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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卅章 太白宫中 勾心斗角



  毒鹞子袁鸿逵冷笑道:
  “你少在老夫面前来这狐媚手段。”
  樊玉莲陡地面罩浓霜。叱道:
  “姑娘敬你年老,才尊称一声袁老当家,请你出言谨慎点,魏达武是何人,姑娘一点不
识,以莫须有之罪见加,请问袁当家居心何在?”
  袁鸿逵怒不可遏,大喝道:
  “老夫自认眼下无虚,魏达武尸上指痕分明的女人纤指,不是你还有那个?”
  樊玉珍焦灼不已,樊玉莲冷笑道:
  “世上女人又不止姑娘一人,袁当家为何强栽硬指,如无证据确凿,哼哼,袁当家你少
不得还我一个公道。”
  这一争吵,四外已聚了不少旁观游客,人丛中忽传出冷峭语声道:
  “佛门净地,大声叱喝,也不怕扰人清兴,一个下五门匪徒,竟敢在此有王法之地耀武
扬威,胆大妄为,无耻已极,趁早快与我滚吧!”
  袁鸿逵闪电双眼扫视围观游客,却又不能发现是何人所发,这语声生像四方八面而来。
  樊氏双姝闻得语声,明澈双眸中陡现惊诧光芒。
  袁鸿逵冷笑道:
  “尊驾是谁?何不现身出来,以免累及无辜。”
  冷峭语声又起:
  “惊世骇俗,你纵不惧,恕我不能,实告诉你那魏达武是我亲手诛杀,谁叫遣他去镇远
镖局卧底,左大鹏对他恩重义厚,就该皤然悔悟不可作不义之举,像这绝灭人性之徒,难道
不该杀吗?”
  袁鸿逵不由大惊,目中射出浓重杀机,正要开口喝骂,冷峭语声再度扬起道:
  “你如想见我,四鼓时在古长城上源远楼前晤面,那三本东西已让风雷道人囊取,现在
你也在危中,岂不闻冤死狗烹之理。”
  袁鸿逵面色大变,高声说道:
  “好,老夫在源远楼前等侯尊驾就是。”说着昂首迈步向寺外走去。
  游客一哄而敌,只剩下樊氏双姝惊愕不已,南瑞麟已杳不见身影。
  樊玉莲迟疑地望了望樊玉珍,低声说道:
  “这暗中解围之人是谁?语音有三分像他,他说三本真诀为风雷道人得去,不知是真是
假?”
  樊玉珍幽幽叹息一声,道:
  “依我之见,就不管此事,爹已死去,要这三本真诀何用,姑母自司空前前辈离去后,
益发乖张暴戾,一意孤行,日后定然玩火自焚,难道我们非要随她日趋沉沦不可么?”
  樊玉莲默默不语。
  蓦然,参天古柏之上电泻飞落一围白影,樊玉莲眼明手快,
  一把捞住,舒掌细瞧,见是一方揉卷成团的白纸,展开一瞧,映入眼帘的却是寥寥十数
字:
  “裘飞等人在五泉山遭遇强敌,速去救援”,下并未落款,字迹金划铁钩,刚劲有力,
不禁一怔。
  双姝仰面而视,只见叶影婆娑,随风起舞,月映干枝,巍然插天,那有半个人影。
  樊玉莲道:
  “宁可信其有,我们这就赶去。”
  樊玉珍略现踌躇之容,道:
  “妹妹可是放弃寻觅左大鹏之念么?”
  樊玉莲仰眉一展,冷笑道:
  “一切都晚了一步,就想暗中解围那人怎会知道魏达武之事,左大鹏早被人家救走去啦!
我们还存什么妄想。”
  双姝走出庄严寺外,如飞驰向五泉山而去。
  庄严寺后,一泓水塘之侧,柳枝低拂水面,涟漪生波,穹苍星月交辉,清风徐来,宁谧
寂静。
  蓦然——
  七八条黑影由寺墙之内激射而出,足一沾地,又星丸飞挪向西北奔去,转瞬,已自无踪。
  在兰州之北,镇远桥北端左方一里许金城关,依峭壁面临黄河,扼陇青新三省咽喉,其
上为白塔山突出之断壁悬崖,下为断崖千尺之石壁,再下临为奔腾雷泻的黄河,湍急惊险,
临关俯视,令人骇汗目眩。
  关内灯光外映,人影幢幢。
  这些人正是南瑞麟刘奇左大鹏劳三山等人。围聚着一张方案,俯首大嚼。
  案上酒肴纷陈,甘香四溢。
  席中左大鹏说出降龙真诀两册因瞧出风雷道人目光闪烁,有攘夺之意,因此不敢随身携
带,埋藏于太白宫对峰云栖山巅崖石之下,汤怀祖勒逼道出存放地点,他坚不吐实,汤怀祖
也为之莫可奈何。
  南瑞麟微笑道:
  “降龙真诀对在下来意丝毫无关,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在下远来皋兰拜访老镖头,是在
询问老镖头知否金鼎其人现在何处?”
