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武陵樵子作品《绛阙虹飞》

《绛阙虹飞》


第十七章 奇宝移墨珠



  壁间一张紫檀书案放置有现成文房四宝,紫衣少年面现欢悦笑容,立时将摺扇平铺案上,
磨墨濡毫,捧砚侧侍。 
  香玉欠身告座,书下一阕“蝶恋花”绝妙好词。 
  紫衣少年不禁赞道:“姑娘好一笔端正秀丽的簪花小格。” 
  格字还未落音,突一声哎呀出口,手中砚池内墨池不知为何倾洒在扇页上,面露惋惜,
顿足不绝道:“在下千金不惜,只是这把摺扇……” 
  香五自立起,道:“公子不必焦急,贱妾有颗移墨珠,可移去墨迹,贱妾亦可换一袭衣
裳,公子请稍坐。”说罢盈盈一福,婀娜走出厅外。 
  紫衣少年星目中,不禁泛出一抹异样神采。 
  厅外檐下一条黑影捷似狸奴,先香玉掠入房内而去。 
  香玉走入房内,即见一个四旬上下娘姨朝自己笑道:“姑娘恭喜啦!” 
  香玉双靥顿时发红,娇羞不胜道:“我喜从何来?” 
  娘姨道:“我方才在厅外偷窥洪公子,只觉洪公子人品出众,与姑娘相配,可说得上天
生佳偶,郎才女貌,听说洪公子家世显赫,富可敌国……” 
  香玉嗔道:“你别胡嚼舌根了。”翩若惊鸿般走入厢房,打开衣柜,换上一身鹅黄镶白
衣裙后,取出一支百宝箱。 
  她纤纤玉手揭开盒盖,顿现眩目宝光,盒内却是珍珠玛瑙,细心检出一粒龙眼大小色作
碧绿的珍珠握在掌内,将百宝箱放回放柜,正要转身之际,忽觉腕脉一麻,五指松开,移墨
珠竟从手缝中溜出坠下。 
  香玉也觉有异,只道不小心所致,转身找寻移墨珠时,眼角却发现一条黑影,一溜轻烟
般晃出门外而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花容失色,手足冰冷,颤声惊呼娘姨。 
  娘姨直奔房内,目睹香玉神色,诧道:“姑娘,你有病么?” 
  香玉本是灵心意思才女,虽在过度惊吓中,却想出了其中大有蹊跷,若说是劫盗,为何
独取去移墨珠,置百宝箱内珍宝而不顾,忖道:“这位洪公子走未?他如在,就说我突感不
适,看他如何说法。” 
  娘姨口中漫应一声:“是!”转身而去,心内委实猜不出香玉姑娘弄何玄虚,但香玉脸
色苍白如纸,又不似假装,满腹疑问不止。 
  客厅内紫衣少年仍端坐椅上,目凝壁问巨幅山水,似在沉思,耳闻细碎步声,只道香玉
姑娘返来,忙转目望去,见是娘姨,不禁大为愕然。 
  娘姨走入客厅,向紫衣少年福了一福,道:“香玉姑娘突感不适,现已就寝,她说请洪
公子明日再来,今晚歉未能奉陪。” 
  紫衣少年闻言不由面色大变,道: “方才不是好好的么?姑娘是怎么突感不适的?”
说时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娘姨手中。 
  娘姨推辞不受,终于勉强收下,叹气道:“看公子与我家香玉姑娘真是璧人一对,急愿
促成良缘,怎奈姑娘换衣时,突发出一声惊呼,匆匆奔入,只见姑娘似是惊吓过度,面色惨
白……” 
  紫衣少年不待娘姨说完,便已明白了几分,忙道:“快带我去见香玉姑娘!” 
  娘姨即领着紫衣少年走入香玉香闺,只见香玉斜枕在榻上,皓腕支颐。 
  香玉—见紫衣少年入室,忙离榻而起,道:“微感不适,怎敢劳公子探视,贱妾承受不
起。” 
  紫衣少年面色平和,展齿微笑道:“姑娘,你要实话实说,可是移墨珠被窃么?” 
  香玉大感惊诧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紫衣少年眼中泛出一丝忧虑之色,道:“被窃详情可否见告!” 
  香玉将失去移墨珠悄形道出。 
  紫衣少年不禁顿足叹息道:“想不到在下弄巧成拙,实不相瞒,在下乃武林人物,如今
江湖乱象已露,杀劫纷纷,这粒移墨珠关系甚大,风闻甚多江湖凶邪探出姑娘有此移墨珠,
在下防姑娘受害,不惜故弄诡计……”接着又是一声惋惜长叹,道:“不料凶邪隐伺在侧,
俟隙出手,真乃始所未料,在下决追寻此人,将珠还姑娘。” 
  香玉对武林之事甚感茫然,但想不出移墨珠与江湖杀劫有何关连,不禁出言询问。 
  紫衣少年大感为难置容,道:“此事一时之间难说清楚,天色已至午夜,在下不便留此,
明晚在下再来详说如何?” 
  香玉道:“那么明晚务请公子光临。” 
  紫衣少年辞别香玉后召来中年商贾,面色沉重,一路疾奔牛苜华严庵而去。 
  中年商贾虽觉紫衣少年神色可疑,又不敢询问,但见紫衣少年穿入竹林中即停步不前,
只见茂密竹林中,人影疾闪,捷如鹰隼掠至,现出风尘神乞长孙琰。 
  紫衣少年附着长孙琰耳朵密语一阵。 
  风尘神乞长孙琰神色刚晴倏变,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尚有一段最艰巨的路程要走,
姑娘,此事只有两条途径,任姑娘选择其一……”说着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中年商贾立在三丈开外,保是发愣……” 
  口口  口口  口口 
  金陵 
  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如织,秦淮河畔,弦管不缀,衣香鬓影,纸醉金炒,一如往
日的歌舞升乎,毫无异样。 
  然而,武林中却震动如沸,有宗传闻在不胫而走。 
  南海双仙之女陆曼玲组织密秘帮派,在江湖各地设立分舵,总坛设在金陵附近深山“犬
牙洞”。 
  犬牙洞在何处,连金陵成名武林人物均甚感陌生。 
  传说陆曼玲有一幅白阳真人遗下的泼墨巨画,内隐武林人梦魂索牵的“白阳图解”藏迹,
唯无移墨珠移去画上泼墨,是以放出诺言,谁能持有移墨珠,可找上犬牙洞,只要武功不弱
似她,也许委身相嫁,共图霸业,这点仅限于无家室之累的后起之秀。 
  真的么? 
