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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之刀》


第十四章



  这二堂没有专设餐厅,就在会客的地方架张桌子作餐厅了。
  酒食早已摆好,四大捕头坐下就吃,王知府竟然也跟了进来,紧随在他身后的何大光、
小文姑娘就受尽委屈了,跟在身后,站在会客室的门口,幸好惜玉紧行了几步,和小文站起
一起低声交谈。
  吴铁峰回顾了杜望月一眼,低声说道:“好修养,既不见怒色,也不见委屈的表情。”
  他突然冒出这两句话,四大捕头都知道他是替小文叫屈,但王知府仍然若无所知似的,
低声道:“杜司主,总捕头几时归来?”
  杜望月笑一笑,道:“查办刑案,很难订出一个归期,就拿我们四个来说吧!昨天出动,
就是追查这些杀手的落脚地方,我们是找到了,杀了半夜和一个上午,他们仍然有能力分出
大批杀手,摸入府衙中来,幸好,我们及时赶回来,准备先向总捕头禀明内情,再作处置,
却赶上了他们进攻府衙的行动。原定今早归来的总捕头,却因案情变化,误了归期,这一些
事情都不在预料之内,但总捕头却也做了一些应变的安排。”
  王大人道:“既在预料之外,却又有应变安排,你倒说说看,什么安排呀?”
  “第一是留下了小文姑娘,她可是总捕头身侧的勇猛战将,剑术绝世,勇冠三军,又娇
小美丽,讨人喜爱,留下来保护你,是何等重视大人……”
  王少卿心中不服,接道:“慢慢慢,要说,就把话说个清楚,你说小文姑娘美貌可爱,
我是绝对证成,说她勇冠三军,是否有点夸张呢。我不忍看着她为了保护我,被人杀伤,才
减少她的负重,离我远一些,一旦情势有变,不利我们时,小文姑娘如有独自逃生的机会,
就可以自己走了,不用为我所累。”
  他这等转弯摸角的用心,别人如何揣测得透,但说出来倒也是言至成理,远离她,是为
了保护她。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站在门口的小文、惜玉都听得十分清楚,小文的反应是苦笑一
下,惜玉却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读书人的心眼多,”杜望月道:“我们这些武夫,果然是很难揣测……”
  “大人,岑胡子一向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不会转弯子,你把小文姑娘遣守远处,是怕
她无能保护你,对她没有信心,可是你错了,目下在这扬州府衙中人,如论技艺之强、武功
之高,小文应居首位,唉!一文一武,看法不同,见识上也就无法一致了。”
  这番话中,含有嘲笑意味,是说他有眼不识泰山的意思了。
  王少卿脸色一变,似想发作,但忽然想到这四方大捕头的品级和他相若,不一定把他当
作上司看待,一旦引起冲突,此情此景,就很难处置了。当下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
下官读书、应考,全属文事,哪会有能力看出一个人武功深浅?四位既回府衙,扬州府这场
劫难,当可平安度过了。”
  岑啸虎笑一笑,道:“大人放心,四大捕头只要有一个人活着,绝不让王大人受到伤
害。”
  “下官感激,”王少卿缓缓站起身子,向外行去,何大光紧随其后。
  小文姑娘望望四大捕头,紧追在王大人身后跟去。
  惜玉似是怕小文孤独,紧追小文并肩而立。
  “快些吃饭,”吴铁峰道:“我看二堂情势正在变动,对阵搏斗就快发生了,敌人的高
明援手,也该到了府衙,倒希望总捕头,也能赶回来,先在扬州府衙展开一场对决,也许能
打出一点眉目。”
  王知府受到岑啸虎一顿讽嘲,心中也憋了一腔怒气,人却变的胆大了,竟然直行到二堂
门口,召过衙役,搬了一张木椅,在门口坐下了。
  何大光和小文一左一右地分站在王知府的两侧。
  这地方,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包括了弓箭和暗器的袭击。
  没有人劝阻王大人的行动,但却在尽心地保护他,连守护前廊窗子旁的十个衙役,也向
中间靠近,以便接近王大人一点,近一点,保护上自然方便一点。他是个好官,敬爱他的人,
都出自内心的诚意,看他坐在二堂门口察看敌情,更觉着他清正之外,也很勇敢,亲冒凶险,
激励士气,大概也是这个样子!这时,四方大捕头已悄然地换上了衙役的衣着,行出二堂门
外。
  是的!对抗的准备已经完成。
  “正面有四组灰衣杀手,咱们各自选择一组,”吴铁峰道;“选择最有把握的时机,撂
倒一个。然后,顺势向外扩展,十二组杀手,我们只要放倒十二人,余下碌碌就不足畏了。”
  他们交谈的地方,就在小文身后。当然,小文也听到了他们谈话,回头说道:“怎么?
