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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飚》


第二十二回 重振声威 力拼阴魔



  岭南二奇是黑道中久负盛名的好手,此时蓄势发掌,左右夹击,那两股掌风呼啸作响,
澎湃奔腾,直如倒海狂潮一般,这等凶猛浑厚的掌风,力能倒碑拔树,只看得在场群雄,惊
心动魄,齐将目光注在谷寒香身上。 
  忽听麦小明破口大骂道:“鼠辈胆敢背后伤人!”双足一顿,飞身扑向场内。 
  余亦乐站在他的身旁,探臂一捞,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沉声说道:“稍安勿躁,仔细瞧
瞧。” 
  麦小明双眼一瞪,怒道:“你敢多事!” 
  话声中,场内情势大变,谷寒香娇躯微晃,倏地脱出了三面袭来的掌力,双掌翻飞,刹
那间攻出四指九掌,与三人对拆了一十三招。 
  谷寒香自从刺死丑怪老人佟公常后,独自一人,又在“万花宫” 
  后洞秘室之内,练了三月武功。她出洞之后,性情大变,与过去判若两人,非但不苟言
笑,对练武之事讳莫如深,而且冷若冰霜,脸上经常透出一股煞气,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烦
渎,因而钟一豪等只知她业已练成一身绝艺,但是究竟到了何等境地,仍然是莫测高深。 
  这时眼见她力战一叟二奇,进攻拒守,奇幻无伦,掌指之下,隐蕴无穷威力,不禁俱皆
惊诧,赞叹,欣慰,百感交集,苗素兰与万映霞二人,更是热泪盈眶,心情激动不已。 
  酣斗中,只见谷寒香身形电闪,左手骈指如戟,飞点巴天义的“期门”穴,右臂挥处,
五指突向霍元伽的右腕拂去。 
  罗浮一叟霍元伽一掌拍出,掌至半途,忽见谷寒香五指拂来,顿时沉臂拧腰,左掌下搦,
封闭敌招,石掌一挥,猛向她的胁下击去。搜魂手巴天义双掌连挥,化解了敌人点向“期门”
穴的一指,怒喝一声,一招“阎王掷令”,掌挟惊风,猛地挥了过去。 
  拘魂索宋天铎心地阴险,生性残忍,出手从来不知容情,此时一见霍巴二人双出,封住
了谷寒香的前路,立即闪身上步,全力一掌,直往她的后心击下!这三人三掌,配合得天衣
无缝,既快又辣,掌掌致命,直看得一旁观战的群雄惊汗一炸,纷纷作势欲扑。 
  忽听谷寒香阴沉沉一笑,香肩略晃,蓦地脱出了三方袭来的掌力之外,玉掌一挥,疾往
宋天铎背后击去。 
  她飘忽如同鬼魅,拘魂索宋天铎一掌拍出,突感眼前一花,顿时失了她的踪影。 
  宋天铎情知不妙,惊凛之下,毫不迟疑地伏身一窜,闪电般的激射七尺。 
  只听霍元伽与巴天义齐声怒喝,四掌同挥,阻住谷寒香追击。 
  谷寒香杀气直透华盖,双臂一分,同时攻向二人,刹那间,三人对拆了五十招,拘魂索
宋天铎尚未回过身来。 
  要知罗浮一叟与岭南二奇,在江湖上凶名素著,单打独斗,也不过输于寥寥可数的几名
绝顶高手,以三敌一,实无几人可敌,而且三人久经战阵,临敌经验丰富异常,联手却敌,
更使威力倍增,转眼之间,双方力搏,已逾二百合。 
  谷寒香情切夫仇,割肉喂虎,得天怜见,练出这一身武功,此刻与一叟二奇力拚两百招
不露败相,非但引得钟一豪等人心下骇然,交战中的一叟二奇,亦是满腔震怒,化作了一片
惊恐。恶斗中,谷寒香忽感悲从中来,心中暗暗忖道:“连这三人也久战不下,看来为大哥
报仇,尚还遥遥无期。”心念一转,杀机横生,银牙一咬,奋力向三人疾攻。 
  她鏖战两百合,丝毫不露倦容,而且奇招怪着,层出不穷,霍元伽等三人虽然此遮彼架,
始终有攻有守,但却找不出克敌制胜之道。 
  三人本就越打越为胆寒,谷寒香突然招势一变,使出一路破空生啸的指性,瞬眼之间,
三人感到压力大增,攻势受挫,须得全力自保。 
  罗浮一叟霍元伽心念电转,暗忖道:“这女人有点邪门,再不见机,只恐悔之晚矣!”
思忖中,劲贯双臂,连环劈出四掌,略阻敌人攻势,游目一掠,打量周围的形势。 
  只听麦小明嘻嘻笑道:“相好的,要突围便往这边走。” 
  原来他好勇喜斗,眼看场内打得热闹,心痒难搔,早已手横宝剑,在一旁掠阵,他近来
对谷寒香惮忌日深,未得命令,不敢擅自伸手,因而一心一意,希望三人分头逃遁,以便他
弄一个煞煞手痒。 
  余亦乐眼看场内激战转烈,情知胜负一分,生死即判,于是朝众人施了一个眼色。 
  钟一豪一松腰中扣把,抖出缅铁软刀,闪身上前,堵住了出谷的去路。 
  苗素兰与万映霞将那翎儿夹护在中央,三人同时闪退在一侧,余亦乐手执铜锣铁板,文
天生持定金丝龙头软鞭,与江北四龙,齐皆守护在两旁,以防霍元伽等羞怒成恨,对小孩猝
下毒手。 
  罗浮一叟岭南二奇的属下见势不佳,亦皆纷纷将兵刃握在手内。 
  场内恶战,愈来愈见惨烈,一叟二奇见麦小明与钟一豪监视在侧,知道即令自己三人甘
心逃走,也未必能够轻易地脱身,因之俱各将心一横,竭尽平生所学,进力与谷寒香抢攻。
激斗之下,转眼五十合又过,霍元伽心念一动,寻思道:“这女子武功奇诡,步法玄奥,加
上姓钟的和那麦小明虎视眈眈,等在一旁接应,她明明是有胜无败之局。”想着心意一决,
突地猛劈一掌,飘身后闪,大喝道:“夫人住手,听霍元伽一言!” 
  岭南二奇一听霍元伽发话叫停,顿时连拍数掌,闪身并肩而立。 
  谷寒香收势卓立,冷冷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讲?” 
  打斗一停,指风掌飚一歇,岭南二奇的喘息之声,顿时清晰可闻,霍元伽与谷寒香的气
息,亦显得粗重异常,只见霍元伽双掌一抱,微微欠身道:“夫人武功高强,在下万分佩服,
但不知我等落败之后,夫人如何处置?” 
  谷寒香冷冷一笑,道:“你们尚未落败,此时说之无益。” 
  忽听搜魂手巴天义冷哼了声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霍大哥问这些废话何用?” 
  罗浮一叟霍元伽猛一转面,怒声道:“巴老弟,如果你我获胜,老弟面上是否光采?”
  搜魂手巴天义环眼一瞪,怒道:“霍大哥此话是什么意思?” 
  罗浮一叟霍元伽浓眉一轩,亢声道:“到此为止,霍元伽对盟主夫人的武功衷心佩服,
怎么,难道我错了不成?” 
  只听麦小明接口笑道:“霍元伽,你前倨后恭,敢莫是怕死?” 
  罗浮一叟霍元伽满脸涨得血红,目含怨毒,盯注麦小明说道:“小狗,你的武功想必也
长进了。” 
  麦小明勃然大怒,宝剑一抡,直向霍元伽劈去,大喝道:“几时我输于你了!” 
