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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十一章 古井玉璃 玄关勘破



  潼关,雄踞天下,与山海关齐名,在落日余晖中,踞山傍水的巍巍雉碟在望,南瑞麟与
连环镖局一干人等迳向潼关东门而去。 
  南瑞麟本定取道雒南,直赴长安,经不起金刀叟候西情邀,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应允下来,
反正是同去长安。 
  途中他与赵镖师结成莫逆,赵名大成,是名武师之后,久历江湖,但丝毫不染江湖习性,
娓娓善谈,两人彼此极其合得来。 
  一进潼关,房舍栉比鳞次,行人熙来攘往,市廛整齐繁荣。 
  忽见五人五骑绝尘驰来,行人慌不迭地闪开一旁,南瑞麟见那五人都是些青巾包额,肩
插兵刃的大汉,当头一人见镖车经过,回首望了一望,纵声大笑驰去。  
  金刀叟候西直皱眉头,回面向南瑞麟笑道: 
  “目前华山派纵容门下也太不像话了,所以少侠要从雒南去长安,老朽不同意就是此故,
陕东均是华山派势力,少侠孤身上路,难免生事,就看他们潼关人烟稠密之区,尚是这样猖
妄无忌,何言其他。” 
  南瑞麟一想到霹雳神剑李玉,也是华山门下,不禁恨得牙痒痒地,遂答道: 
  “方才骑上汉子望着镖车大笑,是有用意吗?” 
  候西道: “说不定,华山弟子总是无事生非的。”  
  南瑞麟忖道: “这到好,自己闯荡江湖,乘此见识各门各派的精奇武学。” 
  镖车停在“长兴”客栈门首,店伙见是熟客,殷勤招呼延入内院。 
  陕西省饮食,是中原各省最炙人口的,这顿晚膳,足令南瑞麟大快朵颐,店伙送上牛肉
烩饼,侯西为尽地主之谊,亲手与南瑞麟撕碎烩饼于高汤内,又在盘内挑选肥瘦各半牛肉泡
入,并添配香菜、辣椒、葱花、蒜头。 
  南瑞麟谢了一句、咀嚼之下,只觉鲜美可口,香气扑鼻不禁踞案大食。 
  金刀叟等人佐以大麯酒,豪笑盈耳,在酒酣耳热之际,候西忽对南瑞麟笑道: 
  “老朽想在潼关再打住一天,后天起程,因为章洪断腕,自己所敷伤药不佺,城郊有一
祖传跌打损伤名医,明日老朽陪他去换药接治,免致残废,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南瑞麟忙道:  
  “这是当然要治疗的,候大侠何必如此客气。” 
  候西道:“既是少侠俯允,再好不过,明日老朽等陪章武几人前去,少侠如觉孤寂,潼
关之胜,最足一游,乘此去潼关之上眺览,藉以开阔心胸。” 
  南瑞麟微笑颔首。 
  一宿无话,黎明即起,金刀叟候西命店伙煮了一大锅小米粥,佐以潼关名产酱菜,如连
皮笋,八宝小菜,十锦爪,五香贝工,酱苴莲等,爽脆鲜嫩,别饶风味。 
  食后,金刀叟与赵大成章洪自去,南瑞麟亦纺衫飘飘向东大街走去。  
  蔚蓝色晴空如洗,晨风习习徐来,街上店肆早已开市,人群如蚁,都是采购食物小菜的
人来往不绝。 
  忽瞥见街侧“复太”药号及“同盛”商号之间,有株四五人可以合抱之半枯死古槐干上
有一五六寸长二三寸宽深槽,不由好奇,细问行人,才知三国时马超追曹操至此,将长枪误
刺其上,因此曹操得以脱险, 
  曹操事后封这棵古槐为树王。 
  南瑞麟向西关走去,潼关西关城垣最是雄伟,高可五层,上有“潼关”二字,笔力万均。
  一登上城碟,遥见雄伟华山隐入苍茫晨雾中,潼关左依高岭,右依黄河,诚险胜之地,
东南跨麒麟笔架二山,西南绕象山、凤山、嵯峨耸峙。  
  南瑞麟登高远眺,潼关八景在望,雄关虎踞,黄河春涨,中条雪案,秦岭云屏,禁沟龙
漱,风陵晓渡,谯楼晚照,道院神钟等八景。 
  虽有数景非值其时,但隐约可想见其景之美,尤以黄河雄阔,浊流滚滚,蔚为壮观。 
  南瑞麟正在目旷神怡时,忽闻左侧衣衫挤招生风之声,不禁移目一望,见是一蓝衫中年
文士,步向自己这边而来。 
  这文士两目点漆,三绺短须,面像英俊,显得他气宇不凡。 
  文士见南瑞麟投目望他,不禁微微一笑,驻足问道: 
  “潼关胜景,雄伟天下,阁下当有同感。” 
  南瑞麟颔首报之一笑,此文士亦不再走,与南瑞麟指点各处胜景。 
  这时,南瑞麟知道文士姓刘名翰生,是本城秀才,南瑞麟发觉刘翰生目光忧郁,不时负
身凝望远处轻叹,先还不便启口相问,终于忍不住,便问他轻叹为了何故。 
  刘翰生凄然一笑,别首长吟道: 
  “义士今无古押衙。” 
  南瑞麟不禁笑:“刘兄当是伤心人别有苦衷,如蒙不弃,小弟自有法破镜重圆。” 
  刘翰生双目陡露光彩,惊问道:“真的吗!”倏然面色黯然,道: 
  “多少人为我的事,丧失了生命,难道又要令人送死不成,这使不得!这使不得!” 