那些灰衣人才是难缠的敌人?”
  “灰衣人布成三人阵势,才是很难对付的力量。一人不足畏,两人也不怕,但三人合于
一处,一击之下,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吴铁峰道:“我们已经多次试过,而且屡试不
爽!”
  “有些大背常情啊!”小文道:“四位经验之丰,难道瞧不出蹊跷么?”
  “问题可能在三人出刀之前,队形组合上。”吴铁峰道:“不过,我们的才智慧能,还
无法瞧出原因,这件事恐要总捕头费心思了。但我们找出一个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在三人合
击之前,先杀死三人之中的一个,使他们的合作解体,就容易对付了。”
  “这些黑衣人呢?”小文道:“和灰衣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似非一个杀手等级了。”
  “是的,”杜望月道:“他们的脸上都戴着人皮面具,或是经过易容,因为,他们不少
是江南道上的有名人物,也可能是一方霸主的身份,被方轮收入了杀手阵中,为了保护以后
活动的身份,不得不易容了。”
  “这么说起来,血手方轮,是大恶魔了?”小文道:“我要杀了他,他来了没有?”
  “我还有见过他,所以,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已入府衙,这些人围而不战,”杜望月道:
“可能别有所待。”
  “是等方轮本人,还是更高一级的杀手?”小文道:“用心何在呢?”
  杜望月神情肃然地说道:“必达目的,杀死目标!”
  王少卿心头跳动了一下,却忍下未言。
  “目标是谁?”小文道:“不要顾忌什么,说出来,看看你研判的结果,是否正确?”
  “我们研讨过这件事情,”杜望月道:“那必杀的目标……”突然放低声音,道:“可
能是王大人!”
  “对!不过,他们得先杀了我。”小文道:“总捕头给我的令谕是死在王大人的前面。”
  “姑娘已明确地传达了总捕的令谕,王知府如有不测,四大捕头齐聚于斯,连一个人都
保护不了,”杜望月道:“还有何颜生于人世。”
  王知府感动极了,心中忖道:四大捕头,看上去我行我素,一副天塌了也不在乎的样子,
但他们自律标准之高,有甚于王法律条,这些人外形洒脱,内在却是满腔忠义,是可以信托
的朋友,是可倚托大事的忠臣良将。
  突然间,小文身子一侧,倒入了王知府的怀中,左手扬起,接住了一支长箭,好快的手
脚。
  何大光和王坚,都知道小文是女儿之身,而且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大厅广众,众目睽睽
之下,王大人就像被灌下了两瓶老酒,连两只耳朵都红了起来。“大人,”小文挺身而起,
道:“情势紧张,中间又有亲兵阻隔,移位不易,只好冒犯大人了。”
  看到小文手中长箭,闪闪生光的箭镞,王知府才知道小文救了他一命,忖道:箭来如闪
电,小文却一手把箭接住了,人的动作怎能那样一个快法,比箭还快呀!这丫头是真正高手
啊!我故意冷落她,以排泄对程总捕头的不满,实在太过小家子气了……心中念转,口中却
说道:“下官已知总捕头的心意,感激不尽,小文姑娘的救命之情,更是永铭肺腑。”
  小文道:“大人希望目睹这场拚战,所以才亲冒石矢之险,小文不便多劝,有大人坐镇
现场,也可激励士气……”
  说话之间,已有不少个黑衣人缓步向二堂前面行过来。
  惜玉低声道:“这些黑衣人好像要有所行动了,但那些灰衣人却仍然守在原地不动……”
  “他们的分工很细,灰衣人似乎是专以阻绝援军、防人突围,想是以防守为主。”小文
道:“黑衣人却以屠杀、攻击为主,等他们进入三丈之内,咱们就开始反击。”
  “小文姐,要不要把工作分配一下?”惜玉道:“免得应变不及。”
  “保护大人的事由你代我为主,再加上何大光和王坚,”小文道:“我以杀敌为主。当
然,最重要的是不让人接近王大人,完全没下手行刺的机会。”惜玉道:“四位大捕头呢?”