  霍元伽看那宝剑削来之势,猛恶无比,双肩晃动,疾退两尺。 
  情知他生性剽悍,不见真章不散,当下左手疾探,倏地向他刺剑的手腕抓去,右掌一挥,
隔空劈出一掌。 
  这两招同时发出,快如电光石火,麦小明一招未尽,忽感掌风盈耳,一股暗劲,当胸直
撞过来,右腕一热,眼看即要被他抓上。 
  麦小明精神大振,高声喝道:“来得好!”宝剑一挥,猛削霍元伽的右掌。 
  谷寒香突然长袖一拂,一股极为阴柔的暗劲,直往两人之间涌去,迫得二人同时闪退了
数尺。 
  她伸手朝麦小明虚虚一拦,双眸冷焰一闪,凝注霍元伽道:“今日一战,到此为止,你
们要走,只管自便,如果甘受约束,迷踪谷自有你们的位置。” 
  罗浮一叟心头闪电般地掠过一个念头,暗忖道:“这女人满眼杀机,迷踪谷的形势,我
等了如指掌,她岂会放心我等离去,最毒妇人心,老夫防她一手,然后相机而动。”不待岭
南二奇开口,抱拳道:“夫人如果有意为盟主报仇,在下甘愿效力,否则交还盟主的基业,
就此离去。” 
  谷寒香面色沉凝,丝毫不露喜怒之色,面庞一转,移目朝岭南二奇望去。 
  拘魂索宋天铎与霍元伽一般心意,既怕钟一豪等一哄而上,又因老巢被人魔伍独所夺,
除此之外,没有好的安身之处,当下抱拳躬身,抢着道:“如果为盟主复仇,赴汤蹈火,宋
天铎兄弟甘心效命,否则留此无趣,就此别过夫人。” 
  这两人老奸巨猾,自找台阶,明知谷寒香念念不忘夫仇,却偏是否则否则的。 
  只见谷寒香淡淡一笑,道:“三位能与谷寒香敌忾同仇,亡夫在天之灵,必定感激不
胜。” 
  一叟二奇,齐齐躬身道:“盟主大仁大义,我等理当效命。” 
  谷寒香冷冷扫了三人一眼,转面唤道:“麦小明。” 
  麦小明嘻嘻一笑,上前道:“干什么?” 
  谷寒香冷冰冰的一哼,说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你年纪已经不小,言语行事,应
当多加思虑。”说罢举步朝寨中走去。 
  麦小明暗暗一吐舌头,倏地面孔一板,朝着一叟二奇冷冷地道:“听到吗?国有国法,
帮有帮规,你三人小心一点。” 
  搜魂手巴天义双眼一瞪,怒声道:“小儿找死?” 
  拘魂索宋天铎一拉巴天义道:“我们快去搬地方,将后寨让给夫人,何必与这乳臭小儿
一般见识。” 
  麦小明宝剑一举,又想上前动手,余亦乐突然将他的手臂拉着,道:“夫人重临旧地,
内心沉痛,可想而知,今非昔比,你确实应该检点些。”说话之中,目光朝钟一豪扫去。 
  钟一豪知道这番话是讲给自己听的,他心中何尝不明白这层道理,怎奈他因爱成痴,不
克自主,这时想到谷寒香武功高过自己甚多,两人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一时感慨丛生,黯然
神伤的垂下头来。 
  这“迷踪谷”经胡柏龄开辟草莽,营建栅寨,早已粗具规模,一叟二奇自老巢被夺后,
索性以此为久居之地,大事扩建,不遗余力,而今屋宇连绵,栅寨林立,规模气势,已大非
昔日可比。 
  靠崖壁的后寨,如今由谷寒香占居,与她同住的除使女外,只有苗素兰,万映霞,和那
取名胡白翎的小孩,白翎二字,仍是取柏龄二字的偏旁,意思指这小孩与胡柏龄有半子之亲。
  “迷踪谷”内,除胡柏龄手订的四大戒律外,新颁的一条规戒是:妄入后寨者,杀无赦。
  后寨之中,有一间宽广三丈的密室,室中陈列着几个蒲团和一架兵器,此外则空荡蔬的
了无一物,谷寒香除了至中察议事外,无分日夜,均是独处密室之内,每日傍晚,则将万映
霞和翎儿唤入室内,亲自传授武功。 
  这日清晨,苗素兰正在督促翎儿练武,忽见谷寒香命使女前来传唤自己,于是去到密室
之内,问道:“夫人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谷寒香一指身旁的蒲团道:“姐姐请坐。” 
  苗素兰依言坐下,看她一双秀目,冷焰闪烁,开阖之间,冷芒电射,芙蓉美面,却日渐
清减,体态也不似以往那般丰盈,忍不住心中酸楚,黯然轻叹一声。 
  谷寒香似乎明白她的心意,淡淡一笑,问道:“姐姐,阴手一魔算不算你的师父?” 
  苗素兰听她突然问及此事,不觉怔了一怔,道:“我的武功是他传授的。” 
  谷寒香道:“姐姐的意思,认为他是师父?” 
  苗素兰摇头道:“他夺了我的童贞,姬妾弟子不分,也算不得什么师父。” 
  谷寒香道:“自毁师伦大道,禽兽不如,他该不是姐姐的师父了。” 
  苗素兰惑然道:“夫人忽然提起此事,想必是另有用意?” 
  谷寒香淡然一笑道:“阴手一魔凶毒阴狠,姐姐既然弃暗投明,背叛了他,他如果得知
姐姐的行踪,想来不会将你放过。” 
  闭目沉思良久,然后秀目一睁,肃然问道:“阴手一魔隐迹的所在,姐姐如无碍难之处,
就请告诉于我。” 
  苗素兰黛眉一蹙,问道:“难道你要去找他?” 
  谷寒香螓首微点,道:“我便不去,他迟早会来,这批人绝不甘于寂寞,何况大哥曾将
他打伤过。” 
  苗素兰满面愁容,道:“话虽不错,只是阴手一魔成名数十年,其武功之高,绝非霍元
伽等人可比,当日盟主与他在古庙一战,实际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谷寒香点头道:“这点我知道,当日若非姐姐舍命相助,大哥难免一死。” 
  苗素兰叹息一声,道:“他武功高强,尚不要紧,只是阴毒险狠,诡计多端,令人防不
胜防。” 
  谷寒香道:“外号阴手一魔,其人之险诈狠毒,自然是竟料中的事。”说罢站起身来,
取下兵器架上的一柄淬毒匕首,反复观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姐姐不必过虑。快
将地点说出,少时我即动身。” 
  苗素兰知她心意已决,再难更改,于是坚决地道:“既然你执意要去,我陪你走一趟吧,
快马兼程,三日后可以赶到。” 
  谷寒香听她要一同前去,心中暗想道:阴手一魔名震江湖,绝非易与之辈,此去生死难
卜,万一二人同遭不幸,翎儿小小年纪,依靠何人? 
