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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二十二章 黑白双魅 鼓楼凶搏



  南瑞麟眼看两人双双离去,暗道:
  “这两人必是找邙山三子晦气来的,不如乘机除去,免得邙山三子行事碍手碍脚。”想
着,拉开房门闪出院中,冲霄而起,轻飘飘地向屋脊落下。
  足才站实,只听得一声断喝,灰砂弥漫中先前两人急扑而来,挟着一片重逾山岳的劲风
飞涌袭来。
  南瑞麟蓦然惊觉,双手一弧,迅如电光石火劈出两掌,人已穿空而起,疾如流星扑出七
八丈外,三两个起落,已自身形杳然。
  他递出两掌之际,猛忆起飞玄子之言,目前自己千万不可多树强敌,两臂抖定了十成功
力,猛劈出去,借势穿空而起,也未看得那两人一眼。
  其实这两怪人已吃了苦头,要知南瑞麟经简松隐用释道两家超乘功力“须弥芥子”贯通
“任督”二脉,打通生死玄关,脱胎换骨,又得了酒癫戈青阳以本身玄罡真气助长功力,冲
破玄关气穴,堪称武林数一数二高手。 
  他劈出十成功力,用那慈云大师乾坤九式,狂飙山涌,力逾山岳,两怪人一接之下,只
觉胸口气血狂震,两臂一软,身不由主望后倒飞了出去。
  两怪人身形定住,见南瑞麟去势若电,不禁呆了呆,互望了一眼,并肩一纵,穿空斜飞
而去。
  且说南瑞麟离开相国寺,向贡院街鸿升客栈走去,秋阳虽然艳丽,但灰沙弥天中却显得
黯然失色。
  他尚相距鸿升客栈甚远,人群熙攘中忽见一乡农模样,漠漠望自己迎面撞来,心中一惊,
闪身斜避,那人来势如风,欺至近前,忽飞快出手,递一团丝巾塞在自己手中,身形略不停
顿,仍然向前冲去。
  南瑞麟怔得一怔,知其中定有原故,于是折向左近一条无人行走的仄巷,将丝巾展开,
只觉脂粉幽香,扑鼻袭来,定睛一瞧,不由更是一怔。
  原来这面生汉子是笑面书生祝效虞乔装,那条丝巾是袁秋霞姑娘所有,他们在今晨便已
赶到开封,沿途频频发现有人蹑踪,所以他们屡换途径,诡秘身形,有九次险到毫发,但仍
安然无恙至汴。故他们不敢在汴现身,在禹王台附近一所农家安身。
  两人扮作乡农村姑来鸿升客栈,侦知这鸿升客栈是彩衣教耳目,现天王谷派出多人到达
客栈,必对自己有所不利,邯郸三杰已为挟制,故通知自己及早离开险地。
  南瑞麟定了定神,便往建筑宏伟的贡院后墙奔去,汴京本是他久居之地,小巷暗弄了如
指掌,片刻,他已奔近,回顾无人,微挫腰,潜龙升天而起,踏上飞檐,倏一俯腰,身如激
矢般掠过几座屋面,仗着漫天飞砂扬尘掩蔽身形,落在鸿升客栈重叠屋脊。
  他伏在自己所居跨院对过屋脊之后,探首眺视可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方才在相国寺中二怪人,与高髻道人在自己房门首立谈,语吾低微,听不甚清楚。
  忽然他二人向跨院外走出,南瑞麟趁机穿下屋面,掠入己室,取走自己衣物电闪离去。
  他本应探出匪党阴谋再走,因为他谨守邙山三子之戒,还须傍晚时分前往鼓楼,所以亟
亟求去。
  一条身形在他登上屋面离去后在跨院树后现出,面上阴笑了笑,突然腾身而起,快如流
星向南瑞麟身后追去,跟着又是七八条身形规出,飞跃上屋,划空疾奔掠去。
  南瑞麟这一疏忽,引来了一场搏杀,本不应再回鸿升客栈,只因他行囊之内有件家传玉
牌及酒癫令符,不舍弃去之故。
  他一翻上城垣,向禹王台飞奔而去,迅捷至极,天色昏茫,耸巍的繁塔隐现在呼啸漫涌
黄土尘砂之中萧萧林木,断梗凋叶离枝扑面袭来,郊野不胜荒凉。
  蓦地—  
  繁塔之上电泻扑下一条人影,疾如鹰隼,南瑞麟心中一凛,双肩一晃,斜闪七尺。
  却见那人一沾地,便迅捷无伦地向自己来路扑去。南瑞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莫
