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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十三章 秋霞蕴爱 意乱情迷



  南瑞麟身形快似飘风电闪,跃至屋顶,月色之下,就见一条极快小巧的身形,像一抹淡
烟般在五六丈外屋面上飞驰,立即展出师门“浮云掠月”绝世轻功追去,只见他捷似狸奴,
快如风疾, 一落足就是三四丈距离。 
  游龙子薛孟平等人也飘身上屋,此刻偌大的庄屋而上。腾起十数条人影,四射飞窜,枭
笑怪啸,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淆惑心神,在那夜静似水中,声弥四野,回荡夜空,平添了
无边的恐怖,险森…… 
  喝叱声大作,剑光刀影纷纷扑向红鹰会众身后而去。 
  红鹰会众忒也滑溜,只在屋上屋下纵起跃落,全不作正面接触。 
  赛玄坛甩着一条亮银长鞭,东奔西扑,全然落空,身上微微见汗, 一阵心浮气燥暗道:
  “不好!不要中了匪徒调虎离山,疲乏心神之计,自己家小被藏一间地室中,贼徒若乘
着自己等人远离时,乘间暗施毒手,则大为不妙。”当下转身往西驰去。  
  且说南瑞麟身形电射,望着那人身后向庄外追蹑而去,那条小巧黑影身法之快,并不比
南瑞麟称逊,两人一前一后,总是相差五六丈距离。  
  南瑞麟心中不田暗暗生气,忖道: 
  “我这‘浮云掠月’轻功,恩师曾说过这轻功堪称举世无出其右,要练到绝顶可达‘凌
云蹑虚’地步,虽然自己功力火侯似嫌不够,伹今晚赶不上他,岂不是贻笑师门。”好胜心
切,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清啸一声,宛若龙吟,身法益自加快。 
  月夜星光下,只见两缕淡烟,在旷野麦陇间飘擦而逝。  
  前面那人闻南瑞麟一声清啸后,有意将身法放慢,突然在一颗参天古槐下定住,转面笑
道: 
  “你如此苦苦追赶姑娘做什么嘛?”其声曼妙甜媚无比。 
  南瑞麟此时电射扑到,闻言大出意外,立郎退出一步,楞住发怔。 
  只见面前立着,是个绮年玉貌的少女,月华映照下,可清晰瞧出这少女秋水为神玉为骨,
云鬓雾鬟,体态婀娜,典线玲珑,齿若编贝,盈盈浅笑,那样儿简直是美极,清丽出尘,媚
在骨子里。 
  南瑞麟不由痴痴出神,半晌才呐呐说道: 
  “姑娘夤夜光临许府,为着何事?”  
  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南瑞麟两眼,玉颜一肃道: 
  “你这人真傻,追魂三煞的事可是你轻易能管的吗?” 
  南瑞麟暗暗诧异不止,难道此女也是追魂三煞手下么?心中这一起疑,便问道: 
  “姑娘莫非也是红鹰会……” 
  姑娘微笑接口道:“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南瑞麟大为不解,两眼张大着只是发怔。 
  姑娘见他发呆,不由叹嗤一笑,道: 
  “姑娘是否为红鹰会中人,这些,你暂时别管它,反正我没恶意就是。”说着微抬螓首
望了望天色,又道: 
  “三更将近,追魂三煞就快要来了,休看游龙子大言不惭,追魂三煞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看许家一干人等,连你们都在内,俱要戮杀殆尽,无一幸存。” 
  南瑞麟听得不由心寒肉颤,忙道:“姑娘若不与在下为难,在下就要赶回许家去了。”
  姑娘凝眸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是谦谦君子,急人之难,拯人之危,阻你不住……
姑娘与你想一个法儿吧!暂时可退除追魂三煞!” 
  南瑞麟大喜道:“姑娘有何善策可退追魂三煞,在下南瑞麟定当感恩图报。” 
  姑娘不由响起一阵银铃地笑声,眠嘴道: 
  “看你急成这副模样!又不是你自身的事,好,姑娘告诉你,不过,看你怎么个图报
法。” 
  南瑞麟不知姑娘已爱上了他,暗暗把话套住他,不由冲口说道: 
  “只要姑娘吩咐在下做什么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在南瑞麟的想法,自
己在赤水镇既夸下海口,必须保许谦满门无恙,才能心安,又见天色已近三更, 
  一时发急,竟口不择言。 
  姑娘一对水汪汪大眼,凝视在南瑞麟脸上,正色道: 
  “这话当真么?姑娘要你做什么事,你都应承么?” 
  南瑞麟微微一怔,正色道: 
  “大丈夫一言九鼎,只要姑娘不命我做为非作歹之事,决不追悔。” 
  姑娘立时绽起一个无比娇媚的笑容,夜风吹起姑娘罗衣,飘然出尘,亭亭若仙。南瑞麟
看得怦然心动,暗道: 
  “此女真个清丽绝俗,较樊氏双妹还要娇媚三分。”两人距离又近,散发的处女幽香,
攒进南瑞麟鼻内,不禁心神猛摇。 
  姑娘笑道: 
  “我信你是个君子, 一定不会追悔,实告诉你,姑娘是红鹰会主之女袁秋霞。” 
  南瑞麟闻言大惊,满脸尽现惊疑之色,只见姑娘又道: 
  “你别怕,红鹰会又不是个个都是坏人,姑娘午间在赤水镇客栈中,见你制住徐云的身
形手法,师承大有来历,如不是简老前辈门下,便是戈老前辈门下,是么?” 
