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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影碧落》


第二十一章 峨嵋血灾



  凌岳和王涌仗着跨下座骑均有千里脚程,不数日已入四川境内,沿着川东平原急急向峨
嵋山飞赶。 
  这天二人来至仁寿城内,因再有一天脚程即可达峨嵋山下,二人就寻一客栈准备好好休
息一歹,次日好赶山路。 
  二人向店小二要来了些酒莱,正要举杯对酌,忽听店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声,闯进一个人
来。 
  来人是一个高大魁伟的中年汉子,那人面如金纸,眼如火球,遍体血污,身体摇摇晃晃
的,一望就知是身受重伤。 
  大汉闯进店后,张口大叫一声:“水。” 
  一面用目四处搜寻。 
  店小二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巳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礅上前,故大汉的叫唤竟无
一人应答。 
  大汉的体内如焚,焦渴难忍,又大叫一声:“水。” 
  店小二见状又恐那汉子发急了要出事,只好怯生生的一指店旁的大茶缸说:“水在那里,
你自己喝吧。” 
  那大汉一步抢到茶缸旁,拿起木瓢就要把水往嘴里倒,谁知忽然有人叫声:“喝不得
呀!” 
  那大汉忽的撒手丢瓢跌翻在地。 
  接着由店堂左边走过一个人来,正是凌岳。 
  凌岳走到大汉身边,将那人略一察看,立刻叫过店小二吩咐道:“伙计,将此人送到我
的房里去。” 
  店小二期期哎哎地道:“客官是要把这位爷留在小店,万一出了事……” 
  凌岳剑眉一竖,打断店小二的话,说道:“我叫你把他送进去.唠叨什么,有事我负全
责,绝对连累不了你们。” 
  那店小二一见凌岳发了怒,也就不敢再说话了,只好叫过同伴,将那大汉抬进凌岳的房
里。 
  凌岳待店小二退出去后,忙将那人遍体抚摸一下,然后骈指隔空疾点,再将身边的玉清
续命丸取出一粒,让那人服下。 
  不多一会,大汉伤势若失,翻身起床向凌岳拜倒在地。 
  凌岳忙将大汉扶起,同时替王涌引见,当即由大汉的口中知道了一个血淋淋的悲惨事件。
  原来那大汉乃岷江九怪手下鼓山六盘寨总舵主,“铁胆尉迟”常晋。 
  彭山六盘寨是岷江九怪在天南抗清事败后所立的基业,实力极为雄厚。 
  天南四皓与云岭六鸟等扶保益阳王裔,在十二天堑连环坞重建王基时,“岷江九怪”闯
风前往投奔,即将六盘寨大事付予常晋。 
  不料三日前六盘寨的群雄,正为常晋的四旬寿辰举行宴庆时,忽然有大批清廷卫士攻入
彭山。 
  来人为首的是“万毒血魔”褚三黑的大徒弟“三毒居士”龚文胜与“七绝魔君”关鹤汀
手下的“黎山二丑”,另外还有一个容貌秀美,阴狠毒辣的书生。 
  一来因为事出突然,二来群雄都已半醉,所以一上来就被龚文胜和“黎山二丑”的“血
魂毒沙”与“落魂毒粉”所逞,纷纷受伤倒地。 
  那书生更是下手残忍,他一现身就用那歹毒无比的“天星透骨针”,向彭山的群雄们袭
击。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六盘寨已经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常晋一看这情形,知道徒死无益,唯一的办法还是先行脱身再图报复。 
  于是一面大声喝令群雄撤退,一面拼力以一根豹尾鞭缠住“黎山二丑”。 
  无如为时已晚,在清宫卫士的围攻下,竟无一人走脱。 
  “铁胆尉迟”常晋一看,晓得自己如再不走,连个向天南四皓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于是一咬牙,拼着挨了“黎山二丑”一掌闯出重围,由一条断崖逃出了彭山六盘寨。 
  常晋逃出六盘寨后,立刻发现“黎山二丑”那一掌蕴有巨毒,故急忙就近向峨嵋奔逃,