  南瑞麟情急了耐道: “刘兄有何心事,姑且一说,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当有以报命。”
  刘翰生见南瑞麟如此,慨然道: 
  “阁下当是侠士流亚,萍水相逢,怎好烦渎,不过刘某之事实在凶险过大,这样吧,刘
某之事慢点再谈,先指阁下得一柄千年古剑,这事藏在刘某胸中已久,如不得剑,刘某之事
如同镜花水月,说也无用。” 
  南瑞麟正苦无合手兵刃可用,不用喜生眉梢,催促刘翰生快说。 
  刘翰生笑笑,用手遥指东南一座树木森翳,巉峨险峻山峰道: 
  “阁下看见这座山峰吗?此山名唤麒麟山,山中有座春秋楼,相传关公过五关斩六将时,
在此曾阅春秋得名,楼前有口径丈古井,深可十寻,直通黄河水眼, 一柄古剑就在井中,
阁下如通水性,便可一试。” 
  南瑞麟问道:“刘兄你怎么知道的?” 
  刘翰生朗笑道:“刘某也是听先祖说的,寒舍也是世代书香,先祖在未中秀才时,曾在
春秋楼上攻书,那年黄河春涨泛滥险成灾害,有人谓会见寻丈毒蛟在黄河出没,有一次河水
上涨汹涌,仅差丈余,潼关变成泽国,正在此时,先祖发现一年岁极大的老道,背着一口古
剑,走在井旁,自言自语道毒蛟画出夜伏,当是隐在此口古井里,月上时分,老道抽出青芒
电闪的古剑,涌身入井,先祖大惊,便在井旁守候,约摸一个时辰,才见老道飞身出井,浑
身血污水滴,见得先祖笑道,幸已除蛟,得救一方生灵,可惜宝剑失去,无法寻觅, 
  说罢自去,水势天明猛降丈余,自此以后,老道迄未再来,依我想法,古剑仍在井中。”
  南瑞麟自忖:“昔年在塾中,每天总是在河中嬉水,略涉水性,不妨一试。”想定,遂
道: 
  “在下当可一试,得剑后与刘兄何处会面?” 
  刘翰生见他豪气干云,不觉心折,笑道:“刘某就在西关内和记油行借住,一问就知。”
  南瑞麟只说了声:“好”,双眉一振,有如激矢一般,直往城垣之下泻落,甫一沾地,
双足一弹,向麒麟山方向电射而去,转眼,身形已隐入蓁莽丛林之中。  
  刘翰生目送良久,才转身急急往西关行去。 
  且说南瑞麟“浮云掠月”轻功不比等闲,片刻功夫,已到了麒麟山中,只见这座春秋楼
已是颓毁不全,一角倒塌。 
  楼前果有一座古井,绿苔长满了井栏,他俯视井内,只见水面相距约可五丈,咕嘟嘟直
冒气泡,水色碧绿,看来刘翰生说的不错,深可十寻,不由心头发沭,忖道: 
  “似这等见难而退,怎样可以闯荡江湖,倘就此返转,岂不令刘翰生笑煞!”犹豫须臾,
终于脱除衫履,将复印九宫路印图,阴磷蛇头白骨箭,及一小瓶丹药折好,藏在一棵古松枝
上。 
  回至井口,闭目咬牙跃身下水,“咚”的一声,只觉两耳水声响亮,人也急剧地望下沉
坠,不久功夫,便觉足沾实地,只是有两股水力迂回激冲,使自己的身形不住地打旋转,睁
目一瞧,似乎可看得清井底情形。 
  这时阳光穿井而入,南瑞麟自服了“千年空青石乳”,深夜见物,目力逾于寻常。  
  只见井底占有数十丈方圆,想是山底空腹,水底满是黄沙渗泥,足一带动,立时浑浊一
片,两股巨大水力是由两处洞穴直冲而来,水底满是一堆堆径尺的黑色礁石,星罗棋布排列
着。  
  南瑞麟存身两股水力中间,强闭着气使出千斤坠身法定住,只是浮力甚大,脚底觉有虚
悬着感觉。 
  他水底凝视良久,未见得一丝端倪,眼皮直感发酸,胸口被水力激撞得窒息难忍,不禁
兴起,右臂抖劲,默运“太极神功”,呼的一掌劈去。 
  这一推波助澜,井底水流益发急湍漩荡,登时黄浊一片,南瑞麟赶紧闭目,耳中听得一
连串礁石撞击之声,水波传音,分外清楚。 
  南瑞麟一飘身,冲出两股水力之外,须臾睁目,只儿泥沙渐沉,已可见物,忽见一块黑
色礁石,迎面撞来,心内大感凛骇,忙推出一掌。 
  这块礁石本是受他适才一掌激漩飘来,此刻又是急速晃开,在两丈开外落定,凝眸之下,
不由大喜。 
  原来水底礁石受他第一掌之力,已经换了位置,原址之下,沙面露出一溜寒光,他急曲
身弓腿穿前, 
  手就向寒光处捞去,略一搜索,触及剑柄,伸手一提,手中便多出一柄三尺余的寒光电
闪宝剑,他暗忖: 
  “有剑无鞘也是无用,大约剑鞘淤没在沙泥之内。”于是伸剑挑动沙泥,水突变得无比