  左大鹏闻言愕然,凝望南瑞麟面上久之,半晌才叹息一声,目含悯侧之色,徐徐出言道:
  “不言而知,少侠定是南星白大侠后嗣,终南瓦解冰消之事,已盛传遐迩,烕震武林,
金鼎是老朽多年老友,身怀绝技不露,又不作何营生,每日颓唐丧志,声色犬马,酩酒自娱,
老朽疑虑其胸怀郁磊或愧疚前愆,无法排遣,以致怅触无端,又过无可补,藉酒浇愁,每设
词套间,金鼎废然叹息不吐,直至去年腊暮,突罹重疾不治,临终才吐露真情………
  他说他昔年与令尊欧阳玉修本是结盟兄弟,义共生死,其时三人尚未娶妻,不想女人祸
水,落得个两人惨遭非命,一个饮恨而终。
  金鼎迷恋一盗魁之女,此女长得妩媚娇艳,颦嗔动人,不禁背着令尊欧阳玉修赘入盗窟,
不禁日趋沉沦邪恶,做下令人发指的罪行无数。
  令尊与欧阳玉修见金鼎失踪可疑,四出查访,五年后才在滇南巧遇,恰值金鼎做案时,
令尊欧阳玉修伸手架梁,责斥金鼎之非,并劝金鼎悬崖勒马,皤然改悔。
  金鼎愧怒交加,恨在心里,佯作应允,推称返山携带妻儿出来当改邪归正,令尊义重如
山,深恐金鼎脱帮身危,令欧阳玉修同行相助。
  怎知欧阳玉修一去不回,亦迷恋金鼎妻妹,同沦盗窟,如虎添翼,从此西南道上骷髅帮
益发横行无忌,且形踪飘忽,无法捕获。
  一晃又是七年,金鼎欧阳玉修联袂做案千里之外,返山时,盗窟已剩一片瓦烁,儿女惨
遭非命,其妻亦是先奸后杀,尚留下一封书信,该函系令尊手笔,大意谓两人年来罪不容诛,
虽幸逃诛戮,但妻儿理该遭报,留款是令尊之名……”
  南瑞麟怒气填膺道:
  “先父怎会做下此事,安知不是别人陷害。”
  左大鹏太息一声道:
  “事实也是如此,怎奈金鼎欧阳玉修家毁人亡,理智丧失,决意找令尊寻仇,但令尊当
时也销声匿迹,这一来两人越发认作令尊所为。
  令尊原来不是名唤星白,也不知为了何事脱离武林多年,其后十数年金鼎亦与欧阳玉修
分手,金鼎隐迹兰州,对昔年所为深深忏悔,血腥满手,理应遭报,打断了报仇念头。
  一次,金鼎在陕南道上巧遇当年仇家,一场拼搏,金鼎众寡悬殊不敌重伤倒地,那仇家
自动道出奸杀妻儿的就是他所为,因为他也与令尊结下不可解的冤仇,故设计陷害,说完扬
长而去。
  金鼎伤重待毙,幸被山民发现,扶回家中调治,半年后才得痊愈,立即寻访欧阳玉修告
知此事,不料欧阳玉修已在三月前将令尊全家杀害,少侠侥幸在外免遭毒手,事已做错,悔
之无及,金鼎回兰州后较前更形颓唐现世。
  但有一事始终疑存金鼎腹中,令尊留函确为令尊手笔,尚有一点令尊如何埋名江湖多年
不出,始终查不出原因。
  武林恩怨,多不可解,是是非非,曲直难分,最重要一点就是令尊金鼎欧阳玉修均非原
来之名,老朽是局外人,只听金鼎道出梗概,其中真象至今仍是一个谜团,往者已矣,老朽
奉劝少侠人生不可自苦,只求心安而已凡事看开些。”
  南瑞麟目中噙泪,无语久之,忽仰面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
  “但不知金鼎所遇仇家是谁?金鼎可曾向老镖头说出否?”