  南瑞麟大感骇然,自己下山后,从无一人看出师承来历,不料竟被一少女瞧出,那能不
变色心惊。 
  “多半必是简老前辈门下。”姑娘竟不等南瑞麟答覆,便遽下肯定,道:“其实我师门
与令师大有渊源,不然,姑娘怎会瞧出你的来历,追魂三煞除了家父恩师能制外,便数武林
四奇,海外三圣了,但他们都是退隐高人,必不会为目前之事与追魂三煞为难,何况救不了
燃眉之急,家师三十年未履尘世,更不值一提,不过你是简老前辈门下,一定有他威震天下
的竹枝令符,只要一现出,追魂三煞立即停手,但此一笔账就要算在简老前辈的头上了。”
  南瑞麟摇摇头道: 
  “算在家师头上那到不用怕,只是家师从来没有什么竹枝令符呀? ”猛然忆起酒癫赠
他一块竹牌,不田喜笑颜开,忙接着道: 
  “戈老前辈赠我一块竹牌,不知有用否?”  
  姑娘点点头道: 
  “也是一样,等会不可抢先出手,推出徐云用话扣住三煞,事前不准三煞向许谦家小施
毒手, 一定要分出胜负后才可,不然,你可用徐云性命为要胁,等到最后,才现出令符,
必可奏效。” 
  南瑞麟见三更将届,急于赶回,闻言急抱拳笑道: 
  “姑娘如此仁厚,必可上邀天眷,在下先代许谦致谢,现在恕在下心急赶回,暂不奉陪
了。”说着转身双肩一振,电疾风飘而去。 
  姑娘目送南瑞麟英俊的身影离去,慢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冤家!我为什么遇见你就难以自已呢。”杏目中淌出两颗晶莹泪珠,幽幽地转身离开。
  星斗参横,月华皎洁,原野上披上一片皎绡,如同雾里看真,分外迷人,微风轻轻飘掠,
传来远处一声声狗吠,麦陇中虫唧蛙鸣,原野的夜景,竟这么幽美。  
  南瑞麟为追赶袁秋霞姑娘,不觉远出许府数里之遥, 一路飞驰返回,脑际不时浮出袁
秋霞姑娘风华绝代的倩影,她为何要如此做呢?追魂三煞为什么见了武林四奇令符即会收手
呢?他一路思忖不解,这是一个暂时难以解开的疑结。 
  一抵近许谦宅前,只见一片沉寂,偌大的宅院,孤伶伶地矗立在月色凄迷下,先前红鹰
会骚扰恫吓,枭啸怪鸣,也趋归乌有,意念中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突然, 一条身影由室内飞窜而出,只见是赵大成执着一对黑闪亮沉的三菱锏掠来,赵
大成一见是南瑞麟即转笑容道: 
  “南少侠,匪徒追到了没有?侯镖头正在代少侠担心哩?” 
  南瑞麟摇首微笑道: 
  “没有。”目光一掠宅内,道: “他们呢?” 
  赵大成道: “他们都守在宅内通道,方才匪徒被游龙子薛孟平两把甩手箭打跑了。”
  南瑞麟哼了一声,他一听到游龙子薛孟平,浑身毛孔都觉不舒服,只仰面望着穹苍不发
一语,继而猛想到自己有点失态,颊耳一热,忙道: 
  “赵兄,时已三更,追魂三煞也就快到了,相烦赵兄命刘二押徐云出来,在下思妥一计,
可免许老师家小戮杀之厄,还有烦兄传言各位老师,只听在下长啸一声,便请出来与三煞当
面解决。” 
  赵大成立现喜容, 一叠声地道好,如风窜进宅去。 
  晚风拂衣,虫鸣断续,下弦月微微坠西,大地一片迷蒙,蓦然……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地狗吠,这声音有点迥异常情。南瑞麟下意识警觉这是追魂三煞来临
的前奏。 
  这时,赵大成与刘二已押着司命魔君徐云出来,徐云被点睡穴,颓然如死,软绵绵地搁
着墙角。南瑞麟挥手示意两人退回宅内。 
  平原一望无际,月色迷蒙下,倏见七八条人影出现于远处,兔起鹘落,星丸电射而来,
 一盘墼怪啸,划破似水的夜空,触耳心惊。 
  南瑞麟只觉一阵无名地紧张,额角发烫,手心淌汗,须臾,情绪才恢复宁静。 
  只见所来的人影,身影绝快,随风飘泻,眨眼即至,南瑞麟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大喝
道: 
  “追魂三煞!你们过来,少爷等你们好久了。” 
  只听风中传来一整轻咦,倏觉劲风袭面,三条人影矫若游龙,电疾飘在面前立定。 
  南瑞麟凝目望去,只见面前立定两高一矮三个着黑色长衫之老者,均是一部山羊胡须,
似是三煞特有的标帜,背月而立,面目照得不甚清楚,三对眸子神光湛然电射, 一见就知
均是内家绝顶高手。 
  距三煞身后丈余,参差立定七八人,手持兵刃,闪闪发亮。 
  夜静似水,三煞死冰冰的脸孔,丝毫表情未有,宛似三具幽灵,在晚风中矗立着,衣袂
飘风擂折折。 
  那较矮的老者似是瞧出喝阻自己等人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丰神俊秀的少年,脸部肌肉
动了一动,略略一怔后,才发话道: 
  “方才出声阻止老夫等人就是你么?”声调苍老而沉。 
  南瑞麟微微笑道: 
  “不错,正是少爷,风闻你们追魂三煞也是老一辈成名人物,二十年前一点小事,错原
在你们,竟尔念念不忘,意图大举杀戮,真是形同禽兽,无耻已极。” 
  那矮老者目光掠在南瑞麟脸上,哈哈狂笑道: 
  “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追魂三煞的事岂是你能管的么?念在无知不与计较,小子,今
晚你若妄目出手相阻,便是死路一条,赶紧逃生去吧!”  
