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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笛神剑》
第十二回 笑语往事 青梅已然成国色 纵论江湖 一代天骄唯千愚
原来这“瞎仙铁笛”并非真的瞎子,只是很少睁眼看人。
平时总是微闭着双眼,偶一睁开,也只见一片白膜,但他一身武功又是奇高无比,是以
获得“瞎仙铁笛”的称号。
突然那白发道姑长长一叹,道:“想不到这廿年后,咱们仍然是无法分出胜败,看来今
宵,只有各以功力,以性命相拚了?”
罗乙真笑道:“适才以口论武之际,我已输了半招,……”
只听那白发道姑冷笑一声,道:“哼!难道我真的不知是你故意相让吗?”
语音未落,忽的从那停身大石上,一跃而下。
站在岸上几人,都不禁看得心头一跳,暗想下面一片潭水,她这跳下突石,只怕要衣履
尽湿。
哪知白发道姑跳落下突石之后,双足站在几片浮在水上的花瓣上面,身体晃了几晃,竟
然不往下沉。
这等绝妙轻功,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陆天霖看得不自禁一声长叹,心道:昔年达摩祖师东来,一苇渡江,传诵了数百年,但
见这白发道姑轻功,只怕不输达摩祖师。
只听“瞎仙铁笛”哈哈一笑,道:“咱们已用口比拚半日半夜,何必还要当真动手?”
那白发道姑冷笑一声,道:“口诀法门,未必真有补于实际武功,还是动手的好!”
“瞎仙铁笛”摇摇头,笑道:“我瞎老头子服输就是,这动手一节还是免了的好。”
白发道姑声音十分冷漠的答道:“你如是怕我手中宝剑有切金断玉之能,那我就换支普
通剑用。”
说罢,忽然转脸望着岸上几人停身之处一看,正待叫那道装童子把剑投来……突闻罗乙
真长啸一声,跃下停身突石,双脚各踏一片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笑道:“你那宝剑虽是千古
奇珍,哈哈!只怕未必真的能削得我瞎老头子手中铁笛?”
傅玉琪、“虬髯神判”和那道装童子,眼看着师父就要出手,心中更是紧张,六眼圆
睁,望着水潭中两人,一瞬不瞬。
但见那白发道姑双肩一晃,忽的凌空而走,右手宝剑一振,看不出她转臂旋剑,但忽然
间却三招齐出……。
只见三点青芒闪动,分袭罗乙真三大要穴,望去只似三柄剑一齐出手。
罗乙真双肩一晃,凌空而起,跃退了一丈多远,双脚仍站在两片浮花上面。
那白发道姑冷笑一声,左袖一拂,跟?追去,右手一探,宝剑迅若雷奔,又向“瞎仙铁
笛”刺去。
罗乙真仍不还手,身躯向右一倾,横跨出八九尺远。
那白发道姑见罗乙真不肯还手,心头怒火更大,陡然凌空跃起,宝剑在空中舞出一片剑
花,当头罩下。
这一招狠辣至极,剑花如幕,笼罩了七八尺方圆。
陆天霖几时见过这等奇妙的招术?不禁暗替“瞎仙铁笛”捏了一把冷汗。
忖道:“这一招这等威势,纵然是在陆地之上,也极不易闪避,何况足踏水面浮
花……。”
他心念还未转完,忽见罗乙真仰身倒窜,背掠水面,后退了一丈六、七,把三招迅猛的
攻势让开。
陆天霖看得心头一震,暗道:“这虽是铁板蹻功夫中金鲤倒穿波的身法,但能在足站浮
花的水面上施展,实是罕闻罕见之事。”
“瞎仙铁笛”刚把对方第三剑避开,那白发道姑第四剑又疾奔而至。
罗乙真这一次不再让避,随手一笛,反向那白发道姑握剑右腕脉门上点去,笛招出手,
人也紧随着向另一片浮花上面跃出。
两人就在那水面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搏斗。
足踏浮花,盘旋飞舞,但见那白发道姑手中剑气如虹,幻化出一片青光,排山倒海般向
“瞎仙铁笛”迫攻过去。
罗乙真似乎不敢硬接她的剑招,铁笛始终避开那白发道姑手中宝剑。
这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不单使陆天霖、方云飞看得目瞪口呆……就是傅玉琪、“虬髯
神判”和那道装童子,也看得心神俱醉。
要知两人这等打法,不但是武林中罕见的奇观,且就一般武学而论,亦是大背常规之
事。
一面要封架对方凌厉绝伦的攻势,一面又要提聚住丹田一口真气,如非有绝顶内功,绝
难支撑。
但见两人剑飞笛舞,不过一刻工夫,已互拚了五十余招。
白发道姑剑气纵横,愈战愈勇“瞎仙铁笛”罗乙真却一直采取守势,攻出笛招全是为拆
解对方的煞手攻势,一面又不住向后退避。
傅玉琪眼看师父被那白发道姑迫得步步后退,不由心中发起急来……暗中运集功力,陡
然奋身跃起,一连几纵,施出“登萍渡水”身法,足点水面浮花,直向那白发道姑扑去。
他虽修习过上乘内功,但如何能和恩师“瞎仙铁笛”相比?
足落浮花,水浸履底,但他一心想到师父安危,早已忘了本身之险,提气扑击,势若电
奔,待那道装童子惊觉之时,他已跃渡了数丈距离。
但听那道装童子清脆的一声怒叱,道:“你要找死吗?”