意图请金姥姥解救,万一不幸丧命也好有人向天南四皓传信。 
  无奈逃到仁寿县,毒性发作,口渴难忍,瞎碰乱闯的走进了凌岳投宿的客店,被凌岳发
现,否则必遭惨死。 
  凌岳听完常晋之言,不禁剑眉微挑,眼露杀机,问道:“敢问常兄,六盘寨在四川境内
可有其他分舵。” 
  “铁胆尉迟”常晋说道:“尚有一十八处分舵,不过六盘寨总舵既然已被挑了,其他分
舵自然也是绝难幸免的,二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常某还有何面目见,岷江九老,与天南四
皓。” 
  言下大有痛不欲生之慨。 
  凌岳忙好言劝慰常晋,道:“这也不能全怪常兄,好在大举在即,一旦义师北定,这些
鹰犬终将难逃一死,常兄不必再为此事自责。” 
  常晋正要答话—— 
  王涌忽然接口道:“大哥,刚才常兄说过六盘寨总舵尚有一十八处分舵,虏狗如欲一一
破去恐非数日之内就能全部得手的,我们何不趁狗贼们未离川前,将他们等找着,杀他个片
甲不归。” 
  凌岳闻言,心里一动道:“这倒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过我们还是要先到峨嵋去再……”
  凌岳话未完,脸色忽然一变,喝道:“常兄、贤弟小心。” 
  一掌向窗外劈去。 
  只听一声爆响,一扇窗子顿时被震得粉碎。 
  接着窗外传来一声惨哼。 
  凌岳正欲飞身抢出,忽听屋外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喝道:“大胆叛逆还不出来领死。” 
  凌岳转头向常晋、王涌道:“鹰犬们已经找来了,倒省掉我们不少事。” 
  说罢,一抖手一张凳子向窗外飞去。 
  那凳子才一出窗口,只听“啪”的一声,竟打来一排枣核钉。 
  凌岳见情,忙向常晋、王涌二人道:“二位暂勿外闯,狗贼们竟有火铳。 
  一面由床上拿起一床被单,用水打湿。 
  这时窗外又射来一排枣核钉,接着有人喝道:“叛逆,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就让你们
尝尝火铳的滋味。” 
  凌岳避开了枣核钉,对王涌、常晋二人道:“我一出窗口,你们就跟出来。” 
  王涌、常晋点头唯唯。 
  凌岳大喝一声:“凌大爷来也!” 
  手中缠着被单,一抡散成一片银网护住前身,由窗口闯了出去。 
  火铳手们一见凌岳现身,当即齐声吆喝,打出一排枣核钉,满以为这一下定将凌岳生生
轰毙。 
  谁知凌岳手中这条用水打湿的被单,经真力一注,如同一面铁盾,竟将那排刺核钉震得
纷纷向四周激射,站得近的火铳手当场受伤不少。 
  说时迟那时快,凌岳不等火铳手再装药放第二排枣核钉,人影疾闪已到面前,大喝一声
道:“鼠辈敢尔。” 
  手中被单一抡,竟向那些火铳手卷去。 
  但听惨叫之声震耳,那些火铳手沾着一点被单,轻的是筋骨断折,重的是当场废命,当
时哭喊连天四处窜逃。 
  紧跟在凌岳身后的王涌与常晋也飞窜出来.二人一个挥动雁翎刀,一个抡起豹尾鞭,如
风卷残雪般向那些火铳手攻击。 
  凌岳一见火铳手散逃,当即摔手丢脱被单,正欲招呼王涌、常晋二人突围而去,忽听一
声怪吼:“小贼哪里走。” 
  迎面扑来一人。 
  那人生得獐头鼠目,面如黄土,年在三旬左右,一望就知是一个奸恶之徒。 
  那人一挥手中丧门剑,向凌岳心窝直刺。 
  凌岳冷笑一声,侧身让过剑锋,飘身踏洪门走中宫逼进身去,正欲要扬掌劈出,忽觉脑
后袭来—阵劲风。 
  凌岳的身形微微一晃,将袭来的蝎尾鞭轻轻的让过,转目一看身后又多了一个矮矮而丑
恶的怪人。 
  凌岳正要向来人喝问—— 
  常晋却大声先喝道:“凌小侠这两个就是‘三毒居士’龚文胜和‘黎山二丑’丁立。”
  立罢,却向丑矮子扑了过去。 
  同时王涌也与另一个独眼矮子打在一起。 
  凌岳闻言,伸手撤出七宝荡魔杵,向着瘦长的“三毒居士”龚文胜怒喝道:“万恶贼徒,
今天凌大爷要你替六盘寨的英魂,清偿血债!” 