  要知追魂三煞是异姓三兄弟,均以一奇字为名,大煞摄魂掌刘奇,二煞夺魂剑鄢奇,三
煞索魂指田奇,各具有一身惊人武学,心辣手黑,睚怨必报,说话之矮老者就是摄魂掌刘奇,
他生平心喜灵慧少年,见南瑞麟长得玉树临风,气度不凡,微起怜才之念,是以才说此语。
  南瑞麟闻言冷笑道: 
  “未必见得,今晚之事适得其反,依少爷好言相劝,不如现在撤回川东,还有生路。”
  摄魂掌一听又放声大笑道: 
  “凭你便可烂下老夫等吗?”说罢,一双枭目炯炯射出慑人神光。 
  南瑞麟微微一笑,随即沉声道:  
  “少爷不能拦下你们,也不至于心惧示弱,不过……。” 
  略略一顿,手指着宅内,又道: 
  “这宅内隐有一盖世奇人,身手绝乘,不下于武林四奇,你们自问不惧,尽可闯进,少
爷等着为你们收尸好了。” 
  追魂三煞面上立现惊疑之容,摄魂掌刘奇鼓腮打起两整呼哨,只见许宅四周忽腾起十数
条身形,如矢离弦般,纷纷穿在追魂三煞面前落定。 
  摄魂掌刘奇喝问道: 
  “许谦约来什么人助拳?” 
  立见一人恭身答道: 
  “许谦约来五六人,都是些不值一提之辈,内有点苍游龙子薛孟平。” 
  摄魂掌刘奇望着南瑞麟冷笑道: 
  “究竟是胎毛未干的小子,不知老夫等威名,薛孟平萤火之光,岂堪与武林四奇相提并
论,用不着老夫三掌,薛孟平便成齑粉。”  
  南瑞麟听得心头猛震,他知今晚一个应付不好,自己这方便要曝尸原野。眉头一皱,计
上心来,纵声大笑道: 
  “红鹰会枉派了如许暗椿,均属无用之辈,少爷何曾说过就是游龙子薛孟平,你若不
信……”说着,突撤左一步,手指着躺卧墙边的司命魔君徐云笑道: 
  “这人被那位老前辈用独门手法制住,你们若能解开,就算少爷这些白话,否则, 料
想今晚你们也讨不了好去。” 
  追魂三煞循着他的手指瞧去,果然正是司命魔君徐云,均面露惊容,先前虽被南瑞麟身
形遮住,但三煞眼光锐利,瞧出南瑞麟身后躺卧一人,只为徐云面目被衣袖挡住视线,不能
确定究否是红魔会之人,这一说破,追魂三煞均微微一惊。 
  要知司命魔君徐云身手不弱,能制住他的人,显然必是一位高手,三煞此刻有点信南瑞
麟所说五成是真。 
  追魂剑鄢奇身形一晃,迅如电光石火般飞前将徐云挟起,弹指之间又回在原处。 
  南瑞麟大感凛骇,在追魂剑鄢奇一晃身形,只觉眼前一花,他立即施出奇绝天下之“禹
龟洛行四十五步”五行口诀,撤出两步,离金立木,那知追魂剑鄢奇依然擦身而过,劲风袭
体,眨眼只见追魂剑鄢奇已提着司令魔君徐云立在原处,直似方才未曾走动模样,那份快法,
简直是鬼魅幻影,看得南瑞麟面容变色。 
  那追魂三煞何尝不如此,眼见南瑞麟身如飘风,步法身法之玄诡奇奥,闻所未闻,见所
未见,以追魂三煞纵横武林垂五十年,武功之高,见闻之广,仍然瞧不出南瑞麟这是什么身
法,直睁着六只枭眼,骨碌碌乱转,惊讶不止。 
  这“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是简松隐毕生心血化研而出,真可以说是穷天地造化之秘,
孕万象不测之机,简松隐只在与酒癫戈青阳较技之时露出一次,戈青阳同时展出武林绝学
“璇玑迷踪步”,仍是棋差一步而败北,是以这套武毕以往未曾在武林中现过,饶他追魂三
煞见识再广,也识它不出来历,不过他均瞧出南瑞麟是个身负绝学之人。 
  二煞追魂剑鄢奇用尽手法,均未能将徐云解开,依然昏睡,大煞摄魂掌刘奇,三煞索魂
指田奇仔细端详徐云两眼,同时飞指而下,笃笃两声,只听徐云哼了一声,仍自昏睡如死,
三煞暗中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这套“分筋错骨手”,也是简松隐绝学之一,奇正相生,暗蕴生死之克,若一点上,
非在相反部位三处穴道逐一飞指,更须指劲互有深浅,稍右谬误,便不能解开,还变得更为
沉重,简松隐教南瑞麟这套“分筋错骨”绝学时,不厌其详,逐一讲解,费时五月,南瑞麟
才底于成,不然,简松隐安可称作武林四奇之首,南瑞麟曾闻其师简松隐说过: 
  “这套‘分筋错骨手’与现今武林之内家好手常用者迥然有异,威力何啻一倍以上,若
不明其玄奥精微,妄自逞能解穴,不但不能解开,还适得其反,你学成之后,不在危难时,
对方若不是恶迹昭彰之辈,轻易不得展出。”,南瑞麟听后,牢记于胸,他猜定追魂三煞必
不能解开,是以才出这虚声恫吓之计,使追魂三煞疑神疑鬼,不敢派人妄向许谦家小施展毒
手。 
  不知怎的,南瑞麟见了袁秋霞一面后,她所说的话无一句不令南瑞麟相信,抑是为她真
挚之情所动, 
  或为她美艳使他意乱情迷,他自己也不得而知,袁秋霞说非至最后,不得轻显令符,虽
未明其理何在,但必有缘故,故南瑞麟用言语稳住追魂三煞。  
  当下追魂剑鄢奇用尽手法,未能将司命魔君徐云穴道解开,不禁盛气微馁,甚感懊丧,
少气丧子之仇,眼看即成泡影,沮丧之后,愤恨随着在心头泛起,不禁厉声道: 
  “那位高人何在,何不请来见见?” 