霍然一跃,足点浮花追去。
可是傅玉琪已快扑近那白发道姑身侧,振腕一笛,疾点那白发道姑后肩的“风府穴”。
他银笛刚点出手,忽觉被一股潜力引开,紧按着眼前青芒闪动,冷风掠面。
耳际间响起“瞎仙铁笛”的声音,道:“剑下留情!”
傅玉琪究竟是名师之徒,临危不乱,慌匆一提丹田真气,横向旁侧跃去。
“瞎仙铁笛”的话出口,他已横跃出险,但他这一折腾,无法再保持丹田中真气运转,
忍不住长长吸一口气,只觉身子一沉,脚下浮花直向水底沉去,但闻“噗咚!”一声,全身
尽入水中。
幸得他略通水性,闭气挺腰向上一长身,从水中跃了起来,向数尺外两片浮花上落去,
但他全身衣服,已完全被水浸透。
重量增加不少,无法立足浮花之上,双脚刚刚一触水面浮花,人又向下沉去。
“瞎仙铁笛”微一晃肩,抢落在傅玉琪数尺处,探臂间,手中铁笛已伸到傅玉琪身侧。
傅玉琪左手抓着师父伸来铁笛,藉力一跃,人又跃出水面。
罗乙真振腕一甩,傅玉琪只觉一股猛大力道,把自己直向空中抛去,身不由主,向湖心
飞去。
这一甩,力量恰到好处,不远不近,刚好把他甩落湖心右面的大突石上。
可是罗乙真足下浮花,也沉入水中寸许。
要知这登萍渡水之学,全凭丹田真气运转之力,必须屏绝呼吸,始能维持身轻如絮,只
要一吸气,体重立时增加。
江湖之上有此本领的高手,并不乏人,但像“瞎仙铁笛”罗乙真和那白发道姑两人,能
在水面踏花相搏的身手,却是罕闻罕见。
因为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能长久闭气,摒绝呼吸,但两人却能在水面浮花之上,对拆
了数十招。
且说罗乙真把傅玉琪甩到那突岩之上,因为用力过大,足踏浮花,沉入了水中寸许。
“虬髯神判”在岸边看得十分真切,知道师父运转丹田的真气,已因用力一甩,难再维
持下去。
正待跃身入湖,接替师父。突见罗乙真左手大袖一拂,右手铁笛在一片浮花之上一点,
全身凌空直上,飞起两丈多高,半空中施出“八步回空”的轻功绝技,滴溜溜在空中打了几
个转身,又轻飘飘落在湖面浮花之上。
原来他藉那凌空打转之时,又把丹田真气调息均匀。
这时那道服童子,也踏花奔到那白发道姑身旁。
她本是来追击傅玉琪的,但见他沉落水中之后,不但敌意全消,而且神色间还流现出焦
急之情。
及见傅玉琪全身入水,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这一失神吸气,足下浮花立刻也向水中沉去。
幸好那白发道姑就在身侧数尺之处,伸手一把抓住他一条手臂,用力一拉,把他提离水
面,振臂一投,甩出去一丈多远。
他藉落身之势,一点水面浮花,已自惊觉,赶忙凝神提气,再经师父援手一提,离开水
面,藉势长吸了一口气。
待那白发道姑把他投甩出手,他已可自行闭气,自知无能相助师父,立时踏花奔向一块
大突石处,跃上石面。
这时,傅玉琪刚好也被师父投掷到另一块突石上面。
这湖心三块突石,形成三角,每块相距有一丈多远,石面上似是经过人工修整,十分平
坦,而且都有四五尺方圆大小,足可容纳四五个人。
那道童转脸向傅玉琪停身的突石上一望,看他全身衣履尽湿,忍不住微微一笑。
傅玉琪看到那笑容之后,心头忽的一震,一幕往事,闪电般掠过脑际……
但听“瞎仙铁笛”笑道:“适才论剑湖心,我已输了半招,此刻比武水面,我又输了一
招,我看这次比武不如就此收场,再要打下去,我非得当场出丑不可,眼下我两个徒儿都
在,你要硬逼我失足落水,就说我老儿脸厚,也不能太给晚辈们难看,当年我不过一句戏
言,哪晓得你竟如此认真,十几年岁月,虽不长也不算太短,难道你还没有消了胸中之气
吗?”