  苗素兰见她沉吟不语,急忙说道:“我久在阴手一魔门下,对他的鬼域技俩,大半都能
识透。” 
  谷寒香断然摇头道:“翎儿练武正勤,不可一日荒废,我俩同行,便无人督促于他,我
心意已定,姐姐速将地点指出,我立即动身。” 
  苗素兰虽然放心不下,但见她语气坚决,斩钉截铁,令人不敢违拗,只得叹了口气,说
道:“地点在吕粱山,靠离石县境,阴手一魔潜修的所在,名为黑风峡,洞府深藏在山腹之
内,范围不小,除弟子姬妾外,以前即有二十余名武功不弱的属下。” 
  谷寒香听说阴手一魔除弟子姬妾外,尚有属下,不禁秀眉一蹙,道:“这样说来,阴手
一魔志不在小。” 
  苗素兰道:“是啊!他原有问鼎中原,逐鹿绿林盟主之意,近年来按兵未动,想必也是
鉴于少林、武当的势力过于庞大,酆秋水寒等不可轻敌之故。” 
  只见谷寒香玉容之上,掠过一抹肃杀之色,道:“姐姐命人传话,着霍元伽、钟一豪、
麦小明及巴、宋等五人多备暗器,整装待发。” 
  苗素兰领命而去,谷寒香将那柄淬毒匕首插于腰际,另将一柄百炼精钢长剑背好,转身
走出密室。 
  密室之外,是谷寒香的起居之所,两名贴身侍婢,经常守在房内,此时见谷寒香外出,
即忙拿起披风,替她穿好。 
  谷寒香道:“密室上锁,任何人不许入内。”说罢出门,往寨内的练武场走去。 
  练武场上,仅有小翎儿一人,只见他挥臂扬腿,满场盘旋,正在练习掌法。 
  这套掌法是谷寒香亲授,全套六十四招,尚只传了一半,但已被他练得抬臂劲响,推掌
有风,工稳烂熟,使来如行云流水一般。 
  他练得意如神会,谷寒香到了场边,他仍丝毫不觉,三十二招使完,收势卓立,一敛气
息,从头又练起来。 
  只见谷寒香莞尔一笑,柔声道:“翎儿住手,妈妈有话讲。” 
  小翎儿收掌一望,顿时欢呼一声,腾身一跳,拉住谷寒香的手道:“娘,我练给你瞧。”
  谷寒香微笑道:“怎么你不叫妈妈要唤作娘?” 
  翎儿道:“她们说的,小孩唤娘作妈妈,大人唤妈妈作娘,我如今是大人啦!” 
  谷寒香霭然一笑,点头道:“好吧,你如今是大人了,大人要明理讲话,娘有事出门,
多则半月,少则七日即可回来。” 
  翎儿听她说有事出门,刹那间小脸黯然,讷讷地说道:“妈妈别出门啦,翎儿也不作大
人。” 
  谷寒香玉手一抬,轻拂着他的头顶,道:“好孩子,这次与以往不同,几日便回,而且
有苗姑姑留下伴你,来,留神看着妈妈传完功夫,立即须得启程。”说罢步入场中,拉开架
式,一掌一掌的传授与他。 
  这翎儿聪明剔透,天赋极高,谷寒香传他四招掌法,教了两道不到,已被他学得烂熟,
谷寒香见无谬误,于是说道:“每日至谷外练轻功,须由苗姑姑或是映霞姊姊陪伴,晚间练
内功,须以两支香为度,不可中辍,不可贪多,知道吗?”见他眼眶发赤,又补上一句道:
“男孩儿应当坚强,像你义父一般,不可哭,知道吗?” 
  翎儿将头一点,道:“知道,翎儿像义父一样,翎儿不哭。” 
  突然间,一声隐隐约约细如游丝的叹息之声,随风传入了谷寒香的耳内。 
  这声叹息大异寻常,谷寒香凛然一惊,功凝双目,往声音来处望去。 
  这后寨依山而筑,寨后山崖,壁立千尺,雀鸟难度。 
  谷寒香穷尽目力,在岩壁上逐排搜索,要知道岩壁如果可以容人上下,则迷踪谷的天然
蹊径,及一切人为的布置,便都形同虚设了。 
  忽听一阵飘渺的语声传入耳内,道:“老夫在离地百余丈处,如欲会见老夫,可至西面
崖上相见,但不可携带从人。” 
  谷寒香目射精光,向离地百余丈的岩壁上凝神搜索,怎奈距离太远,看来看去,除了藤
罗草莽,嵯峨怪石,及皑皑积雪外,终是一无所见。 
  相隔百余丈高,能将语声颇为清晰的送入旁人耳中,这种神乎其技的功夫,谷寒香见所
未见,闻所未闻,如果其事当真,怎不令她骇然汗下。 
  她疑信参半,惊诧未已,正要移目他顾时,忽见一条灰色人影,自练武场的百丈高处,
朝山顶笔直走去。 
  这还是她遭逢奇遇,得了一身精湛深厚的内功,因而目力陡增,大异常人,若是换了霍
元伽、钟一豪等人在此,只怕连这依稀淡薄的人影,也无法看得清楚。 
  翎儿突然将她的手臂一摇,仰面道:“娘,您在望什么?瞧您的脸色苍白,手又是冰凉
的。” 
  谷寒香略定心神,温柔地道:“娘有事,你在此处练武,不许离开。”说罢双肩微晃,
一掠七八丈,直往寨外赶去。 
  由后寨转出前寨,直奔谷口,她驰行太快,看来只是一抹淡影,因而一路之上,不时有
人发出惊噫之声。 
  出得谷口,她掉头向西,直往山顶奔去,星跃电闪,一直化了顿饭工夫,始才翻上千仞
绝壁上的一片悬崖。 
  悬崖之上,一个乱发披肩,胸垂长髯的灰袍老者,正自双目微阖,神色漠然地向谷寒香
望着。 
  谷寒香驻足不进,在那灰袍老者身前一丈之遥站定,秀目凝光,向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阵。
  这老者须发衣著,全是一片灰色,他双手笼在袖内,脸上皱纹累累,肤色亦呈灰白。 
  谷寒香暗忖道:“此人不知是敌是友,看他貌相倒不狞恶,只是神情冷漠,令人难以忍
受。” 
  她双拳一抱,不卑不亢,从容问道:“老者见召,不知有何指教?” 
  这灰袍老者,似对她的镇静功夫大感意外,此时双目微张,冷冷地在她面上一掠,淡然
道:“你是当真想要制住阴手一魔?” 
  谷寒香一听,不禁惊诧欲绝,刚刚才在密室中议定的事情,不知他怎能得知,想来想去,
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只听灰袍老者道:“你不用疑神疑鬼,这半年来,老夫一直跟在你的左右,自‘天香
谷’,‘万花宫’,以至此间,你每夜练那破书本上的武功,老夫尽都一一收入眼底。” 
  谷寒香暗忖道:“他所言不知是真是假,若说是真,未免令人难信。” 
  灰袍老者道:“你怎不答复老夫所问的话?看你面无血色,手足发抖,想是害怕得很,
其实只要你不忤逆老夫,老夫非但不会伤你,而且少不了你的好处。” 
  谷寒香强颜一笑,道:“生死二字,早已不在谷寒香心上。” 
  灰袍老者道:“你忍辱含垢,卧薪尝胆,都是为了什么?哼,违心之论,竟敢在老夫前
面言讲!” 
  谷寒香定了定神,抱拳道:“老丈上下如何称呼?这般不辞辛劳,跟在谷寒香左右,其
用意何在?” 
  灰袍老者冷冷地道:“你未答复老夫所问的话,最好不要先盘问老夫。” 
  谷寒香晒然道:“江湖中人,有得七分武功,便要故作神秘,其实可笑得很。” 
  灰袍老者厉声道:“丫头利嘴,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右掌一竖,凌空一掌推出。 
  寂然无声,丝毫不见警兆,一股如山暗劲,直涌谷寒香胸前。 
  两方相隔寻丈,谷寒香既不甘心,亦无颜面就这般退让。 
  只见她足下暗踏子午,披风一抖,露出一双白玉手掌,平胸一并,缓缓朝前推去。 
  灰袍老者见她居然出掌相抗,顿时眉端一蹙,不待双方掌力接实,猛地振腕一收,夷然
不屑地道:“凭你微末之技,岂堪老夫一击!” 