  “他们一向独立办案,判事的能力,我们不如,”小文道:“不用管他们了,由他们自
行作主吧?”
  惜玉点点头未再多言,紧傍小文身侧而立。
  这时,灰衣人组成的四组阵势,也缓缓向前推进了一丈左右,又停了下来。也就是双方
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丈。
  这时,四方捕头,穿着衙役服装,鱼贯行出二堂,杜望月站在二堂门口右侧,吴铁峰站
在左侧,岑啸虎、于承志却沿走廊向两侧伸展,到两扇大窗口的前面。窗前本有五个衙役守
护,现在表面又多了一个衙役。
  四大捕头出入府衙多次,很多人都认识他们,就算不认识,也可从兵刃上瞧出一点苗头。
  岑啸虎和于承志,目光锐利,一眼之下,就认出了这个武当弟子的身分,他们也穿着衙
役服色,但气势却大不相同,点点头,道:“区区关东岑啸虎!”
  “久仰了,北方大捕头,在下是武当弟子石琪,应铁翎之邀,客居扬州府的捕快。”
  “难为你了,石兄弟,今天这个场面很壮观,但也很艰苦,我们不但要以寡击众,那灰
衣人的组合阵势,威力十分强大,但他们一旦分开,就容易对付了,个中的道理,你去想吧!
致于那些黑衣人,也算高手,不要倚望那些衙役能帮你,这里能够放手一战的,可能只有我
们两个人。”
  石琪笑一笑,道:“已经很好了,岑大捕头未来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啦!现在增加了一
倍的生力军,咱们并肩一战吧!”突然侧头对四个衙役说道:“你们去保护大人吧,这里不
用你们帮忙了!”
  四人略一沉吟,行回二堂。
  大约左面的于承志也和张麟谈过,也把四个衙役遣回二堂。
  这座二堂的正面很宽大,除了一扇大门之外,两旁还有两扇大窗子,墙壁是用大青砖砌
成,相当牢固,只要守紧窗户、大门,要破墙而入,就得费番工夫了。八个衙役回到王坚身
边,王副总捕头,认识这些,是一百多个衙役中选出的高手,他们长枪合刺术,是擒贼的一
绝。立刻把八人安排到王知府的两侧,八根丈二长的红缨枪闪闪生光。
  看上去威风多了,也好像在保护上,严密很多。
  吴铁峰、杜望月缓缓移动身子,把位置定在窗户与门口之间。
  其实,堂门和窗口,也不过一丈左右,站在中间,各约五尺距离,是可以出手两边驰援
的位置。
  黑衣人在灰衣人的阵势定下之后,又开始向前移动,双方都选定最佳的攻防位置。
  待双方全都稳定下来,彼此的距离已剩下一丈五尺左右了。
  王坚、何大光,也都悄然向前移动了两尺,超越王大人一尺有余。
  小文、惜玉也缓缓向前移动。
  突然问,人影一闪,接着响起了一声惨叫,一个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忽然倒了下去,
尸体着地,胸前的鲜血喷出三尺多高。
  小文就站在那具尸体前面。
  没有人看清楚她几时冲了过去,也没有人看到她拔剑出鞘,看到的只是结果。小文的个
子很矮,面对的敌人,每个人都比他高一个头,但她的身上似是散发一种强烈的杀气,半晌
时间,竟无人和她答话。
  还是小文开了口,冷的像九幽地狱中吹出来的寒风,道:“希望你们能抗拒住我的剑招,
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杀人愿望,你们是收钱杀人的杀手,每个人都双手血腥,杀你们不
是罪恶,我要替那些千百位无辜的死者报仇!”
