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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风雪飞满天》


第 八 章
月魄寒剑 骊龙宝珠
鹬蚌相争 渔翁蒙利



  江南深秋,肃杀中搀有寒滟气氛,万里飞霜,千山落水,枫落吴江冷,千古传绝,尤其
是满山满谷枫红似火,每当夕阳余晖时,霞彩千重,红浪万顷,极为绚丽。
  这年九月十五夜,安庆“天长镖局”门内,忽走出一美如冠玉,丰神俊逸的少年。
  只见他跨落门首石阶后,仰面望了望中天辉朗清澈的皓月,面上立时浮出迷人的微笑,
自言自语道:“今晚饮酒是够多了,侯二叔已烂醉如泥,我不如踏月漫游,以慰客中寂寞。”
说着,摸出一方手巾,拭除额上沁出汗珠,身形一动,如行云流水般走去。
  这少年正是长孙骥,他随侯广迁居安庆乡间,遵母之命与燕玲成婚,三朝之后,即随侯
广至“天长镖局”惟恐磨耗壮志,忍痛而别. 
  今晚镖局同仁欢宴他们俩,虽然,杯盏谈欢,持螯赏菊,是人生最大乐趣,但长孙骥初
履江湖,不善酬酢,深以为苦,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均酩酊大醉,才离座辞出。
  一路而来,他闻得侯广盛道安庆迎江寺塔,月圆之夜,景胜佳绝,他见侯广沉醉如死,
只好独自前去。
  塔在东门外迎江寺内,浮屠九层,前临长江,登临其上,全城一览无遗,每当中秋之夜,
月白风清,江中塔影无数,随波摇动,相传万塔来朝,故有塔王之称. 
  景物向秋,西风萧瑟,长孙骥衣袂飘飞,来在江边,果见波光粼粼,浩荡无际,塔影千
百,形式各异,随波起伏变幻,蔚为奇观. 
  对岸渔火点点,中天皓月,夜残更深,长孙骥独自一人,伫立江岸久之,不由顿生寂寞,
惘怅之感。
  他转身正待离去,忽见两条人影,捷如电闪向迎江寺内跃去。
  虽然是一闪而隐,长孙骥目力本好,又在辉澈月色之下,看得极为清楚,这两人均是俗
家打扮,背后却插着明晃晃的兵刃,他暗暗忖道:“寺院本是僧侣栖息之处,深更半夜何来
江湖人物,可是越墙而入,这情形有点大背常情。”他若有所悟地微哼了声,心想这两人必
有所为,反正无事,不如随着他们身后,看看究竟。心念一动,振臂疾跃而去。
  这迎江寺因面江傍城而建,地处逼仄,较江南一般宽敞宏伟丛林,相形大为失色。
  这时,三更漏尽,迎江寺内除却大雄宝殿两盏长明灯火萤然外,其余各处僧舍俱是黑沉
沉地,一无火烛,显然僧?l均入黑甜乡中。
  月色皎洁异常,泻地成银,纤毫毕露,长孙骥飞云飘电腾上殿角勾簷上,先前两人先后
沾地,向塔前疾掠而去。
  长孙骥为防两人察觉,急泻而下,鹤行鹭伏,绕中树后紧蹑,到达挨近塔前一棵合抱古
树后隐住。
  只见那两人亦是在塔前停住,微声商量,踌躇不决. 长孙骥暗中窥察两人形像,左首一
人,虎臂熊腰,年在四十开外,浓眉大眼,神光 
  =□哄A右首一人,体形瘦长,五官甚小,年约五旬,眼光流荡滚转,不时四外觑望,
一望而知,此人机诈狡猾。
  因长孙骥地处顺风,故而两人说话虽轻如蚊蚋,仍清晰可闻,只听瘦小身材之人微声说
道:“邓兄,听死鬼说起,这迎江寺塔第一百四十九块卍字砖下,藏有一柄“月魄”古剑,
系万年寒铁真精所铸,切金断玉,吹毛可断,此为武林瑰宝,若能到手,大可在武林之内一
展身手,扬眉吐气。”说罢,戛戛阴笑,光锐阴森。
  那四十开外魁伟汉子,似乎听得不耐烦,浓眉一皱,冷笑道:“霍老儿,你一路之上絮
絮不休“月魄剑”之事你至少提起七、八次之多,听得邓某耳内做茧,何况惊醒了僧众,只
怕你我好梦成空。”
  瘦小老者目光转了一下,嗤地一笑,道:“迎江寺内,俱都是酒囊饭袋,庸俗之辈,经
不起我“三阴秀才”霍天奎“寒阴掌”打发,想不到驰誉天南的“大力金刚”邓旭,今晚这
等杯弓蛇影,胆小起来了。”
  邓旭浓眉双竖,怒道:“谁听你唠叨?邓某要先入塔觅剑去了。”
  说着,双肩微晃,做势欲窜。“三阴秀才”霍天奎闪电出手,在邓旭面前一掠,低喝道:
“且慢!”