  南瑞麟微笑道: 
  “那位高人曾与少爷说过,不至必要他不现身,他说你们都是成名之辈,若一见面,你
们必盛气难平,定要过手印证,他为保持威名,手下定不容情,那时你们就跳进渭水,也难
濯除今晚之羞,所以命少爷传话,请你们返回西川,盛名难继,还请三思。” 
  追魂三煞不禁动容,沉吟良久不语,追魂剑鄢奇心头泛起一种感觉,自己追魂三煞之名,
在江湖内人闻及,便如亡魂丧胆,连正眼都不敢妄视一眼,今晚若被这小鬼三言两语吓退,
纵属实情,传扬江湖必被贻笑,颜面何存,甚难再立足于武林,他一想及此,遂冷笑道: 
  “小鬼,我追魂三煞岂是你子虚无有之言能吓退的,如不请出这位高人,你也难逃一
死。” 
  南瑞麟立时抚掌大笑道:  
  “少爷早知你们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眼觑在追魂剑鄢奇肩头一截剑把,道:  
  “你必是追魂剑鄢奇,少爷久闻你的剑学在西南中原一带盛名卓著,如今宅内有两把好
手, 一五行剑客周泰,再就是游龙子薛孟平,点苍剑学,奇绝天下,你能不能与他俩相比,
若你能胜得他们,依少爷想法,那位老前辈不要你请,也会自来。”  
  鄢奇经不起他一激,厉声道:  
  “小鬼,你是井蛙之见,不泛舟临海,难知海洋之大,你去叫游龙子出来,老夫要你见
识,大开眼界。” 
  南瑞麟笑道: 
  “那是当然,少爷也要看看值不值得偷学几招。不过,未定胜负之先,你们不可命手下
暗算许府家小,休说那位老前辈不能容你,连少爷也饶不了你们。” 
  追魂剑大笑道: 
  “老夫暂时信你这些鬼话,看有什么高人?”说时,用手微微向后一摆,红鹰会众立时
撤后五丈开外,聚在一处。 
  此刻,浮云掩月,大地顿时一片阴黯,星光闪烁下,风飘荡衣襟,只见鬼影幢幢,使人
不寒而栗。 
  南瑞麟忽震吭长啸,整如龙吟,悠扬清亮,震荡夜空那声音听在追魂三煞耳中,竟双膜
刺痛欲裂,不禁大惊失色,真瞧不出面前这个年轻少年,竟蕴有此上乘之内功。 
  蓦然……  
  宅内飞窜出游龙子等人,赛玄坛许谦一见追魂剑鄢奇,便拱手笑道: 
  “鄢堂主,廿年小别,又蒙青睬,辱临寒舍,许某何敢克当!” 
  鄢奇瞥见许谦出言讥讽,不禁忆起杀子之仇,冷哼了声,飙忽电飞一掌,竟向许谦前胸
劈来。 
  赛玄坛许谦只觉一片从未经历过强厉劲风,手掌犹距五尺之外,便感胸头一窒,气血上
涌,想不到二十年后追魂三煞功力精进至此,不由大震,慌不迭地“金鲤倒穿”,全身一仰,
足跟撑劲,电射倒窜出一丈开外。 
  那知鄢奇身法绝快,飞出一掌后,身形涌前,右手暴伸,跟着许谦退后的身形如影随形,
飞袭而至, 
  动作之快,宛若在同一时内完成,堪称奇绝。  
  许谦一挺身,即见鄢奇左手电疾而来,无从可避,眼看许谦命在悬发之中,忽然, 一
道寒芒惊天而至,望鄢奇迎面卷到。 
  追魂剑鄢奇蓦感寒气砭骨,须眉如削,知必是一柄宝刃所吐芒尾,饶他武学盖世,也不
敢以血肉之躯妄逞一拚,顾不得再伤许谦,左掌急撤一旋,反手甩出一片强猛无俦的劲气,
五指弹向剑尖,人也借力斜跃七尺。 
  千重寒光倏然一收,只见南瑞麟捧着玉螭剑立在丈外,鄢奇只觉所发的掌劲被卸于无形,
登时心头一阵凛骇,忖道: 
  “我这‘弹指气劲’若一发出,方圆一丈以内,无坚不摧,穿木裂石,这小鬼不知是何
老鬼门下,竟能将我弹指气劲卸于无形。”想着,目光灼灼不住地打量南瑞麟。 
  赛玄坛死里逃生,心中甚是铭感。 
  这时南瑞麟冷笑道: 
  “怪道你们自吹手下无三合之将,似这种暗算偷袭,算得什么?少爷如要学样, 一百
个追魂三煞也完了。”说时,目光投在薛孟平脸上, 一脸正色道: 
  “薛大侠,方才三煞出言藐视点苍剑学,不值一提,说薛大侠不能逃出他们三掌之下,
在下甚是气愤不平。” 
  游龙子薛孟平人最自负,知南瑞麟当着追魂三煞面前说出此话, 一定不是挑拨之词,
当时气得须发激飘,嘿嘿冷笑不止,突然反手一把,呛啷啷掣出肩头长剑,迎风一晃,只见
寒光如电,足下不丁不八,神态威武沉声道: 
  “薛某来此,是为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化开双方怨隙,不想招来轻视,薛某本身武学,
在你们追魂三煞眼中固是不值一提,但点苍剑学,不容污蔑,来,来,来,薛某就不信抵敌
不住你们三掌之下。” 
  追魂剑鄢奇闻言欺前一步,面目阴森,冷笑一声道: 
  “薛老儿,你别盛气凌人,红鹰会与点苍素不相犯,交情极睦,今晚老朽为报二十年丧
子之仇,恨如海深,你明知其事,尚敢前来架梁子淌浑水,你眼中尚有老朽三人在么?为今
之计,避免双方伤了和气,你请自便,红鹰会决不留难。” 
  薛孟平深自追悔不该受五行剑周泰怂恿,说什么点苍既执侠义派之牛耳,眼看红鹰会在
卧榻之旁鼾睡,猖狂无忌,已贻天下英雄耻笑,均认点苍仰红鹰会鼻息,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红鹰会势力扩张,又与彩衣教联合,欲蚕食整个武林,若点苍不乘此伸张正义,做几件
