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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传奇》
第 一 回 重囚名偷
深夜……
无月的深夜,幽静,冷凄。
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萧索,飒飒的风,吹飘着落叶。
青砖砌成的墙壁,高大、坚牢,一盏高挑的风灯,摇曳在夜空中,一圈昏黄的灯光,照
着空寂的庭院。
重重的铁栅,紧闭的木门,锁住木门的特大号铁锁,真是戒护森严,飞鸟难渡。
是的,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一角,囚禁重刑要犯的三号牢房,关的都是拳大臂粗的江湖人
物。
两盏纱灯划破夜色,迅快的行了过来,八个佩刀的捕快,护拥着开封府总捕头铁掌燕
飞,行近了栅门。
铁栅启动,值夜的牢头,迎出了栅门,躬身一礼、道:“燕爷,这么晚了,还要提犯人
哪?”
燕飞点点头道:“七号,江千里。”
“这……”牢头怔了一怔。
“怎么,有问题……”燕飞皱起了眉头。
“没问题!没问!………只不过,江老不太喜欢有人夜里吵他。”
“什么江老,哼!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他是被关的犯人……”
“是是是,卑职现在就去带他出来……”
“慢着!”
牢头停下了脚步,道:“燕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陪你进去,江千里名动武林,是个英雄人物,对他礼遇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江千里在武林中的赫赫声威,使燕飞态度立刻改变,何况,今夜提审,情形异常,
不像开堂审问。
“是啊!燕爷,江老的罪名也不大,最多关个二年、三年,再说,他真要走,这开封府
的大牢也未必留得住他……”牢头突然住口,看看燕飞的脸色,担心激怒了这位中原名捕。
这一次,燕飞没有生气,神情很平静,淡淡一笑,道:“牢头,说下去。”
“燕爷不生气,卑职就放胆直言了。江千里的朋友很多,大江南北,黑白两道,都有他
的知己好友,一旦他破牢而去,燕爷虽然武功高强,但想追捕到他,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了。”
“不只是麻烦,只怕是非常的困难……”燕飞心平气和地道:“论江湖道上的声望,我
自知难望项背……”
“燕爷,你是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
“燕爷能了解卑职的苦衷,这就好说话了,二十五斤的特号大枷,他只要伸个懒腰,打
个哈欠,就全散了,拇指粗的脚镣,他伸伸腿,抬抬脚,就蓬然中断,老实说,他随时都可
以离开这里,半尺厚的木门,两支八尺的围墙,拦不住他,就是这座铁栅门,只怕也禁不起
他的神力一挥……”
燕爷吁一口气,道:“那是怎么留下他的?”
“求他………”牢头苦笑一下,说:“江老吃软不吃硬,我们跟他说理,不要为难我们
这些小人物。”
“他就答应了?”
“是!所以,江老没上手铐,也没加脚镣……”牢头低声道:“燕爷,你要担待一下,
我们已经把犯人留在了牢房里,至于从什么方法,燕爷就不要追究了。”
燕飞笑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带我去看他吧!”
江千里被关在靠边间的牢房中,人身上虽未加刑具,可是房门外却加了两条铁链子拦
着,两个牢卒,穿着黑色的衣服,隐伏在两侧的暗影之中,怀中各抱一支诸葛匣弩。
那是一种连发的弩箭,一匣十只,近距离内,是非常恶毒的暗器。
看到了这种布置,燕飞忍不住微微一笑,忖道:“牢头禁卒,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了,表面上说尽好话,骨子里却是别有安排。
牢头举手一挥,两个抱着匣弩的禁卒,悄然退了下去,这是阴招,不能让江千里看到。
解下铁链,打开门锁,牢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江老,燕总捕头来看你了。”
两个掌灯的捕快,举起了手中的纱灯,只见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五旬老者,仰卧牢房一
角,虽然没有床铺,但地下却铺着很厚的羊毛毡,身上还盖着一条棉被,双目紧闭,似是睡
的正熟,旁边还放一坛老酒。
果然是受着很优渥的礼遇。
牢头蹲下身子,低声道:“江老,咱们总捕来看你了。”
江千里笑一笑,挺身坐起,道:“总捕头半夜里提我老人家出去,可是要拉出去砍头
了?”