名其妙,转眼望去,只见飞沙漫漫,有十数条人影扑来,然为塔上扑下的那人阻住,喝叱出
声。
  南瑞麟惊知那掠来十数条人影,均是追赶自己而来,不禁暗责自己太过疏忽。
  他正在思忖塔上扑下那条人影是谁时,忽闻塔内飘送过来呼喊自己姓名,似乎是吵喝叱
之声,断断续续传来,如不是自己耳力过人还听不见。  
  不由呆了一呆,两足一踹,飞快地掠入塔内,循着塔级,冲上塔顶层,发现袁秋霞面色
苍白,斜倚着塔壁,显然被点上穴道。
  袁秋霞一见南瑞麟,星眸中露出焦急之色,忙道: 
  “快把我救走,快!”语声喑哑微弱。
  南瑞麟知她说得这么严重,急将姑娘一把捞住,掠出塔门电泻飞下,足一沾地,即疾如
流星奔矢般穿入林木深处。  
  只听姑娘说道:
  “将我放下,把穴道拍开。”
  南瑞麟如言停步,拍开姑娘穴道后,只见袁秋霞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掠耳际吹乱的鬓
发,幽怨地白了南瑞麟一眼,道:
  “你真粗心,害得人家为你焦急,你却蒙然无知!”又道:
  “你与邙山三子进入桂香院秘室中后,有彩衣教十数高手欲用火焚之法,将你们毁在室
中,后有数人反对,恐火焚相国寺将遭管府之怒而作罢,祝效虞与毕明投钱示警……”
  说在此际,远处传来两声厉啸,随风传送,来势迅疾,慑人心魄。
  袁秋霞陡露悸容,悄声道:
  “他们找我来了!”
  南瑞麟双眼凝向啸声来处,口中间道:
  “谁?”
  袁秋霞道:
  “塔上人!”
  南瑞麟双眼移注姑娘,诧问道:
  “不是一个?”
  袁秋霞摇摇头道:  
  “不是,塔顶尚隐伏着一个,所以我叫你快抱我速离塔内。”
  那疾厉的啸音,忽东忽西,此起彼落,游忽不定,宛如枭鸣。 
  袁秋霞神色忧惶焦急,似乎对两人甚是畏惧,南瑞麟心中惊疑不止,忖道:
  “袁姑娘武功,机智都属上上之选,平时豪勇胆气过逾须眉,怎地对这两人如此畏惧”,
想着便问道:
  “这两人是何来历?”  
  袁秋霞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他们武功过于奇诡,我见过许多高人,却未能瞧出他们是
何来历,但感觉他们功力与武林四奇不相伯仲,年岁却又不大,约在四旬左右。”
  南瑞麟听她将这不知来历的两人渲染得过甚其词,直拟恩师武林四奇,不禁鼻子哼得一
声。
  袁秋霞与南瑞麟连日来相处,知南瑞麟外和内刚,坚毅倔强,闻自己之言心中自然极不
舒服,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如花朵含苞突然盛放,艳光四射,中人如醉,南瑞麟满腔怒气不由倏然消释。
 
  这时啸声突然中止,狂风比前刮得更劲,卷起勃滚翻荡尘砂,无尽无休,如处在沙漠中,
视力不及三尺以外,天色灰黄暗淡,时已近申牌时分了。
  南瑞麟对去鼓楼之事,片刻都绕于怀,四外打量了一眼,道:
  “看老两人已远离此地,我还有师命要事待办,我们不如走吧!”
  袁秋霞急摇螓首道:
  “未必!”
  话才出口,风沙中突然现出两人,分着黑白两色长衫,五官清秀,颔下无须,面色冷漠,
目中神光*人。
  黑衣人目光*视在姑娘脸上,泛出异样光采,冷冷道:  
  “还是姑娘知道我们心事,灵犀相通,显有夙缘……”
  南瑞麟色变,大怒道:
  “瞧你们也是一派高人,岂能口舌如此轻薄,不怕有失身分么?”
  白衣人脸色仍是如前一般冷漠,似乎无动于衷,黑衣人却目光缓缓移注在南瑞麟脸上,
冷冷说道:
  “我们向来行事均是有为而发,如不是看中这位姑娘,怎会在彩衣教虎口中救她出来,
若非看出你是姑娘爱侣,我也不肯飞身下塔,将追赶你的彩友教匪徒击退,还有我那盟兄适
因内急离塔,又岂能让你轻易将姑娘救走!”