  的确是真。 
  传闻在金陵武林中如腾中沸,虽是言人人殊,但说法全然一般。 
  半月来,陆曼玲声名如日中天,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 
  不但有白阳图解藏迹巨画,而且杨春亦为她掳去,无疑的已将定风珠落在她手中,连江
湖巨擘,诸如老龙神上官相等均被她捉弄得头昏脑胀…… 
  甚至于附会铁蝙蝠就是陆曼玲独门暗器,白阳图解宝钥早落在陆曼玲手中……等等传说,
穿插附会,不一而足…… 
  金陵城也未能发现陆曼玲党羽踪迹。 
  这是一个陷阱么?故弄玄虚,引人入伏? 
  谁也不知道,但却引起武林震动,吸引了无数武林群雄赶来金陵。 
  雨花台上立着神采飘逸,玉树丰神的奚凤啸,他恢复本来面目,掌心中握着一颗移墨珠。
  那晚暗蹑紫衣少年身后的就是奚凤啸,他未想到陆曼玲去潇湘院中的目的是为了移墨珠。
  这样说来,展天行所说的均是事实,白阳真人留下的藏迹秘图,唯有移墨珠可移去泼墨。
  但无论如何梦想不到陆曼玲拥有泼墨巨画,他心中疑虑万千,思路纷纭。 
  他在思索几个问题。 
  那晚陆曼玲去潇湘院除了自己并无何人知情,陆曼玲聪明机智,照理来论,理应沉稳不
露,暗中寻访劫珠人是谁才对,怎么放出风声以身相诱武林群雄,不智之极。 
  也许她不如此作,无法查出移墨珠为何人所劫。 
  陆曼玲真的藏有白阳真人真笔藏图?未必! 
  奚凤啸姑妄断定陆曼玲此举实为不智,但无可否认陆曼玲具有过人才华,不惜面对整个
武林挑战,无法预料她是成功或是失败。 
  陆曼玲为何要如此做?在奚凤啸脑中始终是一个谜。 
  奚凤啸预料此一传说,必引起一场武林剧变,随之而掀起弥天浩劫,他深深考虑着他自
己,是否在金陵耽下来,抑或赶往庞镇寰府中查究庞老爷子揭开其来历之谜。 
  然而,他犹疑难决,举棋不定。 
  奚凤啸长长叹了一口气,举目四掠,只觉河山壮丽,美景如绣,不禁慨叹一声,道:
“万物皆自得,为何人生独有如许烦恼。”倏感意兴萧索,飘然向雨花台下走去,转往宫道
上踽踽独行,脸上戴着一方精致的面具,一变而为面目森冷的中年汉子。 
  他为事烦心,不觉将脚程放快了一点,忽觉身后有人呼唤道:“尊驾稍候!” 
  奚凤啸不禁一惊,转面望去,只见是一个矮子,身高不及五尺,穿着一袭宽大蓝布长衫,
疏眉细眼,酒糟鼻子,粗黄乱髭,一口烟黄板牙,如非他双目开合之间精芒闪烁,定认为他
是乡下土老儿。 
  土老儿冲着奚凤啸一笑道:“尊驾好快的脚程,老朽年纪衰迈,差点赶不上。” 
  奚凤啸不禁眉目一皱,道:“在下与老丈素不相识,为何唤住在下。” 
  土老儿嘻嘻一笑道:“江湖飘萍无定处,一朝相逢总是缘,你说是么?” 
  奚凤啸不禁点点头。 
  土老儿紧接着说道:“是以老朽唤住尊驾结伴同行,—如果老朽猜得不错,尊驾赶来金
陵是应这场连台好戏,此乃人生百年难得一见盛事,老朽行将就木,也赶来凑一角。”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这台戏恐非你我所能参预其事。” 
  土老儿道:“有道是耳闻不如目见,瞧瞧也是好的,尊驾可听说过,金陵有一犬牙洞的
地方么?” 
  奚凤啸摇首道:“在下对金陵甚是陌生,老丈询问在下似问道于盲。” 
  土老儿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金陵有一成名老辈英雄裴泽,武林尊称神刀快手,此人
乃是望七之年,家财百万,江湖朋友路过拜望,无论黑白两道一律看待,对金陵地面熟若指
掌,问他必然知情。” 
  奚凤啸心中一动,摇首道:“在下无意染指,也不想招惹杀身之祸。” 
  土老儿唉声叹气道:“尊驾就是如此想不开,这几日武林群雄必相继赶来金陵,他们亦
未必知道犬牙洞所在,无疑须向裴泽请教,经此一来,裴泽府中群雄毕集,你我同为座上客,
骗骗吃喝,不亦乐乎。” 
  奚凤啸只觉土老儿说话风趣,定是风尘异人,不禁有心结纳,沉吟一下,答道:“就依
老丈,老丈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土老儿道:“老朽姓卢,单名一个迪字。” 
  奚凤啸一惊道:“老丈可是武林尊称如来妙手卢老英雄?” 