  邓旭怔了一怔,将出势定住,瞪着双眼,诧道:“霍老,你这是怎么了?临时却又要变
卦,我若不取,你也别想拿走。”云遮月的嗓子,搀有炸音。
  长孙骥藏在树后,冷眼旁观,把他们两人神色,一举一动都瞧得十分清楚,心笑道:
“这两人虽是同来,仍各怀异图,纵令其中之一得了手去,势必以后引起争端,甚之轩然大
波,看来,江湖之内,实在是云谲波诡,俱都是些勾心斗角、口蜜腹剑之辈,难有几人侠肝
义胆,扶溺拯危之人。”
  只见“三阴秀才”霍天奎阴笑一声,道:“我们之间还没取得一项协议,剑只一柄,难
分为二,任谁得去,总有一方心里不舒服……”
  声犹未了……
  邓旭两目电光暴射,低喝道:“前日不是说好了?你若得剑,邓某只取剑柄龙口内一颗
“骊珠”反之,莫不如是,哼哼……你想把承诺又嚥了回去是不?”
  霍天奎两目神光流转,点点头道:“正是!正是!我“三阴秀才”
  已许了诺言,见者有分,怎好反悔?不过……”随着嘴角咧了咧,又道:“假若两人中
有一人起了异心,得剑之后,鸿飞冥冥,这又该如何呢?”
  邓旭似是气极,怒道:“你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就算准邓某先把“月魄剑”
得在手中么?”
  霍天奎乾笑一声,道:“不错!“三阴秀才”谁不知道是个小人?
  但你也好不了许多,五十步笑百步,还不是一丘之貉?”
  邓旭见他尽自唠叨,说些都是不着实际的话,浓眉一皱,急道:“距天明只有一个多更
次,你尽自絮聒,依然解决不了问题。”
  这时“三阴秀才”霍天奎小眼一瞪,两道冷芒如电突射!
  长孙骥暗中瞧见吓了一跳!心说:“怎么这“三阴秀才”内功如此精湛?显然是个武林
高手。”他初履江湖,见闻均浅,哪知霍天奎是武林之内,数一数二的魔头. 
  只见霍天奎冷冷说道:“你急甚么?今晚不成,明晚再来,只要锲而不舍,总可取到。”
  邓旭沉声道:“你要怎么办?请快说吧。”语音十分急躁,有点不耐烦。
  霍天奎身形电动,跨前一步,邓旭慌不迭地退后三尺,唯恐霍天奎用“寒阴掌”突袭出
手,两眼张得又大又圆,道:“怎么?你是不是想剑、珠独吞,只要你有此心意,邓某撤身
就走。”
  随见霍天奎阴阴一笑道:“岂敢?我尚要借重邓兄之处很多,纵然剑、珠得手,若无邓
兄助力,焉能取得五陵古墓中那部“玉虚秘笈”?
  何况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纵有此心,也不敢下手,何况你那“大力金刚手”也不见
得比我“寒阴掌”稍逊. ”
  长孙骥听得大吃一惊!霍天奎说的五陵,莫不是咸阳周陵?怪道这五陵中,正邪各派人
物风涌云集,不禁凝耳听下来,两手掣紧袍角,生恐带出风吹摺摺之声。
  邓旭只哼了声,噤口不语,随见霍天奎又道:“我“三阴秀才”霍天奎这次说话算数,
就怕邓兄起了异心?五陵之下墓隧,为太公姜望设计,按周天躔度、五行九宫,错纵迷离,
不是熟悉星宿躔度之学,外人无路而入,就是能进去,也出不来,束手待毙!“落星堡”
“铁笔生死判”匡超,将他堡中也设下五行九宫阵式,暗中参悟,风闻匡超自以为窥澈玄奥,
私入五陵墓隧,几乎送了性命,我素所稔知,邓兄精於星宿躔度之学,堪称天下第二……”
  邓旭接口冷冷道:“不错,除却“栖霞老人”外,就数我邓旭精擅此学. ”
  霍天奎也不管邓旭说些甚么?竟自接着说下去:“故而我惟恐邓兄取得剑、珠之后,撇
下我“三阴秀才”迳自深入五陵墓隧,那时我“三阴秀才”也只好望墓兴叹了,所以我想……
除非彼此在对方身上,施展独门手法,点上阴脉,那么才不怕各有异心了。”
  邓旭一听,胸头大震!脊背之上,陡升一股寒意……暗道:““三阴秀才”主意狠毒,
谁不知他那阴手制穴,独步武林,自己难及他一半,他这想法,已怀有杀我之意,自己若不
设词拒绝,只怕日后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心中虽焦急异常,但面色仍保持平静,淡淡
一笑道:“这主意倒好,邓某深为赞同,不过请问剑、珠得手后,就互相解开穴道,还是得
了“玉虚秘笈”后才能解开?”
  霍天奎口不择言道:“当然是得了“玉虚秘笈”后,这是一劳永逸之计。”
  只见邓旭说道:“那么“玉虚秘笈”如何处置呢?”