  南瑞麟冷笑道:  
  “不敢承情,想彩衣教十数鼠辈,还不在我眼下。”
  那黑衣人目注南瑞麟点点头道:
  “年轻人居然有此豪气,也算不错,话要说回来,我不过看在姑娘份上,我们言不投机,
还是别说为妙,免姑娘伤心。”说时目光又转向袁秋霞,道:  
  “姑娘,现在总可随我走吧!”
  袁秋霞急摇螓首道:
  “不行,你没有把事完全办好,前说一笔勾消。”
  黑衣人道:
  “若不是姑娘随他走掉,害得我们兄弟到处寻觅姑娘,事情当可完全办妥,这可怨不得
我轻失诺言。”他面色仍是平静冷漠,眼中神光却露出不安之色。
  南瑞麟揣不出他们之间关系, 一时大感茫然。
  这时,白衣人却忽然冷冰冰说道: 
  “老二,我说话你永远不听,天涯何处无芳草,比比皆是,何说什么一见钟情,非她莫
娶,看来,你是自找烦恼。”
  黑衣人瞪了白衣人一眼,道:  
  “老大,我们这次出山,各有所求,你志在降龙真诀,我志在绝色美女,你如此反对,
不知是何用心,你如用不着我相劝,只管一人前去天王谷。” 
  白衣人冷然望着黑衣大,片刻急道: 
  “好,我助你就是。”声出身动,形如鬼魅,手出如风。 
  南瑞麟只觉眼前白影一晃,但闻姑娘尖叫一声,姑娘一只右臂被白衣人五指扣住。
  这突然间的变化,使南瑞麟几乎不知所措,但他究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就在姑娘被扣
住右臂一刹那,足下已展出奇绝天下的“禹龟洛行四十五步”,身形一晃向黑衣人欺去,也
是手出如风,迳向井肩穴上抓去。 
  黑衣人瞧出南瑞麟身法诡异,微生凛骇,横臂一招“拦江截斗”,五指如钩,封攻两用,
快速无伦。
  南瑞麟冷笑一声,招至中途,倏翻腕一沉,五指登时扣在黑衣人腕脉上。
  黑衣人错估了南瑞麟的功力,只说南瑞麟武学再高,也难及自己一半,却未料对方手法
快得出奇,高手过招,一分之差,便可决定生死胜负,要知南瑞麟这一身所学,均是武林四
奇之首简松隐毕生心血所得,一招一式之微,都是奇绝玄奥,南瑞麟是他衣钵传人,那能错
得了。
  南瑞麟冷笑道:
  “你如不命同伴松开姑娘之手,那就要你尝尝酸筋蚀骨之苦。”
  黑衣人被他扣住腕脉,只觉一条右臂酸软乏力,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依然冷傲,缓缓
说道:
  “暗算偷袭,算得什么英雄行径,难以教我口服心服。”
  白衣人见乃弟为南瑞麟所制,目中突露惊疑之色,似乎难相信这年轻人竟负有此惊人武
学。
  但听南瑞麟冷笑道:
  “彼此而已,谁又要你心服口服。”五指蓦然一紧,黑衣人蓦觉酸软之势立时袭涌全身,
神色大变。
  白衣人大喝道:
  “你不要姑娘性命了么?”  
  入耳心惊,南瑞麟情不自禁的五指回松,望着白衣人冷冷一笑道:
  “你的身手只可用来欺负女流之辈,凭什么去取降龙真诀和天下武林高人较量。”
  白衣人似为他激语所动,不禁哼得一声,缓缓放开扣住袁秋霞臂上的五指,说道:
  “降龙真诀我志在必得,你凭何轻视我们?”
  南瑞麟见他放开袁秋霞,霍地松开右掌,身形一晃,插在白衣人与袁秋霞中间,长笑一
声道:
  “休说铁氏双怪武功震慑武林,就是与铁氏双怪为对的高人不是我师门长辈,也是一派
宗师,眼前你就胜不了我,你那心意岂非梦幻泡影?”
  白衣人被激得目光阴沉,面部肌肉连连颤动,一语不发。
  黑衣人这时调息了一阵,酸软乏力感觉全部消失,目望着姑娘苦笑一声道:
  “姑娘你寡信轻诺不要紧,不怕误了你那些同伴性命么?” 