“江兄,在下燕飞,身不由己,深夜来此惊扰,请江兄多多原谅。”
江千里两道目光,转注到燕飞身上,打量了一阵,道:“说吧!
什么人要见我?“
燕飞道:“府台大人在内厅接见………”
江千里一跃而起。道:“行,走吧!他把我老人家关了进来,我看他怎么样把我放出
去……”大步向外行去。
燕飞一横身,拦住去路,道:“江兄,不能就这样出去!”
“难不成还要加上手铐脚镣?”
“脚烧不用了,手铐只怕难免,这是朝廷的法度,江兄要担待一些。”
江千里笑道:“燕飞,我老人家可是有仇必报,你替我加上手铐,那就是欠了我一笔
债,再说,开封府只怕很难有一副能锁住我的手铐、”
“官身难自主。江兄,得罪了。”
燕飞伸手由一个捕快身上取过手铐,双手齐出,叭地一声。锁在江干里的双腕L。认位
奇准,动作利落。
车头亲眼看到过二十五斤重的大号脚镣,被江千里硬生生震断,这副小小手铐,如何能
锁得住他。一旦翻脸,势必会引发一场恶战。心中念转,立刻退出牢房,暗作戒备,准备随
时招呼弓箭手,赶来助战。
大出意外的是江千里并未挣断手铐,望着燕飞淡淡一笑,道:“燕飞,可以走了吧!”
“是,江兄请!”
江下里昂首而行,燕飞紧随身后,两个执灯捕快,抢在前面带路,六个捕快手握刀柄,
两侧戒护。
内厅是知府大人退堂之后,接见客人的地方,布置得非常雅致,此刻,燃起了四支儿臂
粗的巨烛,照得整个厅堂一片通明。
但坐在主位的,并不是开封府的知府大人,而是个穿着青缎子长袍的中年人,一脸冷肃
的神情,微皱着两道眉,尹知府更是一脸诚惶诚恐之色,坐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燕飞认识那中年人,是河南巡抚马文中,开封府的顶头上司,立刻屈下一膝,抱拳垂
首,道:“开封府总捕头燕飞叩见巡抚大人。”
“起来,起来,内堂不用多礼。”
“谢大人……”燕飞转向尹知府,道:“囚犯江千里带到。”
尹知府点点头,转向马文中道:“大人,这位就是江千里。”
马文中目光移注到江千里身上,江干里傲然而立,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千里!……”燕飞厉声喝道:“见了巡抚大人,还不参拜,给我跪下。”
一上步,逼近江千里的身侧,右掌一扬,就要劈下。
“不用了!”马巡抚右手连挥,阻止了燕飞,道:“开了他的手铐。”
“是!……”燕飞走近正待行动。
江千里突然双手一挣,手铐断裂,散落一地,笑道:“不敢劳动总捕头。”
燕飞拦在江千里身前,冷冷说道:“江千里,你最好规矩点。”
马巡抚道:“燕捕头i你下去!”
“这……”燕飞目光转注在尹知府的脸上。
江千里却哈哈一笑,道:“巡抚大人,燕飞忠心护主,你要他离开厅堂,岂不是要他亏
负职守。”
“也好,燕捕头就留下来吧!”
“是!”燕飞退到了马巡抚的身侧,凝神戒备。
挣断手铐不难,但像江千里这样挥手之间,铁打的手铐裂断数截散落,那就非深厚的内
功不可了。燕飞就自知无法办到的。
“江先生请坐!”马巡抚脸色冷得可以刮下一层冰来,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十分客
气。
“大人以非常之礼,优渥草民,事出情理之外,必有非常之事,有话就请明说吧!”