  霍天奎道:“这还有何话说?我们两人同时照笈修练,自创宗派,诛尽天下异已。”
  邓旭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十分容易,你我在点上阴穴后,功力顿减三成,据邓某所知,
那“落星堡”佈设正反九宫五行阵式,均是我那不成才的师弟设计,他尚不及我一半所知,
我那师弟随匡超进入墓隧,几乎亡身,太公姜望穷天人之学,设下躔度星宿,我邓某何能及
他万一?就是珠、剑到手“玉虚秘笈”能否获得,也在未定之数?一进墓隧,就备受罡风袭
体之苦,任是一等高人,也禁受不住,何况我等被点上阴穴后,功力骤减,霍老儿!你这种
想法,真令人寒心。”
  “三阴秀才”一听,不禁瞪着小眼,两手搔着头皮,神色不安……
  长孙骥看在眼内,不由好笑,心说:“这“月魄剑”究竟对五陵墓隧有何功用?难道非
此不可么?”
  这时穹苍了无浮云,月华似水,分外皎洁!忽然,在廊角端一间云房中,起了一声轻微
启门声,走出一僧人来,提着裤子,似是内急,走了两步,一眼瞥见立在塔下的霍天奎、邓
旭两人,不禁“噫”了一声?
  霍天奎一见僧人发觉,身形电射,飞掠向前,那僧人“噫”声犹未落音,只见霍天奎迅
如电光火石般挥掌,向那僧人喉结穴一戳,悄无声息地死去。
  在那僧人身形将倒地时“三阴秀才”飞手一捞,轻轻扶屍躺下,又见霍天奎身如淡烟般
掠向云房,将那门合上。
  长孙骥看得不禁胆颤神摇,心说:“这霍天奎不仅是身手若电,武功绝乘,而且心细如
发,面面周到,将来撞上,一定要小心应付。”
  只见霍天奎驰回原处,向邓旭笑道:“前事休提,为今之计,我们两人并肩入塔寻剑,
但不知那一百四十九块卍字砖,是从塔上算起呢?
  抑或由塔下算起。”
  邓旭仰面微望了天色一眼,道:“不论由何算起,反正我们尽一个更次时光,总能找
出?”
  说着,两人一溜轻烟般,进入塔底层门中。
  长孙骥一见两人入内,亦捷似狸奴,掠在塔侧掩藏。
  就在同时的一刹那,有一夜行人在相反方向,亦掩近塔身。
  长孙骥当然不曾发觉,那夜行人亦心注在“三阴秀才”霍天奎及“大力金刚”邓旭身上,
万没料到长孙骥会介入。
  长孙骥在塔侧思忖“三阴秀才”霍天奎所说的话……
  “月魄剑”埋在塔内一百四十九块卍字砖下,究其由塔底算起,或是从塔顶数起不得而
知?
  按说长孙骥不是贪心之辈,但一来为出自好奇心,再则“月魄剑”与五陵古墓中“玉虚
秘笈”有何关连?又与此行任务契合,不由为这一心念做祟,不舍离去。
  眼前“三阴秀才”等两人进入塔底,心说:“自己何不先在塔顶一探,这卍字砖或由塔
顶数起也未可知,能捷足先登岂不是妙?”当先心念已定,双足一顿,嗖地凌空拔起,右掌
迅如星火的望上一沾勾簷。
  好快的身法!竟似狂风卷落叶般漩起半空,端的绝妙灵巧,直似一具无翼蝙蝠,飞快绝
伦。几个巧快动作,贬眼,便隐入塔顶门内。
  这时,那夜行人亦蹑近塔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伫足凝神。
  塔内一片漆黑乌沉……
  “三阴秀才”霍天奎与“大力金刚”邓旭一踏进,饶是内功精湛,夜眼可察景物,也无
法辨清卍字砖胪列情形。
  忽地嚓地一声,一道熊熊火燄在邓旭手中亮起,可见两人均是凝神观察这卍字砖,最先
一块由何数起,更须推究其循序,一有差误,便足使谬以千里,火光并未见太亮,不能普及
每一角落,突然“三阴秀才”霍天奎眨眼笑道:“这满塔都是卍字砖,使我这穷酸不禁眼花
缭乱,大有进入黄河九曲阵中,触目都是烟云。”
  大凡每人都有此现象,眼力特好的人也不例外,相同景物胪列眼前,起初一眼并不为异,
俟一凝神分辨两三次后,立即生此幻觉,非但分辨孰彼孰此,而且又有晕眩的感觉。
  这时“大力金刚”邓旭火摺高举,四面一转,即微笑一声,道:“建塔工匠,大都因袭
旧法,照方抓药,但此塔砌砖与别处大为不同,暗合正九宫反五行,砌列次序错纵迷离,休
说是你,就是兄弟也有入得五里云雾中的感觉咧。”说罢,低声哈哈一笑。
  “三阴秀才”霍天奎听入耳中,分外的不舒服,眼内露出一股愤怒、狠毒的光芒。
  那“大力金刚”邓旭对他这种神色,恍若无睹,随即又道:“兄弟方才详细数点底层卍
字砖数,共是八十一块,由此可见这“月魄剑”不是在第二层内,就是在倒数第二层中,咱
们现在赶快上去吧!”