的浑浊,南瑞麟紧闭着眼,只在水底走动往来挑拨着,好一会,微声铿然金铁作响。 
  顿时喜极若狂,左手一阵乱摸、果然是一柄剑鞘,只因水色已浑不敢睁眼,便向两股水
力中间窜起, 
  刚一穿出水面,立时吸了一口满气,心口才觉好过些。  
  井壁并不是光滑平整,尚有凸出的石块藉以扶手,他以左手一搭,丹田纳了一口真气,
全身借水的浮力,嗖地像箭般笔直穿出井外,化作兀鹰展翅身法,凌空盘旋缓缓落地。  
  他立刻举剑端视,只见此剑足有三尺二寸,剑身薄如层纸,略一震动,便上下摇晃不停,
显然非有极精湛的内功“导柔成刚”,决不能使用此剑。 
  青蒙蒙一片寒光从剑身发出,眉目皆凉,剑柄上两个篆字,受水浸蚀,模糊斑驳得几乎
看不清楚,穷极目力之下,才审出“玉螭”两字,南瑞麟从下山起,就从来没有这样欢喜过,
俊目中射出欢愉无比的光辉。 
  片刻之后,他将玉螭剑身,插入剑鞘,闭目寻思,只觉这柄剑实在来得太容易了,除了
受水压束全身比较难受外,其余没有一点惊险之处,从入井至出水,才不过一刻功夫,他简
直不能相信片刻之前,自己两手尚是空空。  
  其实人的遭遇,是各有其不同的地方,有的人一生出来,上承祖荫福泽,度着终生优裕
逸闲的生活, 
  有的劳碌终生不获一饱的,在在都是,也有人对希冀之物,可不劳而获,也有费尽心机,
巧取豪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就是命,佛家则谓之缘,缘来则至,无缘成空,万事皆作
如是观。 
  他不禁悟出当年道人除蛟时,为何宝剑脱手及迄今尚未见重来此地,取回宝剑之故。 
  因为当年正值黄河春涨,井水也高涨,道人沉至井底,压力奇大,通至黄河水眼冲来两
股水力,一定比现在更要猛烈十倍,道人显然承受不起这种重压,加上长时间的浑浊不清,
在水内停留一个时辰,与毒蛟激烈搏斗,真力殆尽,把持不住,于是脱出手外,那道人惜命
要紧,才冲出井外,大约自知真元耗尽, 
  赶回山去安排后事,回山端然坐化。 
  他心中奇怪道人为何不命门下寻回失剑,此中大有疑虑说处,看起来,刘翰生先祖还隐
瞒了一部份事实,也不再想,揩抹身上水湿,将衫履穿好,背好宝剑,意兴抖爽,往山下飞
掠驰去。 
  赤日似火,天际无一抹浮云,蓝湛湛地晴空如洗,虽然有风,吹上身来,略不带半点凉
意,反觉灼热如焚,烈阳之下,只见一个白点,弹丸飞逝向西关掠去。 
  片刻之后,南瑞麟已到了西关内和记油行,刘翰生驻立门首,神情焦急地等待着。 
  一见南瑞麟背着一柄古剑,不禁大喜,忙执着南瑞麟双手同往内院一间小室。 
  南瑞麟微笑道:“幸不辱命,宝剑已寻获。” 
  刘翰生抚掌大笑道:“这是阁下福缘天授,神物庆能得主,得与不得,何辱之有,记得
先祖说过,道人除蛟后,命已垂危,与先租道:他真元耗尽,自知不起,宝剑已失落井中,
无力寻获,请先祖切勿泄露,他又说生有处死有地,道院在塞外深山中,是以蓄凝着一口残
余真气,尽力赶回塞外,成与不成,端视于天,依刘某看法,道人必不能赶回塞外,客死途
中,先祖是以绝口不提,忽忽数十年易过,有日无意之间与刘某谈起,刘某自忖着道:此等
神物,令其长埋井底,未免可惜。刘某自遭受刺激之后,深信因果福缘之说,所以姑请阁下
一试,成与不成,那就要看阁下福泽了!” 
  南瑞麟笑道: “饮水也要思源,若非刘兄,在下那能到手,所以刘兄惠我良多,现在
轮到在下略劲棉薄之时,刘兄你有什么事,只管向在下倾吐,只要力之所及,赴汤蹈火,在
所不辞。”刘翰生面容突变,珠泪涔涔滴下, 
  他想强行忍住,那知偏不如他所愿、反而像断线般流出,终至掩面呜咽出声。  
  南瑞麟见状,心中暗暗长叹了一口气,忖道:  
  “读书人总是为情字牵缠所苦,大概离不了钟情少女,为她梦魂颠倒,所求不遂,除了
这个,有什么值得这样痛苦。” 
  突然,刘翰生离座,风似快扑到他的脚前,连连叩首,道: 
  “只要阁下能救出我那苦命的妻子,刘翰生夫妻定供奉长生禄位,如同再生父母。” 
  南瑞麟大惊,慌不及地让开,扶起道:“刘兄,怎可如此迂腐法?再这样,在下便要撤
手不管了!” 
  刘翰生定一定神,长叹道:“只怪我交友不慎,令我恩爱夫妻劳燕分飞。” 
  南瑞麟诧异道:“这是何故?” 