  左大鹏不禁一怔,道:
  “金鼎并未与老朽详说姓名,但金鼎言仇家亦中了他‘三阴绝户掌’,性命亦无法保
全。”
  南瑞麟心中只觉有说不出难受,心情激动不已,目光落向窗外望了两眼,忽霍地立起,
道:
  “在下尚有一约会,去去就来。”
  音落,身形激射穿窗而出,落向金城关外。
  夜风劲疾,阁下急湍奔雷之声,震越夜空,荡回摇曳,梢挂斜月,蒙蒙朗照,兰州城垣,
龙蛇蜿蜒。
  垛堞上突现出一条黑影,淡烟疾逝向古长城上掠去。
  源远楼前,毒鹞子袁鸿逵正自等得不耐烦,脚下不时踢动,眼内蓝光四射,嘴内喃喃骂
道:
  “无胆的小辈,日后如若撞上,定叫你化作毒水不可。”
  突然,随风飘来朗朗大笑声,道:
  “袁当家你自言自语骂谁?在下如今晚不如约前来,日后撞上,袁当家怎知道就是在下?
你那百毒暗器还是留作对付太白宫中存心暗害你的人吧!”
  毒鹞子袁鸿逵一双枭眼惊疑地四外电扫,沉声喝道:
  “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哈哈大笑再度扬起声中,一候黑影由源远楼上疾泻而下,落在袁鸿逵身前五尺开外,似
一张落叶般悄无声息。
  袁鸿逵仔细打量来人两眼,冷笑道:
  “朋友,魏达武可真是你所杀的么?”
  南瑞麟微笑道:
  “这还有假的不成?”
  袁鸿逵见他答得斩钉截铁,不由他不信,但魏达武尸上伤痕千真万确,明明是少女纤指,
难道自己还能认错不成,这疑窦极不可理解,沉吟须臾,冷冷说道:
  “朋友,不可替别人背上这个冤架,袁某察出魏达武背上掌印分明是……”
  南瑞麟不待袁鸿逵说完,即伸出右掌,大笑道:
  “袁当家,在下知道你心中疑虑,可瞧清了在下这种右手,是否相像再说也不迟。”
  月色映照南瑞麟右手,宛若少女茅荑,细腻雪白,柔若无骨。
  袁鸿逵不由信到十分,瞪着双眼,久久说不出话来,南瑞麟收回右手,微笑道:“袁当
家你信了吧!魏达武这种小人不要说是在下瞧他不惯,就是袁当家也未必不出手制他死命。”
  袁鸿逵不禁一怔,道:“朋友你在说什么?魏达武系袁某手下,他又没犯袁某规律,怎
能杀他。”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在曹营当差,与周营办事,这种人请问袁当家如何处置?”
  袁鸿逵愕然无语,不知南瑞麟由何而指,但见南瑞麟正色道:
  “实不相瞒,左大鹏手中两册降龙真诀,就是魏达武献给风雷真人的。”
  袁鸿逵闻言,暴跳如雷的道:
  “袁某这就去与这牛鼻子理论,反盟背约,袁某岂是眼中揉得砂子的人?”
  南瑞麟见离间之计已售,暗暗心喜,闻言微笑道:“风雷道人倘来个不承认,魏达武已
死,死无对证,袁当家又当何如?何况笛神子亦有此图,袁当家将睡不安枕矣,还想什么降
龙真诀。”
  袁鸿逵呆了半天,暗道:“这人说话极有理由,自己不如装着若无其事般,乘间而取,
岂不美哉。”
  想定遂抱拳笑道:
  “多蒙朋友指点,感激不尽,容图后会,不过,朋友是否也是志在降龙真诀?袁某倒想
问问?”