  “三阴秀才”霍天奎心中暗惊这“大力金刚”邓旭,外貌朴实粗豪,内则心细如发,真
是人不可貌相,平生自许狡诈机智,堪称海内独步,今晚相形之下,已稍见绌,看来,邓旭
此人,并不是十分简单,不由暗生怀忌之心,口中仍是爽朗笑道:“究竟邓兄才华绝世,大
智大慧,我这穷酸是万万望尘不及的。”说时,当先抢上塔阶。
  邓旭微微一笑,随着跨上,蓦然,一阵风卷入,邓旭手中火摺光辉倏灭……塔内又是一
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邓旭只道塔外西风涌进吹黑,只闻他笑道:“这样也好,俭省点松
油,怕须用时又没有了。”
  声落,人已在二层塔上。
  掩在门边的夜行人,这时一闪而入,全身贴睡在螺旋塔阶之上,他贴身的位置,只差三、
四级,就是二层塔上,两眼盯定霍天奎、邓旭二人动作。
  邓旭一踏入塔中,手中火摺又“嚓——”地燃着,他在第一层已对这卍字砖砌列循序,
瞭然於胸,微一张望,忽的窜步迈出,跃在一块卍字砖前。
  “三阴秀才”霍天奎对邓旭早生防范之心,全神留意在邓旭动作之上,他见邓旭往侧一
跃,不由冷哼一声,紧随邓旭身后飞起,捷诡无比,同时沾地。
  但见邓旭骈起二指,向那卍字砖嵌缝处戳去,突然霍天奎出掌如飞,往那卍字砖面按下。
  邓旭不由一怔!张目怒道:“你这穷酸,究竟是何居心?”
  霍天奎冷冷说道:“邓兄是否算准这就是一百四十九块卍字砖么?”
  邓旭怒声回道:“不错!”目光 =□哄A盯在霍天奎脸上。
  只见霍天奎阴阴笑道:“那么,这把剑定在砖底下了?”
  邓旭怒极大笑道:“秀才真料事如神?兄弟尚未确认就在此处,不过事尚未成,你就起
下贪心,看来,兄弟只好做壁上观了。”
  “三阴秀才”被邓旭说得面上赧红,讪讪地放手……淡笑道:“我倒是未起贪心,只恐
先被邓兄得手逸去,我这穷酸岂不是好梦成空?”
  邓旭哼了一声!扬身立起,面上泛起一种令人难以忍受鄙屑笑容,沉声说道:“你既疑
兄弟不可共济相处,兄弟在此也是多余,哼哼……
  如非兄弟相助,纵然你剑、珠得手,也难进得五陵墓隧。”
  霍天奎笑道:“邓兄既知兄弟非借重不可,足见我这穷酸并不是贪欲小人。”说时,手
指向卍字砖飞落而下,如戳腐朽,贯指而入,向上一掀。
  邓旭站立霍天奎身后,眼内突露杀机,左掌蓄凝真力,疾扬欲待压下……
  人影映在塔壁,霍天奎虽在起砖之际,眼中却留意邓旭人影一举一动,突见邓旭手影一
扬,即往外一闪,疾逾闪电,口中喝道:“邓兄,你待怎样……”
  声犹未了,又是一阵微风卷入,将邓旭手中火摺吹熄,只听邓旭笑道:“兄弟用手挡风,
仍然为风吹熄。”说着“嚓——”地一声,火摺复又燃起。
  这一阵风太以奇怪两人不禁转眼投在塔阶上,空荡荡毫无可疑之处?两人均心中有数,
如非外人侵入,哪有这么巧法?
  但霍天奎心中最忌惮的,而是眼前的“大力金刚”邓旭,眼珠一动,忙道:“邓兄,你
只管取剑,有我防护在后,若有这等虎口拔牙小辈,也难逃我这“寒阴掌”下。”
  邓旭也不理会他这假仁假义的虚伪做态,风快地出掌望砖上一贴一吸,那块卍字砖随掌
而起,砖下只是一片尘土,哪有“月魄剑”踪迹?
  两人不禁大为失望,只听邓旭一声轻喝:“我们快上,只怕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两
人施展快速无伦,盘旋疾登。
  要知“大力金刚”邓旭,确如“三阴秀才”霍天奎所料,外貌朴实粗豪,胸内机智无比,
城府之深,较“三阴秀才”毫无逊色。他在第一次风卷熄手中火摺,心内已微微起疑?方才
举掌欲击霍天奎时,再度又生旋风,心中已是踏实,认定暗中有人蹑入。
  他忖知那蹑随之人,一定是英才绝学,自己在推究卍字砖时,必在门外偷听凝算,业已
熟瞭於胸,在第二次风吹熄摺时,趁着黑暗中已腾身在三层塔上,这一惊觉,立即涌登塔顶。
  确如邓旭所料,夜行人贴在塔阶上,眼见“三阴秀才”戳指掀砖,手掌望上一扬,打起
一股劲风,将火摺逼熄,人跟着纵出,掠上三层塔上,两眼下觑,瞧着那块卍字砖,暗中默
算,已洞察玄微。
  此时一见邓旭吸起砖块,见砖下无物,微微一笑,身躯一侧疾如奔电般望那塔上旋去。
  且说长孙骥鹞翻鹰旋登上塔顶,只见冷月星寒,天风嘶啸,略一伫立,便踱入塔内。
  眼前一片漆黑,全凭夜眼摸索,他是毫无江湖经验之人,又不谙星宿躔度,五行九宫之
学,只感脑中一片混乱,无从着手。
  他踌躇良久,心头生出一个蠢主意,暗道:“我不如摸砖暗数,大不了将一百四十九块
卍字砖,上下十块尽数掀起,当不难找出。”心中一定,便一块一块默数下来。
  暗中怎及明处那样清楚,长孙骥数了几遍,得数俱不雷同,他不由心生急躁,又心想
“三阴秀才”两人在塔下得了手去,这一浮躁,更是不能准确数计,好不容易,最后几遍得
数八十一块,可是已耗却了半个更次。
  长孙骥随即旋下一层,正欲计数砖块时,忽闻衣袂振风摺摺声在下层腾起,倏地一惊,
即闪在塔外凸缘上,贴在塔壁凝眼内视。
  忽见一条黑影飘风闪电腾入塔内,手中火摺中一亮,刹那间,塔内一片通明,长孙骥看
出那人形像,不禁几乎惊叫出声。
  原来那人正是在渭河舟中,显露一手绝艺“掌刃切木”的李翔,只见他那毫无血色青惨
惨的面孔上,浮出一丝愉悦之色,两眼盯定一块卍字砖上,运指若风,倏地向下戳去。
  长孙骥暗感奇诧,心说:“他怎么也知道“月魄剑”在一百四十九块卍字砖下,那么
“三阴秀才”两人呢?……不要遭了他的毒手吧?”