马巡抚叹息一声,道:“江先生果然见识非凡,文中就直说了。”
封疆裂土的一品大员,面对一个囚犯,竟然自己报出名字,这礼贤下士也礼贤的有些谦
卑了。
燕飞心头震动,想不出堂堂一省的巡抚大人,为什么如此礼遇一个囚犯。
再看尹知府坐在一侧。,脸色苍白,看上去,他倒像一个待决的囚犯。
马巡抚似是在思索措词,沉吟了一阵,接道:“听说江先生擅长追踪觅迹之术,天下无
出其右。”
大人要江某去找一个人?“
“不错!此人关系非常重大,江先生如肯出手相助,文中十分感激。”
“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吧!”
“当然!”马巡抚点点头道:“我知道江先生一言九鼎,只要答应了,我会尽告详
情……”
“慢来,慢来……”江干里缓缓说道:“先把江某人的官司了断,我才能考虑答不答
应。”
尹知府突然接道:“你只要答应了巡抚大人,官司就一笔勾消,立刻放你出狱。”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我看知府大人是有些误会了,我要了断官司,是要把事情分个
曲直……”
尹知府又要接口,却被马巡抚伸手拦住了,尹知府只好把要吐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
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江先生犯的是什么罪,要如何申雪,文中可以立刻判定。”
江干里笑一笑,道:“尹大人今年有四十岁了吧?却讨了一个十七岁的侍妾……”
“有这种事,尹知府,你自己说吧!”
“卑职是花钱买来的,拙荆体弱多病,娶房侍妾,是为便予照料生活起居。”
马巡抚点点头,道:“江先生,是不是这么回事?”
“尹大人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不过,那位姑娘可不是心甘情愿马巡抚眉毛一扬,道:”
那是恃强霸占民女了?“
“大人!………”尹知府突然跪了下去,道:“这是幕宾无知,事前卑职未明内情,事
后知晓,米已成饭,卑职失察,请大人降罪。”
四品黄堂,娶房侍妾,又花了银子,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在那个时代里,不要说官宦
人家啦,就是有钱的乡绅、员外,讨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司空见惯的事,马巡抚亦好此道,
家里就有两个侍妾,只不过,今夜的原告不对,弄得马巡抚也僵在那里了。
但他究竟是宦海在大员,历练丰富,略一沉思,已有计较,道:“查事不明,是该降
罪,江先生,你看,该办尹知府什么罪名?”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尹知府虽然不是个青天府台,也不是个贪赃枉法
的坏官,我看应该罚他俸银半年,至于那位姑娘么……”
尹知府接道:“我立刻把她遣送回家……”
“那倒不用了,江某已查清楚了,那丫头初时虽不情愿,但你尹大人惜花有术,那丫头
好像已甘心为妾了,唉!田舍村夫,如何能比得上大人的潇洒文雅,现在若送她回去,她却
过不惯那种村妇生活了。”
“说的也是,江先生处置的好,情理兼顾,网开一面,文中好生佩服。尹、知府,你可
愿认罚。”
“卑职先垫出半年罚俸,这笔钱……”
马巡抚接道。“江先生早已安排了去处吧?”
“就送给那丫头过去的青梅旧友,让他讨房媳妇吧!此事传扬民间,不但可替府台大人
树立官风,也算是一桩美谈。”
“好,好,此案已结,尹知府请起来吧!”