  岑啸虎道:“小杜,小文怎么了?已经刀头染血了,还要说教一番。”
  “她要大大开杀戒呀!”杜望月道:“心中不安的很,所以,先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以
求安心啦……”声音突转低弱,道:“今天,我们将看到小文真正的技艺了,除非她遇上了
危险,不用出手帮她。”
  岑啸虎点点头,虽早已知晓小文、小雅剑艺卓绝,但高到何等程度,却无法预测,今天
倒要看个仔细了。
  小文右手紧握着剑把,大喝一声:“杀!”一道剑光飞起,冲入了敌方人群之中。
  但见寒光闪转,阵阵惨叫响起,断臂共刀剑齐飞,看的王知府心都凉了,呼吸也急促起
来。
  突然间,一颗人头飞来,直向王大人撞去,何大光挥刀一挡,却把人头劈成两半,一半
落地,一半擦刀而过。
  惜玉动作快,一伸手,接住了半个人头。人头是接住了,但溅飞的血珠,却有不少溅在
王大人的脸上。
  王大人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小文剑法太快,两座灰衣人排成的
阵势,还未来得及应变,已被小文斩杀了四个,逼近二堂门口的黑衣人,一共有十个人,更
是无人幸免。
  “小杜,这是什么剑法呀?”岑啸虎眼都看花了,还是看不出一点名堂。杜望月身经百
战,也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屠戮,苦习剑法二十年,也没有见过如此凶厉的剑法,不知她如
何选择出剑的角度,能剑剑取命、剑剑染血。惜玉拭去手上的血迹,轻轻在王大人背上拍着,
低声道:“大人,我扶你回厅内休息。”
  “不!”王大人道:“我要看个结果,小文剑剑取命,为什么还不能把这些人逐走!”
  “因为,他们是杀手,可以被杀,不可能退走!除非,有人召唤他们撤退。”小文突然
飞跃而回,人又站到了王大人的身前,手中的长剑,仍然向下滴着鲜血,一双大眼睛中,充
满着血丝。她在很短时间内,杀了十几口人,凶残霸道,兼而有之,也好像发泄了心中的一
些积忿,但却没有胜利的快乐。
  她神情冷肃,原本秀丽甜美的脸庞,也因浓重的杀气变的有些冷酷。
  王少卿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小文两道目光,锐利如剑,直刺向他的内心。是的!小
文受了不少轻藐、屈辱,心中一直对王大人有几分淡淡的恨意,但如今这些恨意,开始发酵,
无法控制,就自然流现出来了,也变的强烈了,似是已动了挥剑求一快的杀机。
  想到小文杀人如切菜,王大人连声音也有点抖了,道:“小文……小文……文姑娘,有
话……好好……说。”
  惜玉也觉着不对了,此刻的小文姑娘,似是杀红了眼睛,有着见人就想杀的冲动,尤其
是她心中有点记恨的人。
  杜望月、吴铁峰,都是警觉之心奇高的人,感觉到不对,立刻向中间靠来。“望月,小
文姐有些不对劲啊!”惜玉道:“好像有点疯了!”
  “不会的!小文姑娘内功精湛,怎么突然疯了呢?”杜望月一面留心小文神情的变化,
一面还要兼顾敌情,看对方是否有所行动。
  其实,杜望月和吴铁峰,也从小文两道目光中发觉了浓重的杀机,似乎是随时都可以出
手,杀了王少卿。因为,小文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暴射出了毒蛇一般的光芒,一直
未离开过王少卿,不但看的王少卿一身冷汗,杜望月和吴铁峰也被小文的举止吓出了一身冷
汗。
  如若小文突然出手,以她的剑招之快,变化之奇,杜望月、吴铁峰都没有把握能一剑拦
住小文剑势。
  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在杜望月的脑际闪过,“梦幻之刀”,这是不是“梦幻之刀”的
魅力,在役施着小文。
  不管如何,得先想个办法,制住小文,不能让她杀害了王大人。
  那将是尽倾九江之水,也无法洗清的冤屈,程小蝶也担不起,何况,做捕头的杀了他们
全力保护的人,可是千古刑案的大笑话。
  杜望月决心一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可个人失败损命,也不能让整个刑捕司受到伤
害。
  事情突然的大转弯,使得杜望月的心情沉重极了,既不能说,也不能有异样的表示,缓
步行近小文,一面低声说道:“小文姑娘,总捕头可有吩咐,要我们如何应付情形的变化。”
  小文的人似在发抖,目光中的恶毒之光也更加厉烈。
  一直留心着杜望月行动的惜玉,也已看出了情势正在剧烈的变化中!但一时之间,却也
把不住方向,正想呼叫杜望月,但却被善观变化、老于世故的吴铁峰阻止了,低声道:“惜
玉姑娘,全力保护王大人!”惜玉吁口气,点点头。
  “总捕头,”小文茫然应了一句,道:“总捕头在哪里?”