  心正忖念之际,忽听李翔喉中发出一声低呼,一道夺目寒光腾起,只见砖下果然摆列一
柄斑驳苍古的宝剑,这寒光是龙形剑柄口中啣着一颗“骊珠”发出。
  李翔翻掌五指一伸,就要抓住剑身之际……蓦然!
  两声大喝,霍天奎、邓旭已腾身而上,各出一掌,激如狂飚,火光顿熄,只剩珠光青濛
濛地一片。
  这时,李翔万没想到二人这么快蹑追而上,此刻的他,一手执着火摺,一手抓剑,霍天
奎两人都是功力绝伦之辈,出掌若电,塔身逼仄,无路闪避,又舍不得弃剑,只得将右手火
摺一送,五指张开,一掌拍出,左掌疾望剑身探去。
  两股掌力一接“蓬——”的一声大震,塔身微微晃动,尘砂飞落如雨。
  邓旭全心欲得“月魄剑”虽在出掌时,全神凝在这柄剑上,眼见李翔右掌挥出,左掌仍
是望下落去,不由情急,掌力一撤,身形疾晃而前,右足猛望李翔左掌踹去。
  李翔也非易与之辈,左掌向外一移,右掌“举火烧天”急撞而出,邓旭立时斜跃三尺。
  这时“三阴秀才”趁机而上,右足闪电向那“月魄剑”剑身一挑,只见一溜寒光望塔外
飞出,人也跟着跃去。
  无巧不巧地,那柄剑在长孙骥面前飞过,长孙骥五指飞出一捞,抓在手中,人已疾泻而
下。
  “三阴秀才”霍天奎尚未飞出塔门时,李翔及邓旭猛喝一声,联臂出掌,攻向霍天奎,
饶是霍天奎功力绝世,人又在凌空,怎经得两人合攻?
  霍天奎只觉身后一股狂猛无俦的劲力撞来,内腑气涌血翻,人也不由自主的望前震飞了
出去,但他究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暗哼一声,身躯一沉,使出“千斤坠”身法,急如陨
星电泻而下。
  他百忙中仍是不舍那“月魄剑”坠泻之势,急眼下视,只见一条轻捷黑影拖着一抹珠光,
望那塔下蔓草丛中隐去。
  这时李翔与邓旭已先后抢出塔门,神龙掉尾,直扑而下,几乎是与霍天奎同时落在塔底,
六只眼睛像夜枭般,四外流转,却不曾察出长孙骥隐藏何处?
  天已四鼓,月已西斜,仍皎洁异常,碧空如洗,嵌着少数寒星,明灭闪烁,秋虫悲鸣,
霜露侵衣,西风啸掠,凋叶盘旋半空,令人有种肃杀的感觉. 
  霍天奎等三人凝立在月色之下,宛如三具幽灵,目内逼射冷电。
  突然“三阴秀才”暗哼了声,两手疾望左侧一丛蔓草劈了过去……
  他这掌力,略不带半点风声,但见那丛蔓草,根根寸裂,随风卷起半空,带着尘砂瀰漫
飞腾,丝毫不见有人潜伏在内。
  李翔此时冷笑一声道:“我道“三阴秀才”是何了不起人物?非但形同盗匪,而且目盲
如此,今日一见,胜於闻名甚多。”那语声极具冷峭。
  “三阴秀才”霍天奎本是个气量逼仄小人,怎经得起李翔如此冷嘲热讽?先前全神尽在
那“月魄剑”上,闻言不由发出一声怪笑,划破似水夜空,其声尖锐淒厉,在这西风月朗长
夜中,入耳惊心动魄;
  但等他定眼瞧清李翔的面相后,也不由毛骨陡悚……
  一张惨绿冰冷面庞,在他行走江湖数十年间,从未见过这种难看,而阴森怕人的脸孔。
  霍天奎暗暗惊诧,武林中高手就没有这种形像,一时猜他不出,遂大喝一声,道:“尊
驾是谁?怎敢如此辱骂老夫?”