  南瑞麟朗声笑道:
  “袁当家,你怎不明如此?在下若志在降龙真诀,岂能将个中秘密告知,请放心,在下
另有所图,但话要说明,天予不取,反得其咎,唯有各凭机缘造化了。”
  袁鸿逵道了一声“好”,略略抱拳,回身掠出长城外,电飞而去。
  南瑞麟叹了一口气,缓缓向金城关走去。
  他见着众人一阵商议,决意自己独自前去太白宫一次,并请众人暂勿露面,与摄魂掌刘
奇附耳细语了几句,便告辞向太白宫而去。
  口口口
  太白宫位于兴隆山,去兰州约八十公里,林木茂盛,溪泉环绕,风景幽绝。
  晨光熹微,朝曦未上,天边尚留下一颗寒星,晨风拂啸林谷,涛起天籁,尚有着料峭的
春寒。
  太白宫别殿,樊玉珍樊玉莲二女倚着朱栏窃窃私议,眉宇隐泛忧虑。
  樊玉珍道:
  “昨晚五泉山义父等人迭遇强敌,均非笛神子西倾山党羽,而是江湖黑白两道高手,甫
一对手,即飞身隐退,连个形像却未瞧清,看来风雷道人在金天观后洞毒害数十知名江湖人
物已然泄露,引起武林公愤恐怕太白宫已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境,我们姐妹何苦卷入这场是
非之中。”
  樊玉莲幽怨地叹息一声,答道:
  “姑母一意孤行,无法启齿相劝,我们忍心弃他而去吗?近两日笛神子似乎与姑母面和
心违,不知为了什么事?姑母也整日寒着一张脸,细微小事都会无故动气,这一切,小妹有
一种不祥的感觉,姐姐,难道你没看出。”
  樊玉珍神情似乎黯然,凄然一笑。
  忽然神拳无敌裘飞匆匆走来,见到二女,神色不安道:
  “二位侄女,老朽听来清息,铁室中被风雷道人擒囚的,内有一位飞花手陆逢春……”
  二女同声惊诧道:
  “陆大叔,他怎么会被风雷道人所囚,不要是传言失实吧?”
  裘飞冷笑道:
  “老朽那会听错,风雷道人分明心怀叵测,你们未见他对老朽等人神色异常冷漠么?如
老朽臆测不差,他必有异图,对我们有疑忌之心。”
  樊玉莲秀眉—蹙,冷哼了声道:
  “那里是别有异图,三本降龙真诀均为他所得去,还用得我们着吗?如非武林公愤均指
着他而来,早就遁去了,还留在太白宫则么?”
  裘飞猛然一愕,樊玉珍拉了樊玉莲一把衣袖,嗔道:
  “妹妹,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们不过有此心疑,岂能断定三本降龙真诀均为风雷道人所
得去。”
  樊玉莲惊悟说漏了口,连忙改口道:
  “裘叔父,侄女有此心疑而已,尚不能断定是否如此,请忽走漏口风,侄女们尚要留心
窥察,走!我们去见风雷真人,命他放人。”
  裘飞知樊玉莲刁钻灵慧,必有所见,否则不会无的放矢,当下点点头,同着樊氏双姝走
出别殿,转向正殿而去。
  樊琳与笛神子风雷道人等人端坐于正殴内谈论,两旁侍立十数劲装大汉。
  裘飞三人进内,互相见礼后落坐,樊玉莲望了风雷道人一眼,冷笑道:
  “风雷前辈,你把我们卧龙山庄简直不放在眼内,这是何故?”
  这突如其来的责问,使风雷真人几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面色怔得一怔,咳了一声道:
  “二姑娘,贫道自问并无开罪姑娘之处,此等疾言厉色相责,尚请明告?”
  樊琳面色一寒,骂道:
  “二丫头,你少胡言乱语。”
  樊玉莲道:
  “姑母,您别臂肘望外弯,咱们庄中陆总管被风雷前辈囚禁铁室,口风不露,不与我们
知情,难道不是别有用心?否则,这不是瞧咱们卧龙山庄不在眼内么?”
  樊琳闻言,面寒如冰,冷笑道:
  “风雷观主,这话当真么?”
  风雷真人见樊琳神色不善,不禁有气,亦冷冷答道:
  “贫道离开金天观,追踪逃出后洞的人,在五泉山擒获三人,即迳奔太白宫囚禁铁室,
连日来因忙于规划一切,无暇顾及,将此事遗忘脑后,何况贫道又不知道他们是卧龙山庄朋
友,这能怪贫道么?”
  樊琳亦是性如烈火之人,冷笑道:
  “风雷道兄这就是你不对了?”
  风雷真人诧道:
  “贫道有什么不对?”