  刘翰生凄然道:“半年前,我因家贫,每日三餐无以为继,不得已屈就华阴县西郊徐奉
元家中帐房,说起来,真是斯文扫地,徐奉元是华山派门下大弟子,武艺高强……我原不识
徐奉元,不想他在潼关寒舍外,目睹拙荆美色,遂千方百计以高酬为诱,请我做他的帐房,
我真后悔答应了他……”说着,泪珠又要夺眶而出。 
  南瑞麟宽慰道: 
  “刘兄!千万别这么冲动,往事过去了,就让它付之过眼烟云,何必自苦,亡羊补牢,
犹不为晚,往事只要无愧我心,无须长此耿耿于心。” 
  刘翰生摇头道:“就是有愧于心,所以令刘某长怀难安, 一晚,乘着刘某酒醉,徐奉
元竟引我豪赌,刘某一时糊涂, 
  一掷三十万钱,等到天明,债如山积,刘某是个有骨气的人,立署借券,其后三日,徐
奉元绝口不提赌债之事,但他处心积虑之下,总要发作的一天,果然,徐奉元是一方土豪,
平时就以放印子钱为生, 一日,命我涂改借据,以少增多,刘某心想: 
  ‘这事有伤阴骘,这一改不要紧,因此导致一家人倾家荡产。’所以坚持不从。 
  徐奉先立时沉下脸来,将我辞退,又要还清债务,你想,我一介寒儒,怎么能拿出钱来,
因此妻室被充质押,可怜因我一念之差,害得她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痛哭不止。
  南瑞麟不禁恻然,道:  
  “这些事也不用再说了,在下已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定把嫂夫人救出,只不过你们必须
离开潼关,否则难以安身。” 
  刘翰生点点头道: “这倒是真的,”继而搓着手为难道: 
  “我准备进京,但苦于无法筹措一笔川资,怎么办?” 
  南瑞麟大笑道:“只怕你不离开这里,川资有什么问题。”从怀中取出一大锭赤金,两
指一夹,登时截下一小块,像刀切一般整齐。  
  刘翰生目瞪口呆,他不是看见赤金忘形,却是为着南瑞麟“金蛟剪”手法吃惊。 
  南瑞麟将一小块赤金塞在刘翰生手中,笑道: 
  “刘兄!你去前面油行,换了白银,在风凌渡口买舟等侯在下就是。”说着便要离去,
身形一动,已穿出户外。  
  刘翰生大叫道:“阁下且慢,刘某还有话说!” 
  南瑞麟止步回身道:“刘兄还有什么事吩咐?” 
  刘翰生道:“阁下此恩此德,令刘某结草衔环,也难报答……” 
  南瑞麟不禁一皱眉头,心想:“此人太过酸气了,读书读到这步田地,不如不读。” 
  刘翰生见状,忙改口道:“徐奉元练有金钟罩铁布衫,普通刀剑不入,望此行万宜小心
为是。” 
  南瑞麟一点头,只觉他双肩微动,身形已杳, 
  刘翰生楞了半响,才走去油行柜上换了一百多两白银,随身什物均未携带,三步并作两
步,赶至风凌渡口河岸买了三舱两桅客舟,只在舟上等候。 
  不觉日薄西山,夜幕渐沉,那滚滚黄水登时蒙上了一层晚雾,刘翰生枯坐舟中,望穿秋
水,凝视着江上烟波,令人愁上加愁。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还不见南瑞麟返转,只急得刘翰生像滚锅上蚂蚁团团乱转。 
  船老大见状,咧着一张嘴问道:“刘老爷,您这是怎么的?” 
  刘翰生不禁苦笑一声。 
  此时,舱尾忽觉轻微晃动一下,刘翰生探头一看,见是南瑞麟负着一个蓬头散发的少妇
来。 
  这少妇一见刘翰生,便奔进舱中,悲叫了一声: 
  “翰生”,两人抱着一团,嚎啕大哭。 
  南瑞麟暗命船老大启锚放舟,自己跃登岸上,目送舟行似箭,渐已去远。 
  河岸柳丝轻拂,渔火明灭,南瑞麟在那河岸万顷平沙上踽踽走着,心胸满怀意快,连月
来沉甸甸心头重压,今晚暂时一扫而空。 
  此刻,万籁均寂,仅有黄河无休无尽的呜咽声,他正在沙滩上慢慢行走时,勿闻身后起
了一个苍老声音: 
  “小伙子,此事做得好。” 
  南瑞麟心中大惊,猛一掉头,只见面前立着一个须发银白,面如银盆的老者,脸上现出
极滑稽的笑容,若不是有须发,极似布袋弥勒古佛。 
  南瑞麟见他目注着自己肩头“玉螭剑”,不由动气,冷冷道: 
  “做得好与不好,怪你何干。”往常他性情强傲,可是面上却非常恭谨随和,今晚大反
常情,因为他见此人有觊觎宝剑之意,想他初得“玉螭”神剑,不啻爱若性命,是以发出拗
性,但这一来,却投了这老者的脾胃。  
  老者一瞪眼道: 
  “嘿!这小子还强横得很,喂!你知道我是谁?” 
  南瑞麟闻言,更是一气,道: 
  “我与你风马牛不相干,我管你是谁?” 
  老者不禁摇摇头说道: 
  “你这小子,实在难得讲话……喂,你肩头上的宝剑,可以不可以借给我老人家瞧瞧?”
  南瑞麟本能地缩后一步,玉颜发赤道:  
  “凭什么要借给你瞧?” 