  李翔大笑道:“你算得甚么?我辛辛苦苦,几乎将这“月魄剑”得手,不是被你们两人
宵小一扰,怎会让人渔翁得利去?”说至此,语气转厉沉声道:“这柄“月魄剑”我非得到
手中不可,哼哼……你们两人不给我找回,你们将永受啮骨痠心之苦。”
  “大力金刚”本就不满“三阴秀才”霍天奎这样机诈阴谲;如非霍天奎数度干扰费时,
怎会让这人乘虚而入,心正懊悔此行,尽量保持不涉入此项争端,但此刻一听李翔自己一并
辱骂在内,不禁浓眉高剔,冷笑道:“尊驾也真大言不惭,暗中偷听,狐鼠其行,邓旭虽是
浪得虚名之辈,也不值尊驾所行,如说是我等身受啮骨痠心之苦,谅尊驾还无此功力。”
  李翔大笑道:“看来世上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之人,你们如不信,何妨试运真气,通行
百脉,看看有无异徵?”
  邓旭不禁色变,微示了“三阴秀才”霍天奎一个眼色,两人俱暗吸丹田真气,通运内腑
百脉。刹那间,寂静如水,李翔负着双手,冰冷面孔上顿浮出一丝阴森笑容。
  方才三人肆无忌惮,高声喝叱,将这迎江寺僧侣纷纷从梦中惊醒过来,不过谁也没有这
份胆量探首出来,只在门缝内窃视,纷纷交头接耳。
  这时,距塔侧十丈左右,一棵古柏之下,忽腾起一条黑影,动作绝快,眨眼,如玄鹤般
冲在树顶针叶翳密中。
  此人正是渔翁得利的长孙骥,他一电泻落在塔下一丛蔓草,仗着身形灵捷,鹭伏鹤行绕
在塔后,贴地窜至古松下。
  他知剑柄“骊珠”光华烛天,不易遁身,是以他一泻落在蔓草中,即用手掌紧握着“骊
珠”遮蔽珠光,但觉触手奇寒,一股冷气直由掌心脉孔钻入,飞速遍体流转,只感四肢百骸
无不舒透已极,心知这颗“骊珠”必是异宝,怪不得“三阴秀才”霍天奎两老均想拥有。
  待他掠在古柏下时,乘着三人争论之际,细心观察剑柄龙口,见龙口内有两只圆齿,嵌
住龙珠,揣摩之下,他本聪颖绝伦之人,灵机一动,即用手指将两只圆齿,缓施潜力一推,
微闻“喀嚓——”声响,那颗“骊珠”登时落在掌心,他忙藏入贴肉袋内,单身掣剑,一鹤
冲天,拔在树颠。
  此刻“三阴秀才”霍天奎及“大力金刚”邓旭两人,暗中运行真气,直待流到“鸠尾穴”
时,才发觉有微麻感觉,阻力奇大,两人不由面面相觑,立现惊悸之容。
  李翔冷眼旁观,瞧见两人神色,不禁微微心笑,冷冷说道:“如何?我这阴手点穴手法,
比你“三阴秀才”高明多了,既伤人於无形,而且在七十二时辰后才发作,啮骨痠心,端的
厉害无比,虽仙丹妙药,也不能补偿你们耗除真元,此后如同废物 
  ,片纸附身,宛若千斤重压,直至死而后已。”说罢,显出一脸冷酷笑容。
  霍天奎、邓旭两人一听,不由胆寒肝裂,他们两人俱是驰誉武林,名侪一流高手之列,
不旦武功绝伦,而且机智过人,一生之中,未有败北,他们只有暗算别人,而别人简直不能
近身,遂养成他们自大自狂,倨傲不可一世,但今晚他们初蒙阴手伤人之害,不禁愧恨欲死。
  尤以“三阴秀才”为最,耳听得这形同幽灵之人,说得如此厉害,立忆起自己伤人时,
这痛苦是无法想像,然而他却暗暗心疑,自己功力超群,他施展阴手时,自己竟浑若无觉,
怎么样也难令自己相信此人有此功力,於是两眼凝视对方脸上,苦苦思索天下武林中,哪有
这么一个形像的人?
  “大力金刚”邓旭惊疑地望了李翔一眼,道:“在下苦思不解?尊驾既有此等卓绝身手,
何不追蹑那得剑之人,反对在下俩阴手暗算,这是何故?何况尊驾不敢自示姓名,实难使在
下俩心服。”
  李翔扬声大笑,声澈夜空,良久笑定,才道:“姓名本是无用之物,既然邓兄如此坚持,
区区在下李翔就是。”这李翔自动改了称呼,将邓旭称了邓兄。
  邓旭竟不知李翔是何许人?不禁瞪着双目,茫然无语……
  李翔目光四外张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这得剑之人,一定还未逃出寺中,要想擒他,
不过举手之劳。”
  长孙骥存身树梢,李翔语声随风入耳,只觉遍体毛发戟立,但他又不敢稍动,这样越发
自速其死。
  只听李翔又道:“两位都是明白人,今晚我等所为,无非是想入得五陵墓隧中,获取
“玉虚秘笈”不过,在下虽是同一宗旨,却想法各别……”
  突然“三阴秀才”一声低喝道:“尊驾如此大声,不怕有人闻见么?”