  话声未竭,忽听“砰”的一声巨响,谷寒香所发的内家掌力,被他引向一旁,将雪地击
了一个深广三四尺的陷坑。 
  忽听灰袍老者道:“念你是女流之辈,老夫特别宽待于你,如今闲话不讲,你交出‘问
心子’,老夫任你要求,完成你一件心愿。” 
  谷寒香讶然道:“‘问心子’?我不知你指的什么?” 
  灰袍老者突然森森一阵冷笑,怒道:“你趁早别自讨没趣,‘问心子’大如龙眼,银光
灿烂,其上雕刻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如今就藏在你的身上。” 
  谷寒香芳心之下,怦怦乱跳,寻思道:“那是我大哥的遗物,他怎会得知,如果说是自
己偶尔把玩,被他在暗中窥见,却令人难以置信。” 
  灰袍老者见她沉吟不语,于是说道:“你有何要求,只管说将出来,无论是阴手一魔的
‘向心露’,少林寺的‘绿玉佛杖’,或是天禅、紫阳、酆秋等任何一人项上的头颅,老夫
俱可以替你弄到。” 
  谷寒香接口道:“而我却只须交出‘问心子’来。” 
  灰袍老者点头道:“正是,而‘问心子’本来是老夫之物。” 
  谷寒香秀眉一扬,道:“那明明是我大哥的遗物,你说是你的,岂非事无对证吗?” 
  灰袍老者道:“老夫与你交易,并不向你追讨。” 
  谷寒香暗忖:“这老者火气倒大。” 
  忽听灰袍老者沉声道:“你愿也罢,不愿也罢,东西老夫势必收回,‘万花宫’,‘天
香谷’,你那卧室,老夫俱已搜遍,如今只有两处地方,未经老夫搜索。” 
  谷寒香问道:“哪两处地方?” 
  灰袍老者道:“一是胡柏龄的埋骨之所,一是你的身上,这两处老夫均不愿亲手搜索,
你自己权衡利害,如果激恼了老夫,那却很难讲了。” 
  谷寒香寻思道:他既能杀天禅、紫阳,又能杀酆秋和阴手一魔,显然是个不论是非,不
辨黑白的人,何以对大哥和我,又有所顾忌? 
  她本聪明绝顶之人,略一寻思,已知其中必然有某种原因,迫使这老者不能为所欲为,
但是到底是何,则非凭空所能想象。 
  忽听灰袍老者道:“你想好了没有?看你脸上阴晴不定,可是拿不出主意?” 
  谷寒香银牙一咬,暗叫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心意一决,昂声道:“‘问
心子’在我身畔,你要想独得,必须答应受我差遣,直到我报完夫仇为止。” 
  只见灰袍老者须发怒张,冷哼一声,霍地扬手一掌,朝两丈外的岩壁遥遥击去。 
  “轰!”的一声暴响海碗大的山石,雨点似的飞溅。 
  岩壁之上,被击下方圆四尺,深达五寸的一片,一掌之威,如此之盛,怎不令人骇然!
  谷寒香心意既定,反而镇静如恒,冷眼旁观,声色不动。 
  灰袍老者怒不可抑,目中冷电闪闪,牙齿挫得咯咯乱响,良久之后,始才一字一顿地说
道:“老夫何人,岂能受你的挟制!” 
  谷寒香语调平静地说道:“谁挟制你了?既称交易,自然要两相心愿。” 
  灰袍老者突然手臂一抬,指着谷寒香道:“老夫暂不杀你,但你小心在意,如果失落了
‘问心子’,老夫誓必将胡柏龄鞭尸三百,将你碎尸万段!”说罢双袖一抖,直往百丈悬崖
外跃去。 
  午末未初,谷寒香率领霍元伽、钟一豪、岭南二奇、麦小明,一行六人,自“迷踪谷”
启程。 
  六骑健马,首尾相接转入官道后,立即纵辔疾驰,投西南而去。 
  一路兼程,赶到第三日黄昏,谷寒香一行六人,到了离石县内,落店小憩,然后同进酒
饭。 
  次日凌晨,六骑马离了客店,出城向吕梁山进发,入山之后,又疾驰了一两个时辰,方
始进入黑风峡内。 
  这黑风峡两壁夹峙,中通一条宽约四尺的窄径,峭壁高耸入云,绝壁上伸出的参天古树,
遮断了一线天光,因而虽在日中,峡内却是黑黯沉沉,鬼气森森,加以刺骨阴风,吹得人汗
毛直竖,其险恶之状,较“迷踪谷”远为可怖。 
  一行六人,纵然都是以胆包身,叱咤风云的人物,入了此等幽冥绝地,也不免惴惴不安,
怦怦心跳起来。 
  谷寒香手牵马匹,当先朝峡内走,行入十余丈后,忽听头顶响起一声短促锐啸。 
  这锐啸尖厉刺耳,恍若鬼哭枭鸣,峡壁传音,更增恐怖气氛,众人入耳心惊,不由自主
的驻足不前,仰面朝头顶望去。 
  蓦地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众人转面一望,只见峡口一片漆黑,业已被堵得一丝缝隙
不露。 
  听那沉重响亮的声音,堵住峡口之物,应在万斤以上。 
  麦小明双肩一晃,返身奔到峡口,拔出宝剑,朝那封闭出口之处连砍数剑。 
  只听当当当连响,沉闷的金铁之声,不绝于耳,阴沉沉的峡谷,顿时充满了嗡嗡的回音。
  谷寒香初入峡内,本为那凄惨的气氛和幽暗的景色所慑,心中感到惊怵,此时突然觉出
强敌已在身侧,反而胆气大壮,精神为之一振。 
  她久历艰辛,养成了超人一等的胆识,此时双眸凝光,朝四面阴暗处游目一扫,扬声道:
“小明回来,不要损坏了宝剑。” 
  麦小明手提宝剑,纵身回到谷寒香身前,笑道:“好家伙,半尺厚的钢闸!” 
  罗浮一叟霍元伽道:“那铁闸顶端,尚有缝隙,想是阴手一魔特为留下的陷阱。”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霍兄说得不错,敢犯黑风峡的人,自不将两三丈高的铁闸放在眼
内。” 
  谷寒香长袖一抖,一张大红柬帖,直往麦小明怀中飞去,接着手指一处岩壁道:“那上
面藏的有人,你前去投帖,命阴手一魔出来迎客。” 
  麦小明朝她手指之处张望半晌,用力一拍脖子道:“当真有人,怎会我未曾发觉。”说
罢腾身一跃,直落三丈以外,突然又扭头道:“如果有人拒不受命,或是出口伤人,我是否
应该一剑将他杀掉?” 
  他久未与人动手,此刻心痒难搔,恨不得立即点燃战火,与人恶斗一场。 
  谷寒香秀眉一蹙,不耐烦地说道:“该杀就杀,你瞧着办吧!” 
  麦小明闻言大喜,柬帖往怀中一揣,手横宝剑,大声道:“有人没有?” 