  袁秋霞听得心头一震,用肘轻撞了一下南瑞麟身后,说道:
  “邙山三子,祝效虞、毕明落在彩衣教匪徒手中,你俩见死不救,已失侠义道本色,居
然还以此来要挟姑娘,不怕令人齿冷吗?眼下五人禁囚之处虽然你不吐出,我们也可探出。”
  
  她明是责备黑衣人,其实是令南瑞麟知道,这五人下落只有这两人知道。  
  南瑞麟心头猛震,知姑娘话中涵意,眼见天色渐渐暗黑了下来,怕误了恩师之命,赴鼓
楼去套经纬居士交情之事,虽未说定就是今日,但必是越快越好,万一经纬居士明日离此,
岂非误了大事,但眼下五人被掳,只有这两人知道下落,不由大感为难。  
  突听风砂中不远处冷笑一声道:
  “你们黑白双魅竟敢不守卫老婆子之命,还在这里生事,你们真不要命么?”
  黑衣人闻言大怒道:  
  “来人可是公孙彤么?何物卫老婆子,能命令我们?”
  只听风砂中冷笑道:
  “公孙彤是你能叫的?你这个糊涂鬼,卫老婆子现在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如非需用你
们之处,怎能活到现在,你不信,问你老大好了。”
  黑衣人不由惊疑异常,转脸望去,只见白衣人神情大变,双目神光转变为忧虑悸怯,心
中忖他不透,公孙彤远非自己之敌,老大为何对他这般恐惧。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
  “公孙彤你别以我师门铁令符落在卫老婆子手上,便认为我事事听命于他,我不过应承
以降龙真诀换回铁令符罢了,为虎作伥,不畏羞耻……”
  “住口!”一声暴雷似地大喝声中,漫涌弥天尘砂中竟走出一个身材干枯,目光闪烁,
蓄着短短山羊胡须老头,右手高举着一块鸠形黑铁令符,怒形于色道:
  “你们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老夫就要你跪在这块铁命符面前自裁身死。”
  黑白两人均不由惊得倒退一步,白衣人原已料到公孙彤必向卫老婆子借来这块铁令符,
不然口气那敢这么狂傲,双眼飞快地向南瑞麟望了一眼。
  南瑞麟本想在公孙彤发话时离去,但又为着邙山三子五人生死安危悬心,一见公孙彤现
形而出,手中执着一块奇形令牌,虽不知道此牌是何来历,但知它对黑白两人具有生杀予夺
的权力,见白衣人望了他一眼,由他眼中可以瞧出似乎乞求自己相助之意,不禁心中一动。
  但听白衣人冷傲说道:
  “公孙彤,你别自以为得计,凭着铁令符可以任意折辱我们兄弟,降龙真诀因此不得到
手,卫老婆子岂能饶过你,你身受之苦,恐远过我们。”
  此言一出,果然生效,公孙彤高举着的右手缓缓垂了下去,嘴皮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话未出口,只见南瑞麟身形疾晃而出,双手迅飞暴伸,左手五指已扣在公孙彤腕脉穴上,
那面铁令符轻易地落在南瑞麟右掌中。
  南瑞麟不想伤人,铁令符一得,扣在公孙彤腑脉穴上的左手一松,人也疾然飘回原处。
  黑衣人却趁公孙彤劲力未复时,欺身近前, 一掌“飞云狂飕”劈在公孙彤“期门”穴
上。
  只听公孙彤发出一声惨噑,身形被掌力震得倒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随风激溅
飘洒, 一颗身子没入滚滚风砂中,惨噑之声随风远曳,可忖知公孙彤伤得不轻。
  黑白两人跨前一步,神情凝肃望着南瑞麟道:
  “望阁下将这块铁令符赐还,我们必有以报。”
  南瑞麟心有成竹,微笑道:
  “铁令还你容易,只需将邙山三子等五人救出才可,我现下还有要事待办,凭此令符责
成你们将人救出,明日此时我在塔下等你们就是。”
  两人神色黯然,拱了拱手,无言转身走去。  
  南瑞麟忙将玉螭剑交给袁秋霞,附耳说了几句,袁秋霞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身形一动,
向黑白两人身后蹑去。
  此时,天色暗沉转黑,长风嘶吼,耳中只闻一片沙沙之声,嚣潮盈耳。
  南瑞麟驻立在风沙漫涌,萎草颓根空旷不胜荒凉的禹王台远处,垂目沉思。
  他只觉这一日来,竟遇上了虽不惊险万分,而莫明所以的许多事!