  卢迪噗嗤一笑道:“什么如来妙手,分明是老偷儿罢了,尊驾贵姓大名。” 
  奚凤啸道:“在下彭箫。” 
  卢迪啊了一声,忽目凝来路上飞身奔来一双人影,不禁鼻中冷哼一声,喃喃的自语道:
“真是冤家路窄,他们亦赶来金陵了。” 
  两条身影疾如流星般擦身而过,突然两人同声怪笑出口,倏地顿住身形,转面厉声道:
“老偷儿,我们又在此处见面了。” 
  卢迪冷冷答道:“谁说不是,咱们这笔陈年老帐总是没了,二位不如办完正事再说,反
正一时之间二位也制不了我老偷儿的性命。” 
  奚凤啸只觉这两人五官尚称平整,但嫌冷漠如冰,说起话来尖锐刺耳。 
  二人嘿嘿一笑,也不再说,转侧身形疾展而去。 
  就在此二人一转身之际,卢迪疾如电光石火伸臂望左侧一人腰下一晃,一伸即缩,连奚
凤啸都未瞥清他弄何玄虚。 
  左侧一人起步之际,亦微感有异,闪电旋身.只见卢迪垂手立在七尺开外,咧嘴望着奚
凤啸直笑,当下怒喝道:“老偷儿,你少在卜二大爷眼前耍花样。” 
  卢迪神色倏地一沉,道:“卜老二,你也别在老偷儿面前血口喷人,老偷儿耍了什么花
样,你说说清楚,由我这位彭老弟作证,只要你证据确实,老偷儿决不推赖。” 
  这两人系川边天堂堡主卜鸿、卜鹄,川边道上提起天堂二鸟名号,无不忌惮三分,二卜
狂傲自负,残暴不仁,不但喜怒莫测,而且嗜杀成性,倘非如来妙手卢迪是出了名难惹的人
物,何况与他们较量过,几乎落得灰头土脸,早就出手制卢迪死命了。 
  此时卜鹄也无法说出卢迪耍何花样,只觉身后风生未免可疑,闻言大感为难置答。 
  卜鸿望着卜鹄冷说道:“老二,谅老偷儿也无此大胆,我们走吧。” 
  奚凤啸见天堂一鸟实在狂得要紧,不禁冷笑出声。 
  天堂二鸟方才乍见奚凤啸时,便自神色不善,闻得笑声不禁杀机毕露,卜鹄一口怒气却
向奚凤啸发泄,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奚凤啸眼皮微挑,冷冷答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 
  如来妙手卢迪哈哈大笑道:“这位老弟比我偷儿还难惹,二位还是少树强敌为妙。” 
  卜鹄冷笑一声,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猛向奚凤啸右肩抓去。 
  奚凤啸倏地侧身一挪,左手两指急骈,一招“画龙点睛”往卜鹄腕脉戮下。 
  卢迪目视奚凤啸这招反击之势委实玄奥奇绝,迅快已极,心中暗暗惊喜,暗道:“卜老
二此次恐怕要吃大亏。” 
  卜鹄人虽狂傲嗜杀,却也最识货,一见奚凤啸攻出,即知老偷儿言之不虚,暗道:“不
好!”出手快,收手更快,硬将右臂撤回。 
  就在这一刹那间,奚凤啸指锋仅距卜鹄腕脉半寸疾划而过,那锐利的暗劲,宛如大漠寒
风,触腕如割,卜鸿不禁倒退两步,面色大变! 
  卜鸿突立掌如斧,振腕直击而出,砍向奚凤啸猛出未收的左臂。 
  奚凤啸如今非昔日可比,一身武学旷绝,冷笑出声,身形斜挫,左腕一翻,五指反向卜
鸿肘腕“曲池”穴上扣去。 
  这一式诚为亘古未有之奇招,卜鸿不禁心底冒上一股寒意,两足急踹,冲霄而起,口中
大喝道:“老二,走!” 
  卜鸿亦慌忙不迭地一式独鹤冲天,与乃兄先后掠空遁去,转瞬即杳。 
  卢迪见二鸟遁走,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偷儿此行不虚,居然结识老弟,老弟武功奇高,
彭箫恐非本名。” 
  奚凤啸心中一惊,道:“人贵知心,何必斤斤计较来历姓名。” 
  卢迪大笑道:“好个人贵知心。”右手向怀中一掏,取出一个纸卷,不言而知是方才向
卜鹄身上偷得来的。 
  只见卢迪将纸卷展开一阅,面色微变,忙道:“老弟,你我先赶裴泽府中再说。” 
  奚凤啸道:“在下追随骥尾。” 
  卢迪一声好字出口,首先穿窗跃起,奚凤啸紧随腾空,扑向金陵城中而去。 
  老偷儿似对金陵街衢了如指掌,扑入一条无人暗巷,转弯抹角,快步如飞。 
  片刻,迎面豁然开朗,眼前已是宽阔石板街道,路人络绎,远远望去,只见一幢气势宏
伟的宅第,粉墙暗壁,八字门头,一双密扣劲装带刀彪形大汉护着门首,炯炯神光扫视来往
行人,目睹卢迪与奚凤啸疾行而来,面色顿现紧张,右手紧按刀把。 
  一个劲装大汉迎着两人跨前一步,还未出言,卢迪已自抢着说道:“速去通禀,就说准
南卢迪有急事求见。” 
  这大汉面色一惊,躬身答道:“原来是卢大侠,不消通禀,在下带路。”说着右手一引,
转身进入宅内,卢、奚两人紧随而入。 
  大厅内突传出宏亮的大笑,道:“故友情深,闻得小弟危难在身,卢兄不辞跋涉赶来相
助,令小弟铭心刻骨,没齿难忘。” 
  话声中急趋出一个方面大耳,花白长须,双目神光炯炯的老叟。 
  卢迪诧道:“贤弟为何预知你有危难。” 
  裴泽目光移往奚凤啸身上,道:“这位朋友,烦卢兄详为介绍来历,免裴某慢客不敬。”
  卢迪道:“是老偷儿忘年至友彭箫。” 
  裴泽神色诚敬,朝奚凤啸长施一揖,道:“请至大厅一叙。” 
  三位分宾主落座后,裴泽即道:“白阳图解一事,已传遍大江南北,尤其双仙之女陆曼
玲一幅藏迹巨画……” 
  卢迪道:“此事老偷儿业已风闻,如今长话短说,贤弟知否犬牙洞位于何处?” 
  裴泽黯然长叹一声道:“小弟亦是不知,但江湖凶邪岂能置信,眼看一场无妄之灾已迫
在眉睫,那得不心忧忡仲,群雄到来如何回答。” 
  卢迪冷笑道:“恐怕贤弟性命难保。” 
  裴泽面色一变道:“这话何说!” 
  卢迪目光一望厅外,道:“此处说话不便,有无密室供我三人商谈。” 
  裴泽见卢迪说得郑重,知老偷儿绝非信口开河,忙领着二人去后园一间水榭。 
  这座水榭筑在环周亩许水塘中心,凭栏四望,澄波潋滟,绿盖红衾,清风自来,扑鼻荷
香。 
  裴泽命人摆下一席酒筵接风,卢迪鲸饮了一口酒后,双目凝望着奚凤啸道:“老弟,请
论太极双环刘文杰为人如何?” 