  李翔摇首微笑道:“这迎江寺俱是庸俗凡僧,纵然听见,也是无用。”
  说着,轻咳了声,又道:“李翔日前幸获一页图卷,只知“月魄剑”在这迎江寺内,连
来三日,无功而返,今晚遇见两位,不意得悉箇中秘密,趁着两位争论之际,卒而捷足先登,
假如两位不私心自用,分手取剑,在下实在无法着手,更不致於让局外者得了利去。”
  霍天奎、邓旭听说,宛如利剑锥心,懊痛异常;但听李翔说下去,道:“两位想获取
“玉虚秘笈”后,自创宗派,尽诛天下异己,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忽扬起一阵阴笑,又道:
“这不怪在下之事,无庸关怀,在下只求能得秘笈玉匣的三粒“九转金丹” 
  。因发妻胞弟四十年前,走火入魔,日受阴火焚身之苦,那“月魄剑”龙口内之“骊珠”
具有拔除阴毒,增长功力通行百窍之功,这珠灵效之处,两位都已熟瞭,不待赘言,在下得
了“骊珠”后,用来替发妻胞弟拔除阴毒,减除痛苦,然而恢复功力,自非三粒“九转金丹”
不可。”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吟了片刻。
  突然叹一声道:“按说在下早年亦非是谲诈阴刻之人,但为势所逼,不得不尔,两位在
塔顶夺剑之时,在下飞快出手,暗中点了两位“鸠尾穴”一指,为何如此?两位不难猜透,
太公姜望以玄门真谛,万象之机,按星宿列阵,将五陵墓隧布置得有如天罗地网,凡人一入,
莫不身受其害,以一人之心智功力,无法得逞,是故非要借重两位,各得其利,有何不可?”
  “三阴秀才”霍天奎怒道:“既然如此,商量就可以解决了,何必阴手制人,如我霍某
同入五陵墓隧中,存下必死之心,你也不得好死。”
  李翔大笑道:“我这手法,极有分寸,两位不过每日受那片刻啮骨痠心之苦,功力还是
如常,如在下出手稍重,那又当别论了,若非如此,焉能迫使你这“三阴秀才”就范,方才
你对邓兄此种态度实在使在下寒心,交友若此,有不如无……现在我们分头捕索得剑之人。”
  说着,身形电射,扑向塔后而去。
  “三阴秀才”不禁目含怒毒,望了李翔逝去的身形一眼。
  邓旭见状,起了一声轻笑,笑声中,身形疾闪,朝东南方扑去。
  “三阴秀才”不禁挫牙吱吱作响,面色狰狞异常,顿了顿脚,亦朝西北方向飞扑。
  长孙骥存身树梢,在李翔说话之时,四下游目,忽瞥见殿角飞簷距树最近,只不过两三
丈距离,那承尘之下,最好藏身,心中一动,两足一踹树枝,穿空斜飞,两手扳住楹梁,捷
如狸奴,蜷在那黑甸甸承尘之下。
  这时冷月斜傍天边,为稀薄云层所蔽,大地一片灰茫茫地,西风劲疾,只见三人身影纵
跃如飞,宛如淡烟来回寻觅。
  他们为何不去殿堂僧舍中搜索,非在塔前蔓草丛树后寻觅,因为他们三人几乎是与长孙
骥同时落地,不过一分之差而已,塔前旷地广阔,若长孙骥潜入殿堂僧舍,在那皎洁月色之
下,将无法遁形,何况三人都是眼力特异之辈,是以李翔认定长孙骥必在旷场以内隐藏。
  他哪料到长孙骥也是心智超轶之人,一路窜至古柏之下,专朝阴影而又三人眼力不及之
处,迂回绕行。
  长孙骥暗中瞧见三人东西飞走,不住地搜索,尤以李翔发现可疑痕迹,必伫立片刻,只
见他遵循自己所逸走方向而来,不禁大为惊骇,果然见他伫立在古柏之下,用手招霍天奎、
邓旭两人。
  霍天奎、邓旭两人电疾扑至,只听李翔沉声说道:“在这里了,两位请看树下有两只浅
浅足迹,必是那人借力拔上树巅。”
  长孙骥只感一阵怦怦心跳,眼前发黑,他知这李翔观察入微,若被他拔出树梢,必然猜
出自己藏身之处,不禁手心沁汗,浑身紧张扭曲。
  就在此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忽闻一声异啸起自天边,清亮微耳,随风摇曳长空。
  李翔三人不由一怔,双目望着啸音传来方向。
  啸声来得奇快绝伦,倏忽之间,只见一条极长身影扑至塔前,鬼魅飘风般入得塔内,不
到片刻,那啸声起自塔后二层之内,凄厉刺耳。
  忽见那极长身影现身塔外。电游风飘地泻在李翔三人身前不到两丈之处。
  只见来人长发披肩,长相狞恶无比,两目内陷,吐出蓝光闪闪,身高九尺,立在苍茫夜
色中,直似一具夜游神。
  长发披肩怪人目视“三阴秀才”怪笑,伸出巨灵手掌,喝道:“拿来!”