  樊琳道:
  “前些日,道兄在金天观后洞以降龙真诀为饵,说是藉此网罗西北武林道上精英组盟成
帮,异己者就地击毙,老婆子与笛神子老师极力反对,因降龙真诀道兄只得其一,尚有两册
在左大鹏手中,事未有成,就犯武林大忌,万一事机不密,若有泄漏,我等将成众矢之的”,
说此,声音转沉,接道:
  “果如老婆子所料,还是为人逃出后洞,左大鹏亦告突然失踪,与我等为对江湖能手相
继赶来,转眼便成一片腥风血雨,似此大难当前,自应齐心协力才是,怎么反将老婆子手下
囚禁铁室,来个不闻不问,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风雷道人一时被问得答不出话来,只瞪着双眼,怒光逼射,面红耳赤,嘿嘿冷笑不住。
  笛神子忙笑道:
  “二位不可因误会而起冲突,依老朽看来风雷道兄事先必不知情,把话说开了也就算啦,
自家人何必伤和气。”
  樊琳突怒视笛神子,笑得一笑,这笑容森冷已极,道:
  “你也帮起人家说话来啦!”
  笛神子虽年在六旬开外,但肤色白皙,神色气秀,飘逸不群,少年时必是一美男子无疑,
闻言面色微微一红,正色道:
  “在下就事论事,也不能就说帮着别人。”眼中竟闪出一抹异光。
  风雷真人神色转和,微笑道:
  “合则留,不合则去,古有明言,既是贫道见疑于樊女侠,日后定难共事,与其日后势
成水火互不相容,不如趁着如今辞别,或者还有相见之期。”
  语音甫落,殿外忽传来一阵大笑,道:
  “风雷道兄你走不得,如此误会将成更深,你这一走,袁某只当你三本降龙真诀得了手
啦!”
  话声中,毒鹞子袁鸿逵已飘身入内。
  袁鸿逵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不禁引起笛神子樊琳二人疑心,目光炯炯逼视着风雷真
人。
  风雷真人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杯弓蛇影,樊琳笛神子二人疑云更自加重了几分。
  毒鹞子袁鸿逵看在眼内,不由相信南瑞麟所说显然是真情,暗中起了杀机,心说:
  “袁某如不杀你,我这毒鹞子之名从今往后在江湖中不用了。”
  樊氏双姝不由互望了一眼,神拳无敌裘飞寻思樊玉莲在别殿所说之话,无疑地樊氏双姝
心有所觉风雷真人心怀诡诈。
  风雷道人这时干笑了两声,道:
  “不是袁兄一言提醒,贫道倒成了果有异图之小人了,这离去的事暂作罢论,待贫道前
去释放三人,是非皂白,自有澄清之日。”
  离座立起,向后殿行去,樊玉莲向裘飞示了一眼色,裘飞当即会意,急急跟着风雷真人
身后快步如飞。
  笛神子望着袁鸿逵笑道:
  “袁当家,另两本降龙真诀果为风雷真人所得么?老朽也有这心疑。”
  袁鸿逵大笑道:
  “真有其实,袁某还会放过这牛鼻子么?此不过是说笑而已,但一本降龙真诀在他手中
是真的,二位真能让他一走了之吗?”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大凡此等武林高手,江湖巨擘,无一不是谲诈术险之人,那会说出真心话。
  笛神子眉头微微一皱,冷笑道:
  “袁当家如不及时到来,他此刻未必不弃尸殿中了。”
  樊琳嘴角噙出一丝笑容道:
  “你太把风雷真人看作等闲之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不见得就胜得了他?”
  笛神子笑笑不言,目光凝向殿外。
  忽然,殿外三条人影急闪而夹,笛神子不禁啊了一声立起,只见瞿玖及恶钟馗纪太秋,
红砂手麻亮人遍身血污,衣衫残破,奔了进来。
  笛神子沉声道:
  “瞿玖,你为何如此情状?”
  瞿玖躬身答道:
  “左大鹏失踪,经徒儿查明确为汤怀祖擒囚,是以徒儿与纪大侠等前往诱擒汤怀祖,不
料汤怀祖与滇中双侠已乘骑赶赴六盘山而去,徒儿等由捷迳截捕,正要得手之际,却被追魂
三煞中老大刘奇及一姓许的架梁生事,塞外双屠及蒲少侠均遭姓许的击毙当场。”
  笛神子大怒道:
  “那姓许的是何来历?”
  瞿玖惶恐答道:
  “徒儿不知,还有徒儿回途中,又遇上天心和尚及青城三子,如不是见机得快,恐怕徒
儿鸡有命在,如今兰州到得武林人物不少,均是指着咱们太白官而来。”
  笛神子剑眉一耸,暴喝道:
  “现在天心贼秃等人呢?”