  邙山三子等人为何遭擒,袁秋霞为何被黑衣人掳上繁塔,黑白双魅是谁?公孙彤与卫老
婆子又是何来历,江湖之上,名不见经传。 
  看来,这降龙真诀引来江湖无数魑魅魍魉,转眼之间,但见嵩山天王谷处在一片腥风血
雨之中。
  他无言叹息了一声,抬目望去,只见高耸巍然的繁塔,在昏茫暮色中,宛如一具巨灵凌
虚笔玄,傲岸凝肃。  
  忽见他一转身,展开步法,疾如流星飞矢,向开封城内奔驰而去。
  鼓楼在鼓楼街之西,台基高三丈,自右侧可登上台基,上建楼,下置瓮门,通东行西路,
折而南即马道街,北即书店街,地扼孔道,绾繁市之中枢,初建失考,明嘉靖后屡修,楼上
荫凉空旷,清风习习,夏日纳凉之胜地。  
  南瑞麟一抵鼓楼之下,心中立时泛起惴惴不安的感觉,闪至避风之处,挥拂衫履上所附
黄尘后,沉心静虑,缓缓登上鼓楼之内。  
  只见鼓楼内空无一人, 一角鼓架之上搁置大鼓一具,另一角矗立一方大石碑,风势猛
烈,由四方涌入坠沙落土之声不绝于耳。
  由鼓楼外望,店肆均虚掩店门,灯光由内透射而出,昏黄朦陇,仅有寥寥行人垂首鼓风
疾走,往昔灯市明画,车来人往,熙攘如潮的情景, 一变而为凄凉萧瑟。
  南瑞麟百思不得其解,忖道: 
  “看来,这经纬居士是有事离去的了,只不知今晚他会不会返来?”
  胸中微生急燥之念,心绪不宁,等侯了些时,只觉腹中饥鸣如雷,情不自禁地目光移注
在马道街上。
  街口处正有一座饭庄, 一楼一底,虽然门窗有重帘遮住,防避风砂侵入,但仍然可见
内面灯火通明,锅勺鼓击之声隐隐传来,心说: 
  “我何不去至饭庄买来一些酒食,边吃边等岂不甚好,”心念一动,立即下楼向而饭庄
去。片刻之后,南瑞麟重上鼓楼,右手提着一把酒壶,左手拿着大大一包用荷叶包扎好的食
物。他眼光四面望了一下,喃啸自语道:
  “风砂这么大,怎么食用?”目光忽落在石碑上,略一沉吟,便走了过去,躲在石碑后
慢慢食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走了出来,只看他双眉紧蹙,就知有等得不耐烦的感觉。
  店肆灯光几乎全隐,只有偶而几家由门隙内露出一线昏黄灯光,夜黑风劲,扑面尘沙飞
涌而来,不胜肃杀。
  他目光望了那搁在鼓架上大鼓一瞥,心中暗道:  
  “怎么不见击鼓人来击鼓?”忆起儿时,每晚梦醒时,迳闻隆隆鼓声传来,心境有说不
出愉悦,夜阑人静,鼓声可慰人寂寥。
  这疑问不是他眼前主事要的问题,晃眼,脑中另生出一念而代替,幻念杂生,不由心乱
如麻。  
  虽然他心境纷杂,可是双眼却游向四外,无时不在留心有无人来这鼓楼。
  忽然他情不自禁地噫了一声,原来他发觉两条人影,出现在对面屋面上,流星疾奔而来,
看样子,似冲着鼓楼来的,他急躲在石碑之后。
  只见两条人影停身在对面街口屋檐之上,目光*向鼓楼之内凝望。  
  南瑞麟瞧出这两人身法神速之极,显然是武林中能手。那两人凝望了一阵,突然振臂而
起,斜射飞空,突然凌空双臂一沉,头下脚上,双足一踹,捷似鹰隼般,穿入鼓楼之内, 
一个倒翻轻飘飘的落地悄无声膝。
  对面屋檐相距着鼓楼约莫有十数丈距离,这种超绝的轻功甚是罕见,最令人惊异的是,
两人同起同落,身形变化与速度无不雷同,有扬臂显影之感,令南瑞麟暗暗惊诧不已。
  黑夜之间,看不清两人面貌形像,却能分辨出一高一矮,两人目光炯然若电,四下张望
了一阵,只听身高之人道:
  “风闻经纬居士七八日前,即已来在汴梁,日间萍踪飘忽,晚间栖息于鼓楼中,怎么不
见。”
  矮的哼了一声道:
  “教主两月前派人以礼相邀,恭敬备至,怎料他来汴梁已久,心存观望,教主心中甚是