  老者咧着嘴哈哈大笑道: 
  “好小子,真合我胃口,你不借难道我不会抢吗?”老者说抢就抢, 一双蒲扇大的手
掌,迅如闪电,一霎那已欺近南瑞麟身前。  
  南瑞麟从来没有见过这快的身法,不由骇出一身冷汗,足下已自展出奇绝天下的“禹龟
洛行四十五步”法,老者双手飞快地平肩擦风而过。 
  老者惊噫了一声,喝声“好”,身法如行云流水地展开,快得似落英缤纷,几乎触眼都
是老者身影。 
  南瑞麟更是凛骇,忙守定心神,遵着洛行步心法走开,身形亦是同样地迅捷,老者双手
竟似扑风捉影,一错而开。  
  此时,老者暗暗惊奇这小子竟有一身难以相信的造诣,不觉兴起,暗忖: 
  “我老人家非要令你长剑出鞘不可。”身法愈发走得更急,电轮漩转,两手无定则的穿
影掏虚。 
  这一来,对南瑞麟不但无害,而且获有莫大的收益,被他悟澈“禹龟洛行四十五步”蕴
具玄妙,愈走愈快,两人身形在夜空星光照耀下,宛似两只低飞迅旋的蝙蝠。 
  两人走马灯似地扑闪了近半个时辰,老者暗暗称赞此子真个不凡,但此老也是个好胜的
人物,不抢下南瑞麟宝剑,这块老脸不知放到老里去,不禁神威大发,手法立变奇诡,挟着
凌厉的劲风,往南瑞麟的双肩抓去。  
  老者使出的身法,也是武林绝艺“璇玑步”,手法更是驰誉天下的“大力鹰爪手”,指
风锐利,嘶嘶劲啸,看样子老者还收起罡气未发,不然更要惊人。 
  南瑞麟虽是武林一奇松隐之后,绝艺无双,但他能有多大的火候,能与此老者周旋了半
个时辰,已算算是差勘难能的了,有几次被老者指风扫在肩头,立时酸麻一片,幸而肩头宝
剑靠玄妙的“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步法,幸未夺出鞘去,却神骇心惊。 
  老者凝目之下,看出南瑞麟使出身法极其神妙,半响,脑际掠起一个人影,不禁大喜,
寿眉一耸,哈哈大笑道: 
  “小子住手,留着慢慢的打,我老人家可有一句话要问你。”说着,闪电地掠出场外。
  南瑞麟自服了“千年空青石乳”后,此刻,只觉内力不虞疲乏,源源不绝,“洛行”步
法也被他悟彻奥蕴,但究竟是火候经验太差,有几次被老者掌风迫得步法凌乱,心惊此老功
力太高?但看出老者并未心存恶意,暗暗感激不已,闻言停步,笑道: 
  “老人家!你自认输了是吧?以你老偌大年岁名望,费了个多时辰,尚未将我背上宝剑
夺去,论说是应该输了。” 
  老者猛一瞪眼,笑喝道: 
  “胡说,我老人家怎会输给你这小子,不过爱惜你的武功不俗,所以留起五分真力。不
然,我老人家一把就可以抓断你的骨头。” 
  南瑞麟冷笑道:“老人家好不识羞,方才我只以步法避闪,你见我还了手没有?” 
  老者听得怔了一怔,干笑了几声道: 
  “好小子,就算你还了手,我老人家总不成还败在你手里?小小年纪,比我老人家还会
吹……咳,这些都别谈,你方才使的身法,令我老人家想起一个老朋友来了,你是简穷酸什
么人?” 
  南瑞麟对这小子称呼,往昔是最忌讳,可是在这老者口中吐出,却别具一种亲切之感,
尤其是老者一笑一骂,无不带有滑稽突梯的意味,使之忍俊不住,闻言笑声: 
  “你老人家问话,我实在不懂,简穷酸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一掀白眉,笑骂道: 
  “好小子,你是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我老人认得这身法,叫做什么……“乌龟爬
行……”,继而止住,嘴鼓着气,眼睛眯成一条线,直抓头皮,思索不出。 
  南瑞麟见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老者双眼一瞪,嚷道: 
  “小子这有什么好笑,我老人家年岁大,记性差,我老人家像你这小年岁,有什么事不
知道,你还差得远……” 
  南瑞麟心笑不止,但判断出这老者必是其师简松隐的老友。 
  忽见老者猛敲了两下头,嘿嘿笑道: 
  “到底被我老人家想出来了,你这身法称作‘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是不是?除了简松
隐穷酸别人也不会,除了我老人家别人也不知道,当年我老人家与简穷酸过手印证,在这什
么乌龟步,吃了一次蹩,喂!据我老人家所知,简穷酸平生就不传人,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南瑞麟面色恭谨道:“是晚辈恩师。” 
  老者双掌“拍”地互击了一下,哈哈一声道: 
  “这穷酸临就木之年,还是收了你这小娃娃,看来我老人家一身绝艺也要传人了……”
说着,双眼露出逼人奇光,问道: 
  “你一身所学虽然不俗,似乎还未得穷酸真传,这是什么缘故?”  
  南瑞麟暗惊此老眼光锐利,笑道: 
  “我只学了一半,恩师就出外云游去了,命我下山历练一年,你老人家既与恩师好友,
那么我应该称你老前辈。”  
  老者双手乱摇,咧着大嘴道: 
  “快别这样,我老人家顶不喜欢这繁文俗礼,你这小子顶合我老人家胃口,咱们各交各
的,你算我的小老弟,喂:你姓什么?” 
  南瑞麟道:“姓南,东南西北的南。” 
  老者哈了一声,道:“这姓氏倒少见,喂老弟,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南瑞麟心中嘀咕着,暗想:  
  “我知道你是谁?”遂摇摇头。 
  老者翻着眼,自言自语道: 
  “简穷酸真岂有此理,连我老人家形像都不给你说,来!咱们坐下详细谈谈,我老人家
还要考一考你武学哩!” 