那白发道姑忽的还剑入鞘,叹道:“这十年我日夜苦修,只望能胜你一招,哪知仍然是
半斤八两,如非我手中宝刃威力异常,只怕还要败在你的手中,你既诚心相让,我如再不知
进退,一味相迫,不但难讨得好,且于情理不合,细想起来,如非你当年一句相激之言,我
也许还难悟透恩师遗留的‘奔雷三剑’。”
“瞎仙铁笛”微微一笑,纵身向傅玉琪停身的突石上面跃去,那白发道姑也跃上那道装
童子的停身突石。
这时“虬髯神判”亦踏花渡水,跃上了师父停身之处,和玉琪并肩坐在师父身后。
罗乙真目光转投到岸畔陆、方两人身上,微微一笑,道:“两位远来佳宾,何不请来湖
心小坐片刻,也容我瞎老儿略尽点地主之谊。”
他说话神情,丝毫不见用力,声音也不大,但陆、方两人停身的水潭岸畔,却如声起耳
际一般。
“圣手医隐”见闻博广,听到声音,立时辨出是千里传音的功夫,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只因那千里传音工夫,是江湖上一种传言武功。
陆天霖数十年天涯行踪,只不过听人谈起过武学之中,有这一门功夫,但却始终未能目
睹身受。
他侧脸望了方云飞一眼,心中好生为难……他自己虽也练过登萍渡水工夫,但这岸畔距
离那湖心突岩,不下十余丈远,能否渡到,心中毫无把握。
何况方云飞轻功,比他又逊一着,纵让自己幸能渡过,但方云飞绝是不行,势又不便丢
下他一人守候岸畔!是以踌躇不前。
正在为难当儿,忽闻“瞎仙铁笛”声音,重又传入耳际,道:“两位但请越渡不妨。”
这一来,不但陆天霖难再犹豫,就是方云飞也不能再多考虑。
两人相视一个苦笑,暗中运气,纳入丹田,纵身一跃,直向水面上两片浮花上落去。
陆天霖功力较深,足下浮花微一下沉,向前跃去。
可是方云飞就不行了,双足一沾浮花,立时入水半寸,赶忙双臂一抖,猛然一提丹田真
气,凌空而起,跃起来一丈多高,半空中挫腰长身,向前冲进七八尺远。
这时,他既不能重回岸畔,又自知无登萍越渡之能,心中极是焦急。
陆天霖虽然心悬三弟,但他却无能相助,何况这登萍渡水之技,他也只不过免可应付,
自身就难保出错,哪里还能分神去照顾旁人?
方云飞一面下落,一面暗忖:“今日之事,势成出丑之局,拚着变个落汤鸡,不如由水
中游泳而渡。”
哪知双足快近水面之时,突闻“嗤|”的一声轻响,一枝尺许多长短的乾枯松枝,正好
落在脚下。
方云飞虽无登萍踏花之能,但这乾枯的松枝,浮力甚大,他绰号叫“金翅大鹏”在一般
江湖武师而言,轻功造诣,已算深湛,当下一提丹田之气,双脚一点松枝,人又再次飞起,
向前跃冲了一丈多远。
每当他将落水面之际,必有尺许长短的一根乾枯松枝,落在足下,就这样一连六、七
次,已到突岩旁边。
虽有枯枝助他越渡过十余丈的湖面,但他在跃上突岩之后,仍不禁微作喘息。
这时,陆天霖已先他而到那突岩之上,两人就在一块突石之旁坐下。
“瞎仙铁笛”微微一笑,道:“并非是我瞎老头子,有心考验两位武功,实因这‘红花
潭’乃先师等饮酒论剑之处,向有规例,入湖之人,必须踏花而渡,开罪两位之处,尚望勿
怪才好。”
陆天霖急道:“晚辈等得蒙宠邀,已感荣幸万分,老前辈这等客气,反增晚辈们心中不
安了。”
罗乙真仰脸望天,一阵哈哈大笑,道:“昔年先师和两位知友,煮酒‘红花潭’纵论江
湖英雄,一宵深谈,言及天下各门各派武学,当时家师一时失言,推崇青茵老前辈剑术为天
下第一!”话至此处,目光转投到那白发道姑脸上,微微一叹,接道:“想不到这一句无心
之言,致使家师和一位好友当下翻脸,牵缠余波,迄今未息!”
只听那白发道姑冷笑一声,道:“姬风所学虽博,但都非武门正宗,他遗留‘神龙’
‘飞虎’‘灵蛇’三部宝箓,也未必就能胜你手中铁笛、我掌中宝剑。”
罗乙真叹道:“昔年家师和令师,以及姬老前辈,论剑‘红花潭’时,你我虽都在侧,
我但比你稍长几岁,箇中经过情形,亦较你稍微清楚,多记一些,同时对‘千愚书生’姬老
前辈之能,亦较你知之略深。”
那白发道姑仰脸沉忖一阵,笑道:“当时情景,我确实记不大清楚了,罗兄如果有兴,
不妨把昔年经过之情,详细的描述一遍,也略增我一点幼年回忆。”
罗乙真突然一睁双目,两道炯炯神光,有如冷电奔射而出。
陆天霖看得心中一动,忖道:“人称他“瞎仙铁笛”纵非真瞎,眼睛上亦该有些毛病才
对?怎么这等又圆又大,双瞳如漆的眼睛,会被人称作‘瞎仙铁笛’呢?”
他哪里知道“瞎仙铁笛”这绰号之中,却包含一段凄凉缠绵爱情故事。
只听罗乙真长长叹息一声。
回过头望着傅玉琪道:“六十年前,你师祖和那时两位当代奇人,在这‘红花潭’中煮
酒论剑,因酒后几句戏言,致使论剑之会不欢而散,当时我和你这位静心师叔都随侍身侧,
因那次论剑误会,害得我半生面壁,……”
他目光扫掠那白发道姑而过,脸上忽现黯然之色。
但见那白发道姑微微一笑,接道:“往事如烟如梦,还提它作甚?这数十年来,我孜孜
钻研恩师遗留剑术,致使得满头白发,实指望能胜你一招半式,哪知仍难称心如愿,昔年钟
师伯和家师笛剑悉称,半斤八两,哪知六十年后,我们仍然是无法分出高低,但不知那位傲
气凌人的‘千愚书生’在数十年岁月之中,创出些什么怪异的武功来?据说,他自六十年前
‘红花潭’论剑之后,就埋首深山,钻研武功,耗尽心智而逝,但却遗留了‘神龙’‘飞
虎’‘灵蛇’宝箓,传说‘神龙’宝箓上所载,主要是克制家师傅留的剑法;‘飞虎’宝箓
所载,是克制钟师伯的笛招;‘灵蛇’宝箓记载,是他本身各种武功。为此传言,害得我带
着贞儿远走南海弥陀山,七易寒暑,求解家师剑术中奔雷三招,七年时光,总算没有白费,
奔雷三招,我已算略通概要,只不知那‘奔雷三剑’能否抵得‘千愚书生’手着‘神龙’宝
箓上记载之学?”