  手中七宝荡魔杵一招“海底捞针”分心直捣。 
  龚文胜不敢以手中丧门剑硬接,一闪身向后飞退丈余,冷笑一声道:“小狗速将兵刃放
下速手就缚,否则到时求死不得,莫怪龚大爷阴损。” 
  凌岳一听,知道这个“三毒居士”龚文胜自恃是褚三黑的徒弟,精通各种毒技,当即朗
声狂笑道:“无知匹夫,你以为褚三黑那一点黔驴之技就可以唬人啦,你不妨把‘射影魔
沙’,‘瘟瘘毒气’尽量施来,凌大爷管保你死得心服口服。” 
  龚文胜闻言怒叱道:“小狗找死!” 
  一抬手一片黑黝黝的麝雾向凌岳当头罩末。 
  “万毒血魔”褚三黑这种“射影魔沙”可算是集百毒之大成当年“天池八怪”与“宇内
双魔”助尚可喜攻入广州时,“金罗汉”耿明就险些丧在此物之下。 
  所以,凌岳虽自恃百毒不侵但亦不敢大意,一面暗运玄阳真气,护住周身要穴,一面单
掌轻挥,形成一道气网,将烟雾似的“射影魔沙”紧紧圈住,不让其震散。 
  凌岳神色轻松的向龚文胜缓步逼近,一面却鄙夷的笑骂道:“还有多少绝招,赶快都施
出来吧。” 
  龚文胜一见凌岳竟能以玄阳真气隔空摄物,不禁吓得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
步。 
  凌岳一面向龚文胜逼来,一面用目留意王涌和常晋应敌情形。 
  常晋敌住“黎山二丑”的老大丁立,还能战个平手。 
  王涌对付那被“踏雪无痕”邱麟的龙凤子母梭打瞎一只眼睛的丁贵,情形却大大不利,
不到二十招已被丁贵的蝎尾鞭逼得手忙脚乱,险象横生。 
  凌岳一看暗叫不好,忙怒叱一声,掌心一收一吐,一股真力带着那团“射影魔沙”直向
丁贵射去,自己却一摆七宝荡魔杵二度向龚文胜扑来。 
  二丑丁贵见王涌不支,不禁心中大喜,正欲连施毒招,将王涌毙于鞭下,忽感一股真力
当头袭来。 
  丁贵在百忙之中不辨来物,猛一挥手中蝎尾鞭,向来物卷去。 
  不料,真力经蝎尾鞭一触,顿时四散爆射,只听:“哎哟!”一声惨号,丁贵那只残留
的眼睛,竟生生叫自己门中的“射影魔沙”打瞎。 
  王涌一见情形焉肯放过,手中雁翎刀一挺,“噗嗤!”一声,扎入了丁贵腹部,接着往
下猛一划。 
  只听惨叫之声再起,血花飞溅,丁立急怒攻心大喝了一声:“狗辈敢伤吾弟,我不将你
等挫骨扬挥,誓不为人。” 
  一招“云横海涛”逼退常晋,飞身向王涌扑去。 
  丁立人还未到,一扬手一片黄雾已先向王涌迎头罩下。 
  王涌杀了丁贵心中正在得意之时,竟未注意袭来之物,忽听凌岳朗声喝道:“贤弟速退,
这是‘落魂粉’沾不得。” 
  王涌忙尽力向后跃退,但已晚了一步。 
  王涌只觉有一股奇腥的气味直透脑门,顿时晕晕欲坠;可是,他仍在失去知觉之前,打
出一掌子母镖。 
  丁立见王涌已经中了“落魂粉”,正欲挥动蝎尾鞭上前为乃弟报仇时,忽然见有暗器迎
面袭来。 
  丁立忙挥鞭隔挡,不料只听得:“啪”的一声激响。 
  一片针雨向丁立激射,饶其身形再快,左腿上已中了数针。 
  丁立一咬牙,不顾自己的伤势,竟一提气闭住穴道,不让金针随血窜流入血管,并向摇