气愤……”
  高的忽低喝一声道:
  “你怎么啦,口无忌惮,心中的事岂可吐泄,我们此来是生死系于一发,万不得已时,
不可说出气话,
  这老鬼手下硬得紧,只有我们两位教主可以制他……”言至此似有所觉,倏然止口。
  南瑞麟听出这两人是彩衣教下,似对经纬居士有所为而来,但听不出一丝端倪,那高的
话说到中途截然不语,未免太突然,暗暗惊疑。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老夫主人诋毁无礼。” 
  南瑞麟不禁一震,探头外视,只见一具庞大的身形,形如鬼魅般自门外飘来,往两人身
后不远处屹立着,须发在劲风中飘扬起舞,隐隐可以瞧出来人生像威猛之极。
  这一高一矮两人均为铁氏双怪左右护法红衣坛主,武功上乘,自负狂傲,来人已步上鼓
楼,竟未察觉,已是一震,又听出并非经纬居士本人,只是仆随,更是惊悸不已,闻声疾然
掉面,发现是一神态鸷猛之人,目光如冷电般*视在他们两人面上,等待回话。
  身高的人定了定神,沉咳一声道:
  “我们奉了两位教主之命前来,两位教主听说经纬居士老前辈早来在汴梁,企慕不已,
命我们来迎经纬老前辈移驾天王谷畅叙,经纬老前辈现在何处,烦为引见。”
  但见这老者不答一声,只目光不停在两人脸上流转打量,半晌功夫,才冷冷答道:  
  “老夫只问你们是什么人?其他的话稍时慢慢再说。”语气冷傲无比,入耳异常不受用。
  南瑞麟暗道:
  “这老者只是经纬居士奴仆,就有这么冷傲,想必经纬居士更为是冷僻傲慢,难以应
付。”
  那两人闻言心中甚是激动,但身高那人为膺教主严命不得有无礼的举动,把满腔怒气隐
忍下来,但那身矮的鼻中浓哼了声。
  老人目中慑人神光瞪了身矮的一眼,身高的忙笑道:
  “我们忝为彩衣教左右护法红衣坛主,我名庞东阳,人称天罡星,他名棘朋,人称地煞
星就是。”
  嘿嘿一声冷笑起自老人口中,眼中神光暴射道:
  “既是你们教主闻得他老人家驾临汴梁,就该亲身来迎接,无礼已极,你们尚不配见老
夫主人。”
  庞东阳为这老人的话激怒,沉声道:
  “这话可是经纬老前辈亲口对你说的么?”
  老人冷笑道: 
  “虽不是他老人家亲口说的,但老夫最知他习性,他老人家愿见你们,早就来相见了。”
  棘朋接道:
  “那么说来,你主人是不愿前去天王谷了。”
  老人冷冷望了他一眼,道:
  “他老人家愿意去,谁也不能拦阻,若是不愿去时,谁也不能勉强,你不是废话多问
么?”
  棘朋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怪笑声。
  老人勃然大怒道:  
  “你笑什么?”
  棘朋笑声一止,寒着脸沉声道:  
  “在我们天罡地煞双星面前,敢无礼的,放眼中原,还不能找出几个,你那主人只能在
南海称雄,到了中原就该俯首低头,何况我们彩衣教规犯我者死,你敢情可是有点活得不耐
烦了,在棘坛主面前颐指气使,有得你乐子瞧的!”
  老者目光闪烁,口角含笑,一语不发,这神情在庞东阳眼中看来,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心灵上突现不安,忙低喝道:
  “棘坛主,你忘了教主之命是不,不看金面看佛面,见了经纬老前辈再说。”
  棘朋亦看出这老人脸色不对,倏然住口,望着老者只是发怔。
  老者忽呵呵笑道:
  “说得好,打狗要瞧主人面。不错,老夫是狗,要知狗脸无情,最易伤人。”说着脸忽
然如罩上一层冰霜般,喝道:
  “今宵彩衣教来的就是你们两人么?”  
  庞东阳闻言一怔:
  “你说此话何意?”