“瞎仙铁笛”接道:“记得恩师道成之日,把我唤到身前,说:神剑、铁笛各极其妙,
但如论剑笛绝招‘夺命四笛’却不如‘奔雷三剑’威势奇大,他说:我如不能把毕生精力用
在精求笛招之上,三十年后,武林中人必将惨遇浩劫……当时我对恩师的话,还不太明瞭,
正想追问,他老人家已闭目而去!”
但见那道姑脸上神色一变,接道:“怎么钟师伯临去遗言,和家师遗言一字不错?”
“瞎仙铁笛”罗乙真微微一笑,道:“这件往事,我在恩师死后三年,已查出原因了,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白发道姑脸一红,摇摇头,道:“我为了钻研恩师遗留剑法,已耗尽心智,对家师临
去遗言之事,没有仔细琢磨。”
罗乙真回想数十年前往事,不禁多看了那白发道姑两眼,两人目光相触,都急急的躲避
开去。
这当儿,那道装童子,忽然插嘴说道:“师父,你和罗师伯武也比过了,咱们从南海带
回来的几色海鲜,可以送给他们吃吧!”
那白发道姑低声叱道:“小孩子,多什么嘴!”
那道姑童子虽是不再言语,但却嘟起来小嘴巴,一脸气愤之色。
罗乙真哈哈一笑,道:“我瞎老头子十年来,就未离开过白象崖中一步,别说海鲜,就
是鸡鸭之类,我也久未食用过了,贞儿一提,倒引起我垂涎欲滴,你们既有佳馐,说不得,
我也要大破吝囊,出些好酒了,琪儿,去把我埋在崖后的杏花酿搬一罈来。”
那白发道姑听得“瞎仙铁笛”一说,只得回头对那道装童子笑道:“你这小丫头最爱多
嘴,既然引起你罗师伯垂涎,我看你如何处理?”
那道装童子一笑,道:“师父但请放心,贞儿在弥陀山时,已学会烹饪各色海鲜之法,
绝不让师父费心动手,只要一个人替我加柴添火就够了。”
罗乙真笑道:“这事容易,就叫你傅师兄帮你的忙吧。”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傅玉琪自到白象崖后,就没有见过师父这样高兴神色。
当下起身,接道:“弟子先去取酒,再来相帮这位师妹掌炉。”说完,纵身跃下湖中突
岩,足踏浮花而去。
他刚飞渡登岸,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道:“傅师兄,慢走一步,我也要去取海鲜
呢。”
傅玉琪停步回头,那道装童子已浅笑盈盈的站在身侧,接道:“我们才八、九年不见,
你好像一点也不认识我啦?”
傅玉琪微微一笑,道:“刚才咱们动手之时,我确实已不认识你了,但在潭中听师父提
起你的名字,才想起来,那时你还是个梳着双辫子的小姑娘。”
那道装童子道:“哼!那时候你还不一样是个小孩子。”说完话,相视一笑,联袂向前
奔去。
两个人一面向前奔,一面却想着八、九年前的往事。
那时,傅玉琪还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刚被师父救到白象崖不久,由“?
髯神判”代师传授他一些入门扎基的功夫。
他虽是初通人事,但已知父母惨死之痛,整日里愁眉不展,除了学习武功之外,就一个
人坐在草地上呆想。
“虬髯神判”虽对他百般爱护,但苦于身有聋哑残缺,无法用言语慰藉他幼弱心灵中的
惨痛。
这天,他正一个人闷坐草地,忽见一个身穿蓝衣,头梳双辫的女孩子跑了过来,两人年
龄相若,很快就玩在一起。
那女孩告诉他名叫贞儿,就住在他们附近。
那时贞儿已有很好的武功基础,纵跃飞奔在山壁之间,摘山果、捉蝴蝶,看得傅玉琪大
是羡慕。
有一次,两人在一起玩耍时,看见身边松树上落着一支翠羽红嘴的鸟儿,傅玉琪忽然心
生感触,想道:“如果我要有和贞儿一样的本领,不是可以爬上树去,把那鸟儿捉住送她玩
吗?只可惜我没有跳跃爬树的本领……”
想到伤心之处,一个人偷偷的溜回茅舍,哭了一场,把床上被褥枕头拉得乱七八糟。
贞儿正在追赶一支大蝴蝶,待她把蝴蝶捉住,回来却不见了傅玉琪。
她拿着蝴蝶,找到茅舍,傅玉琪正在伤感之时,见她找来茅舍,跑到大师兄房中躲了起
来。
直待贞儿离开了他住的房子,他才又溜回自己卧室。
但见那被他拉乱的被褥枕头,都已重新的折叠得整整齐齐,一支大蝴蝶用细线绑在他竹
榻一端。
他呆呆的在房中看了一阵,只觉无一处不是收拾得十分整齐。
当时,他年龄还小,不解男女间情爱,只感觉那小女孩子性情很好,但又气自己不能跃
攀峭壁,无法和她在一起玩,玩起来也只能看她一个人跳跃奔飞突岩矮松之上,捉蝶追鸟,
心中十分惭愧。
他本是天生傲骨,觉出自己很多地方都不如人家之后,就不愿再和那女孩子在一起玩。
从那日之后,他就尽量躲避贞儿。
每见她来找自己之时,就躲在师兄房中,直待她走后才回房用功,他心中想道:“等我
练成和她一样的本领时,再和她在一起玩罢!”