  满天繁星,夜风习习, 一老一少坐在河岸一列垂柳下。 
  老者拂了拂颔下银须,仰面凝视着夜空,似是怀念往事,不胜感慨,长叹了一声,立时
又换了一脸诙谐笑容,道:  
  “大约六十年前吧!武林中出了四位奇人,江湖号称一文一癫,一魔一鬼。” 
  文就是你师父简穷酸,癫名唤戈青阳,江湖号称酒癫,其余的就是勾漏人魔白泰,酆都
鬼王丁豪堃,这四人都有一身惊人武学造诣,可是谁也不服谁,于是杀争纷起,寻事生非,
互争高下。 
  究竟是简穷酸艺高一着,被他夺得武林一奇的尊称,而酒癫戈青阳以一掌见差,败得的
确不心服,每年戈青阳总要下山一次,找那简穷酸洗那一掌之辱,可笑简穷酸从此不在江湖
露面,戈青阳铁鞋磨穿,依然找他不着, 一气之下,也归隐深山,不问外事,终于被悟出
武学精奥,虚名如浮云。”说着,在身旁取出一只酒瓶,拨开塞来,酒香四溢,咕嘟嘟喝了
两口酒。  
  南瑞麟不由笑道:  
  “你老人家就是酒癫戈青阳吧?”  
  酒癫戈青阳哈哈大笑,意兴飞扬,道: 
  “谁说不是,你这小鬼真聪明,上好的一块材料,怎么穷酸不细心教你,咳!他不教你,
我来教你吧!” 
  南瑞麟摇头拒绝道:“那怎么行,天下没有背师重投的道理。” 
  戈青阳一瞪眼,道:“谁叫你做我徒弟,我老人家存心臊臊穷酸的面皮,看他教的好,
还是我老人家教的好。” 
  南瑞麟又是一阵摇头道: “那更不行!” 
  戈青阳气得哇哇直叫,道:“胡说!我老人家言出必行,除非你下山后,从来没有人私
传过你的武学,快说,别撒谎。” 
  南瑞麟不禁想起相国寺慈云大师传他“乾坤九式”一时怔得说不话来。 
  戈青阳大笑道:“怎么样?不要我老人家教也不行!来,让我老人家摸摸你全身骨骼
看。”说着,双手望南瑞麟头面四肢一阵乱摸,摸完叹道: 
  “蕴玉藏珠,遍身奇骨,果然是块绝好根骨,穷酸与你打通奇经八脉,怎么没给冲破生
死玄关,我老人家替你帮点小忙吧!”一翻腕,执着南瑞麟右腕脉,喝声:“走!”   
  南瑞麟只觉一股奇猛无比的力道,无从抗拒,身不自主的被戈青阳拉着虚空飞跑,不禁
大急道: 
  “老人家,我还有友人等侯呢!” 
  戈青阳喝道:“废话!你不会去长安找他吗。”越行越速,似两头飞鸟般向象山方向掠
去。 
  南瑞麟心中忖道:“怪事,看来他一路蹑着我,什么他都知道?” 
  片刻功夫,已到了象山之中,星光照跃下,只见存身一道山溪旁一块绿油油草地上,隐
隐可察山岚重叠竟秀,涧水潺潺,两岸山花杂映,清香扑鼻。 
  戈青阳放手笑道:  
  “你知道吧,从西峡口起我老人家就跟着你,什么事都知道,不是看出你心性善良,我
老人家还不屑教你咧!” 
  又道:“小子,你盘膝坐好,五心向天,气纳丹田,与我老人家抵掌导气。” 
  南瑞麟知他必是助自己打破生死玄关,这一来,无异本身功力陡增一倍以上,心头狂喜,
如言坐好。 
  戈青阳也在他对面盘膝而坐,四掌互抵,只听戈青阳笑道: 
  “我这手法与人迥异,你尽可以本身抵抗我老人家玄罡真气。” 
  南瑞麟只觉两股凉澈心脾的气流由掌心透进,徐缓已极,待行至“气户”穴突一变灼热
无比的气流,迅速运行,情不自禁地运出太极神功遏阻,戈青阳大喝一声:  
  “好”,力劲突变刚猛绝伦,那“太极神功”不抵拒还好,蓦觉戈青阳发出的玄罡真气
迫得太极神功逆流,挟着同行。 
  南瑞麟这才知道戈青阳命他以太极神功抵拒之故,本来,打破生死玄关是极难之事,武
林中人浸淫内功数十年,要想打破这一开,可算是凤毛麟角,稍一不慎,便致走火入魔,是
以大都视为畏途,均知此是可望而不及的事,非要到达本身功力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水火相
济时,才敢慎然一试。 
  戈青阳以本身玄罡真气,挟太极神功相辅,助他打通生死玄关,算得是武林中创举,若
无如此功力的人,亦不敢贸然相试,非戈青阳其人,也没有这样大胆,因为他运出玄罡真气,
束迫太极神功急速运流,绝不能让太极神功一丝渗漏,免使伤窜肺腑,如此则爱之反以害之
了。 
  南瑞麟只觉五脏六腑剧烈翻腾,骨骼剥剥作响,酸痛难耐,几至端坐不住,强咬着牙关,
竭力忍受,这滋味比死均要难过。  
  这种巨大无朋的力道,窜至九宫雷府时,震得几欲往上直升,陡然…… 
  脑中只觉得惊天动地一声雷鸣,震得双耳欲聋,这是心灵上感应,自知生死玄关已被打
通了,人也腾空驾雾似地晕了过去。 
  戈青阳一声大喝, 一掌向他聪门击去,立时双手在他身上推四横,控五经、分阴阳、
过八卦, 一阵推拿后,南瑞麟顿感灵府空明,真气无碍无阻的运合流行。  
  南瑞麟大喜道: “老人家,这种大德,我怎能谢你呢?” 