  老者缓缓敢齿答道:  
  “老夫要知道今宵共来了多少人,稍时能让家主人得知。”
  庞东阳答道: 
  “尚有十八名香主,留在汴梁城郊。”
  老者点点头道:
  “还好有人替你们的尸。”
  天罡地煞双星早就蹩了半天怒火,热血沸腾,只为顾忌经纬居士,及被这老者左一句右
一句奚落,顿时按捺不住,地煞星棘朋当先发难,快如流矢般向老者身前欺去。
  但见棘朋左足外一挪,右掌迅疾望外一招“周处斩蛟”甩劈了出去,他那右掌一出,人
即疾溜溜地旋在老者胸后,左手一招“手挥如弦”迳向“三阳”重穴按下。
  这一式两招同玫,诡疾鬼魅,似虚还实,凌厉无比。
  天罡星庞东阳跟着棘朋攻出一招“铁弦琶影”,手掌去处,直向老者左胁“期门穴”。
  两人不但手式奇诡绝伦,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使老者宛如全身都在两人攻势之下,无
法闪避、招架。
  但见老者哼了一声,身形疾晃,就在两人中间穿了出去,两人均是打空,急急旋身一望,
只见老者屹立在身前五尺之处,须发齐扬,凝立不动。
  此时风砂更劲,但云开见月,散出迷蒙光辉,鼓楼之内情景依稀可辨。
  老者突然张目,说道:
  “琵琶十三式惊震中原,但到了你们手中,就变了样,根本不堪一击,依老夫之言,你
们不如束手就缚,等家主人来了示下,或去或不去,都不关老夫相干,妄自出手,你们可是
自找罪受。”
  庞东阳冷冷说道:
  “我们来此是求见经纬老前辈,本不关你事,你一再作梗,自不能怨庞某出手,你既敢
批评琵琶十三式,想必你也身负绝艺,何不展出印证一番。”话刚落音,两手齐出,洒下满
天掌影,人身大穴无一处不在他攻势之下,迅疾玄诡,略不带半点风声。
  那老者眉梢微挑了挑,仍屹立原处,右掌五指缓缓抬起,在胸前一弧遽出,幻化一片指
影。
  庞东阳只见他那指影罩住自己双臂“曲池”、 “阳谷”、 
  “中渚”三处穴道,不论自己如何奇诡出招,他那指影如附骨之蛆般跟到,而且他那一
手兼顾自己两臂,仅此一点,便非自己所能企及。
  不由心中大惊,双掌挥、拨、弹、劈、刽、点等十三式诀迅玫出, 一招比一招狠辣猛
恶,绵绵不绝。
  但老者右掌仍是原样不疾不徐攻出,指风所及,丝毫末变,还是向双臂三处穴道点下,
*得庞东阳招到中途,非撤招换式不可,攻出掌力偏向地面,激起地面盈寸尘砂飞扬溅射。
  冷眼旁观的地煞星棘朋,看得心中大震,他们两人功力在武林中堪为一派宗师,却不出
这老者指法有何奇异之处,然而自己同伴奇绝天下的“琵琶十三式”屡屡出手扑空。
  俗云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地煞星棘朋饶是眼力锐利,依旧是一片迷惑。
  突然,地煞星棘朋沉暍一声,飘风跃出,加入战阵,亦是双手迅若星飞攻出。
  老人目中露出慑人神光,左臂起处,指影飞出,无独有偶,也是指风点向“曲池”、 
“阳谷”、 “中渚”三处穴道,出手虽较前略快,却比起两人骤雨狂风般有如小巫见大巫。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天罡地煞双星被老者指风迫得手忙脚乱,守多攻少。  
  南瑞麟在石碑后瞧得入神,先见庞东阳“琵琶十三式”果然奇诡不凡,分寸部份无不拿
揑得好处,虽然攻出快如闪电,但掌掌中人必死。  
  但过了片刻后,却瞧出老者指法另具奥妙,外表看来朴实无华,其实是攻人必救,始终
如一。
  他聚精会神注视在老者指法上,初时,只觉别无奇特,只是指法迅熟而已。
  但到后来,越瞧越觉奇奥不测,五指攻出之式,迷离幻变,指风却恰恰罩向一定穴道。
  他乃根骨天赋奇佳的人,慢慢妙澈奥蕴,瞧了半晌,不禁恍然大悟,想起武功内典有云:
  “凝神静虑,幻念不生,以静制动,以拙制巧,唯一化敷,寡可敌众,九九归一,所向
披靡。”
  这四八三十二字,可说是练武人人学门径,无不胸中记得滚瓜烂熟,但能将其妙悟神契,
洞彻奥蕴的可少而又少了,即如南瑞麟绝乘根骨,直到今日才能明白个中玄秘。
  这时,但见这老者指势加疾,地煞星棘朋只觉右肘“曲池穴”上被点了一指, 一阵酸
麻袭涌全身,不禁手法散乱,连连倒退了数步。  
  庞东阳见棘朋如此,不由心头一寒,两手蓦然一伸,迅疾无伦地向老者双肩搭去,十指
生出锐利啸音。
  老者知他心意,*使自己变招后,他可趁机与棘朋逃离鼓楼,突然冷笑一声,右手尚是
老样不变,如影随形地点去,左手两指骈战,平胸伸手, 一缕冰冷寒风透指而出,直向庞
东阳乳中穴射来。
  天罡星庞东阳两臂伸出本是虚招,见老者不救还攻,心头更是一寒,双掌霍地一沉, 
一招“拨叶寻枝”意待削断老者两指平伸的左掌。 
  却不料那缕阴寒气劲如贯矢般穿透庞东阳护身真气,只听庞东阳闷哼一声,摇摇欲坠。
  此刻棘朋倒退之势已定,瞥见庞东阳伤得不轻, 一掌猛攻,狂飙巨劲山涌而出,卷起
尘砂弥天,威势无伦。
  老者哈哈一笑,身形疾晃,让开掌势,人却到了棘朋身后,飞抬右掌,就要望棘朋胸后
按下。
  蓦然……  
  数声急啸,随风飘来,由弱转强,可见来人身形快捷,南瑞麟由碑后望去,只见正南向
屋面上数条人影疾如流星飞射而来,身形一顿,凌空斜射扑向鼓楼。
  老者似乎心意转变,疾地飘后,在碑石之前落下。
  这数条人影来势迅捷,眨眼掠入鼓楼之内,其中一人急将摇摇欲坠的庞东阳扶住,大喝
道:
  “庞兄,中了什么人暗算?见着经纬居士没有?”