大事以正视听,不然他们将谓点苍无人。 
  游龙子本是个气量狭仄,自视甚高之人,平时就对红鹰会深为不满,常思稍加儆戒,奈
掌门师兄坚不以为然,认为这样作,将带来遍布滇省点苍弟子噩运,游龙子虽大不以为然,
但总不敢背叛掌门之命。 
  如今为五行剑客周泰一再诱激,不由把潜伏内心已久的雄心,顿时激发,贸然随周泰前
来许谦家中。 
  现在,他目睹追魂剑鄢奇突袭许谦的奇绝身手,暗中骇凛,自忖虽未必落败,但制胜恐
怕无望,鄢奇所说固然有理,如就此抽身引退,岂不遭人耻笑,不由骑虎难下,首鼠两端,
暗自踟蹰起来。 
  南瑞麟见状,腹中已是雪亮,不由大笑道: 
  “许老师,看来你此次危难在所难免了,朋友如此,有不若无,你放心,在下虽艺薄力
浅,总不会诺言自食,惜命抽身。”说罢仰面又是一阵朋笑。 
  追魂三煞虽知南瑞麟存心相激游龙子出手,但均暗中钦佩南瑞麟聪明机智,小小年岁,
就有此过人才华,不由死冰冰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游龙子薛孟平经不起南瑞麟冷言相激,不由全身一阵热血沸腾,须眉怒张,纵声长笑道:
  “鄢老师,今晚总是不散之局,不如你我以本身剑学互相见证,薛某也想藉此长长见
识。” 
  鄢奇冷眉一轩,道: 
  “好!好!薛老师你先请赐招吧。”说着,肩头一声清亮剑吟,寒光夺目, 一柄长剑
已掣在手中。 
  那掣剑动作飞快,夜色苍茫,众人虽练有夜眼,均看不清他的出势,果然追魂三煞无愧
于有此盛名。 
  游龙子薛孟平此刻也是飞快长剑出鞘,与鄢奇两人均都长剑平伸,腰微伏,虎视眈眈地
蓄势乘机出剑。 
  月已斜西,隐入一片云层内,大地呈现一片昏茫,只有星光闪耀,夜风风势加劲,啸涛
声起天籁,只见薛孟平鄢奇两人胸前长须劲拂,神态鸷猛。 
  其他二煞频频注目在南瑞麟脸上,见他神采丰逸,越瞧越爱。 
  蓦然薛孟平剑动如风,振腕起处,就是五点寒星罩向鄢奇胸前五处重穴,剑气嘶啸锐利。
  鄢奇顿笑一声,左足微撤,反腕出剑,亮起一片光幕,电漩疾转,风涌而出。 
  两人都是剑学泰斗,今晚一战关系终生荣辱,是以战战兢兢,欲互抢一招先机,随之源
源而出,才有制胜之望,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只观两人面色凝肃,可知两人心情沉
重。 
  薛孟平出剑原是虚招,鄢奇长剑一动,大喝一声,身走坎位,疾腕出剑便是九招,展出
一套点苍绝学“大九宫剑法”,只见漫天银光,金星万点望鄢奇全身上下左右洒攻,无一剑
不是凌厉之至。 
  南瑞麟见薛孟平出剑如电,力沉刚猛,身形飘忽,晃若游龙,不由微哦了一声,心说:
  “无怪他这么狂傲,攻的都是令人难防的部位,身随剑动,疾走如风,不愧游龙子之
名!” 
  反观鄢奇手中青虹电动,撒出一片光网,竟展出他那驰誉武林“追魂夺命三十二式连环
剑”绝学,左掌五指飞洒,指风划空生出锐啸,着实诡奇。 
  要知追魂三煞都是掌剑指号称三绝,又三位一体,形影不离,多利害之对手,也经不起
最后他们三人联臂合击,但他们不遇极利害的对头,绝不会出此一策,然而对方见得三煞,
就先存一种心怯,动起手来,无异功力打了大大的折扣。 
  薛孟平先也有此种怯念,在心理上微微作祟,但究竟他是成名人物,姜桂之性,老而弥
辣,剑一出动,把心神尽灌注于剑招上,前生怯念一扫而除,这“大九宫剑法”被他运用得
妙到毫颠,满天金星飘洒,挟着狂飓飞卷。 
  鄢奇追魂剑法果然诡奇神妙,剑起千层剑浪,密密层层,犹如海潮春浪,无际无休,左
手索魂指漫空飞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都是一沾即收,溜滑袭招,这一动上手,便是百招过去。 
  下弦月西坠朦胧,天色四鼓将尽,寒星稀疏,只见两条黑影,宛似鬼魅飘风,剧气惊天,
游龙缠斗。 
  此刻南瑞麟暗中参摩两人剑法,一式一招详判精微,总觉不如酒癫所传之“猿凤剑法”
那么神奇。 
  蓦然,追魂剑鄢奇一声长笑,叮叮两整微响,剑芒顿敛,但听游龙子微哼了一声,身形
飞退五六尺开外,只见薛孟平颔下长髯短了五寸,面色甚是难看。 
  原来那鄢奇门得性起, 一招“灵蛇吐信”直指薛孟平胸坎重穴刺去,飞快若电,置薛
孟平推出一招于不顾,堪近胸坎一尺处,骤又加劲抖腕,振出一线剑芒,震开薛孟平推来的
“九星换位” 一招,只见薛孟平胸前长髯迎刃而断,要不是他抽身得快,就得在鄢奇剑下
亡身。 
  薛孟平想不到今晚败得如此惨法,虽说断须,却比负伤,或是断肢残腿还要难过,禁不
住星目中潮湿,收剑抱拳道: 
  “薛某今晨拜受鄢老师之赐,永铭心版”,说罢,双足一点,刺空疾跃而走。 
  周泰见游龙子已去,那还有脸留此,不但将追魂三煞恨得入骨,连南瑞麟也一并恨上了,
怒视了南瑞麟一眼, 一言不发,蹑着游龙子身后,振步窜去, 一刹那,两人身形都隐入
夜色苍茫中。  
  此刻,鄢奇长剑一指,瞪着南瑞麟冷笑道: 
  “现在你所说的那人,总该请出来吧?” 