  只听嗖嗖风声,四名身着黑色劲装,肩后插着兵刃的大汉,飞泻而下,并肩挡在路中。
  麦小明双眼一扫,看出四名黑衣大汉,腰下均挂着皮囊,不由嘻嘻一笑,宝剑前伸,道:
“快将拜帖交给阴手一魔,命他赶紧前来迎客,谁跑慢一步,我砍下谁的狗腿。”他口说拜
帖,却不将拜帖取出。 
  四名黑衣大汉齐声怒喝,刹那之间,俱将兵刃亮出。 
  只见麦小明挺剑疾跃,高声道:“你敢骂人!”唰唰连声,寒光电掣,一连攻出四剑。
  这出手四剑,诡异绝伦,暴伸疾缩,快得肉眼难辨。 
  惊哦之声纷起,忽听一名黑衣大汉怒喝道:“点子扎手,大伙并排上!”白光一闪,厚
背鬼头刀罩头劈去。 
  刹那间,刀风霍霍,剑影重重,排山倒海般激涌而前。 
  原来这黑风峡窄隘幽暗,如四人联手,以暗器袭敌,则对手武功再高,也必陷身危境,
麦小明鬼精灵,猝然突袭,一招四剑,竟将四名黑衣大汉盛放暗器的皮囊,巧妙绝伦地挑落
在地。 
  只听四名黑衣大汉怒声一喝,一排刀光,突然卷进,将麦小明迫退一步。 
  这四人兵刃相同,招术一致,联臂出手,其应敌方式,殊为少见。 
  麦小明满脸笑意,虽然被迫连退两步,宝剑挥来,反而更见从容。 
  倏地,剑光大盛,麦小明健腕挥处,陡然一剑横削。 
  只听“叮叮叮叮”,刀剑相交,发出一串金铁相击之声。 
  这一剑凌厉之极,兵刃相触之下,四名黑衣大汉被震退一步,麦小明的前冲之势竟也为
之一挫。 
  谷寒香突转冷冰冰地说道:“恶鬼奔丧……” 
  麦小明心头一动,身躯一侧,迎着岩壁暴进三尺,精芒电掣,一剑刺向左面一名黑衣大
汉的肋下。 
  谷寒香沉声道:“怨魂缠足,五雷击顶……” 
  麦小明一招“恶鬼奔丧”使出一半,急忙转身一剑,横扫四名黑衣大汉的足下,紧接着
凌空腾起,口中大喊道:“试试看!” 
  话未了,惨嗥之声,响彻了幽暗的峡谷,漫天惊虹,带起一片血雨,最右一名黑衣大汉,
被麦小明一剑削下半边脑袋,第二名大汉的持刀右臂,被齐肘斩下。 
  适在此时,阴暗的峡谷深处,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什么人好大胆,入了黑风
峡内,还敢出手杀人?” 
  麦小明宝剑狂挥,朝两名连连后退的大汉追杀不已,四名黑衣大汉一死一伤,余下二人,
已无法抵挡性的剑势。 
  谷寒香突然道:“小明住手,留此二人一命。” 
  麦小明不敢不依,飘身后闪,他的武功与谷寒香同一师承,适才与四名黑衣大汉动手时,
他一味猛攻,无法破解四人的联手刀法,谷寒香点拨三招,立即奏功,无形之中,令他对谷
寒香的惮忌之心更增几分。 
  眨眼间,数十丈外绿光闪动,亮起了四盏光焰碧绿,有似鬼火般的灯笼,四个身著绿衣
的美婢,各提一灯,缓步向前走来。 
  这灯光虽然碧绿黯淡,但在谷寒香这等内功精湛的高手眼中,已不亚于旭日高挂,皓月
当空。 
  只见那四个绿衣美婢,莲步款款,姗姗而来,四人之后,走着一个胸垂白髯,身披黑袍,
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脸长如马,双颧高突,面如死灰的高大之人。 
  此人生相已带着三分森森鬼气,加上那四盏碧绿灯光一照,和他那一身阴气沉沉的装着,
看将起来,直似刚刚由鬼域中走来。 
  谷寒香暗忖道:“此人大概是阴手一魔了。” 
  罗浮一叟霍元伽与钟一豪等人,俱是叱咤风云,称霸绿林的人物,此时处身这举头不见
天光,抬眼深不可测的峡壁之内,目睹阴手一魔这等形貌装束,也不禁心头怔忡,凛然生惧。
  只见阴手一魔走到四个绿衣婢女中间一站,轻咳一声,冷冷地道:“这黑风峡内,二十
余年未见生人,尔等各自报上名号,此来是有意还是无意,速即禀上,以便老夫处置。” 
  谷寒香听他言词托大,老气横秋,不禁冷哼一声,晒然道:“听阁下的口气,想必是这
黑风峡的主人阴手一魔了。” 
  阴手一魔突然冷冷地道:“扬灯。” 
  四名绿衣婢女一听,急忙齐上三步,一边两人,将四盏碧焰纱灯,高高举起。 
  阴手一魔双目之内,突地奇光流转,盯注谷寒香的面庞一瞬不瞬。 
  他生性阴沉多疑,喜怒之情,从不形露神色之间,此时但见他双睛幻动,被碧绿灯焰一
照,映成两点灼灼闪耀的磷光,面上却仍是一片冷漠之色,对于谷寒香两旁的一叟二奇,及
钟一豪麦小明五人,连瞥也未曾瞥上一眼。 
  忽听麦小明笑道:“你到底是不是阴手一魔?装模作样,算什么东西。” 
  阴手一魔恍如未闻,依然目注谷寒香的面庞,道:“老夫正是阴手一魔,你既识得老夫,
则多半是有所为而来,姓名来历,到此何事,且先说与老夫得知。” 
  谷寒香冷冷一笑,转朝麦小明望上一眼。 
  麦小明探怀中,取出谷寒香的大红名帖,将手朝阴手一魔一扬,道:“你的臭排场很多,
少时我先斗你三百回合。”那名帖被他随手一掷,去势如箭,直往阴手一魔脸上射去。 
  阴手一魔似未想到麦小明年纪轻轻,竟然内力深厚,能将一片薄纸,掷得疾劲异常,因
而手接名帖,不禁向他打量一眼,然后方始目光一垂,转向名帖上看去。 
  这名帖之上,大书“天下绿林盟主谷寒香”九字,阴手一魔声色不动,凝视半晌,然后
双眼一抬,神光湛湛地盯注谷寒香道:“老夫曾听人言,冷面阎罗胡柏龄的未亡人美绝人寰,
国色无双,但不知道前后两位盟主之间,是否有何渊源?” 
  谷寒香沉声说道:“胡柏龄正是亡夫,谷寒香即是胡柏龄的未亡人。” 
  她生来天香国色,任何人与她相对,都不免为她的美色所惑,向她凝视不舍,她习以为
常,是以阴手一魔目光灼灼,紧盯在她的脸上,她也不以为忤。 
  阴手一魔听她自承是胡柏龄的未亡人,顿时微一咧嘴,无声无息的一笑道:“你这天下
绿林盟主,是以武功赢来,还是由天下绿林所推举?” 
  罗浮一叟霍元伽突然冷冷地道:“以武功赢来,受绿林推戴,如果你这黑风峡也算绿林
一环,少不了也在谷盟主的辖下。” 
  谷寒香暗忖道:霍元伽老奸巨猾,与这阴手一魔倒可以针锋相对。 
  阴手一魔脸色一沉,斜眼在霍元伽面上一掠,蓦地神色一弛,朝谷寒香抱拳含笑道:
“谷盟主驾到,老朽疏懒成性,未曾远迎,尚祈多多恕罪。”说罢侧身揖客,道:“盟主远
来不易,请至蜗居待茶,以便老朽恭聆教益。” 
  忽听钟一豪嘿嘿笑道:“阴手一魔也会笑脸迎人,如此看来,江湖传闻,尽多不实之
处。” 
  阴手一魔果然名不虚传,麦小明、霍元伽、钟一豪三人一再撩拨,他仍是冷漠如故,丝
毫不见激怒,其阴沉之性,较谷寒香和霍元伽尤为过之。 
  只见他拂尘一摆,缓缓地道:“谷盟主,你这几位从人,似乎猖狂过甚。” 
  谷寒香尚未开口,钟一豪突然举步一跨,沉声道:“你讲话应该多多斟酌,猖狂二字岂
可轻用!” 
  阴手一魔冷冷地道:“老夫爱用即用,这黑风峡内,没有尔等开口的余地。” 
  钟一豪怒喝道:“你好大的口气!” 