贞儿来找他十余次,始终未能找到,不禁生疑?
但她却未想到傅玉琪是故意在躲避她,不肯和她见面,还认为他被师父叫去学习武功去
了,自己来的时间不对,所以,不能遇上。
她每次来,都在傅玉琪房中停留顿饭以上工夫。
闲着无事,就替傅玉琪整理洒扫房间,她年龄虽小,但女孩子天赋柔细,纵是傅玉琪已
整理过,她亦要重新整理一遍,习以为常。
这日,傅玉琪正在打坐用功,忽见贞儿飞奔进了房门,他睁眼望了她一下,又急急把眼
睛闭起。原来他正在依照师父近日传授的内功口诀修习,不敢分散心神。
贞儿看他盘膝静坐,知在用功,倒不敢惊扰他。
静静的站在一侧,直等他运功完毕,跃下木榻,才说道:“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人家
找你十几次了,就是找不到你!”
傅玉琪道:“以后咱们不要在一起玩了。”
贞儿奇怪道:“为什么?我们又没有吵架?”
傅玉琪道:“唉!你可以在那山壁间纵跃奔行,我却不能跟你一般追逐鸟蝶,咱们在一
起玩,只有你替我捉鸟蝶玩,而我却不能捉鸟蝶给你玩。”
贞儿笑道:“我还以为你被师父叫去学武功去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和我生气。”
傅玉琪道:“我哪里是和你生气?我是想等我本领练到和你一样时,再和你在一起玩,
到那时候,我也可以给你捉鸟蝶儿玩了!”
贞儿笑道:“那以后,我也不再捉鸟蝶儿啦,等你本领练成之后,咱们再一起捉吧!”
傅玉琪道:“你为什么每天到我这里来,替我整理房间?”
贞儿笑道:“你不会整理嘛!看到乱七八糟的样子,我心里觉得你很可怜,所以,就帮
你整理。”
十年前诸般经历往事,一幕一幕的在两人脑际中闪掠过去……。
一面向前急奔,一面在回忆儿时情景,想到那时天真无邪的各种事迹,不禁相视一笑。
两人轻功,均极精深,放腿飞奔,快似电闪,不大工夫,已到了白象崖下。
傅玉琪停住脚步笑道:“我师父封存佳酿在那白象崖上,你在崖下等我一阵,我上崖取
来。”
贞儿道:“我还要回去取海鲜,炉锅等应用之物,你取出佳酿之后,可在这崖下等
我。”
说罢,一笑转身,飞奔而去。
傅玉琪攀上白象崖,在师父打坐的丹室之后,一片草地上挖出一罈美酒。
他知这些佳酿,是师父最为喜爱之物,这十年来“瞎仙铁笛”罗乙真,因精修上乘内
功,滴酒未饮,今宵是十年来第一次破戒,必然要吃个痛快,特别选了一罈大的。
他下崖等候了片刻功夫,遥见贞儿带了一大捆应用之物,急奔而来。
傅玉琪细看那一大捆物件之中,除炉锅之外,还有一捆乾枯的松枝。
她虽然背负着一大捆物件,但仍举步轻逸,行若无事,丝毫看不出劳累之情,不禁暗自
机道:“数年不见,她功力似乎又精进了很多。”
贞儿停住脚步,望着傅玉琪问道:“你知道咱们有多少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傅玉琪道:“大概有八、九年了吧!”
贞儿道:“嗯!八年加十一个月”
傅玉琪听得一怔,随口问道:“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贞儿粉脸一红,低头不答。
傅玉琪细想自己之言,语病甚大,不禁歉然一笑。
贞儿忽然抬起头,道:“难道咱们分手这八、九年来,你就没有回想到咱们儿时相处的
诸般经过吗?唉!我随师父远走南海弥陀山,住了八年以上时间,常常都在想着咱们在一起
追逐鸟儿彩蝶之事,因此对咱们离开后的时日,记得十分清楚。”
傅玉琪道:“儿时赏心乐事,想来历历如绘,可是弹指间已九易寒暑,刚才我初次见你
之时,已经不太认识了!因为你留在心目之中印象,仍是一个留着双辫,身着花衣的孩
子。”
贞儿嗤的一笑,道:“那时间你不一样是个小孩子吗?”
傅玉琪仰脸望了望天色,笑道:“咱们得快些走啦,不要让两位老人家等得不耐烦。”
贞儿绽唇一笑,当先向前奔去,片刻工夫已到“红花潭”边。
两人虽有登萍渡水之能,但因身负酒罈炉具等物,信心顿减,望着水面浮花,不敢贸然
飞渡。
贞儿略一沉想,取了很多枯枝,分给傅玉琪一半笑道:“咱们藉这松枝之力,也许能勉
强渡过!”