摇欲倒的王涌扑来。 
  丁立正扬鞭欲击下—— 
  忽听身后一声叱喝:“矮鬼休伤吾友。” 
  一股劲风破空袭至。 
  丁立天性虽凶残,这时也只好先回鞭自救,反身挥鞭格开常晋的豹尾鞭,与常晋再度展
开激战。 
  这边凌岳以玄阳真气助王涌除去丁贵以后,荡魔杵一摆,一片杵影将“三毒居士”龚文
胜紧紧圈住。 
  凌岳正欲以武林绝艺“降魔四式”制胜,忽发现王涌危急,一招“彩云出岫”将龚文胜
的丧门剑击成两段。 
  凌岳纵到王涌的身旁,一伸手将王涌扶住,一面骈指疾点王涌的胸剪穴,止住毒性在体
内散发。 
  回头见常晋和丁立战得难解难分,不禁怒叱一声,七宝荡魔杵一摆,一招“毒龙归海”
向丁立直捣。 
  丁立见七宝荡魔杵袭来,急侧身挥动蝎尾鞭向荡魔杵击去。 
  凌岳这一杵巳将玄阳真力运足,冷笑一声喝道:“去吧!” 
  荡魔杵一抖,一股摧金毁石的劲道,透过杵尖直向丁立蝎尾鞭逼来。 
  丁立当即觉得丹田处如中千斤铁锤,惨哼一声,向后飞抛丈余,口中喷着热血,跌倒在
地。 
  凌岳震伤了丁立以后,忙回头向常晋招呼一声,说道:“王涌已中了毒粉,咱们还是救
人要紧,走吧。” 
  转身便向马棚扑去。 
  常晋忙紧紧的跟随。 
  凌岳来到马棚外,卷舌一声胡哨,只听一阵马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挣脱缰绳奔到近
前。 
  凌岳和常晋二人飞身跃上了马背,蹄声“得得”急响,带着王涌冲出仁寿城,直向峨嵋
山而去。 
  “三毒居士”龚文胜的丧门剑已毁,哪里还敢再追,只好眼睁睁的望着凌岳、常晋二人
绝尘而逝。 
  凌岳、常晋二人闯出仁寿城后,凌岳忙以五清续命丸将王涌救醒。继续又向前赶了半日,
来到峨嵋山下。 
  “铁胆尉迟”常晋当即向凌岳告辞道:“多谢小侠相救,此德莫齿不忘,惟常某身受岷
江九老重托,急于去滇边向九老报讯,请即由此暂别,异日自当图报。” 
  凌岳朗笑答道:“常兄何出此言,凌岳岂是图报之人,烦常兄带个口信给天南四皓,即
言凌岳兄弟只要中原之事略作安排,即来滇边共谋大举。” 
  说罢与常晋挥手作别。 
  常晋去后,凌岳和王涌纵马向山内赶来。 
  峨嵋山路崎岖本难能纵马驰聘。 
  但是,凌岳和王涌二人跨下所骑,乃“烟波钓叟”卫海客当年得自关东宝马庄,马王陈
伯乐所赠的千里龙驹,登山涉水如履平地。 
  凌岳、王涌二人均未来过峨嵋,故入山后一时竟无法找到凝碧崖。 
  二人入山不久,天色入暮,光线渐暗。 
  凌岳仰首四顾对王涌道:“天色已晚,山路难行,我们且到前方那古刹暂息,明晨再寻
探凝碧崖路径。” 
  王涌听凌岳这么一说,举目一看,果然不远处有一庙宇,当即便与凌岳催马向彼处赶去。
  片刻之后—— 
  凌岳和王涌来到古刹门前,凌岳抬头一看,只见庙门上巧书“上清寺”三个大字,但那
庙门似已年久失修,金色班落破损不堪。 
  凌岳见状不禁愕然道:“峨嵋上清寺乃高僧广慧大师卓锡之处,何以会有这等落寂现象
呢!” 