  瞿玖嗫嚅答道:
  “只怕在兴隆山断鳌口不远处。”
  笛神子冷笑了一声,身形疾晃,如风般闪出大殿外,瞿玖纪太秋麻亮及侍立殿中十数劲
装大汉紧随而去。
  毒鹞子袁鸿逵向樊琳笑道:
  “樊女侠,咱们也去瞧瞧,虽说山口内外咱们暗卡密布,好手云集,恐峨嵋贼秃等人难
以得逞,但也得慎防万有。免笛神子说咱们暗中抽后腿。”
  樊琳冷冷说道:
  “好吧。”立起与袁鸿逵双双走出殿外。
  大殿上只留下樊氏双姝,两人对望了一眼,心中有说不出怅惘之感,因为昨晚在庄严寺
目睹一人后影神肖南瑞麟,回至太白宫后,睡不交睫,愁绪翻涌,只觉别有一番滋味,闷塞
心头。
  樊玉珍忽瞥见殿外一条英俊身影疾掠而过,忙道:
  “莲妹,你看是不是他?”
  樊玉莲也发现那疾掠而过的极似南瑞麟身影,芳心一喜,道:
  “姐姐,我们追去瞧瞧是不是他?”
  两女身形一弓,电射而出,只见一条身形流星奔矢般闪入蓊郁翠林中,似向对峰云栖山
而去,两女身形毫不停顿,施展飞燕掠波轻功身法,紧追不舍。
  话分两头,且说风雷道人怀着一腔闷气向后殿走去,发觉神拳无敌裘飞跟来,不禁停步
回面沉声道:
  “裘施主可是奉命监视贫道么?”
  裘飞不禁一怔,微笑道:
  “观主说那里话来,在下不过与飞花手陆逢春交厚谊笃,一来探望于他,再则与他解释
不可误会观主,怎么观主反倒疑心在下来了,观主武功绝伦何惧在下微末技艺。”
  风雷真人哈哈大笑道:
  “这样说来,贫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又继续迈步走去。
  裘飞高声问道:
  “观主,在下有事不明要请问观主。”
  风雷真人不禁一怔,停步反身微笑道:
  “裘施主有话只管说出,贫道无不尽情相告。”
  裘飞道:
  “眼前天下群豪无不闻风而来,大有与我等为敌之意,无非是为着降龙真诀,但降龙真
诀三本只观主得手其一,其余二册尚在左大鹏手中,左大鹏又下落不明,如此看来,在下认
为天下武林为对,似乎有点不合算。”
  风雷真人凝视了裘飞一眼,淡淡一笑道:
  “裘施主所说深合机宜,依常情衡度,我等早应离开太白宫为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
发,此中微妙情形,也非一言可道破,总之一着错全盘皆差,说穿了,我们武林人物谁不是
不到绝境,自然不会悬崖勘马,然而一至绝路,再想回头就迟了。”
  他那淡淡笑容中,显露出一种难言的忧郁。
  裘飞知道这些江湖巨憝,都有一种僻性,谁也不服贴谁,做错了就让他错到底,他原也
是个中人物,
  设身处地一想,便自了然。
  于是裘飞默然无语,有很多话不便说出。
  但见风雷真人又微微一笑道:
  “裘施主,贫道再详细说出便可知道贫道心情,武林中人大都勾心斗角,汝虞我诈,明
知玩火自焚,均为利欲泯灭良知,或在勉为一试心意下,逞强弄智,也就是说,谁人占处优
势,便可锋芒毕露,威名远播。最初,贫道虑心密虑,只料尽如自己所算,但天下事往往出
人意料之外,目前尽成逆局……”
  说时,目中泛出黯然之色,只见风雷真人负手凝望了云天须臾,长长叹息一声道:
  “铁氏双怪在太白宫中双双偕亡时,贫道同左大鹏取得降龙真诀后,约定不得泄露此事,
但真诀载有旷世罕有之武功,谁能习得,便可称尊天下,君临武林,贫道未能免俗,逐起独
吞之心,然而左大鹏也窥知贫道用心,避而不出,将降龙真诀之事秘密传将出去,以后的事,
裘施主当能猜出,毋庸贫道赘言,现在笛神子袁施主及樊女侠虽说与贫道结盟,但各存私心,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裘飞道:
  “看来观主还是未能忘情于降龙真诀的了。”
  风雷道人冷笑道:
  “裘施主你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这太白宫是为了何事?”