  “那不是回来了吗?”杜望月伸手向小文右后侧指去。
  小文一回头,杜望月沉腕一指,点中了小文的“软麻穴”。
  确定了穴道点中,小文人也晕了过去,杜望月满头的大汗,才滚滚落下,抱着小文,快
速地闪入二堂。
  王大人也跟了进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文姑娘,好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何大光是王少卿约请的保镖,本想跟着王少卿一起进入二堂,却被王坚一把拖住,道:
“何兄弟,留这里帮帮我。”
  事实上,何大光也已感觉到这些人中,个个武功高他很多,近身保护王大人的事,自己
实已不适任了。
  惜玉已跟了进来,由杜望月手中接过了小文姑娘。
  “大人也发觉了小文姑娘的一些转变,”杜望月道:“大人有何看法呢?”
  “有病,一种很奇怪的病。”王大人道:“但小文姑娘也表现了精奇绝伦的武功,看上
去恐怖极了,似是敌人都在伸着脑袋,等她去杀。”
  “大人的学识渊博,看出了病情征候没有?”杜望月道:“病情来的既突然,又非常奇
怪……”
  “是的!好像下官也影响了小文姑娘的病情,”王知府道:“这一点下官倒是明白,近
日之中,我确有失礼之处,使小文姑娘,心中受到了一点挫伤,但因此病倒,却又……”
  “小文姑娘经受大人轻藐,伤了她一片忠诚自尊,也不致因此发病,我怀疑……”杜望
月道:“是不是梦幻之刀的术法引起?”
  这的确是个叫人震惊的讯息,吴铁峰整个人都听得呆住了,点点头道:“这倒是大有可
能,除此之外,小文姑娘这次施展的剑法,也邪气的厉害,吴某大半生在江湖行脚,只见过
一次如此邪恶的剑法,小文姑娘今口施展的剑招,颇似那套剑法……”
  “那就快请说出来,看看能不能给杜某一点启示?……”
  “小文姐,好像服食了一种药物?”一直在不停查看小文耳、鼻、口、舌、眼的惜玉,
突然插了一句。
  这一句话,又如巨石投湖,震荡起巨大的波浪,杜望月道:“药物,是一种迷失本性的
药物了,但你和小文姑娘,日常生活一处,怎会让她一个吞下药物?”
  吴铁峰心中忖道:只是不小心吃下药物,那倒容易防范,要是“梦幻之刀”的役刀术法,
有此魅力,那就大大的麻烦了。
  “小文姑娘的茶水餐食,都和下官在一起,如是有人下毒,怎会只毒了小文姑娘?”
  王少卿神情肃然的,道:“这要仔细地查个明白了。”
  是的,能在饮食茶水中下毒,毒伤了小文,也可以毒了他王少卿啊!
  “下毒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下在饮食之中,”惜玉道:“小文姐中毒的毒性,很浅,
不易发作,如非有一种外力诱发,也可能压制下去,不会发作,但什么力量能诱使小文的毒
性发作呢?”
  杜望月道:“会不会是‘梦幻之刀’的役刀术的魅力,诱发了毒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道:“我只懂一些药理,看得出一些征像,至于如何诱发毒
性,就非我之力所及了。”
  “小文姑娘施展出的邪恶剑术,也可能是诱使她隐藏毒性的原因了。”吴铁峰道:“那
套剑法的凶残,实已入邪恶之境,好好的人,也会被练出来潜隐的邪恶本质。”
  “练武功也有如此禁忌?”王少卿道:“这就和看书一样的了,要有所选择,尽读些符
咒法录的怪书,人也会陷入役鬼遣神的迷离之境,渺不可期的奇法异术之中,唉!但旁门左
道的怪书,又具有着强大的吸引之力。”
  杜望月心中忖思,这个王大人哪!不但是读通了五经四书,似是也读了杂书不少,是个
胸罗万有的人物……。
  “小文姑娘从哪里学到这套剑法呢?”吴铁峰神情忧苦地道:“小文会了?小雅呢?总
捕头呢?”
  “吴兄对这套剑法似是非常重视,”杜望月道:“能不能说的清醒一些?”