  当即与王涌将马系在庙门外的古松上,向庙内走去。 
  凌岳进庙以后,只见满目凄凉,佛像东倒西歪,蛛丝弥墙积尘盈寸,一股老臭之味,使
人五脏翻搅。 
  凌岳仔细观察,面色骤变,急急向内院扑去。 
  凌岳一进内院,立刻发现一个惊心动魄的惨象。 
  原来院中尸体遍地,惨不忍睹。 
  最使人骇异的是,在殿墙上,用血写有几个大字: 
  “贼秃广慧,领罪之处。” 
  字旁并留有一个血色的人影。 
  凌岳一见那标记,顿时一跺脚,怒声道:“原来这个老怪出世了,怪不得广慧大师会遭
其暗算。” 
  当即拜倒在地,口中朗声祷告道:“老禅师神灵有知,凌岳走遍天涯海角,亦要寻那万
恶的‘血影子’陈舍我为禅师复仇。” 
  王涌在旁被凌岳这突来的举动,弄得英明其妙,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难道和这
死和尚认识?” 
  凌岳伤感地道:“岂止认识,简直还有极深的渊源呢!” 
  王涌道:“这些尸体都是些什么人?” 
  凌岳听了不禁暗骂一声“蠢才”,上清寺除了和尚,还有什么人,但仍和气的答道:
“当然都是本寺的高僧。” 
  王涌道:“和尚是出家人与世无争,怎会遭人杀害。” 
  凌岳长叹一声,道:“贤弟,人世间的事,并不是像你我所想的那么单纯,常百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点的徽因细故往往招来杀身大祸。 
  本寺方丈广慧大师,就是因为三十年前,一念慈悲,为了拯救武林一派的劫运,开罪了
一个残忍无比的绝世魔头,终于招来惨祸。” 
  王涌疑惑地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三十年前的事呢?” 
  凌岳道:“为兄在九宫岛时曾听家师道及。” 
  王涌问道:“害死这些和尚的是个什么人物?” 
  凌岳道:“这个人么?在当今武林可算辈份最高,居心最毒的一个厉害人物,他是金姥
姥前辈的师叔,峨嵋派前辈掌门人,白猿上人的师弟,‘血影子’陈舍我。” 
  王涌道:“那个陈舍我为何与这些和尚有仇?” 
  凌岳叹了口气,道:“提起此事倒也颇有一段因果循环,‘血影子’陈舍我天赋极高,
可算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奇才,当年与白猿上人同在峨嵋派掌门‘玉杖神君’座下为徒,
‘血影子’天资颖悟,竟在白猿上人之上,自以为未来掌门人非己莫属,不料‘玉杖神君’
因陈舍我天份虽高,但天性浇薄,对人刻毒寡恩,决非一代掌门人之才,故终于将掌门人之
位,传于天性淳厚的白猿上人。” 
  王涌插口问道:“难道‘血影子’陈舍我肯甘心么?” 
  凌岳道:“这种天性刻薄,唯利是图的人怎会甘心,且自恃武功造诣,又在师兄之上,
故竟在峨嵋门中大会时,公开向白猿上人挑战,申言应以武功来决掌门之位属谁。” 
  王涌道:“大哥刚才不是说‘血影子’的武功比白猿上人强吗?想来‘血影子’陈舍我
夺得掌门之位了?” 