  声甫落,倏地欺身上步,挥手一掌击去。 
  阴手一魔见他竟敢动手,不由眉端微蹙,移目向谷寒香望去。 
  这峡中形势险恶异常,他那洞府之内,更不知是何等情况,因而霍元伽与钟一豪等人俱
不愿深入涉险,而想就在当地挑起战端,与阴手一魔决一雌雄。 
  谷寒香心中另有计较,此时眼看钟一豪出手,并不出声制止,仅只秀目凝光,冷眼望着
阴手一魔,瞧他如何还手。 
  阴手一魔看她嘴角噙着冷笑,不言不动,一无表示,猜测不透她的心意,不禁暗暗忖道:
怎么这女人冷酷寡情,与传闻中大异其趣。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劲风盈耳,钟一豪的手掌,离他胸时已不过咫尺之遥。 
  阴手一魔冷哼一声,举掌一挥,硬接钟一豪一掌。 
  双掌一接,“砰”地一声脆响,两人之间,陡然涌起一阵旋风,吹得四个碧灯高举的绿
衣美婢衣袂乱飘。 
  只见钟一豪双足交替,连退两步,阴手一魔则站立原处,凝然未动。 
  忽见钟一豪纵身一扑,一招“直叩天门”,当胸一拳击去。 
  同时间,麦小明飞身一剑,直袭阴手一魔头顶,口中大喝道:“你也接我一剑看看!”
  但听岩壁之上,喝叱纷起,十余缕蓝光,带来破空声响,直向麦小明疾射而到,来势劲
猛,一闪而至。 
  谷寒香眼看情势即将混乱,霍地双肩微晃,直欺钟一豪与阴手一魔两人之间,长袖一挥,
劈出一阵阴柔暗劲。 
  阴手一魔与钟一豪拳掌即将接实,忽见谷寒香出手相隔,顿时各自收势,飘身退出数尺。
  但听一阵叮咚之声响过,十余柄四寸长短,蓝芒闪闪的柳叶淬毒飞刀,被麦小明剑光击
飞,撞得两边岩壁火花乱溅。 
  谷寒香冷冷扫视阴手一魔一眼,伸手一指霍元伽说道:“这一位姓霍名元伽,江湖道上,
称作罗浮一叟。”接着一指岭南二奇,道:“这两位是巴天义,宋天铎兄弟,人称岭南二
奇。” 
  阴手一魔两眼上翻,鼻中冷哼一声。 
  搜魂手巴天义见阴手一魔公然无礼,显然是目中无人,不将一叟二奇看在眼中,勃然大
怒之下,连冲数步,劈面一拳击去。 
  这一拳含怒而发,猛恶至极,拳出未半,一股凶猛绝伦的拳力,轰轰有声地向阴手一魔
冲击而去。 
  阴手一魔冷笑一声,道:“你也不过如此。”右掌平胸推去,一股暗劲应手而出。 
  拳风掌力一接,但闻砰然一震,搜魂手巴天义噔噔连退两步,阴手一魔静如山岳耸峙,
依然凝立原地。 
  北岳大会之上,搜魂手巴天义与钟一豪一场硬拚,结果势均力敌,两败俱伤,自此以后,
二人各怀心病,一有机会,便明争暗斗,钟一豪刚刚在阴手一魔掌下输了一招,巴天义上来,
仍是依样葫芦,不觉心病复发,不顾胸中血气翻腾,踏上一步,左掌迅发,右掌回收,又极
快地击了出去。 
  他刹那之间,一连三四拳连环击出,每一拳发出的力道,汇合成一股如山狂飚,风起云
涌一般,直往阴手一魔怀中呼啸撞去。 
  阴手一魔连劈两掌,怒喝道:“你当真找死不成!”饶他目无余子,也不禁凛然心惊。
  谷寒香卓立一旁,玉容之上,倏地掠过一丝飘忽诡异的笑意,皓腕一舒,道:“巴兄先
行退下。” 
  搜魂手巴天义所击出的拳力,与阴手一魔劈出的掌力一触,已感到胸腹中震痛不已,闻
言之下,立即借着反震之力,飘身退至原处。 
  谷寒香秀目一垂,一扫阴手一魔脚下,道:“老英雄名下不虚,功力的确不凡。” 
  原来阴手一魔与钟一豪,巴天义二人接手几招,业已双足深陷,入地将及两寸,这山峡
内未见冰雪,岩石坚硬,足陷两寸,其劲力可想而知,谷寒香言外之意,便是阴手一魔的功
力不凡,钟一豪与巴天义二人,亦非等闲可比。 
  阴手一魔岂不识她弦外之音,冷笑一声,道:“谷盟主来至黑风峡内,杀人挑衅,究竟
所为何事?” 
  谷寒香微微一哂,一指钟一豪道:“这一位姓钟名一豪,领袖江北绿林多年,另一位名
叫麦小明,乃是亡夫的师弟。” 
  阴手一魔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有气,冷声道:“这几人老朽已见识过,谷盟主能以
统御群豪,武功造诣,谅必更高一筹。”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有劳老英雄带路,且容谷寒香一瞻仙居风采。” 
  阴手一魔暗暗忖道:这女人行事奇特,迥异常人,看将起来,较胡柏龄更为厉害!转念
之间,双手一拱,转身当先领路。 
  四个手举碧绿纱灯的婢女见阴手一魔举步,立即转身紧随两侧,朝峡谷深处走去。 
  谷寒香目光流转,在霍元伽与宋天铎脸上一掠而过,心头冷笑道:“你们暗怀鬼胎,我
将你们置于死地,且看你们卖不卖命。” 
  阴手一魔当先领路,谷寒香紧紧相随,钟一豪与罗浮一叟等跟随在后,直往幽暗深邃的
峡底走去。 
  这黑风峡全长三百余丈,最宽之处,不过八九尺阔,愈至峡底,愈为漆黑阴沉,伸手不
辨五指。 
  众人就着四盏碧灯,打量沿途的形势,只见两边岩壁之上,散布着许多蜂房鸟巢似的洞
穴,漆黑一团,深浅难测。 
  谷寒香暗忖道:“这些洞穴之内,十有八九有人藏着,居高临下,以暗器伤敌,谁想以
武功强出强入,倒是不大容易。” 
  阴手一魔干笑一声,转身朝前走去,倏地碧光一闪,但见右面岩壁上现出一座高约丈许,
宽八尺的洞门,四名背插长剑的青衣少年分立两旁,每人手中高举着一盏灯笼。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四男四女气定神闲,举止凝稳,似乎都有一身极佳的武功,若能
收为己用,则自己家居外出,势必方便不少。”转念之间,秀目一闪,冷冷在四人面上扫视
一眼。 
  阴手一魔当先领路,入洞之后,左转右折,穿过几重门户,一直走入一间四壁洞开,中
间设有桌椅的石室,方始停下身来,肃客入座。 
  他这洞府深藏山腹,洞内不见天光,全以那种碧绿灯光照明,阴气沉沉冷森可怖。 
  阴手一魔轻轻的咳了一声,道:“胡夫人的胆识与豪气,着实令人佩服,但不知枉驾黑
风峡,究竟因为何事?” 
  谷寒香成竹在胸,淡淡地道:“谷寒香来此,有件琐事,要烦扰老英雄的精神。” 
  阴手一魔道:“夫人有话请讲,力所能及,老朽无不从命。” 
  谷寒香双眉一轩,神光炯炯,注视阴手一魔道:“听说老英雄有一种名为‘向心露’的
药物,谷寒香不揣冒昧,欲向老英雄讨取些许。” 
  阴手一魔眼珠微动,缓缓地道:“但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谷寒香道:“老英雄有个名叫苗素兰的门下,她人并未死,现今与谷寒香为伴,特此奉
告一声。” 
  阴手一魔沉吟不语。 
  这时,一名绿衣婢女手托一只青铜茶盘走了进来,在众人面前分别敬上一杯热气腾腾的
香茗。 
  阴手一魔端起茶杯,微微一笑道:“这茶内绝无‘向心露’,夫人但饮无妨。”说罢举
杯就唇,啜饮一口。 
  忽听钟一豪冷冷地道:“阁下太容易讲话,与传闻中的阴手一魔大相径庭,这茶阁下敢
吃,钟一豪可是不敢。”说罢右手疾探,陡地向身后侍立的一名绿衣婢女抓去。 
  但见阴手一魔五指箕张,电激而出,冷哼道:“鼠辈无理!” 