  奚凤啸料不到有此一问,不禁呆得一呆,忖思须臾,答道:“刘文杰誉重武林,当代名
宿,不过古往今来,武林中能克享令名者尚不多见,盖棺论定,在下不敢妄评。” 
  卢迪颔首笑道:“老弟见解不差。”说着取出纸卷,向裴泽道:“这纸卷是老偷儿在天
堂一鸟身上摸得来的,系刘文杰密函,我老偷儿做梦也未曾料到刘文杰竟是一个伪貌善良,
心机毒辣的人物……” 
  裴泽与奚凤啸闻言不禁大感惊愕。 
  只听卢迪说下去道:“刘文杰命天堂一鸟拜府晋见贤弟,如果贤弟答称中犬牙洞确址,
一经问出立即施展毒手免使其他武林高手获悉,倘贤弟推称不知,亦当场格杀,对外宣称贤
弟被陆曼玲所网罗,故老偷儿立即赶来,天堂二鸟不久即至。” 
  裴泽接过纸卷一阅,不由冷笑道:“卢兄,你太小看小弟,神刀快手也不是无名之辈,
谅天堂二鸟难制小弟死命。” 
  卢迪笑道:“贤弟岂不知天堂二鸟之后尚有刘文杰么?” 
  裴泽黯然无语,满面怒容,胸头只感热血潮湃,压抑不住。 
  奚凤啸道:“裴老人自气怒无济于事,目前须从长计议,依在下之见,趁着天堂二鸟尚
未发觉密函失窃之前,仿制一函由卢老英雄放回卜鹄怀内,原函待有利时机当众揭发刘文杰
好谋,这面裴老英雄还是一如往昔,款待群雄,在下虽武功微末,但保老英雄有惊无险就
是。” 
  裴泽虽觉奚凤啸之言似嫌自负过甚,但一想到卢迪平生眼高于顶,不轻许人,奚凤啸是
他忘年之交,武功绝非庸手,同现愉快笑容道:“有彭老师相助,裴某就放心无忧了。” 
  卢迪道:“老弟想法虽好,但仿造刘文杰手笔之人何处可觅。” 
  奚凤啸道:“远在天边,这在眼前。”空然鼻中冷哼一声,抓起桌上酒杯疾如流星向外
打去。 
  只见团团荷叶中冒出一条黑影,腾身之际发出一声惨叫,洒下雨点般鲜血,曳空电射遁
去。 
  裴泽见有江湖人物潜入府内窥听,不禁大怒,霍地立起,即欲追出。 
  奚凤啸忙道:“老英雄无须追赶,此人逃不出三里之遥,在下巳击中此人的哑残二穴。”
  裴泽心神不由大震,道:“彭老师武学卓绝无伦,不胜钦佩心感,但裴某有一事不明,
人身哑残二穴部位不同,无异南辕北辙,一支酒杯何以伤及不同部位。” 
  奚凤啸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抓起卢迪前面酒杯道:“献丑!” 
  反腕一扬,向一盆茉莉花打去。 
  水榭内置有甚多盆景,繁蕊绽放,沁人肺腑,奚凤啸所择茉莉分景,花蕾最繁。 
  只见酒杯疾如奔弩飞去,相距盆景约尺许左右,酒杯突然裂成无数碎片,骤雨般打下。
  卢迪不禁惊噫出声,原来枝上花蕾已荡然无存,悉数散坠在地。 
  这—手把卢迪及裴泽惊得呆了,卢、裴二人均是武林高手,都有瞧不出之理,看来平易
无奇,其实最难,难在酒杯出手完整无缺,至近目的物处以暗劲震碎,而且能随心所欲,如
非武功已臻化境,曷克臻此。 
  裴泽惊服得五体投地,半晌无语。 
  卢迪叹息一声道:“老弟,你我是一见如故,正如老弟所说人贵知心,但迄今犹未知老
弟真正来历,诚属憾事。” 
  奚凤啸道:“在下实有难言之隐,日后就知。” 
  蓦地—— 
  随风传来一声尖锐划空啸音,裴泽神色一惊,倏地立起,道:“武林朋友驾到,此事委
实使裴某难以应付。” 
  奚凤啸忙低声说了几句。 
  裴泽不禁面现笑容道:“此一缓兵之计,不妨一试。”说着急急走出,跃入一艘小舟,
抡桨如飞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这日,武林群雄到得不少,裴泽特辟各幢楼阁供作迎宾之用。 
  黄昏日落,裴宅大厅内灯火如昼,巳摆下十二席盛宴,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地一片,
喧哗如潮。 
  倏地,大厅内忽鸦雀无声,但见主人裴泽立起抱拳环扫一揖,满面春风先对群雄恭维了
一阵,继之话入主题:“各位枉驾,无非询问裴某知否犬牙洞确址何处,裴某虽久居金陵,
就记忆所及,并非犬牙洞其地,抑或裴某未能知之,为此衷心歉疚……” 
  突有人冷笑道:“裴老师既不知其处,为何见面时不说,分明心怀鬼胎,可见江湖传言
不假。” 
  裴泽望也不望那人一眼,微笑道:“江湖传闻说裴某巳为陆曼玲所网罗,裴某不愿力辩
其非,但各位试想裴某既然为陆曼玲效力,为何还要讳言犬牙洞,但裴某料测.陆曼玲必有
党羽在各位身旁。” 
  武林群雄不禁大震,只见一人缓缓立起,阴侧侧发出一声悸人心魄的冷笑。 
  裴泽凝眼望去,见是混元鹰爪唐突纶,微笑道:“唐老师有何见教?” 
  裴泽冷冷一笑道:“请问陆曼玲欲求何物?” 
  “移墨珠!” 
  “那么移墨珠在何人身上?” 