  地煞星棘朋方才蓦觉胸后被一股阴寒气劲按来,只感血逆气浮,不由胆战魂飞,突然阴
寒气劲忽全部回敛,连同党传出啸声均恍若无闻,不禁呆得一呆。
  那飞掠入楼数同党,见棘朋呆若木鸡神情,大为疑惑不解, 
  一人说道:
  “棘坛主,为何如此模样?”
  立在碑石之前的老者微笑道:
  “无他,平时自负无敢,今晚初遭逆境,急怒攻心,神智昏迷而已,这也用得着大惊小
怪。”
  老者立在碑石前面,夜黑天沉,昏暗月色又照射不及,只是一团灰影而已,所来数人来
势迅急,又为庞棘两人情状吸引,忙中不会察觉,及至老者发声,不禁同地一怔,转眼望去,
只见一老叟凝立碑前,先前目光尽敛,如今锋芒*人,犹若寒电。
  掠入鼓楼共是五人,齐为老者气势所慑,寂然注视无声,唯闻风狂坠砂嚣潮之声盈耳,
气氛阴森。
  南瑞麟自老者闪落碑石前,惟恐被其发觉,赶忙屏住呼吸, 
  一动均不敢动,更不敢探头外视所来数人是何形像。
  耳边突生起一人惊问道:
  “你就是南海五指山经纬居士么?”
  老者只是不则一声,凝立如山。
  南瑞麟心说:
  “莫非庞东阳棘朋都死了不成,怎么不见两人说话?”
  情不自禁将首望外一闪,又飞掠避回,虽只闪电一瞥,却将彩衣教所有诸人均瞧在眼中。
  天罡星庞东阳偎在一人臂弯中,双眸紧闭,胸前频频起伏,显然受伤不轻,在运功行气
自疗伤势。
  地煞星棘朋神情激动,可又不发一声,南瑞麟脑中疑云顿生,忖思不出棘朋是何用意。
  原来地煞星棘朋在教中自负武功绝伦,人最骄横,当着同党之面自然不便说出为一不知
名姓老鬼折辱。
  南瑞麟暗中心想:
  “彩衣教匪党众盛,何不藉这老人之手除去。”心念一动,即在地面拾起数粒粟米大小
般砂子,探首出外,将砂粒逐个弹出,向每人鼻梁骨打去。
  天风之声甚强,呼啸如潮,这砂粒弹出之声,无虞被老者发觉。 
  果然此计收效,每人鼻梁骨上中了一个正着,痛澈心脾,涕泪溢出,各各哼得一声纵身
跃起,肩头兵刃纷纷拔出攻向老者。
  刀光剑影,生出十数道银虹精芒,招法怪异,凌厉无匹投罩老者环身各要害重穴。
  老者冷笑一声道:
  “老夫已饶你不死,尚来生事找死。”他这句话是指棘朋而言,他认为棘朋暗中示意同
党扑袭。
  话出,右掌一圈外扬,把攻来数般兵刃*得望外一荡,左手突然穿胸而出,五指一圈,
棘朋一只手腕已被抓住。  
  老者疾望回一收,棘朋一颗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老者迅如电光石火般踢出,左手
五指一放。
  但听棘朋口中发出一声惨噑,身形被踢出楼外,望街心断线般坠去。
  老者发出一声长笑,人已电飞而出,宛如一无翼鹰隼,弹丸飞掷般掠落对街屋脊上,接
连几个起落,
  身形已杳入沉沉夜色,无边风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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