“是是是,多谢大人。”
马巡抚道:“尹知府,江先生的罪名是………”
“误伤公差,而且那公差伤势已好,原告已无意再告,卑职即刻下令开释。”
误伤了什么公差?尹知府没有说,江千里也不提,马巡抚也不问,但却心中有数,定然
是替知府大人作媒的那位幕宾了。
“江先生肯在开封府大牢之中,除了便于查明尹知府如夫人的事情之外,恐怕还有别的
原因吧?”马巡抚展现出精明干练、洞察细微的才华来。
“大人高明……”江千里不得不佩服了,笑一笑,道:“看来你们做官的人,观察事物
之能,比起江湖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飞却听得心神皆震,便于查明知府大人的家务事!那是说,江千里在那等隐密、森严
的监视之下,却能来去自如,竟未被人发觉,这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奇,当真是不可思议
了。
“可否说出来听听呢?”马巡抚步步紧逼地问道:“以江先生身手之高,要查明一桩小
事,实也用不着在牢中委屈自己,文中虽然想到了别有缘故,但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
然?”
江千里的神情突然转为严肃,低声说:“燕总捕头,布守在内厅外面的人,可都靠得住
么?”
“原来,灯火辉煌处,看不到有人戒备,但厅外的夜暗之中,却是守备森严,有三十多
名捕快,环卫在内厅四周。
“靠得住,都是我手下的捕快,我自信埋伏得十分隐密,想不到仍然瞒不过江兄的耳
目。”
江干里道:“那就好,不敢相瞒两位大人和燕总捕头,江某人甘愿坐牢数月,是为了追
查一个名满江湖的神偷…”
“什么?神偷……”燕飞顿觉一阵脸红,追神偷追到开封府衙门里,要他们这个开封府
的总捕头,脸上如何能挂得住。
“说起来,燕总捕头也该知道…”江千里吁一口气,道:“听说过转龙手张不空吧?”
“江见是说转龙手张不空藏身在我的开封府衙里?”
燕飞的脸上一片怒色,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了。
“是的,燕老弟,张不空的偷窃之技,天下无双,而且行止诡密,又擅长易容之术,刑
部的刘总捕头,曾经花费半年时光,尽出刑部干员,仍然无法查出他的行踪,唉!这个人专
偷天下名贵的珠宝古玩,从不失手,各地的官府都奉有格杀勿论的上谕。”
“我看过这道上谕。”尹知府道:“他偷到皇宫内苑去了,真是罪该万死,江先生既然
发觉了他的行踪,快些把他缉拿归案,也是大功一件,不知他现在何处?”
“就在府衙之中……”
一下子像被火烧到了屁股,尹知府几乎是跳了起来,道:“你是说,他就住在这里?”
江千里点点头。
“这还得了,上谕缉拿的要犯,竟然躲在衙门里,快!燕总捕头,去把他抓来归案。”
“是!”燕飞应了一声,回顾江千里道:“江兄,请指点兄弟一个方位。”
“急也不在一时,燕老弟,张不空行踪飘忽,警觉之心奇高,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可能
闻风而逃,再想找他,那就如大海捞针了。老实说,刑部中多员高手,追到他出生的原籍,
竟然查不出一点线索,连张不空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真是春风拂面不留痕……”
“可是……”尹知府急急接道:“事不宜迟啊!迟恐有变,江先生,我看早点行动,才
能掌握先机……”
“江先生说得对!”马巡抚说话了:“谋定而后动,要一举成功。”
尹知府不敢再多言了,但他焦虑的神色,却溢满在眉目之间。
原来,尹知府的公馆,就在开封府衙后边,相连一处,转龙手匿隐在府行中,也就是在
他的卧榻之侧,叫他如何不急。
燕飞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转龙手张不空公躲在什么地方呢?”
“监牢里。”
“噢!……”尹知府恍然大悟接道:“犯人……”
“张不空不像江某人这么能吃苦耐劳,蹲在牢房里,滋味并不好受。”
“江兄是说他寄身在禁卒之中……”燕飞终于想出了可能隐匿的所在。
“有禁卒,也有牢头……”江千里笑一笑,道:“转龙手不是一个人活动,他领导一个
组合,一共有多少人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潜隐在监狱中的人,至少有三个以上。”
“他们所管理是几号牢房……”燕飞问道:“人手是不是集中在一处?”