  唐奕纶不由愣住,转首冷笑道:“这个唐某急欲知道。” 
  裴泽目中神光电转,哈哈大笑道:“陆曼玲所要的是移墨珠,只要探出移墨珠在何人身
上,她自会设法引人前往总坛,犬牙洞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话声方落,唐奕纶厉声道:“裴老师之言虽有理,但误会我等来意了,我等须知犬牙洞
在何处,劫夺那幅白阳图解藏迹图。” 
  裴泽道:“这个裴某不知,无法奉告。不是裴某危言恐吓,陆曼玲之意尚不仅在移墨珠
而已,唐老师自应腹内有数。” 
  此刻,厅外忽如鬼魅飘进一双人影,正是天堂二鸟卜鸿、卜鹄,四道慑人精芒泛在裴泽
身上,卜鸿道:“身为主人,目睹我兄弟之来,怎不趋前迎接,裴泽,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裴泽冷笑道:“两位不待通禀,潜入宅中,目中无人,狂妄巳极,责人不如责己。” 
  卜鸿立时容颜一霁,哈哈大笑道:“兄弟知错,乞裴老师原谅。”抢步趋前一揖。 
  弯身之际,倏地身形暴伸,五指倏如电光石火攫出。 
  裴泽虽留神戒备,却不料卜鸿身手如此诡疾,待警觉不妙时,已是不及,只觉腕脉如中
钢钩,一阵酥麻袭体,行血逆攻内腑。 
  卜鸿一把扣住裴泽后,迫不及待挟着裴泽穿空射出厅外而去,卜鹄双掌一挥,狂飚顿生,
灯火俱熄。 
  暗中群雄纷纷大喝追出,首先两人正是卢迪、奚凤啸。 
  他俩早知天堂二鸟来意不善,却不料二鸟竟敢在大厅广众之前施出卑劣手段,心头怒火
狂炽着,疾展上乘轻功追出。 
  天堂二鸟挟着裴泽左闪右挪,身形倏沉倏现,翻出城垣,奔往郊外。 
  卢、奚二人由于天堂二鸟身形滑溜,宛若捉迷藏般,扑捉不易,难于认准方向,身形为
之延缓。 
  但天堂二鸟始终逃不出两人的追踪之下,只见二鸟逃向栖霞北岭一片干坦的山谷。 
  一幢矮屋筑在谷中,一点灯火隐约闪烁,云遮月隐,显得异常阴森。 
  奚凤啸心中一动,低声示意卢迪刹住身形。 
  卢迪惊诧道:“老弟是瞧出有什么蹊跷么?” 
  奚凤啸点点头道:“二鸟必是奉命而为,事实上裴泽定知犬牙洞,一则须逼匝裴泽吐露,
再则也是有意诱使群雄赶来此谷。” 
  卢迪半信半疑,道:“难道刘文杰心存毒念,将武林群雄一网打尽。” 
  卢迪不禁恍然大悟,两人隐在长草暗处,身侧如风疾掠而过十数条人影扑向那幢矮屋而
去。 
  突然,那一点灯火全熄,谷中顿为一片阴暗所笼罩。 
  奚凤啸低声道:“你我缓缓蹑至近前,无论如何莫让他们发现形迹。”身形一动,鹤行
鹭伏,悄无声息,远在十数丈便稳住不动。 
  卢迪发觉江湖群豪亦潜伏在屋外,似不敢造次扑入。 
  半晌,屋中发出一声冷笑,一条魅样人影轻烟般闪了出来。 
  此人面目瞧不清楚,似为纱巾蒙面,目中两道神光如电,森厉悸人,只见他四外瞥了一
眼,冷冷道:“诸位朋友既然来此,怎不现身出见。” 
  语声随风四散,尖锐刺耳。 
  但久久不见—人现身回答。 
  此人冷笑一声道:“可怨不得老朽手辣心辣了。”呼地一掌劈出。 
  一股潮涌暗劲击向草中,掌力堪堪击实时,忽冒起一条身影,旋身飘落三丈开外,道:
“天堂二鸟呢?”正是那混元鹰爪唐奕纶。 
  “原来是唐老师。” 
  唐奕纷不禁—怔,道:“你是何人?” 
  “老朽无名居士,唐老师远来不易,请至舍下一叙,老朽有事请教。” 
  唐奕纶饶他身为黑道高手,此刻视矮屋如同鬼门关,易入难出,冷冷答道:“有话但说
无妨,何必多此一举。” 
  无名居士道:“唐老师真是快人快语,请问老龙神将纯阳子与伍梦龙囚在何处。” 
  唐奕纶冷笑道:“在下不知。” 
  无名居士喝道:“你真的不知么?”一掌劈向唐奕纶,势若闪电奔雷,呼啸破空。 
  唐奕纶只觉来掌才及半途,劲力如山逼人,不敢硬接,全身一仰,侧腰一个旋转,虚空
转出五尺,猛地长身,十指箕张,迅疾无比攻出七招。 
  扫式歹毒无比,攻向部位全是人身要害重穴,而且混元鹰爪功力已蓄足十成,划空带起
一片急厉啸声。 
  无名居士赞道:“好奇的身法。”双掌虚拍而出,迅快如风,掌影飘飘迎出,招式奇奥
绝伦。 
  唐奕纶攻出三四十招,招招辛辣,都无法逼开无名居士寸步,不禁大骇。 
  这时,忽有三条人影疾扑向矮屋而去,这三人算准无名居士无法兼顾,岂料无名居士生
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左掌趁势反甩了出去,依然闪电般又攻向唐奕纶。 
  三条人影如受重击,纷纷发出惨叫,身形被暗劲撞飞半空坠下,重伤不起。 
  唐奕纶见状更是一惊,鹰爪手法不得缓了一缓,无名居士身子诡疾一转,右手疾翻,一
把扣住了唐奕纶右臂“曲池”穴,登时臂酸痛欲裂,半身发麻,不禁闷哼一声,无力抗拒。
  无名居士道:“唐老师,还有几位朋友,一并请现身出来,免遭不测。” 
  唐奕纶道:“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均是裴府宾客,与唐某陌不相识,何能强人所难。”
  无名居士登时哈哈大笑道:“唐老师倒也硬朗得紧!”说着右手一拧,向矮屋内一送。
  奚凤啸远远窥见,心头不胜骇然,低声道:“此人就是刘文杰么?” 