  凌岳道:“岂能那么简单,‘玉杖神君’早料到‘血影子’陈舍我终久必叛,所以未将
本门内家心法‘太乙三清气’传于陈舍我,故白猿上人外表看来功力似无‘血影子’强,实
际上内家真力要较陈舍我强得多多,且‘玉杖神君’更将峨嵋门中绝艺‘青花八剑’传于白
猿上人。 
  ‘血影子’陈舍我向白猿上人挑战之初,白猿上人因顾念同门之谊不肯应战,陈舍我只
道白猿上人真是技不如己越发苦苦相逼,白猿上人见陈舍我不可理喻,只得答允各以一支桃
杖代替宝剑一较长短。 
  白猿上人与‘血影子’陈舍我在碧崖前对折了一千招未分胜负,‘血影子’陈舍我见到
一向不如自己的师兄,不独功力深厚,且招式奇异古怪,不禁心中显得又惊又急又怒。 
  急的是自己不但掌门无望,从此峨嵋门中,再无自己立足之地,怒的是师父‘玉杖神君’
心存偏势,竟将本门绝艺仅传白猿上人。 
  白猿上人本可早将‘血影子’陈舍我击败,只因顾念同门多年,不忍骤下煞手,希望他
自己知难而退。 
  谁知这时‘血影子’陈舍我的理智已失,根本没有察觉白猿上人的用意,只一时疯狂的
攻击。 
  白猿上人在万不得已之下,只好以一招‘青花八剑’中的‘游龙戏风’点破‘血影子,
陈舍我的衣衫。 
  ‘血影子’陈舍我只好离开峨嵋山。” 
  王涌道:“后来陈舍我不报复吗?” 
  凌岳道:“三十年前白猿上人仙逝之日,‘血影子’率领恶徒数人,与几个著名的武林
魔头再度闯上峨嵋凝碧崖,意欲硬占凝碧石府。 
  当时峨嵋门中事出骤变,一时措手不及,情势危殆万分。 
  幸经上清寺的广慧大师受白猿上人遗命,请得家师玉孩儿柳燕影与秦岭黑芒洞赤发上人
赶来相助。 
  赤发上人尽戮‘血影子’陈舍我门下恶徒,家师柳燕影独斗‘血影子’陈舍我与一众魔
头。 
  终将陈舍我击下万丈断崖,从此三十年中武林未现‘血影子’,踪迹,天下只道‘血影
子’陈舍我业已丧生,谁知三十多年后再现魔踪,上清寺有道高僧竟遭浩劫。” 
  凌岳讲完又连连叹息不已。 
  王涌道:“这个‘血影子’下一步会向何人下手?” 
  凌岳眉头微微皱道:“依我所看,家师与赤发上人均非‘血影子’所敢招惹之人,恐怕
先以峨嵋门中为对象,不过……” 
  凌岳忽然又吟哦道:“上清寺被毁,峨嵋门中理应不无动静,何以此地尸体遍呈,无人
收殓?而且这怪祸发生日期不算太短,怎会无人发觉?” 
  王涌道:“莫非有人故布疑阵诱敌么?” 
  凌岳闻言忙到那老禅师的遗体前,定睛仔细一看,顿时面色一变,转身向前跃去,同时
招手示意王涌紧紧跟随,不要走开。 
  凌岳在前殿,再查看一遍,忙走出上清寺的大门,将两匹马牵到一个小竹林后隐藏起来。
  然后才对王涌轻声道:“贤弟随为兄进寺埋伏,待后如发生什么动静,为兄出手时你切
不可贸然现身,因‘血影子’这类魔头不比等闲,免得为兄一时照顾不暇有所闪失。” 
  王涌心里虽老大不愿意,但知道凌岳存心忠厚,当即唯唯是听。 
  凌岳将王涌安顿在一个菩萨身后,自己飞身纵上屋梁静候动静。 
  果然到了三更时分,在东北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那啸声入耳之后,使得王涌顿
时毛骨悚然。 
  凌岳一看来人,一个是身着红色道袍,面如骷髅的瘦长老人,另外四个却是形若孩童的
矮胖汉子,四人皆着一色的服装,手中各执一盾一剑。 
  那瘦老人只剩一条右臂,左臂袖子在晚风中悠悠飘动。 
  凌岳知道那个瘦长的老人就是“血影子”陈舍我,忙暗暗凝聚真气,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血影子”陈舍我一阵狼嗥干笑,对那四人说道:“你等今日堪探情形如何?凝碧府可
有特殊发现?” 
