分 存亡生死。如果得四位慨允, 在下亦以一双空手,螳臂挡革,献丑领教。”   王小石这番话一说,可以说是非常的谦虚,也可以说是惊人的狂妄,四名圣 主脸上都显了颜色:这小子真是猪油蒙了心,竟敢徒手一敌四,单挑四人所擅绝学?   任鬼神怒笑道:“我 :不如你们一伙儿并肩子上,我一个人来收拾你们好 了。”   王小石摇头道:“不行。”   旺鬼神道:“为什麽?”   王小石道:“因为你应付不来。”   任鬼神怒道:“拔你的剑:”   王小石摇摇头。   任鬼神厉声道:“拔你的刀还是剑,你老子要教训你。”   王小石突然不再摇头。   他眼中绽发出锐气。   比剑还锋利的锐气。   任鬼神怔了一怔,仍强顽地道:“拔刀呀,望着我干:”   王小石一字一句地道:“你错了。”   任鬼神似被他锐气所慑,禁不住问了一句:“为什麽?”   王小石道:“第一,你不是我老子,第二,你不配让我拔刀。”   任鬼神退了半步,怪笑道:“我不配,我还操 ”   话说到这里,忽见王小石的手已搭在剑柄上。   任鬼神立印发动。   他准备先出手、看准对方攻势、准备、闪躲、招架、退後……可是这些意念 如电驰星飞,在脑中飞掠而过,眼前已然一亮。   他睑上倒罩看的竹笠顶端已断落。   是被削断的。   王小石已出了手。   而且也得了手。   他拔出了剑柄。   他的剑柄是刀。   他的刀削下了竹笠,又回到了剑柄中。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如果他那一刀要砍下任鬼神的脑袋,是轻而易举的事"   口 口 口   没有人敢再轻视这个年轻人。   没有人敢再不重视他的话。   正如跟许多事一样,任何人想要出头,就得要做出点成绩十拿出点买力来。 年轻人也一样。   王小石这一刀,只是一刀,但这一刀包含了多少岁月的苦练,多少名师指导 的机缘,还有他所具有的多少人所难得一见的天分。   人能在同一树荫下纳凉、同一块石头上坐。也是七百年的修业,一将功成万 骨枯,这一刀能成,谁又知道已耗尽多少心血?   王小石的这一刀,立即获得了重视。   颜鹤发乾咳一声,道:“我们能胜得了你又怎样?能杀了你又如何?”   “刚才我已说过,你们能拾得了在下,我不管这事,他也不插手这件事清:” 王小石指一指站在他身旁的白愁飞,“你们若赢不了,咱家算是印证所学,後会有 期。”   颜鹤发切齿地道:“好,假若我们四人都摆平不了你,也只有认败服输了。”   王小石微微一笑道:“颜圣主言重了。”   白愁飞知道王小石所长是刀剑,决非隔空发劲,而这四人各有来头,以一敌 四,只怕讨不了便宜,不禁有些为王小石耽心起来了,悄声道:“你行不行?不然, 此阵由我来接也一样,我的“叁指弹天”,正好合这把式。”   王小石这次跟“迷天七圣”中的四圣朝了相,发现并不是如想像里那样残忍 暴戾,不想妄下杀手,自己这番出场,便是不想白愁飞多造杀戮,忙道:“我这儿 远行,要买丢人现眼,还劳二哥把我抛出城外 狗,省得让大哥看了眼冤。”   白愁飞啐道:“不讨吉利:胡说:”心里仍是有些耽心。   这时迷天四圣已分四边站好,任鬼神自是恨得牙嘶嘶的,自在那儿把一双手 掌舞得霍霍有声,就像两面钢铲在发出破空锐响一般。朱小腰挽手用绳丝束起丁後 发,那姿势特别撩人扛,双手一起,腰袍顿紧,迷人的腰身使显出来了。颜鹤发却 捋起袖子,一张脸渐渐胀得紫红,也不知他血气旺盛,还是默运玄功。邓苍生见两 人嘀咕 没完没休,便不耐烦地道:“怎麽?送死的还不下场子领死?”   王小石飞身入场,就站在四人包围的中间,各隔七尺,四人所守的是乾、坤、 坎、离四面,王小石昂然居中,拱手笑道:“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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