  卢迪答道:“看来不似,刘文杰为保令誉,绝不致于露面,此人神似……” 
  只听无名居士怪笑道:“诸位已在老朽天罗地网之下,山谷四周均有伏桩,插翅也难飞,
现身露面老朽当以宾礼相待。” 
  潜伏群豪目睹唐奕纶被擒,知力所不敌,为势所迫,纷纷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无名居士微微一笑,颔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辛苦远来不易,老朽屋内巳备有
酒宴.稍时与诸位接风。”忽地双掌一击。 
  只见矮屋顶上掠下一个黑衣长衫人,无名居士道:“都在此么?” 
  黑衣长衫人引了群雄一眼,答道:“尚有四人未露面现身。” 
  无名居士阴阴一笑,回面向群雄道:“诸位请进,以免误伤,老朽并非凶引,稍时自然
明白。” 
  群雄互望了—眼,不得已昂首迈入那幢矮屋而去。 
  奚凤啸忙道:“老英雄速退,由在下一人应付,免在下无法兼顾。” 
  卢迪目睹奚凤啸武功旷绝神化,足可应付,答道:“老弟小心。”回身疾窜了出去。 
  无名居士阴恻恻一笑道:“四位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望了身旁黑衣长衫人一眼。
  黑衣长衫人立即右手朝空一扬,只见空中突爆射一蓬红焰,宛如璎珞四垂,炫耀夜空。
  奚凤啸隐身开动,知无名居士此举必然辣毒已极,突见山谷四周疾射出无数火珠,似为
连弩发射,宛如漫空流星,飞坠落地。 
  一球坠地,均冒出丈许高火焰,转眼之间,谷中千万火焰冒起,顿成一片火海,焚烧如
烤,谷中兔狐纷纷逃窜乱奔,惨叫不绝。 
  令人惊异的是,火势竟不附草蔓延燃烧起来,只是酷焚逼人,令人藏身不住。 
  无名居士及黑衣长衫人仍距屋外七丈远处屹立如山,四道炯炯回顾扫视。 
  奚凤啸仗着三元神功护体,逼使焚热距身尺外,仍稳住不动,暗道:“无名居士如此大
张旗鼓,定是要将武林群雄一网打尽,难道裴泽对他如此重要么?”脑中灵机突然一闪,恍
然大悟地道:“他此举端在捕获陆曼玲手下,无疑地陆曼玲手下必稳身在武林群雄中,还有
唐奕纶极为重要,因为唐奕纶必悉知纯阳子及伍梦龙囚处。” 
  奚凤啸暗觉自己所料不错,忖道:“那黑衣人长衫人说尚有四人未现身露面,除了自己
与卢迪外,其他两人呢?”眼角忽发现两条淡淡黑影在矮屋角一晃而杳。 
  他明白这两人定欲潜入矮屋中救出裴泽,敌我权衡之下,知不现身牵制无名居士是不行
了。 
  此刻,火势已渐渐敛低,无名居士目中泛出惊疑之色,向黑衣长衫人道:“你没算错
么?” 
  黑衣长衫人道:“决错不了,只有多没有少。” 
  奚凤啸倏地露出,欺身电奔,两指虚空向黑衣长衫人“期门”穴点下。 
  只听黑衣长衫人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无名居士大感震骇,倒退一步,冷笑道:“尊驾无疑是陆曼玲手下。” 
  奚凤啸道:“阁下料事有余,兄弟仍裴泽至友,阁下如何将他擒去,速将裴泽放出,不
然兄弟耍施展辣手了?” 
  无名居士冷冷一笑道:“尊驾已在天罗地网之下,尚自恃武勇,未免太狂妄了。”说时
右手在腰间一拍,一支寒气逼人的软剑应手而出 迎风一晃,精芒流射。 
  奚凤啸一见而知他手中是一柄切石若腐,锋芒犀利的宝刃,不禁倒退了—步。 
  无名居士突辰吭发出一声长啸,随风散了开去。 
  奚凤啸倏伸右腕,疾向无名居士右腕点去。 
  指势恍若电萍,玄奥绝伦。 
  无名居士真叫他点中,非但一支右臂被废,而且手中宝刃必将易主。 
  但无名居土却非易与之辈,奚凤啸两指相距腕脉五寸,突冷声笑出,手中耶柄软剑突如
灵蛇旋躯缠向奚凤啸右臂而去。 
  这反击一择用得诡异已极,而且使奚凤啸无法撤回右臂,眼看奚凤啸一条右臂即将绞成
粉碎。 
  奚凤啸不禁心神大凛,急中生智,三元神功立即贯输右臂一弹。 
  无名居士只觉为一股巨大无朋的罡力震得剑身荡了开来,虎口发裂,剑几乎脱出手外。
  但他究竟是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紧握着剑,趁着一震之势,仰身倒出,翻身半旋,软
剑三式“弱柳摇丝”、“金穗飘雨”、“恕云幻卷”攻出,幻起漫空剑气寒星。 
  这三式是罕见罕睹,亘古未有之奇招,剑势袭向奚凤啸全身任何部位,距离既近,搏击
雷奔,不容奚凤啸有反击之机, 
  奚凤啸目睹无名居士剑式奇绝,暗感刘文杰此人极为可怕,竟网罗如此高手,倘不及早
揭穿他的阴谋,日后必成大害。 
  他是个悟性极高,聪明绝顶之人,在这电光石火一霎那间已将这三式精奥变化记忆脑中,
忖出解救奇招。 
  只见奚凤啸不退反进,揉身电扑,右手两指疾晃,幻起无数指影向无名居士胸前十三处
要害重穴点去。 
  贸然看来,奚凤啸存心两败俱丧,若非如此,不能解救剑下丧身之罹。 
  无名居士不禁大骇,料不到对方如此辣手,他不想两败俱伤,剑势疾收,身形疾飘两丈
开外,沉声道:“尊驾武功机智均属超绝无伦,武林中尚难找出数人能逃出老朽这三式剑招
之下,可惜尊驾不明正邪之分,不悉处身之道,老朽不胜惋惜,似裴泽、唐奕纶两人包藏祸
心,以血腥残杀为乐,君子不为……” 
  此刻山谷四周已电疾风飘纷纷扑来无数黑影,知为无名居士啸声引来,四面望了一眼,
冷笑道:“阁下也不似磊落光明行径,正派高人何能如此不择手段,天堂二鸟更非正人君
子。” 
  无名居士大喝道:“住口,二鸟已改邪归正,应既往不咎。” 
  奚凤啸不由仰天朗笑,笑声露震荡心魄。 
  无名居士大喝道:“尊驾笑什么?” 