  “不能!因为,我完全不了解这套剑法,”吴铁峰道:“我只是见人施展过一次……”
突然间隐入沉思,凝神不语。
  只听王坚副总捕头大声喝道:“大胆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械行凶,……”
  杜望月接道:“保护大人。”右手连挥,又点了小文两处穴道,人已疾快冲到门外。
  已有两个黑衣人杀到了二堂门口。
  王坚、何大光,正和两人杀的难分难解,八个手执红缨枪的亲兵,已退到二堂门内,双
手持枪,等机会出手。
  王坚和何大光的武功,似是在伯、仲之间,两个人都在拚尽全力支持着不肯后退。
  黑衣人用的刀,金光闪闪,就算不是全用黄金铸成的刀,但也镀上了一层很厚的金末,
看上去刀势十分沉重。
  杜望月的七星剑、吴铁峰的文昌笔,及时而出,架开了两柄金刀。
  事实上,王坚和何大光,已接下了对方五刀,再接这第六刀已有着力难从心之感,但又
不能退呀!一退就让出了二堂大门,如让敌人冲入二堂,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后果,就很难预
料了。当然,最大的凶事,是有可能杀害了王大人。
  所以,他们拚命拒敌,准备战死,也不后退。
  幸好,杜望月、吴铁峰及时地帮他们接下两刀。
  这时一批新来的黑衣人,唯一的不同处是他们手中的兵刃是金色之刀。
  杜望月接下一刀,立刻反击,剑势迅若石火地回攻金刀,但立刻感觉到这批新来黑衣人
的武功,相当高明,七星剑反击,并未把敌人逼退一步。
  但黑衣人着着逼进的攻势,也被阻于二堂门外,难再逼进一步。
  杜望月很快了然到这些金刀人的武功,应属江湖中一流高手,和那些灰衣杀手不同,和
先前出现的黑衣人也不相同。
  当然,以刀法定品级,这应该是第一流的杀手。如此武功,也不是短期能有的成就,这
些杀手也可明显地分出等级。灰衣的,是组合级的杀手,个人行动,不堪一击,随时都要出
动组合阵势,才能有强大的抗敌能力。穿黑衣的,有个人行动的能力,但武功却有着很大的
区别。金刀杀手很高明,但还无法判定他们是否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手下最高级的杀手。
  这些人绝非方轮训练出来的人,他们可能来自江湖上各大门派、帮会高手、绿林大盗,
施用统一定制的金刀,可以掩饰去他们的出身、来历。
  这些人应该是非常不好对付的人,方轮用什么方法,能把他们罗致在手下。这些人本身
就会严防身份泄漏,易容是必经的手续,他们也比方轮更重视保密自己的身份。
  最重要是,血手方轮如何才能要他们甘愿效命,是胁迫?还是诱控?一定有一种出人意
料的方法,才能大规模罗致这些高手。
  目光转动,暗数已被小文姑娘杀死了十余个的黑衣人仍然伏尸现场,但看上去黑衣人的
数量,并未减少,那是说,至少有十个以上的黑衣人补充了进来,这些人衣着颜色相同,甚
至连画出的面孔也差不多,这不是精致的易容术,目的只是不让人瞧出自己是谁。
  大批人手混在一处,衣着形貌相似,也就更难分辨了。
  杜望月心中忖道:我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要等到亮出兵刃,才能看出他是不是金
刀品级的杀手,但他们自己人呢?难道也要等亮出兵刃才能认出他的身份么?