  戈青阳哈哈大笑道:“你谢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算了吧,你只承认是酒癫半个徒
弟就够了。” 
  南瑞麟微微一笑,戈青阳看在眼中,见他有一半肯了,心中微喜,又道: 
  “你将玉螭剑给我老人家瞧瞧。” 
  南瑞麟解下双手递过,戈青阳执着剑柄卡簧轻轻一按,“呛啷”声如龙吟,一道青蒙蒙
寒光夺鞘而出,映得眉目皆蓝。 
  戈青阳喝了一声好剑,右腕起处“单凤展翅”,剑法陡然展开了,只见剑气经天,周身
满是剑影,芒雨万点,映目生寒。 
  这套剑法不由把南瑞麟看呆了,无一招不是诡着,令人难以预防,身法又美,确是玄奥
不测。 
  要知这套剑法,是酒癫戈青阳平生绝技,当今之世,恐怕也无几人能够在这套奇奥剑法
走出几招,与别门正派剑法完全迥异,不但奇快无伦,一出手就是九招,而且全是走的偏锋,
攻人意料不及的地方。 
  戈青阳霍的收招,翻翻眼道: 
  “小老弟,你全记下了么?” 
  南瑞麟面色一红,尴尬地笑道: 
  “这套剑法委实奥妙, 一时难以记全,老人家,这套剑法叫做什么呀?” 
  戈青阳吡牙一笑;,道: 
  “别吹啦,我老人家这套剑法名唤‘猿凤剑法’,任甚聪颖的人,就是看了十遍,也难
记下十招,我看你能记三招不错,就算好的了。” 
  南瑞麟瞪眼气道: 
  “说我吹,你自己在吹啦,剑法确是绝无仅有的玄妙。而且是蕴有难以形容的威力,不
过说是这套剑法令人无法记忆,未免信口开河……”  
  戈青阳翻眼大叫道:“你不服,就说出来看看?” 
  南瑞麟微笑道: 
  “这套剑法共有一百零九招,起手式是‘单凤展翅’,落手式是‘猿猴坠枝’,但总共
名‘猿凤’剑法,委实不恰当,因为内中含有‘雁展鸿飞’,‘天龙戏珠’等招式,猿凤二
字难以包含。” 
  酒癫戈青阳愈听愈惊奇,最后两手一拍,哈哈笑道:  
  “哈,你这小老弟,我老人家行年九十,历遍天下,遇到你还是头一个,我老人家这点
家当却被你看穿了,实在了不起,但口说无用,你要练来看看。”说着将玉螭剑丢过。 
  南瑞麟一把接下,道声“献丑”,两足望下微微一屈,错步旋身,“单凤展翅”已走开
了,只觉寒飙四起,青芒卷飞,但见剑光一团激转电旋,见不着南瑞麟形影。 
  戈青阳目光炯炯,好不容易等到南瑞麟使完,一把抢过玉嫡剑,冷笑道: 
  “我老人家还当你全会了,其实百无一是,你要是学不好,我老人家的脸全给你丢光了,
不是吹,论剑法简穷酸也难企及我老人家一半,你看定了,别给穷酸笑话。”说着, 一招
一式走开了,这次慢得很。 
  南瑞麟默记于胸,尽悟玄奥。 
  酒癫戈青阳练完,将剑丢过,道:“你自己练吧,要一丝不误才可放手。”继而摇摇头
叹息一声道: 
  “难怪简穷酸与我老人家最讨厌收徒弟,教徒弟有这么烦人的。”又是阴阳怪气哎了一
声, 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拿出一支酒瓶, 一包酱牛肉,自顾吃喝起来。 
  南瑞麟悟出这套剑学绝奇诡妙,他又是喜武成癖的人,也不顾戈青阳在旁说什么话,一
心一意的练这“猿凤”剑法。  
  他练了一遍又一遍,永不收手,自被戈青阳打通生死玄关后,真力只觉永无疲乏,反而
源源增强,使得后来,剑身劲气可逼出十丈开外,青芒过处,断枝落叶飞溅四射。 
  及至自觉“猿凤”剑招无丝毫乖异之处,才予收手,只见残星西沉,寒露沾衣,天边一
丝鱼肚泛白,不知天之既明,回头一看,只见酒癫戈青阳抱着酒瓶鼾然大睡,雪白的胡须满
是涎沬,张着一张口,神情极是可笑。  
  南瑞麟一动步,戈青阳眼睛倏的已睁开来,望着他道:“练好了吗?” 
  南瑞麟点点头。 
  戈青阳眼睛眨了几眨,笑道: 
  “我老人家自信比简穷酸并不稍差,这套剑学永远是世难匹敌的,我还有一个练气速成
诀门,索性成全了你吧。”说着,命南瑞麟附耳过来,戈青阳默诵了三十二句口诀, 
  南瑞麟意领神会,他就在这晚一场百世奇缘,步入江湖崎岖险径。 
  酒癫戈青阳凝视在南瑞麟弟中玉螭剑,微微叹息道: 
  “良友故世,我只道剑已化龙,不想落在你的手中,如今物在人亡,不禁有室通人远之
感。” 
  南瑞麟问道:“你老人家认识这剑故主么?” 