  奚凤啸道:“阁下真是无名居士么?” 
  无名居士面色一变,道:“那么老朽是准?尊驾既然执迷不悟,说不得老朽要开杀戒
了。” 
  奚凤啸道:“阁下认为那几手剑法便可制兄弟死命么?哼!来必见得。”语气之狂,真
不似奚凤啸为人。 
  无名居士啸声召来的党羽已赶至,为首三人扑向奚凤啸,忍光电奔,猛袭而来。 
  奚凤啸冷笑—声,身形疾侧,右臂横攫出手。 
  只听一声闷叫腾起,一条身影如同断线之鸢般侧飞出去,奚凤啸手中多出一柄青钢长剑。
  就在此弹指电光间,奚凤啸左足狠踢迎面扑来匪徒,右手长剑反腕振甩一扫中“惊鸿离
苇”。 
  “喀喳”一声随即腾起一声凄厉惨叫,迎面扑来匪徒胫骨被奚凤啸踢折向无名居士侧撞
而去。 
  身后扑来匪徒,料不到奚凤啸出剑如此奇诡,不禁魂飞胆寒,势子用老,闪身不及,一
道寒芒透体而过,声却未出,便自横尸在地。 
  这不过转瞬间的事,其他匪徒不禁慑住,无名居士大感震骇,他瞧出奚凤啸方才剑招依
自己三手剑法变来的,愕眼凝视奚凤啸久之,忖想不出所以然来。 
  无名居士为面前之人震惊,对屋内之事,天堂二鸟久久不出其出,全然忘怀。 
  奚凤啸忽瞥也淡烟似的两条人影在屋后一闪而隐,心料这两人必得手了,当下朗笑道:
“阁下可是不信兄弟所说么?那么就请施展剑招?尽力施为,如毫发有损,兄弟甘愿弃剑束
手。” 
  无名居士暗道:“我这大衍剑法独取其诡,是我毕生心血参悟仅得四十九式,我就不信
此人在我的四十九式下不损毫发。” 
  当下沉声道;“好,尊驾如能在老朽剑扫下不损毫发,老朽就此披发入山,从此不问武
林是非,尊驾请出招吧。”口中虽这么说,但深知对方武功极高,不敢掉以轻心,软剑一振,
横胸凝势待发。 
  奚凤啸道:“有道是强宾不压主,阁下请先赐招。” 
  无名居士冷哼一声,道:“尊驾倒也狂傲得紧。”软剑振腕挥出一招“鹏搏万里”,紧
接着一招“鲸游四海”。 
  两式一出,剑罡宛如天际怒潮,强风如山,寒飚漫空,洒下万朵金星,威势骇猛之极。
  奚凤啸存心要偷习这套剑法,宁守不攻,剑中套诡,天飚三式化作源源不绝剑气,势若
长江大河,无休无止,幻成一道剑墙,守中取攻,身法飘忽,不让无名居士识破他偷习剑法。
  无名居士愈战愈骇,四十九式剑法施毕,均被奚凤啸奇诡的身法,雄浑的剑势,巧妙闪
避得宜,居然毫发无损。 
  奚凤啸飘身疾退,朗声大笑道:“阁下这四十九式剑法固然奥奇,兄弟亦可照样施为,
但较阁下更为诡异。” 
  无名居士黯然长叹一声,道:“老朽当遵行诺言,决披发入山,从此不问武林是非,但
尊驾无须如此奚落老朽,老朽为爱惜尊驾一身武功,并未全力施为,仅使尊驾微伤认输,弃
暗投明。” 
  奚凤啸道:“阁下错了,兄弟并非江湖凶邪,但阁下此举显为人所利用。而不自知罢
了。”这几句话用蚁语传音之法。 
  无名居士神色不禁一变,道:“老朽如何为人利用,尊驾何不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奚凤啸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目前尚属言之过早,招致无谓烦恼。” 
  无名居士沉声道:“老朽一生耿介,黑白分明,尊驾如不说个清楚明白,便是危言耸
听。” 
  奚凤啸道:“兄弟何必故作危言。”他知道此刻说尽刘文杰坏话,也难使无名居士信服,
反谓刘文杰此举如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无可厚非,那时自己将哑口无言,说着,微微一笑,
接着说道:“其实兄弟并非有意为敌,但天堂二鸟凶残狠毒,积恶如山,就是兄弟不出手除
他,也另有其人致他们死命,所以赶来……” 
  无名居士见奚凤啸越说越离题,言语闪烁,茫然不知其用意,诧道:“尊驾说话离题太
远却是为何?” 
  奚凤啸聪颖无比,深信无名居士方才未全力施为,自己亦无能耐胜得他—招半式,更知
无名居士披发入山之言不能置信,大凡武林人均有僻性,把自己武功名望看得比性命还要重
些,无名居士此刻心头已是杀机积蕴,怒火澎湃,欲待伺机施展毒手。 
  无名居士不知奚凤啸巳看穿他的心意,故而奚凤啸出言闪烁,使无名居士煞费疑猜,心
神不定。 
  其实奚凤啸暗中在沉思克制无名居士大衍四十九式之奇招,果然无名居士中计,一时之
间心神不能贯注,胸头怒火也渐渐消敛不少。 
  此刻奚凤啸傲笑道:“说来话长,叫兄弟三言两语如何说得清楚,阁下既自守承诺,就
此离开此处。” 
  无名居士闻言目中怒射精芒,冷笑道:“老朽说话算数,再者老朽也未败在尊驾剑下,
实无须咄咄逼人。” 
  奚凤啸哈哈大笑道:“算数就好,请阁下释放被擒囚之人。” 
  无名居土道:“老朽并未承允此项诺言。”说着手中软剑连连晃动,在夜空中闪出眩目
精芒寒的星。 
  双方又是剑拔弩张之势。 
  奚凤啸道:“那是阁下意欲如何?” 