傅玉琪见她心思机敏,心中十分钦敬,机道:“到底是你比我心细,想出这个好办法
来!”
贞儿秀眉一扬,笑道:“这哪里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刚才我见到罗师伯用枯枝相助那位
渡越湖面,就记在心中,想不到这当儿就用上了。”
湖中突岩上的“瞎仙铁笛”和静心道姑,似是有心考教两人如何越渡这数丈的湖面,闭
目静坐,不闻不见。两人同时凝神提气,把手中一段枯枝投入水中,紧接着纵身跃去。
要知那乾枯松枝,在水中浮力很大,两人轻功又均有极深造诣,虽然身携重物,仍能勉
强飞渡到那突岩之处。但在两人跃上突岩之时,已累得满脸汗水。
贞儿略一喘息,立时把炉具整好,晃燃火种,点起枯枝,开始烹饪海鲜,傅玉琪一面加
添炉火,一面偷眼望了师父和静心道姑两眼。
只见两人闭目静坐,神态肃然,似都在暗中运气调息,想起两人刚才论剑之争,定然耗
消真气不少,这两位被武林中尊称“铁笛”“神剑”的奇人一沉默,陆天霖和方云飞也跟着
闭目养息。
这十余丈方圆的“红花潭”中,虽然坐着七人之多,但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但闻四
面峭壁之上,遥遥传来阵阵松涛,和火燃枯枝的声音。
贞儿年龄虽不大,但烹饪之术却十分精熟,但见她两支粉嫩雪白的小手,不停的挥刀摇
铲,不大工夫,已作出来七八样海味珍馐。
她停下手望着傅玉琪笑道:“菜已快做好啦!你快些把酒打开吧!”
傅玉琪看着她烹饪海味的熟练手法,心中异常敬佩。
心想机她几句,但因碍于师父和那白发道姑在侧,不敢肆意出口,只把两道眼神投注贞
儿脸上,微微一笑。
贞儿扮了一个鬼脸,脸上满是欢愉之色。
好像她已从傅玉琪那眼光之中,获得了无限安慰,盈盈一笑,把那烧好的海味,分成三
份,分送在三个大突岩上。
傅玉琪打开了取来的一罈佳酿,登时酒香扑鼻,他虽是素不饮酒之人,亦觉着此酒浓香
醉人。
罗乙真闻得酒香,早已垂涎欲滴。
倏然睁开双目,笑道:“琪儿,快给我倒碗酒来,瞎老儿已经十余年滴酒未进,现下闻
得酒香,实难再忍馋涎!”
傅玉琪依言倒了一大碗酒,送给师父。
罗乙真举酒欲饮之际,忽见盛酒的那大碗中,反映出半轮残月,摇摆不定,数十年前往
事,陡然间重现心头。
他目光凝注在酒杯上,望了一阵,黯然一声长叹。
这种意外的举动,只看得傅玉琪愣在一侧,进退不得。
忽听那白发道姑吟道:“半世青春付一剑,满头白发尽相思……”
罗乙真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冷笛一声伤往事,至今双目不看人……”
白发道姑忽的展颜笑道:“昔年‘千愚书生’负气临去之际,声言要穷毕生精力,研创
制服神剑、铁笛之学,现下他遗留的三部宝箓,传言已相继出世,只不知究竟落在什么人的
手中?”
罗乙真叹道:“那‘神龙’‘飞虎’两部宝箓,虽有出世之传,迄今未闻得落入什么人
手,但那‘灵蛇’宝箓确已被‘九阴蛇母’莫幽香得去,其间辗转易人,连经变故,只可惜
我得讯较晚,又正在坐关之期,不能亲下黄山一行。首徒龚奇又遭人暗算,落得聋哑残疾,
难托重大之事,只有派琪儿下山一行,并由他师兄随往相护,琪儿功力虽浅,但已尽得我七
十二式“大罗笛招”之学,只要莫幽香不亲临武昌,料想不致落败,哪知事出意外!‘九阴
蛇母’派取宝箓门下,还带了一支罕见毒物‘金翅蜈蚣’琪儿被那蜈蚣腹毒喷伤,几乎送了
性命,幸得遇上他父亲昔年两位知友相助,赴东岳求得‘东岳散人’的‘人面蜘蛛’疗好毒
伤……”
静心道姑接道:“我久闻‘东岳散人’唐一民生性怪癖,不肯和武林同道交往,岂肯以
‘人面蜘蛛’相借?”
罗乙真笑道:“天下事无巧不成书,如以唐一民生性而论,别说借他的‘人面蜘蛛’就
是擅入他的‘红叶谷’中一步,也不肯替人稍留余地…。”他微微一顿,简略的述出了傅玉
琪疗毒经过之后,又长长叹息一声,道:“琪儿虽得那‘人面蜘蛛’疗好‘金翅蜈蚣’腹
毒,但只怕因此要引起‘东岳散人’的误会,看来此事仍难免一场纷争!”
静心冷笑一声,道:“我久闻东岳唐门十三式伏魔剑天下无双,早已存心见识见识。他
如真敢找上白象崖来,正好藉机会领教他一下伏魔十三式剑招绝学。”
罗乙真笑道:“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招,虽然驰誉武林,但如何能和你流云剑术相比?