  南瑞麟也报之一冷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死心,定欲一见,看来你们都是回光返照,难
逃一死了。” 
  鄢奇大喝道:“小鬼,你敢胡说”! 
  南瑞麟脸上忽浮出似笑非笑神情,星目一睁道: 
  “我胡说,只怕你们在胡说,方才你们说过游龙子不能在你掌下走上三合,怎么你走出
百招以外,才幸胜一剑,大言不惭,真是见面胜于闻名,依我看法,不要那位老前辈出面,
在我手下你们就讨不了好去。” 
  追魂剑鄢奇望了身旁二煞一眼,不怒反笑道: 
  “如今出得一些年轻小辈,越来越大胆了,老夫也瞧出你一身武学不俗,好,老夫接住
你,只要你走出百招以外,许谦这笔账,三年以后再来清算好了。” 
  南瑞麟心中大定,知道许谦家中性命暂时保全了,摇摇首道: 
  “你不要小觑我,武功何止不俗而已,根本造诣精绝,你既将此事暂放在三年后,我也
出手稍留分寸好了。” 
  鄢奇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鬼竟学会了一套自吹自捧的本领,老夫也不想伤你,掌上
见胜负吧!”说着将剑扫回剑鞘内。 
  南瑞麟这时回面望着许谦等人微笑道: 
  “诸位请回宅内吧,事情已了,只剩在下献丑,有什么好看?输了在下无脸见人,否则,
他们三位也挂不下去。” 
  赛玄坛许谦此时如释重负,闻言笑道: 
  “如此,少侠请自留意了。”说后同侯西等人走返宅内。 
  此刻,摄魂掌刘奇走了前来,望着南瑞麟微笑道: 
  “你姓什么?看你根骨良好,如就拜在老夫三人名下,也可造就你一身奇才武学。” 
  南瑞麟摇摇首道:  
  “背师重投,形同叛逆,何况你们还不配做我师父。”  
  一言激起了追魂剑鄢奇怒火,猛喝道: 
  “小子,你真不识抬举。”突然纵在南瑞麟面前,身法捷如鬼魅,跟着一掌击出,那只
掌影竟似从任何方向而到,劲风飒然,刚柔并济。 
  鄢奇虽然攻出一掌,但极爱惜南瑞麟才貌机智,只展出六成功力,即就是如此,仍是奇
绝无伦。 
  南瑞麟大吃一惊,追魂三煞果然名下不虚,来掌闪电而来,容不得他多所犹豫,身形一
错,飞掌迎出。 
  双方掌力轻轻一触后,南瑞麟忽觉对方掌力柔极突变刚猛,竟似一堵钢壁,由四方八面
涌到,掌心生痛,他为免三煞识破自己师承来历,以普通掌力对付,想那三煞何等成名人物!
岂能如此容易轻视,他心中一动,身形疾晃,脱出鄢奇掌力之外。 
  追魂剑鄢奇忽“噫”了一整,步法云飞而出,随着南瑞麟脱出的身形,变打为指,五指
箕张,向臂腕各处麻穴点去。 
  那知南瑞麟步法一变,绵绵而动,更比鄢奇魅疾。 
  追魂剑鄢奇只见眼前一花,面前已是空晃晃地遁无人影,南瑞麟早走在鄢奇身后五尺之
处,垂手昂立,面含浅浅微笑。 
  经此一来,不但是局内人鄢奇大出意外,而且立在场外的摄魂掌刘奇,索魂指田奇亦深
觉诧异,俗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田刘二煞虽置身局外,亦瞧不出南瑞麟此种诡异玄妙的
步法是何来历。 
  昔年酒癫戈青阳,醉傲江湖,晚年以一套“璇玑迷踪步”纵横江湖,遍无敌手,三煞在
这“璇玑迷踪步”下吃了一次大亏,此刻见南瑞麟这种神奇步法,只觉较昔年所见的戈青阳
“璇玑迷踪步”更胜一筹,追魂三煞焉得不心惊诧异。 
  当下鄢奇皱皱眉道:  
  “无怪你这么狂傲,果然还有一点实学。” 
  南瑞麟朗笑道: 
  “你自不信,还有何说,凭你一人恐不能取胜,你们三位联臂还可试试。”这句话不能
说南瑞麟英气太露,他存心杀杀追魂三煞威焰,稍遏他们日后为所欲为之恶性。 
  追魂三煞虽都是年逾花甲,古稀将届,但好胜好名之心,不因年事矍烁而稍减,田刘二
煞同时重哼得一声,嗖然欺身而出,与鄢奇分立三方之位。 
  只见摄魂掌刘奇阴阴说道:   
  “年轻气盛,夜郎自大,恐非你之福,老夫等三煞联臂合袭,永未落败,故可保持盛名
迄至如今,掌剑指三股力道同出,纵是一流高手也不堪一击,你自问能抵敌否。”  
  要知三煞并非虚言,他们一身绝学,驰威西南,实在不是侥幸所致,方才追魂剑与游龙
子薛孟平比剑百招以上,才取胜一招,这不是说鄢奇功力只较薛孟平略胜,而是鄢奇在出手
时,心中有所顾忌,他不想以一身之仇,而与点苍为敌,点苍虽不足惧,但星星之火,足可
燎原,或令引起一场武林大变,红鹰会在常人目中可说是实力雄厚,然而积数十年生聚,仍
局促黔滇川一隅之地,可见尚有窒碍,不足与天下名门正派相抵衡,此时此地,非是与点苍
挑破脸面绝好良机,故鄢奇存心让招在百招外。 