  四矮子其中一人答道:“魏长素与门下一些贱婢,并未见有何动静,玉清三院亦未见有
何反应?想必是彼此一心只筹备三日后之峨嵋开府大庆,不知上清寺的秃驴已被真人除去
了。” 
  陈舍我干笑了一阵,道:“老夫此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除去上清寺广慧老贼
秃,把此寺改成无人古刹,故我等人可趁机好好蓄备精力,准备在峨嵋开府之日,一雪三十
年之旧恨。” 
  那矮子连声称是,道:“真人高见神鬼莫测,想那群小辈至时定将引项待毙,我松蟠四
矮,身受真人再造之恩,至时定将为真人全力效命,百死无憾。” 
  “血影子”闻言面有得意之色,说道:“松蟠四义何必老将那些小事常挂心中,只要陈
舍我能夺回凝碧府,愿与贤昆仲等分享那峨嵋门中的所得,不过…… 
  “血影子”陈舍我略一停顿,面色故意一整又道:“此番争斗关系我等生死存亡,非有
必死决心定难有所成就,贤昆仲可曾仔细考虑过。” 
  “血影子”陈舍我对“松蟠四矮”从未如此客气过,盖此人天性刻薄,用人时朝前,不
用人朝后,因为他要“松蟠四矮”替自己卖命,所以才会说出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话来。 
  “松蟠四矮”本是没有头脑的化外番人,一听“血影子”把话说得如此仁至义尽,不禁
大受感动。 
  他们四人齐声应道:“我‘松蟠四矮’随真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血影子”陈舍我见状心中大喜,道:“好!陈舍我今后若不与‘松蟠四义’祸福同享,
定遭天诛地灭。” 
  谁知陈舍我话刚说完,忽听有人嘿嘿冷笑两声,这两声冷笑充满了一种鄙夷和不屑的意
味。 
  陈舍我与“松蟠四矮”闻声大怒,同吼一声:“什么人?” 
  人影疾分四路,向庙外扑去。 
  凌岳在“血影子”陈舍我与“松蟠四矮”追出上清寺后,忙飘身来到王涌藏身之所,说
道:“贤弟且随我来。” 
  带着王涌翻出上清寺直向东南奔来。 
  原来凌岳在“血影子”陈舍我与“松蟠四矮”谈话时,预备现身挑战,忽然耳边响起一
个苍老的声音道:“娃儿不可乱动,现在还不是除这老贼的时候,待我将这几个孽畜引开,
你们即离开此处扑奔东南,到时自然有人接引你们上凝碧崖。” 
  凌岳、王涌行了个把时辰,天光已亮,忽见前面出现了一座梅林,待二人刚刚赶到梅林
近前,忽然人影一闪,四个劲装的美丽少女拦住去路。 
  凌岳忙收住脚步,定睛一看,不禁心中大喜。 
  凌岳连忙抱拳当胸,说道:“来人可是魏老前辈门下,小可凌岳由九宫岛前来,烦仙姐
们代为通报一声。” 
  魏长素门下弟子甚多,其中最出色的七个号称“凝碧七女”。 
  “凝碧七女”以“姑射仙”夏韵霓武功为最高。 
  峨嵋派“凝碧七女”在武林中极享盛名。 
  尤以金姥姥更是峨嵋派近百年的唯一人物,即是现任掌门人亦难与其相比,甚至青出于
蓝更胜白猿老人。 
  凌岳与“凝碧七女”曾在九宫岛认识。 
  这四个少女虽然不是“凝碧七女”,但由装束上已可看出,她们一定是金姥姥魏长素的
门下。 
  凌岳一发话,那四个少女便笑嘻嘻地道:“原来是夏师妹的凌哥哥来了,我们师父早知
你要来,特令我等在此候驾,准备给你带路。” 
  凌岳忙躬身称谢道:“有劳姐姐们等候,容凌岳当面谢过。” 
  言罢,即随着那四个少女直奔凝碧府而宋。 
  凌岳随四女穿过梅林,不久便来到凝碧石府。 
  凝碧石府是一座天然的石洞,洞内金壁辉煌,建筑壮丽,俨然是一座世外仙宫。 
  凝碧石府是峨嵋派老一辈人物养老清修的所在,与玉清三院同为峨嵋门中最为尊严的地
方。 
  凌岳、王涌随四女进入凝碧石府后,即被接待在一间客室里,稍息片刻,里面传出话来
了。 
  金姥姥魏长素接见凌岳等。 
  凌岳、王涌来到后面大堂,只见堂上坐了一个黑发长眉的老妇人,面带慈祥的微笑,身
旁侍立了五个美艳无比的少女,一见二人忙起身相迎。 
  凌岳目光略转,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正在那五个少女之中,向自己深情脉脉的注视着,
心里这份高兴也就大了。 
  他忙抢前拜倒金姥姥面前,口称:“岳儿给魏姑姑请安。” 
  王涌当即也随着拜下。 
  金姥姥忙一手拉起凌岳,同时长袖微拂一股暗劲竟使王涌拜不下去。 
  金姥姥魏长素一面连声道:“好了!好了!我老婆子生平最不喜欢这份虚礼,你们尽管
放随便些。” 
  说罢,又将凌岳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看了之后不禁频频点头,道:“几年不见,想不到你有了这样难得的成就,玉孩儿一点
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金姥姥魏长素略略的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这几年你师父可好,你那蔚弟又到什
么地方去了?” 