  神堂无敌裘飞微微一笑道:
  “道长明知,何必多问。”
  风雷真人朗声一笑,迈步向前走去。
  忽地,风雷真人惊噫了一声,身形一振,斜飞而出,扑入左侧万竿修篁中,裘飞知风雷
真人必有所觉,紧接着拔起翻出。
  一落入竹林中,只见宫中设下之暗椿尽被点倒于地,东一具,西一具,风雷真人心中一
凛,察视被点到的暗椿,均是由独门点穴手法制住,以他的卓绝武功都无法解开,更是骇震
不禁脸上微微色变。
  他回面望了裘飞一眼,见裘飞也是满面惊诧之色,忙道:“不好,太白宫内外我等均密
布能手,但一无传警之声,便侵入太白宫腹禁之地,此人必是一武林高人,看来,铁室所禁
囚之人俱被来人救出无疑。”说着,振吭吐出一声长啸,清澈悠亮,散播四外,山谷回应。
  立时便有数声长啸应和传来,只见数条蓝影疾如鹰隼飞闪而至,身形定处,四个清一色
蓝袍持剑道人一列立定,目中现出惊诧之色。
  风雷真人沉声道:
  “你们可发现有人侵入竹林中么?”
  四道相望了一眼,躬身禀道:
  “未曾察出有人侵入,观主有命不得擅离暗椿,纵然发现有异,但未见得告急求救信号,
亦是无法离开本身防地。”
  风雷真人目中迸出怒光,喝道:
  “松明,你前去铁室察视一下,瞧瞧囚禁之人在否?”
  一道急急转身掠去,风雷真人目转在裘飞脸上道:
  “我等面临一场生死危难,此皆由贫道引起,贫道内心无限愧疚。”
  裘飞正待答言,突见凉处一道旗花冲霄而起,半空中敌红绿两色火焰,忙道:
  “不好,断鳌口传警,我等须赶往驰救。”
  松月道人匆匆掠返,身形尚未落定,便道:
  “铁室囚禁之人均被逃出,逃走方向似为玉旗峰。”
  风雷真人沉声喝道:
  “你们向玉旗峰追去,并传命各处暗椿随时传警。”说着回面道:
  “裘施主,我们走。”
  双双激射而出,疾如电奔,向断鳌口驰去。
  在他们离去不久,只听翠篁深处传出一声轻微响音,一条身影疾闪而出,立在风雷真人
前存身之处,四顾了一眼,面上现出一丝轩朗的微笑。
  这人正是南瑞麟,仍然是易容面目英悍三旬不到的少年,他事先询明左大鹏,去太白宫
路径,由玉旗峰进入不易发觉,因为玉旗峰崖峭笔立,危壁插天,轻功再好的人,也视为畏
途,稍一失足,即坠身百丈危崖之下,粉骨碎身不可。
  左大鹏虽未坚持欲南瑞麟取这路径,但南瑞麟略一沉忖,觉还是由玉旗峰潜入来得妥善。
  天色泛出鱼肚白时,南瑞麟已自翻上玉旗峰顶,只见存身之右,却是百丈悬崖,下临无
地,谷壑深邃,涧泉溪流之声奔腾如雷,天风强劲,略一下望,不禁为之有点目骇神摇。
  他循着峰脊飞奔,忽见距身十数丈远处,人影一闪,一身穿蓝衣劲装汉子峙立于峰脊阻
住去路。
  南瑞麟猛然刹住身形,凝眼望去,只觉那人形貌异常眼熟,略一寻思,认出那人正是在
洛阳洛安客栈所见的“十二煞手”马永涛。
  他心中大感为难之极,马永涛与他并无深仇大怨,但处于今日局面之下,非立判生死不
可。
  世间事往往不易分辩清楚,其中复杂情形也往往是微妙已极,强存弱死,物兢天择却是
千古不移之理。
  南瑞麟知道这一对手拼搏,就不能希冀有丝毫宽谅及人道在胸中,对敌人宽恕即是对自
己残忍,无异是步向覆灭路径,闪电思念在脑中有所决定,绝不容任何对方在手中逃脱。
  心念一定之际,但闻马永涛大声高喝道:
  “朋友,妄闯玉旗峰,必死无疑,但马某争下不死无名之辈,请留下万儿来。”话声中,
身形如风窜来,在他面前不足丈抖处定住,面上现出狞笑。
  南瑞麟冷冷说道:
  “尊驾说话狂妄已极,这玉旗峰又非尊驾私产,焉可不准任人登临,何况尊驾这点微末
技艺,也难要在下的性命,在下在武林中从不留下万儿,尊驾请免动问吧!”