  摄魂掌刘奇怕南瑞麟因此小觑二煞功力,所以用言点破,他们亦瞧出南瑞麟必是一隐世
高人门下,不然,何至功力精深如此,故略有畏忌,不过,他们将先前所生怜才之念,一扫
而尽,心中气极。 
  晚风甚劲,袭树生啸,穹苍浮云化作丝丝吹散,寒星闪烁明灭,冷月斜晖,原野灰黯又
变一片迷蒙,凄寂,只有远处农舍中数声断续狗吠,冲破这似水夜静。  
  淡淡月晖映着摄魂掌刘奇胸前长须,飘拂分扬,在他说话时,南瑞麟见他脸上浮出一丝
笑意,但那笑意却含蕴着怒毒,阴森,不禁看得心头泛上一阵寒意?却仍然含笑说道: 
  “徒托虚言,济不了事,天距曙光不远,动手请早吧!不然,恐怕那位老前辈等得不耐
烦了。” 
  那摄魂掌刘奇一声大喝道: 
  “你不用拿花言巧语,哄骗老夫,赶紧拔出你身后长剑,稍时掌剑指一攻,根本不容缓
手之机,要想拔出也不可能,免得武林传言三煞联臂欺侮你一个赤手空拳小辈。” 
  南瑞麟大笑道: 
  “是我要你们如此,外人岂可淆惑视听。”说着一掌飞出,竟是乾坤九式中“乾坤雷
鸣”,迅快无伦,风声嗡鸣。 
  三煞也同时发动,掌风指影,漫天剑浪,纷纷递到,攻势极其凌厉,身形诡奇之至,遵
照三才方位,穿梭互换。 
  此刻,南瑞麟绝奇天下之“禹龟洛行四十五步”已走了开来,手中随着亦展出慈慧大师
禅门奇学“乾坤九式”中“乾天廿七式”。 
  南瑞麟已尽窥乾坤九式玄奥,紧守着乾天廿七字口诀,一时阳罡真气,流荡场中,风雷
之声,嗡嗡不绝,而身法更胜鬼魅飘风,忽东忽西,毫无定止。 
  三煞此时尽展平生绝学,雷厉电闪,仍然如同捕风捉影, 一沾即滑,自己掌剑指玫出
之时,触及乾天廿七式阳刚罡力,突然手腕震得微酸,被迫荡开,不由均心中暗生骇凛,看
来数十年威名,将废于一旦。 
  南瑞麟乾天廿七式实不足以克制三煞,仅恃“禹龟洛行四十五步”脱出三煞精奇武学,
但依然被三股劲力飞袭得掌心发热,脊心生寒。 
  蓦然…… 
  南瑞麟掌式一变,阳刚罡气顿敛,一变为阴柔,略不带风,犹如柳絮沾水,软不着力,
竟反为坤象五十四式,似缓实速,含蕴着幻波迷离之无尽禅机。满天掌影缤纷宛若飞花散雨。
  冷月斜晖下,只见追魂三煞神情激动,鸷攻鹰扑,怒啸连声,声激夜空。 
  坤象五十四式一出,南瑞麟在式内尚渗用“先天太乙六合掌”,柔极阳生,潜力奇大,
三煞攻势不自觉地攸攸荡开,似击着一环韧幕上,手腕一软,力道就卸去九分。 
  追魂三煞越打越骇,他们试出南瑞麟功力与他们不相伯仲之间,只是南瑞麟身法太过奇
诡,使他们攻出凌厉招数悉数扑空,虚空发招,往往卸损内力太甚,不禁怒发如雷,彼此打
一手势,三煞愈自加快身形,招式亦变为歹毒,无一不是杀着,尤其三煞身形穿错梭织,如
一张蛛网,欲使南瑞麟无所遁其形。 
  南瑞麟从鹰愁涧服用“千年空青石乳”,又经酒癫戈青阳助他打通生死玄关后,真力不
自觉地在体内互生互增,从不虞疲乏,武学愈发纯熟自如,悟彻精微,宛若行云流水,源源
无尽。 
  但武学一道,虽说是根骨秉赋为先天之条件,但讲究是一份火候, 一份功力,学与时
日俱增,南瑞麟才不过出道数日,仗着名师谆诲,又福缘深厚,是以他武学已凌驾江湖一流
高手,然而经验太差,不足以发挥他本身所学,三煞一变攻势,他就感有举步维艰之势,任
他施展奇绝天下“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迷离幻变已极,但追魂三煞有若附骨之蛆般,跟
踪而到,仅是半分之差,不由心头骇念陡生。 
  他原不欲施出师门绝学“分筋错骨”手及“太极神功”,以防被他们识破师承来历,但
现在再不展出,恐怕自身性命难保,眼见追魂三煞目蕴凶光,头上白发戟立,就知他们心存
恶念,意随心动,抽掌凝劲,待展出“太极神功”。 
  这本是一刹那的事,追魂三煞目光何等锐利,乘虚蹈机,是练武人必需条件,三煞乘着
南瑞麟抽掌分毫空虚时,追魂剑鄢奇一招“拦江截斗”,如同电漩星飞地卷到,而摄魂掌刘
奇同时一招“力阻狂澜”向南瑞麟胸后罩来。 
  南瑞麟不禁目骇神摇,此刻索魂指田奇五指一出,露出一蓬飞花指影,又向他的“期
门”, “腹结”,“元枢”等穴电射而至,三煞攻到中途,手法突变,南瑞麟目中所见到
的满是三煞身、剑、掌、指影,避往任何一方均不可能,这一情怯,真力一涣,双臂已不由
他使唤了,微叹了一口气。手臂略晃了晃,这本是下意识的举动,略知不可为而为之。 
  人的激动,多是不可理解之事,但三煞一见,以为南瑞麟可是一招杀着,不禁手势略缓。
  就在此刻,突然远远起了一声娇唤:  
  “三位叔父住手”,跟着一条婀娜身影,在月色之下电射而来,身法绝快。 
  驰到十丈开外,燕子三抄水,姿势曼妙无比,随风落在四人中间,婷婷而立。 