  戈青阳皱了皱眉头,道: 
  “你这小子,说你聪明又聪明透顶,说你糊涂确也糊涂一时,我老人家认不得原来剑主
人,就不会说出此话来。” 
  南瑞麟不语,戈青阳又道: 
  “这剑主人本是一不可一世的魔头,名唤木莲道人,出身贺兰山通元观,年青时,无恶
不作,杀人无数,仗这玉螭剑横行塞外,四旬以后,突回首向善,潜修玄门,我老人家当时
还不知道他改心除恶,我上门去挑斗,其时我老人家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自负得吓
人,拚斗了一日一夜,不想打出了交情, 
  自此以后,每年往还,在我老人家归隐前一年,前往通元观,木莲道人已届弥留之际,
见他时只微微一笑, 
  说道:‘中原归来,种下一场大功德,剑已化龙去。此时心灵空明,了无牵挂。’说罢,
端然坐化。” 
  说完,看了看天色,旭日初升,露出万道霞彩,霍地立起,拍了拍手上尘土,道; 
  “我老人家还有事得先走了,等会途中相见吧,我老人家,还有事需问你。”说着,身
旁取出一块竹牌,上刻有李铁拐形像,背着一特大赤红葫芦,道: 
  “这是我老人家信符,遇上危难之事取出,说不定还有小用。”说着丢入南瑞麟手中,
 一式“云龙升天”掠上树巅,倏然无踪。 
  南瑞麟如飞地赶至长兴客栈,金刀叟候西等已走了,店伙道: 
  “候大侠以为你老已走了,所以启程赶返长安,请你老莫见怪。” 
  南瑞麟点点头,命店伙买了一匹健马,登骑向长安奔去。 
  一出得潼关西关,眼前是一条极宽敞骡马大道,途中满是牛车骡群,只见黄尘滚滚,弥
漫空际。 
  南瑞麟放马驰骋,绝尘飞奔,不一刻,已自赶到华阴县境。 
  蓦然间…… 
  前途尘头高扬,隐约看出那是六人六骑风驰电掣,挟着漫天黄雾卷来。 
  双方都是急势,瞬眼,已冲在面前,南瑞麟坐骑看见前面六人六骑已挤塞了官道,不觉
骤然煞住奔势,前蹄高扬,希聿聿一阵长嘶,南瑞麟几乎掀下马来,对方六骑也登时勒住。
  那六人六骑当先的是一三十上下骠悍的汉子,见状浓眉一剔道: 
  “小子,你瞎了眼不成,挡住大爷们的去路,你是想找死不成?” 
  南瑞麟心中大怒,忖道: 
  “天下竟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也不知道我南瑞麟的利害。”想着剑
眉双耸,玉面一寒,便要发作。 
  忽见六骑中一人越了前来,只见骑上坐的是一个面如芙蓉明眸皓齿年方花信的少女,秋
波望了南瑞麟一瞥,四面格格笑道: 
  “唷!陈鸿飞,别吓着人家,本来就错在我们嘛!谁要你凶神恶煞地。”说着又转过面
来,温语道: 
  “小弟弟,受了惊没有?”说时,伸出纤纤玉手,掠了额前被风吹乱的青丝,流目送盼。
  南瑞麟只觉此女虽有七分姿色,但这搔首弄姿,烟视媚行的举止,一定是一放荡不覊女
性,不由心生厌恶,皱眉道: 
  “还好,诸位请先行吧!” 
  那唤作陈鸿飞的汉子,方才已被这少女越骑发话,气得面色铁青,闻言冷笑道: 
  “杏姑,你别痴心梦想了,人家可不承情哩!” 
  那少女粉面立时一寒,回手一马鞭刷去,但闻得极清脆的一声啪响。 
  陈鸿飞左颊上多出一条四寸长的血痕,想是痛极,高噑了一声,右掌护住伤颊,两眼几
欲喷出火来,狞笑道: 
  “好,黎杏姑,想不到你真个吃里扒外来了,等会在师尊面前评评理,瞧瞧谁对谁不
对”。 
  黎杏姑冷笑道:  
  “哼,姑奶奶真个怕你,你只有在师尊面前搬弄是非的本事,别的一无所有,咱们华山
出了你这弟子,该倒了霉啦!你只敢搬,看姑奶奶不宰了你。” 
  其余四骑上前劝道:“好啦,好啦,别为这小事,伤了自己兄妹的和气,咱们还得追上
欧祖荫这老小子呢!” 
  南瑞麟一听,欧祖荫不是洛阳长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么?想不到在此听到他的消息,
想他们一夜之间,突然失踪,闷葫芦只是打不开,心头狐疑难解,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此刻
已听隐约出华山派暗中掳劫,心中一阵气愤,急摇缰绳,冲前两步大喝道:“欧祖荫是什么
人?” 
  陈鸿飞被黎杏姑一鞭,已自咬牙切齿,闻言,不由把一腔愤火移到南瑞麟身上,狞笑道:
  “这小子真是找死,华山派的事,能容你管的吗?”说着刷地一马鞭飞来,劲疾非常。
  但闻得一声大叫, 一条身影登时震起半空,几个翻滚,流星飞坠,向那道旁斜坡掉去,
噗通一声,头骨撞在一块大石山,脑浆进出, 一命呜呼。 
  眼看陈鸿飞丧生路旁,这是始料不及的。 
  南瑞麟双眼发怔…… 
  一刹那,四条身影望他身前扑来,喝叱声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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