  这几年来,钟一豪随谷寒香奔波劳碌,也是历尽了人世疾苦,平居之余,常以武功未能
登峰造极,不能独力为胡柏龄报仇,以致眼看着谷寒香自污清白,以色相换取武功,他暗自
伤怀,但有闲暇,即刻苦练武功,因而虽只三两年时间,其技艺已大非昔日可比。 
  那绿衣美婢耳目原是极为灵敏,而且与钟一豪相隔四尺之遥,钟一豪坐在椅上,理该抓
她不着,岂料钟一豪这一抓之势,快如惊霆迅雷,未见他身形离座,业已抓住那名绿衣婢女
的手腕,一把扯入了怀中。 
  但听谷寒香冷声一笑,道:“属下卤莽,老英雄多多见谅。”茶杯一举朝阴手一魔一照。
  钟一豪与罗浮一叟霍元伽首先离座而起,岭南二奇与麦小明亦纷纷起立,阴手一魔面露
诡笑,目光湛湛地盯在谷寒香玉面之上。 
  原来谷寒香举手之间,檀口一张,竟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汁凭空吸入了腹内,茶杯一晃,
差点撞在阴手一魔的“曲池”穴上,迫得阴手一魔硬将袭向钟一豪的一掌,收了回去。 
  忽听“嘤咛”一声,钟一豪一指点了那名绿衣婢女的穴道,健腕一挥,将她朝另外一名
婢女扔去。 
  他原是挑衅,此时伸手在腰间一拉,撤出缅铁软刀,道:“这茶中多半有鬼,夫人请在
一旁监战,待属下来料理此人。” 
  忽听麦小明大声道:“第一场是我的!”“呛啷”一声,已将宝剑执在手中。 
  谷寒香黛眉微蹙,缓缓地道:“除钟兄外,其余的人各守一处门户。” 
  刹那间,飒然声响,霍元伽、巴天义、宋天铎、麦小明,分别守在四侧。 
  阴手一魔安坐椅上,阴沉沉的冷笑一阵,道:“夫人指挥若定,果有领袖群伦之才,只
是在老朽眼中,夫人这批属下,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而已。” 
  此言一出,连鼠首两端的霍元伽与宋天铎,也觉得怒不可抑,钟一豪欺身上步,即待挥
刀动手。 
  阴手一魔两眼停在谷寒香脸上,对扑近身前的钟一豪连瞧也不瞧上一眼。 
  只听娇叱之声响起,两个绿衣婢女倏地闪身上前,抖手之间,亮出两柄软剑,一柄金光
耀眼生花,一柄银光闪闪,如长星划空。 
  谷寒香对这黑风峡内的一人一物,俱都别有用心,一见双剑一刀将要交上,顿时扬声道:
“钟兄手下留情。”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满室回荡,两个绿衣少女环佩叮当,同时被震得退出四五尺远。
  谷寒香突然声音一冷,道:“老英雄,谷寒香曾听亡夫说起,你胸怀大志,腹藏机谋,
素有问鼎中原之心,不知如今改变了初衷否?” 
  阴手一魔嘿嘿一笑,道:“有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朽雄心倒是未死,惟其自恨
力薄而已。”谷寒香双臂一震,抖掉了锦缎披风,离座而起,道:“胜得了谷寒香,自今以
后,迷踪谷归黑风峡管辖。” 
  阴手一魔诡笑道:“夫人何不一提气,试试体内可有异样?” 
  钟一豪面庞一转,急往谷寒香脸上望去,他面垂黑纱,无人看得出他脸上的神情,但由
那急骤的动作中,可看出其内心的震动。 
  谷寒香轻哼一声,冷冷地道:“等闲的毒药,毒谷寒香不死。”说着双肩一晃,迎面一
掌,直往阴手一魔额上拍去。 
  这一掌疑真似幻,悄无声息,缓缓而来,恍忽晴空一朵白云。 
  阴手一魔嘴角间泛起一丝冷冷笑意,长身而起,挥掌向前迎去。 
  谷寒香天生绝色,一身之上,无一处不美,但见那纤纤玉掌欺霜赛雪,一眼望去,便令
人有柔若无骨之感。 
  阴手一魔姬妾弟子不分,本来就深具寡人之疾,他内力精湛,目光犀利,在峡内第一眼
看见谷寒香时,即为其绝世容貌所震,不克自已,但他年老成精,情知来者不善,是以强自
收摄心神,装模作样,直将谷寒香迎入洞内,示意身边婢女,单单在谷寒香茶中弄鬼。 
  这种简单办法,不过是姑且一试,并未期望必成,不料谷寒香明知故犯,偏偏将茶一饮
而尽,意外之喜,怎不令他心头雀跃。 
  只听轻轻一声脆响,双掌甫接,一阵激烈异常的气流,波翻浪滚,四散飞溢,吹得满室
之人衣襟猎猎作响。 
  阴手一魔急退两步,足下一晃,身形朝前一倾,谷寒香双足紧钉原地,娇躯摇晃,仿佛
风雨之下的一叶残荷。 
  蓦地钟一豪大喝一声,缅铁软刀带起惊天毫芒,飞劈阴手一魔头顶。 
  这一刀猛绝经伦,两个绿衣婢女骇得花容失色,金银软剑疾刺而出,分袭钟一豪肩肋二
处。 
  阴手一魔突然侧闪五尺,双掌连击三下。“啪啪”三响,掌声未落,四门之外,陡地涌
起疾促的步履之声。 
  谷寒香冷哼一声,霍地欺身而上,左手骈指如戟,直点阴手一魔肩胛,右掌闪动如电,
罩定阴手一魔左肋诸大穴道。 
  阴手一魔轻敌致败,一掌硬拚,只使出五成功力,此刻内腑已被震伤,不敢再存丝毫怜
香惜玉之心,一见谷寒香掌指袭到,立即旋身一掌,全力攻出。 
  另一旁刀光闪闪,剑气腾腾,两名绿衣婢女与钟一豪激斗数招之后,另一名未曾动手的
少女,也挥剑加入了战团。 
  洞门之下,打得更为激烈,除先时在门外迎客的四名青衣少年外,另有十余男子,分头
向室内冲击不已。 
  这石室形势极为怪异,东西南北,各有一道门户,四门之外,俱是一座略较狭小的石室。
  此时室内室外,掌风盈耳,兵刃相击之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喝叱之声,火辣辣炽烈异常。
  北面门户通往洞外,罗浮一叟霍元伽暗怀鬼胎,一听谷寒香下令各守一门,顿时抢先发
动,占据了这处出口,以便危急之时,易于遁走。 
  他心机深沉,预留退路,岂料弄巧反拙,阴手一魔轻敌过甚,一招之下,被谷寒香震伤
了内腑,因而击掌为号,招入守伺在外的属下,掌声未歇,四名手持精钢长剑的青衣少年,
即已风驰电掣而来。 
  这四个青衣少年,是阴手一魔门下的精粹,由他一手调教的弟子,武功造诣,胜过那四
个绿衣少女。 
  霍元伽的眼力何等敏锐,四人身形才现,他立时瞧出对方的深浅,一撩衣襟,撤出了极
少动用的兵刃。 
  但见四个青衣少年两前两后,晃眼已至近处,为首二人长剑疾震,同时向霍元伽刺去。
  这二人剑势一动,剑尖之上,立即银星乱爆,威力慑人,实非小可。 