  “三阴秀才”已认出那怪人是武夷二怪之一“银发无常”范异,心内微惊,冷笑道:
“你这怪物好没来由?穷酸似欠你甚么,气势汹汹则甚?”
  范异喝道:“你这穷酸,居心端的毒辣,你害死我盟弟不说,在他的口中套出“月魄剑”
下落,跑来此处掘剑,识相点,赶紧献出“月魄剑”既往概不追究?”
  霍天奎哼了声道:“你那盟弟,功力绝乘,岂是我这穷酸能害死的?
  范异,你别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居心阴毒,乘间加害盟弟,如非是此,你那盟弟岂肯将
蓄藏已久秘密,全盘吐出,嘱霍某来此取剑。”
  范异一听,长鬚根根竖起,直似一具大刺蝟,乘着霍天奎说话时,双掌疾吐,他那巨灵
般手掌,带出两股急啸劲风,疾厉异常,向霍天奎两胁抓去。
  邓旭在旁瞥见,疾翻两掌,向范异打出掌力撞去,只听“嘭嘭——”
  两声,两人均都撤出半步,胸头却微觉气血透翻。
  “银发无常”范异斜视着邓旭,一笑,道:“你这“大力金刚手”徒拥虚名,今晚一见,
也不过如是” 
  .那“三阴秀才”心恨“银发无常”范异暗施毒手,以牙还牙,也趁着范异说话不注意
时,两手鬼魅扬起,分攻“鸠庭”“五枢”“章门”三处阴穴。
  哪知“银发无常”范异已暗中留意!
  “三阴秀才”手臂倏动时,双掌一旋,逼出刚猛无俦一片劲风,呼啸怒吼,近身之处,
砂飞石走。
  “三阴秀才”两臂急撤,一鹤冲霄而起,扳起两丈高下,陡然一翻身,双掌“乌云蔽月”
推下一片寒阴劲风,临头罩下。
  这“三阴秀才”“寒阴掌”虽以柔劲为主,但绵绵不断,潜力甚强,若是中招,血凝骨
冻,不消半个时辰,便自僵硬气绝身死,端的狠毒无比。
  “银发无常”范异双掌旋空,立即一个翻腰倒窜,快速无比的推出双掌,迎着那“三阴
秀才”临空的身形撞去。
  要知高手过招,稍沾即退,无不趁着毫发空隙,立即猛施杀手,这其间拿捏分寸极难,
稍纵即逝,非手、眼、步,巧快配合,缺一不可,尚须有极深临敌经验。
  这两人一交上手,双方掌势宛如奔雷疾电,直打得砂石瀰漫,草叶溅飞. 
  李翔一旁皱眉不已,此刻天交黎明不远,月已西沉,寒星渐落,较前更是昏暗,李翔见
两人功力相当,再打一时半刻,也难分轩轾,自己若不出手,必成僵局,於是身形疾溜溜一
转,倏忽之间,已来在“银发无常”范异身后,如影随形,跟着范异纵跃之势而动,宛若附
骨之蛆,五指骈戟,电疾往那范异项头之间劈下,这一劈上,范异身首立时即将分家。
  武林高手,与人动手过招,无时不刻防避有人暗袭“银发无常”范异也不例外,何况他
也是极负盛誉的绿林怪傑。
  范异正展出一招“推山填海”蓦觉微风飒然,肩后一凉,心感有异,急将头一侧,晃身
挫腰,斜闪出去六、七尺。
  哪知范异双眼凝视在李翔面上时,只见李翔手执着自己肩后一束长发,死人面孔上,泛
出极阴森的笑容;这李翔掌刃切木绝学何等锐利?所幸范异警觉闪避得快,免除身首异处之
厄,但肩后一束三尺长发,如中利刃般齐肩割下。范异一见,勃然变色,发鬚怒张,不禁大
喝道:“瞧你也不是无名之辈,何不遵江湖规矩,暗算偷袭。”
  李翔冷笑道:“在下身不在江湖之列,所以不遵江湖交手规矩,如尊驾不服,那么我们
下场试试。”
  “银发无常”只是嘿嘿冷笑,心知面前三人均非易与之辈,若联臂合攻,自己必讨不了
好去,只觉胸头一股热血上涌,喉间微微发甜,几欲喷出鲜血,强行运气压下,目含愤毒而
道:“你们若想在五陵墓隧得了手去,除非我范异挫骨化灰。”一声怒啸发出,高亢云霄,
只见他双肩一振,风驰电掣地已落在七、八丈外,眨眼,即没入苍茫之中。
  李翔也不理会这些,嗖地纵上树上,微一眺望,才电泻而下,冷笑道:“人已跑了,如
非是范异一搅。哪容他溜走?看来我们尚要耗费一些心力,追蹑得剑那人,天距透曙不远,
咱们先离开这迎江寺再做计议吧。”说着,腾身一纵,即跃上殿脊。
  “三阴秀才”“大力金刚”两人亦随着跃去。
  这时,东方起了一线青白,霜寒侵衣,长孙骥存身在寺塔之上,晨风振衣,两眼觑望在
衣带长江,帆墙连云,江鹜四飞,心头只默默沉思着……
  寺钟骤响,寒雁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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