‘东岳散人’虽然狂傲,但我料他还不敢真找上白象崖来。”
在两人谈话之间,贞儿和傅玉琪早已藉机把酒菜分摆好三块突岩之上。
罗乙真举杯笑对陆天霖、方云飞,道:“我们只顾忆谈往事,冷落了两位佳宾,瞎老头
子先自罚一杯酒吧!”
陆天霖、方云飞同时微一躬身,说道:“老前辈这等谦让,晚辈们如何敢当?”
举杯就唇,一饮而尽,只觉满口浓香,直下丹田,不禁暗机好酒。
罗乙真又斟满手中酒杯,笑对静心说道:“这杯恭喜你穷通了二师叔‘流云剑法’半世
岁月,总算没有白白渡过,也堪告慰二位老人家在天之灵。”说完话,脸色忽现黯然,一举
手又饮乾杯中佳酿。
静心道姑也陪了一个乾杯,笑道:“数十年来心中疑窦,今宵间已思解透澈,眼下只余
一事,我还不太明瞭,就是两位老人家,何以会在同日同时,双双飞升?”
罗乙真微微一叹,正待答言…。
忽听贞儿叫道:“人家辛辛苦苦做的海味,师伯连尝都不肯尝尝,早知如此,我就不做
了。”
陆天霖等听她一嚷,赶忙举起筷子,吃了两口,果是色香味美,不禁机不绝口。
贞儿听几人交口称机,登时泛现满脸欢愉之色。
静心道姑却回头望了她一眼,低声叱道:“十几岁的孩子了,怎么还是不懂一点规矩?
再要多嘴,当心责打!”
她脸上浮现的笑容,被师父一叱,立时消失,嘟起小嘴巴,静静的坐在一侧。
罗乙真笑道:“贞儿这烹饪之术,的确是高明,自难怪她要嚷……”
一面称机,一面又吃了几口,接道:“小小年纪有此手段,非有绝顶聪明,绝难办到,
想她必已得你衣?传授了!”
静心叹道:“这孩子聪明有余,定力不足,喜务旁学,博而不精,只怕难望大成!”
罗乙真道:“年轻孩子,难免爱玩,俟其稍长,当可改正,以我看她天赋资质,都要比
琪儿高出很多,再有十年,可期尽得‘流云剑法’秘奥。”
静心微微一笑,道:“我昔年常听家师谈起大师伯的无极气功,最能使人消虑杂念,聚
神专志,如果你肯相授,或可潜移她务杂本性。”
罗乙真一叹接道:“如有必要,我绝不隐技自珍,只是女孩子不宜习这种内功,好在来
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
说罢,又喝了一个乾杯。
静心一皱眉头,道:“你心中好像有事?”
罗乙真道:“难道二师叔飞升之时,当真就没有遗言告诉你千愚师叔之能吗?”
静心道:“那夜师父召我之时,已似难再支撑,勉尽余力,替我把‘流云剑法’中精奇
之学,重又解说一遍‘奔雷三剑’还未讲完,人已闭目仙去,我当时本想去求大师伯相救,
哪知在途中遇上了你,受你一番奚落,一夜间恩师仙去,知友变心,这两番打击,我哪里能
受得了,回家去大哭一场……”话至此处,忽现腼沈之色,略一停顿,才接道:“当时我实
在恨透了你,不止是你,就是大师伯,我也是一样的恨……”
罗乙真道:“当时我对你冷酷神情,和那奚落之言,并非出自内心,实是恩师遗命难
违,事实上,你到达白象崖下之时,家师已仙逝而去了,数十年来,这件事一直使我痛苦不
安,几次想对你解释,一则不敢违抗恩师遗命,二则你对我仇意太深,见面后不容分说,就
拔剑相向,而且招招都指向我要害重穴,迫得我不得不全力出手相抗‘神剑’‘铁笛’的招
术本就在伯仲之间,我们的功力又是半斤八两,每次动手,总是要各尽全力相搏,才能保持
均衡之势,别说给你解说误会了,只要我稍一分心,就得送命你神剑之下,本来生死之事,
也不会放我心上,但因恩师遗言相戒,我不能一死了之,……”
话至此处,陡然一顿,又喝乾一杯酒。
笑道:“你是否还记得,有一次,我因想和你说话,出笛略慢,被你一剑刺破了我衣
袖,从那次之后,我就改穿这百绽长衫了……。”
静心微觉脸上一热,笑道:“可是从那次之后,我也对你消去很多敌意……只是你以后
却不去…”
她本想说,你以后却不再去找我了,但说了一半,忽觉一阵羞意,竟难再接下去。
要知静心道姑,虽已是六、七十岁之人,但她还是处子之身。
数十年光阴,尽耗在习剑之上,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见闻既然不多,心地亦甚纯洁,一
生之中,留在她心目中的男子,只有“瞎仙铁笛”罗乙真一人而已。
但见罗乙真微微一笑,接道:“自那次我被你刺破衣服之后,觉着留在这里,终非了
局,我一想起过去奚落你的经过,就忍不住想去找你解释,几经思索,才决定离开黄山,我
本想遍走天下名山胜水,以排遣愁怀,哪知在临行之时,忽然又动了一个念头,想我此次下
山,行无定止,不知哪年、哪月,才会重返黄山,这最后一次,总得再去看你一次…。”
那白发道姑忽然一笑接道:“你几时去看我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罗乙真道:“你正在凝神练剑,我又停身在六、七丈外,你自是不易发觉。”
静心轻声一叹,道:“那时我心中正恨透了你和大师伯,想把恩师遗留的‘流云剑法’
中那些精妙招术,早些学会悟透……”话至此一笑而住。
罗乙真道:“你把那些精妙招术习悟之后,准备挫辱于我,是也不是?”