  霍元伽心下一凛,振臂一抡,龙吟声响中,星火飞溅,当前两个青衣少年倏地一分猛向
左右闪去。 
  罗浮一叟霍元伽手执一柄通体乌黑,类似鸡爪镰的奇形兵器,出手一招,震退前面的两
名青衣少年,翻腕一挥,划出一道乌光,封住了来路。 
  要知罗浮一叟成名数十年,原是问鼎绿林盟主宝座的首要人物,非但武功卓绝,而且临
敌经验车载斗量,料敌先机,以长击短,等闲之辈,根本难在他手下走得了三招两式。 
  两名青衣少年长剑刺去,忽感身心一震,手臂一麻,长剑似欲脱手飞去,不由悚然一惊,
撤招收势,猛地闪退半步。 
  霍元伽所使的兵器名为“青龙夺”,招术极为诡异,前势未尽,后招又起,只见他右臂
微划,满天乌光,挟着一股轻啸应手而起。 
  蓦地,拘魂索宋天铎的厉喝之声,响彻了整座石室。 
  嗤嗤之声,纵横乱响,十余枚淬毒暗器,由东西两面激射而入,砸得地面火花乱溅,叮
叮之声不绝于耳。 
  霍元伽暗暗忖道:“如果我这一面首先被人冲了进去,则颜面无光,二则必招她忌恨。”
转念之间,忽见左右两支长剑,雷奔电闪而来。 
  他不知不觉间,对谷寒香萌出了怯惧之心,青龙夺展出一招“云麾三舞”,左拒右砸,
回环扫击,硬将两剑拒挡回去。 
  谷寒香掌指兼施,两只长袖,不时劈出一阵阵如山潜力,迫得阴手一魔,无一丝缓手的
余地,霍然间,只见她左手中光芒一闪,多了一柄蓝汪汪的淬毒匕首。 
  蓝光乍现,一招“金钩挂玉”,陡然向阴手一魔右肋撩去,其疾若电,狠辣至极。 
  阴手一魔见她越斗越勇,一杯秘制的药茶被她吸入腹内,迄今无半点反应,不觉惊疑交
集,激战之下,暗暗感到举棋不定。 
  这招“金钩挂玉”来得突兀,亏得他眼明手快,应变机警,危急之中,双足疾挫,猛力
后闪,右臂下沉,并掌如刀,直砍谷寒香的左腕,左臂一挥,突然击出一掌。 
  只听谷寒香冷冰冰一哼,右掌一扬,硬接一掌,左手绕了半个圆圈,侧身探臂,匕首霍
地一送。 
  她招式怪异,与中原武学大有格格不入之势,而锋锐勇猛,与她那美秀绝伦的容貌更不
相衬。 
  阴手一魔暴闪数尺,怒喝道:“谷寒香,你如此拚命,究竟为了什么?” 
  谷寒香欺身直进,如影随形,淬毒匕首如灵蛇吐信,伸缩不已,嗖嗖之声,刺入耳鼓,
宛如草下毒蛇疾窜一般。 
  忽听搜魂手巴天义怒骂道:“无耻鼠辈……” 
  声未落,三名黑衣男子快若流矢,由东首门下一窜而入。 
  当先一人挥动一柄金背单刀,涌身一纵,扑向钟一豪身后,抡刀便砍。 
  搜魂手巴天义据守东壁门户,以一根亮银软鞭,力拒发来的兵刃暗器,他的武功本与拘
魄索宋天铎不相上下,但宋天铎使单刀拨打暗器,软索防身攻敌,硬软相济,兵刃上占了便
宜,因而宋天铎尚能守住,他却被人冲入了室内。 
  当先闯进室中的是一名年约四旬,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此人久随阴手一魔,临敌之际,
心眼颇为灵活,他不助阴手一魔,却悄无声息地扑向钟一豪身后。 
  钟一豪的缅铁软刀凌厉凶猛。三个绿衣少女原本抵挡不住,只是她三人联剑相守,配合
得严密万分,钟一豪虽然亟欲结果三人,以便协助谷寒香对付阴手一魔,急切之间,依然料
理三人不下。 
  他久经阵战,虽在激斗之下,对周围的动静,依然看得分明,背后金风微动,顿时脚下
用力,身躯半旋,陡地反臂一刀劈去。 
  突然间,麦小明的长笑之声划空而过,一道耀眼惊芒,横贯石室一隅,直落谷寒香身后,
但见他宝剑连挥,两声短促的惨嗥相继响起,两道血光,直冲空际。 
  两名冲入室内的黑衣大汉,就在他举手之间,身首异处。 
  忽听谷寒香怒叱道:“滚回去。” 
  麦小明大声道:“那面没有人了!”左手连连晃动,笑喝道:“阴手一魔,接住!”三
颗血淋淋的人头,衔尾飞去。 
  阴手一魔气得牙根乱咬,眼见人头飞来却无暇出手拨打,百忙之下,双掌连环劈击,身
形电闪,疾飘四尺,避过了谷寒香的淬毒匕首,与激射而至的头颅。 
  忽见白光打闪,麦小明的剑势,紧随着人头刺到。 
  阴手一魔怒发如狂,只见他招式一变,双掌连发,一掌快似一掌,瞬息之间,攻出了二
十余掌,硬将谷寒香与麦小明二人逼在数尺之外。 
  突然间,异声大作,岭南二奇怒吼之声同时响起。 
  只见东西两边门外,各有三名劲装大汉并肩而立,每人手中执定一具粗如海碗,长约三
尺的圆筒,一股股黑色毒水,夹杂缕缕银芒,由筒中激喷而出。 
  但见那喷出的毒水、毒针,喷出之后,立即四散开来,笼罩一丈方圆大小,三筒齐发,
更是满空密密麻麻,仿佛一道怵目惊心的怒潮。 
  搜魂手巴天义,拘魄索宋天铎,二人闪身退到了北面出口之处,手横兵刃,眼中犹有余
悸。 
  钟一豪缅铁软刀横扫一匝,舍却那名劲装男子和三名绿衣少女,疾往阴手一魔身前扑来,
口中大喝道:“夫人请退,待属下与麦小明来斗他一斗。” 
  谷寒香突然冷冷喝道:“统统住手!” 
  这些都是瞬间的事,谷寒香喝声一出,钟一豪与麦小明立即收势住手,立在她的两侧。
  阴手一魔也不进击,仅只面含诡笑,冷冷地向谷寒香望着。 
  转眼间,六名手执喷筒的黑衣大汉,大步走入了室内,一边三人,分立在阴手一魔左右。
  霍元伽一听谷寒香喝令住手,顿时身子一侧,让开一步,四名青衣少年一晃而入,亦都
侍立在阴手一魔身旁,眨眼间,东西南三面门外,涌进了十余名持刀大汉。 
  谷寒香冷冷一笑,双手一摆,将钟一豪与麦小明挡退两步,面庞一转,移目朝霍元伽望
去。 
  她目光如电,威严逼射,霍元伽心头一震,赶紧跨步向前,与麦小明并肩而立,巴天义
和宋天铎相视一眼,急步跟上,转眼间室内剑拔弩张,弥漫起一片肃杀之气。 
  阴手一魔目光一闪,环扫众人一眼,缓缓辩道:“今日之战,胜负未分,不过老朽得地
利人和,略占几分胜算。”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若无老夫首肯,夫人与手下这几位
英雄,自信能够生离黑风峡吗?” 
  麦小明笑道:“阴手一魔,你可敢与我单打独斗,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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