  无名居士沉吟一下,道:“老朽不愿自毁诺言,尊驾离去吧,老配今晚须交代一个清楚,
才可返山。” 
  奚凤啸话声一沉,道:“兄弟行事一向有始有终,决不半途而废,不把被囚江湖朋友带
回,岂不是有违兄弟初旨么?” 
  无名居士冷冷一笑,道:“休怨老朽自毁诺言了。”说着剑身一振,洒出漫空寒星,迈
身进攻。 
  蓦地—— 
  山谷远处突随风传来刺耳厉啸,令人神悸欲飞。 
  奚凤啸疾向后跃,道:“阁下,真正强敌来了,兄弟恕不奉陪。”转身持剑大步走去。
  布伏四外匪徒无名居士未传言狙击,均不敢拦阻,任由奚凤啸离开。 
  无名居士闻得啸声,不禁面色微变,循着啸声传来之处望去,只见十数条身影掠来,迅
如流星。 
  一俟近前,只见为首之人正是老龙神上官相,随后紧随着丰都鬼王滕文星等人,都是黑
道顶尖高手。 
  老龙神身形一落,上下打量了无名居士两眼,道:“你就是无名居士么?” 
  无名居士闻言不禁一怔,暗道:“上官相怎知自已是无名居士,看来谷中尚有安然逃离
之人,不然,上官相为何得知。”当下答道:“老朽正是。” 
  “唐奕纶在何处?” 
  “现在屋内!” 
  “速将他放出!” 
  无名居士冷笑道:“将唐奕纶放出并无不可,但须将纯阳子交换。” 
  上官相立时向肩头一挽,寒芒电奔,一点金星直向无名居士胸前七坎死穴飞去,大喝道:
“这未必由得你!” 
  无名居士冷笑一声,身形倏地拔起五六丈高下,翻身扑下,一招“天河倒泻”猛出,剑
势如排空飞瀑,向老龙神上官相当头罩下。 
  上官相武功哨绝,已臻化境,剑招疾变天飚三式首招“星移物换”向空挥去。 
  一声惊天大震,剑劲猛接,寒芒倏分,两条人影复又挥剑攻去。 
  丰都鬼王滕丈星迅疾无伦掠入矮屋内,一眼望去,不禁诧声惊噫出口…… 
  老龙神上宫相与无名居士拚搏猛烈,忽闻丰都鬼王滕文星诧声惊噫,就知道事有蹊跷,
身形倏地一分,抢步向矮屋走去。 
  两人先后掠入室中,一眼望去,只见屋内横尸凌乱,不下二十余人,除裴泽、唐奕纶武
林群雄外,均为无名居士党羽在内,当然天堂二鸟卜鹄、卜鸿也不例外。 
  无名居士不由惊得愣住。 
  上官相伸手一扶唐奕纶腕脉,只觉触指冰冷,六脉俱无,显然气绝多时。 
  唯死者面目安祥,并无半点死前痛苦惊悸之色,栩栩如生。 
  但敌对双力俱已死绝,不言而知是第三者所为,那么此人呢?为何不挟持裴泽、唐奕纶
而去? 
  此中玄虚,令人困惑,如老龙神、丰都鬼王、无名居士等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顶尖高
手,盖世凶邪,也如坠入五里云雾中,浑然摸不着边际。 
  蓦地—— 
  一个彪形大汉疾掠而入,神色匆惶向上官相道:“禀令主,纯阳子被劫……” 
  说时,山谷响起一片异啸,此起彼落,凭添了暮夜恐怖气氛。 
  上官相神色一变.喝道:“快走!” 
  人影纷纷疾闪夺门而出。 
  只留下无名居士一人犹豫了一下,也快步窜出门下,只见群邪电疾风飘向西北方向奔去,
自己党羽惊疑四顾,啸声仍是此应彼和,暗道:“一着错,全盘输,倘枯守此处,必成瓮中
之鳖。”他拿不准对方是否故张声势,虚声恐吓,在一个时辰前,无名居士乃气焰不可一世
的人物,但自遇奚凤啸后一腔锐气全敛,知武林人物人才辈出,不能恃强,用手一挥,率众
向东南而去。 
  星斗闪烁,夜空苍茫,距黎明尚有一段时刻,谷野风势狂劲,啸林回空,沙沙盈耳之。
  远处悸耳异啸嗄然寂灭,沉暗中人影纷纷疾闪,遂如流星向矮屋扑来。 
  只听一个娇脆悦耳银铃语声道:“将屋内之人悉数带回!” 
  闪烁星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屋外立着一个娇俏少女,衣裙飘飘,仿佛甚美。 
  矮屋内尸体俱已搬出挟着如飞奔去,仅有四个娇小女婢身形望这少女前掠落,道:“姑
娘,还不动身么?” 
  少女似对这片山谷怀有无限留恋,转面四顾,发出一声轻叹,缓缓走去。 
  在这五女之后尾随一条黑影,其后又有一双人影遥遥尾随。 
  朝阳未升,万山丛中霏雾如烟,朝露染得群峰苍翠碧绿,一座岭脊上现出五女婀娜身影,
罗衣飘飘,乘风凌虚,宛如姑射仙子。 
  陆曼玲穿着—身黄色的罗衣,星眸剪水,靥泛朝霞,云鬓坠环,肌肤胜雪,荧艳绝伦。
  她忽然停身另面嫣然娇笑道:“那位武林朋友追踪于我,何吝于现身。”突然一个转身,
纤手向路旁一块凸出的岩石后打去。 
  一股暗劲挟着一蓬银针暴射而出,四个女婢取剑出鞘,精芒掣空飞扑而去, 
  “啪!”地一声,岩石嘴为陆曼玲掌力摧折了尺许方圆一角,石屑溅飞如雨,那蓬银针
疾射石后而去,四女婢剑势交织罩压而下。 
  倏地石后一条身形冲霄拔空,竟在精虹交织中穿隙而出,身化秋风落叶飘然沾地立在陆
曼玲两丈开外。 
  陆曼玲柳眉微皱,细细打量这人,只见此人是个四旬左右黑衣中年汉子,虽嫌面目森冷,
但英气逼人。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