  很可能有一种一眼就可以看出身分的标帜,隐藏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自己人早已知晓,
一眼就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四方大捕头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处处都在留心周围的变化,一旦发觉了问题,
必须先尽力寻找解答。
  所以,杜望月暂时放弃了求胜的打算,全力在金刀杀手身上打量,希望能够瞧出他们身
上的标帜。
  这等不胜不败局面,另一好处,是刀光剑影把二堂的大门封死,双方捕杀,看上去又十
分剧烈。正因为是双方人在对杀,双方都有顾忌,一方纵有恶毒的方法、手段,也不便施展。
所以,二堂外面虽然聚集了十余个金刀武士,却无法向二堂冲击。
  吴铁峰很快发觉了这宗妙处,文昌笔法一变守多攻少,他站的地方空间较大,也多了一
个敌人,是以一抵二的局面,但吴铁峰仍然控制着局面,而且有能力很快杀死两人。但他发
觉杀了两人之后,就会有另外两个生力军加入进来,反正要打下去,和一个久战力疲的人打,
省力多了。所以,吴铁峰也让局面胶着,打个不胜不败,但却尽量使刀气凌厉,寒芒闪跃,
使一丈内不能近人。
  但岑啸虎和于承志却是全力运刀,两人刀法绵密,招术精奇,已经伤了五六个敌人,仍
在以一抵二,和四个金刀黑衣杀手,打的难解难分。
  这个情形,看似危急,敌人众多,围了二堂,保护府衙的人又太少,四大捕头之外,只
有王坚、惜玉、何大光,和几个亲兵衙役,加起来,十几个而已。但杜望月和王知府心中很
明白扬州总兵、水军提督,都应该已得到讯息,也许大军已经出动,正在向府衙驰援中。
  何况,二堂的情况,危而不险,强敌中的高手,已被小文姑娘杀伤近半,战斗力耗损极
大,驰援而来的金刀杀手,人数虽也不少,但四方大捕头,个个技艺精绝,控制了局面后,
却又不急于求胜,使战情乎稳不变,使敌人的优势战斗力,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王知府相当聪明,虽然不会武功,但观察一阵之后,也发觉了四位大捕头,未出全力,
是有意地造成目前的相持情势,个人的处境,看上去,虽然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但却是
安全的很。
  果然,马提督的水师精锐、五百名骁刀手,和一百名配合近战的弓箭手,当先冲入了二
堂。
  他们的武功不高,但刀、箭配合的战法,却有着惊人的杀伤能力,那些灰衣人的组合阵
势,在箭如密雨之下,已无法再组合攻击之阵,四大捕头也展开了强力的反击,只不过片刻
工夫,敌势已完全崩溃。
  到了逃命时刻,就看出本身功力的深浅了,金刀武士逃走大半,那些灰衣人几乎是全军
覆没,十二组阵势,三十六个人,死了三十个,六个人受了伤,被随后冲入的大批衙役生擒
了下入监牢。
  马长山也进入了府衙,但只在二堂外面遥对王大人抱拳一礼,道:“马某救应来迟,府
台大人受惊了。”
  王少卿道:“有劳马兄了,水师精锐,果非小可,片刻击退了强敌……”
  “言重了,兄弟还在等待府台大人,为犬子洗雪沉冤,”马长山道:“马某告辞了。”
转身扬长而去,水师骁刀手紧随着撤走。
  杜望月低声道:“马提督的人很骄傲。”
  “战功彪炳,帝眷正隆嘛!”王大人道:“何况,新房命案,还造成彼此间一点误会。”
  “看来,这个案子的压力很大,”杜望月道:“以大人之才,是否已推想出一点眉目呢?
提出来,也好供我等参酌参酌……”
  “杜司主,这不是叫下官班门弄斧么?”王少卿笑道:“眉目未想出来,但却遇上了两
个想不通的问题,它不是书本上可以解决的事。本来呢,想想也就算了,但小文姑娘突然性
格大变,又使我感觉到,那些问题,应该有提出来讨论一下的价值。”
  “小文姑娘一向温柔、淳厚,今日之变,大大出人意外,”杜望月道:“这中间可能别
有内情。”
  这时,二堂内外,都已经整扫清洁,死伤之人,也有张师爷指示,作验尸列卷后,清出
掩埋。
  张宝善办事快速,立刻移地开审,把生擒的杀手,二堂讯落案。
  王少卿却带着四大捕头和王坚,在二堂书房中茶叙。小文也在惜玉的照顾下,坐在书房
一张大藤椅上休息。
  事实上,她穴道未解,人还在晕迷中,但四大捕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入卧室中休息,
担心被重来的杀手加害。
  王知府也不放心小文一个人在房中休息,他担心小文的人突然醒了过来,但神志尚未全
复,挥剑就杀,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拦住她,不摆在四大捕头的眼皮下面,如何能够安心,因
为,小文对他心有积忿,下一个被杀的人,很可能会选中他王大人。
  所以,他也主张把小文姑娘安置在书房中,明是严密保护,骨子里是防她醒来作怪。
  杜望月喝了两口茶,笑道:“王大人,先谈案情,你想到了两个什么样子的问题?以大
人胸罗之博,竟也想不通它?”
  王知府笑一笑,道:“下官一不会武功,二无侦办刑案的经验,在诸位大捕头眼中,也
许是不值一哂的小事,但下官就想的很辛苦了!”
  “是是是,”杜望月道:“大人请说内情,我等是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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