  凌岳答道:“师父这些年来起居如常,唯有子午二时的闭室静坐较前增长,且每次行功
已毕,气色亦较前大差,不知魏姑姑可知道个中情由,蔚弟现在中原一带寻访有志之士,预
备共图滇边大举。” 
  金姥姥魏长素闻言,面色微变。 
  但她随即又恢复正常道:“你师父没有什么,你只管照他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你这次来
一路可有什么特别的经过,不妨说来我们听听。” 
  于是,凌岳便将一路经历从头说了一遍。 
  金姥姥魏长素吟哦了好半晌,缓缓地问道:“岷江九怪的川中基地已被清廷攻毁,看起
来清廷这次发动的势力不算小呢!你们今后任重道远,遂须处处勉力为之。” 
  凌岳朗声地答道:“虏狗们的实力固然雄厚,凌岳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与虏狗们周旋
到底。” 
  金姥姥魏长素与凝碧的诸女,见到凌岳这种豪气干云的激昂表情,均不禁暗暗的赞赏他。
  魏长素又道:“岳儿,你昨晚在上清寺所遇,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述,你们二人连夜
奔波,想必未曾好好饮食。” 
  接着回头对身旁的“姑射仙”夏韵霓道:“韵霓!你带岳儿和这位王壮士,到前堂去吃
点东西,休息休息。” 
  夏韵霓应了一声是,掉头向凌岳微一颔首,自顾的在前面领路,向前堂缓缓的走了过去。
  凌岳、王涌二人忙向金姥姥施礼后,跟随着夏韵霓退了下来。 
  凌岳抢前两步与韵霓并肩而行,一面搭讪道:“霓妹!九宫岛一别我们有四五年不见了.
这些日子你好吧。” 
  韵霓自得信凌岳已到峨嵋后,芳心巳欣喜万分,但因怕同门取笑,所以处处故意表现得
冷冰冰的。 
  当下她秋波一转,矜持的一笑,道:“是呀!的确已经好久不见了,柳叔叔他老人家还
好吧!” 
  凌岳本是个忠厚的人,一见心上人顿时心花怒放,也不管旁边还有个愣小子王涌,竟眉
飞色舞的向韵霓喋喋不休的问长问短。 
  谁知,夏韵霓起先还回答了一两句,后来竟加快了脚步,把凌岳给撇下,自顾自的向前
走去。 
  凌岳给韵霓这一来,顿时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心里猜不出心上人为何着恼,但再
也不敢随便开腔。 
  夏韵霓将凌岳、王涌领到一间石室,含笑对二人道:“二位请在此暂息,有何需要只管
吩咐。两日后峨嵋开府之庆,再请二位到场观礼。” 
  言罢,掉头自顾的走开了。 
  凌岳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息。 
  谁知夏韵霓走到快转弯的时候,忽然回头向凌岳嫣然的一笑。 
  夏韵霓这妩媚的一笑.顿使凌岳再度心神恍惚,飘飘然的。 
  凌岳这时的心情,豁然的开朗兴奋起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的扣住了他的心弦,
使他心神飞跃着。 
  王涌见大哥如此高兴,也不禁喜孜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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