  马永涛闻言激怒无比,暴喝一声,侧身欺近,右手迅如电光石火般一式“五雷奔击”劈
向南瑞麟“肩井”穴。
  手出半途,左足倏然刺前滑进三尺,跟着左手骈起两指,飞快绝伦地望丹田“气海”穴
戮去。
  手法之迅疾凌厉,部位之准,委实不是等闲易与之辈。
  南瑞麟微微一笑,掌风堪近肩际,足尖轻灵玄诡地一动,马永涛只见眼前一花,已失去
了对方身影,不禁大吃一惊,招已走老,身不由主地冲出两步,才将掌力指式撤回,只闻身
后发出讥诮的笑声道:
  “原来是十二煞手马永涛,这煞手法也不过尔尔。”
  马永涛不禁脊梁上冒出一股奇寒,心知今日遇上生平劲敌,电闪旋身,双掌顺势甩扫而
出,潜力涌出宛若巨浪排空,风啸如雷,烕势惊人。
  南瑞麟尚心存仁厚,不忍猝施杀手,却不料马永涛竟会展出如此雄浑掌力,剑眉一挑蓦
生杀机之际,狂风已自袭体,毫不犹豫双掌奋推而出。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噑出自马永涛口中,马永涛身形被震得飞起半空,口中喷出一股长龙
似地鲜血,头下足上望无底百丈深渊中坠去,愈坠愈速,愈小愈杳……
  那声凄厉的长噑尚自摇曳天际,袅袅不绝。
  南瑞麟亦被反震之力震出丈余,踉跄立住,突然足下一滑,
  一块松动的山石奔雷般坠下深谷,他慌不迭的身一俯,两手猛力望一块岩石上戮去。
  笃地一声,火花迸出,两手十指齐指没入石中,只觉一阵火灼剧痛袭涌两臂,双腿已然
悬空,他不觉满头汗水沁出,心知这条命算是捡了回来。
  现在,他全身重量全靠十指之力悬住,他警觉到马永涛惨噑大叫必引来同党,是以他强
熬着十指灼痛,丹田之气猛然上提,身躯往上旋起,左足勾住一根山藤根部,拾指倏地抽出,
同时身形一个倒翻,全身猛扑在峰脊之上,略一定神,腾身跃起。
  伸出拾指一瞧,只觉指上皮肤已然刮掉,鲜血涔涔溢出,不禁怒哼了一声,抓起一把山
土涂抹双手止住泪血外流,只觉马永涛死有余辜,心中恨恨不已。
  耳中忽闻喝叱之声,抬目一望,只见三条身形疾如电奔扑来,南瑞麟知道今日若稍心存
仁念,必将带来武林一场祸害,身形一动,疾逾闪电似地迎向前去。
  双方俱是疾冲之势,南瑞麟只见迎面三条人影一分,跟着三条长剑光华连闪,托着九点
寒星,分向自身重穴攻到,迅辣异常。
  他那“禹龟洛行四十五步”委实奇奥诡幻,右足一沉,左足半旋,已是移宫换位,钻空
隔隙而过,反臂一扬,叭的大响,单掌已砍着一人肩后。
  只听那人哼了一声,身躯被南瑞麟雄厉的掌力,震得前冲了数步,南瑞麟一掌打出后,
跟着左腿飞踢而出,踢向另一人阴廉穴去。
  这一掌一腿出式迅快无伦,逼得此人不得不疾跃后退,闪避此凌厉的腿势,但南瑞麟无
法兼顾第三人一支长剑攻到,眼见一道光华迎向劈来,眨眼已袭近面门。
  南瑞麟怒哼了声,先求自保,头望后一仰,左手迅如电光石火般攫出,攫向来剑剑尖。
  对方不禁大吃一惊,空手攫剑,如非要过人的功力,怎敢挺而走险,不禁手中缓得一缓,
猛感剑身一震,虎口酸麻袭涌,一支长剑登时脱手而出。
  南瑞麟得手不让人,眼角已瞥见另二人已挺剑袭来,全身电射而进,左掌一招“拨云吐
月”疾撞而去。
  一声叭的大震中,只见对方身形已被震得激射半空,向万丈谷底飞坠而去,带出一声哀
鸣嘶嚎,荡空震谷,凄厉之声不禁使人寒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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