静心道:“当时,我不止存心和你较量,而且还准备和钟师伯动手过招,哪知习练几天
之后,忽然感到那剑招愈练愈繁杂,本来我早已学会了‘流云剑法’
可是再按师父遗留口诀一练,竟是练得似通不通起来,一气之下,我就不再练剑,那找
你和钟师伯的心愿,也只好暂时放下……”她微微一顿后,又接道:“以后我就开始习练师
父圆寂时,口授的内功坐息之法,渐渐的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回想到师父临去时语重心长
的遗言,只是其间几点疑窦之处,还是思解不出。”
罗乙真道:“不知二师叔遗言说些什么?可否讲出来,让我也听听。”
静心笑道:“就是你不追问,我也要讲给你听,这数十年来,我虽然大部悟解了师父遗
言,但对昔年‘红花潭’论剑一事,却始终未能全部忆起,是以仍有两点疑窦,未能瞭然,
不过那时,我正逐渐悟解师父遗说流云剑术的奥妙,心想在瞭然全部剑法精奇之后,再找你
比试一场,雪了心头一点忿怒,再问你‘红花潭’论剑之事,哪知我内功愈进,愈觉‘流云
剑法’博大深远,单是那奔雷三式,就耗去了我十几年的时间,但仍是无法悟透要诀,迫得
我远走南海弥陀山,去找那妙光大师,和他印证剑术,费时八年,才算悟出‘奔雷三剑’妙
用,可是,当我重返黄山之时,你又不在,找你比武心愿,既难实现,随又离山他往,游?
在江湖之上,一面历练江湖,一面访查‘千愚书生’下落。有一年,我忽然想起了至亲骨肉
的妹妹,思家之心油然而生,哪知回到故里一看,妹妹早已病故数年,只遗下一个四岁不到
的女儿,我想到骨肉之情,就把这孩子收在身侧……想不到就这样一眨眼间,已是满头霜
白!……”
罗乙真微微一叹接道:“家师和二师叔仙去之时,我因年龄较长,知道较多,其间经
过,实不忍述说出口,唉!只因千愚师叔一忿而去,害得两位老人家比武互伤……”
静心圆睁双目,惊道:“什么?钟师伯和我师父,是比武互伤而死……”
罗乙真仰脸一声长叹…!
接着又道:“两位老人家功力是何等深厚?如非是比武互伤,怎会在同一时辰内双双仙
逝?不过,他们比武目的,并非是争强斗胜,而是为研创制服千愚师叔的武功,不想失手互
伤,而同归于尽!”
静心脸上的颜色,由欢愉逐渐转变成沉痛之色。数十年前师父仙逝的诸般景象,又在她
脑际中浮现闪过……月光下,可见她滚下来两行莹晶的泪水。
“瞎仙铁笛”罗乙真知她在骤闻这段震惊人心的隐秘之后,异常悲痛,如果一句话不小
心,可能立时引起争执。当下也不劝解,只是静静的坐着。
月光照着浮满红花的平静潭水,四周插天的高峰上,不断飘传来松啸之声,几人都沉默
的坐着,静寂得令人窒息。
由于静心道姑的激动神情,使寂静中又充塞着一种紧张。足足过了一刻工夫,静心激动
的神情,才逐渐的平复下来。黯然一叹,道:“数十年来,我一直未能思解出恩师陡然间仙
去的原因,想不到这中间竟还有这样一段悲惨的经过,现在余下的,只有千愚师叔和钟师伯
及家师之间的一点牵缠恩怨了,尚望罗师兄能把箇中经过情形,详尽的说一遍,以解我心中
余下的一点疑窦。”
罗乙真见她惊痛的神志逐渐清醒,才把心中一块石头放下。淡淡一笑,道:“这件事说
来话长,其中原因,听去十分单纯,但如仔细的研究起来,却又十分复杂,本来我也不很明
瞭其中经过,家师仙去之事,又很突然,时间迫促,自无法听他解说其中原因,幸得他老人
家在仙逝数年之前,已有预感,把千愚师叔的为人性格,录记‘大罗笛招’注解后几页中,
我才能瞭解诸般经过,也许家师在录记之时,只是一种心灵上预感,但却不幸被他老人家言
中了,我尚记得开头写的几句是:‘黄山三友’之中,论才智首推三弟,悟性之高,当今武
林之世,不作第二人想,如能得我‘大罗笛招’和二弟‘流云剑法’之学,以其才智,十年
内当能有奇成,只是生性太过偏激,作为全以爱恶行之,如得‘大罗笛招’和‘流云剑法’
武林中再无人能与抗衡。”
静心忽然插嘴,接道:“六十年前‘红花潭’论剑之事,我虽已记不起来,但千愚师叔
的形貌,我尚能记得一二,好像是一个文秀书生模样?”
罗乙真道:“三师叔虽然号称千愚,但他的聪明才智,不但是家师和二师叔难以及他,
就是百年来的武林俊彦,恐怕也没有一人能赶得上他……”
话至此处,忽然一声长叹,紧接着说出一番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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