  三煞闻整立即撤出三尺,南瑞麟乘机跳出圈外。 
  南瑞麟只见正是前见袁秋霞姑娘,姑娘一落下,便凝眸望着南瑞麟,瓠犀半露,似笑非
笑。 
  袁姑娘风中驻立,罗衣飘舞,绰约若仙,姿容绝世,风情万种,南瑞麟看得心中怦怦而
动。 
  追魂三煞自小就爱这位侄女儿,会主仅此一位掌上明珠,珍逾性命,无时不为他女儿婚
事担心,三煞爱若亲生也曾为他留意过十数俊秀少年,怎奈姑娘孤霜傲骨,不假颜色。为此
蹉跎青春,眼看标梅已近,其父紫面韦护袁旭替她深深着急,追问袁秋霞心意,姑娘笑道:
  “合适之人可遇而不可求,爹爹无须为女儿着急,可是等女儿找到一个知心人,爹爹可
不准故意为难。”袁旭大笑应允。 
  追魂三煞眼见袁秋霞对南瑞麟凝眸含情这种态度,一反过去傲骨霜面,那有不明白的,
于是摄魂掌刘奇呵呵大笑道:  
  “霞侄女,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老不死在这儿呀?” 
  只见袁秋霞妩媚一笑道: 
  “说你们是老不死,真的是老不死,侄女儿要把今晚你们三煞联臂猛袭一不知名少年传
出去,看你们有何颜面再立足于江湖。” 
  刘奇击掌大赞道:“骂得好!骂得好!谁叫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得罪姑娘心上人哩!” 
  南瑞麟不由俊面绯红,耳根发热,微瞟了姑娘婷婷娇态一眼,即仰面翘望云天,默默出
神。 
  袁秋霞也是一阵娇羞不胜,连连顿足,嗔道:   
  “三位叔父真是无赖,侄女是好心,他,……”说到他,愈发玉靥发热道: 
  “他身怀有武林四奇的令符嘛!三位叔父能够碰吗?” 
  三煞同时怔住,目光落在南瑞麟脸上,只见南瑞麟目注在冷月飞云上,若有所思。 
  索魂指田奇瞪着眼问姑娘道:“咦,姑娘你怎么知道他身怀四奇令符的,莫非你们早认
识了的。”  
  姑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侄女儿三更时分已来过这里一趟了。”虽然语不露骨,但表明了与南瑞麟已见过面。
  田奇“哦”了一声,若有所悟,诙谐地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年头太奇怪了, 一见钟情的事竟会发生,我这老不死的真算增了见闻……”声犹
未了,姑娘气得娇叱一声,只见姑娘身形电射地向田奇扑来。 
  田奇晃身避过姑娘,呵呵笑道:“好侄女儿,我这老不死的并没说错话呀!” 
  姑娘气得一张小嘴掀起老高,但秋波斜睨在南瑞麟身上。 
  南瑞麟仍然凝思着适才一幕,似朦若无觉。  
  袁秋霞见状,心中暗疑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事啊?” 
  忽然一阵微风吹起,南瑞麟正在绮思着袁秋霞绝世丽容,与樊氏双姝并无逊色,他不知
道何舍何取,更不知道他是应该不愿该在自己绝艺未成,大仇未报时谈情说爱,他深明儒家
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之理,但他在意乱情迷之际,不禁绮念潮涌,
蓦觉这阵风,寒意透骨,便觉有异,腾身一掠,迅若电光石火般挡住姑娘身前,意随念动,
护身真气已密布全身。 
  这种微风袭过追魂三煞后,便倏然而收,三煞双微感有异,均认为天候气流不均所致,
亦不置理会。 
  这时,姑娘对南瑞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深感惊讶,张着星眼怔望着他。 
  南瑞麟俊脸一红,忙别过面道: 
  “三垃竟不曾发觉这风力有异么!在下想出有种掌力极为相似,蚀骨糜腑,往往而不自
觉,似是天下绝毒的‘幽风蚀骨掌’,莫非三位的仇家暗中施出么!” 
  此言一出,三煞果然面容变色,神情激动。  
  突然…… 
  侧面远处起了一个苍老宏亮的声音道: 
  “三煞,廿年前故人你就忘怀了么?老夫曾说过,廿年后以牙还牙,以毒还毒,想不到
你们还抵不上一个小辈见识。”说着哈哈大笑,随着一条身形在茫茫月色中腾起,望西窜去,
捷如鹰隼。 
  三煞在那人话声一张之际,同时大喝,凌风扑去。  
  星月闪烁下,只见四条身影,在麦野平畴上,前后驰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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