江干里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刚刚还见过他……”
“三号牢房的张牢头……”燕飞的脸色变了,咬牙切齿地道:“可恶!我去抓他归
案。”
一伸手,拦住了燕飞,江千里低着头道:“暂请息怒,转龙手偷窃之技,冠绝天下,拥
有的财富,世无其匹,他要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并不困难,为什么甘愿化身一个牢头,
混入开封府中?……”
“是啊……”马巡抚本有要事,受高人指点,请求江千里挺身相助,但现在,却因转龙
手隐匿开封府街一事,引起了强烈的好奇,缓缓接道:“张不空定然是另有所图,才甘为牢
头,江先生可是已查出一点眉目?”
他虽久历官场风云,渡过多重艰险,晋身于一品大吏之位,自具有常人所难及判断事理
之能,不过,对江湖事物诡谲玄奇的变化,又非他能料断,但饱读经书,胸藏锦绣的才学,
却能举一反三,江干里提出一个疑问,他就联想出一些事机,只不过无法猜测出内情变化罢
了。
江千里双目炯炯,凝注在马巡抚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也想到了什么?”
马文中笑道:“这就不好猜了,下官对江湖中事,一无所知,不过,以常情推论,他隐
身于开封府街中,可能和开封府衙门有关?”’“大人虽未说得很清楚,大体上而言算是猜
对了。”江千里神情肃然道:“转龙手甘愿委身于三号牢房的牢头这个工作,实在是为f想
寻找一件东西。”
“下官这就不明白了。”尹知府接道:“张牢头叫张九,在开封府作监房的牢头,已有
很多年了,本府到任已经三年,到任时点验各房班役,他就在三号监房任牢头的职位,再说
下官并未收藏什么珍贵宝物,难道张九即转龙手的化身不成?这多年,他一直隐身于此。”
“当然不是,尹大人如果知道转龙手张不空的能耐,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江千里说
道:“转龙手不是张九,也不可能隐身在此地很多年,但他精于易容之术,又善模仿各地方
言,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那么真的张九呢?”尹知府不服气地问。
“只怕早已被杀害了!”
“戒护三号牢房的一共七个禁卒,他们常年均和张九相处,难道会看不出破绽?”
“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了,七个禁卒可能被杀过半,余下的不是受制不敢声张,就是被
转龙手重金买通,最好的一项推论,他们心中有点怀疑,但因为没有证据,不便随便出面告
发。”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了……”尹知府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身上,道:“燕总捕头,你要尽
出精锐,抓到转龙手拷问个明白,一下子杀害了数条人命,当真是目无王法了。”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转龙手东西还未到手,只要咱们目下的谈话,不会
走漏消息,他应该不会离开。”
尹知府道:“可是,兵贵神速,不宜迟延……”
“尹知府……”马巡抚接口了:“江先生既然说出了内情,自是不会坐视,捉拿转龙手
的事,就听江先生的安排吧!”
“卑职受教!”尹知府恭应了一声。
“马大人好重一顶的帽子啊!”江千里苦笑道:“咱们三更时分动手,江某人没有和转
龙手对过阵,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他……”
尹知府接道:“燕总捕头会全力帮助你。”
“江某也会全力以赴。”
“现在二更左右了吧!……”马巡抚道:“燕总捕头要听江先生的调度……”
“是!卑职一切遵照江先生之命行事。”
“不敢,不敢,江某全力和燕总捕头配合,倒有一件事,要先行准备。”
“江兄吩咐,燕飞立刻去办。”
江千里道:“先就布守在大厅外的捕快,选一些精干的人员,在三号牢房外面的通路埋
伏,动作要小心谨慎,不要太接近,转龙手机警的很,最好能调集一些军马,把开封府先围
起来,要他们暗带火把,听号令一起点燃,弓箭手布守四周,骁刀手入衙助战。”
“好,燕总捕头请传我令渝,要步兵总领王英点五百精兵,一百名弓箭手,围住开封府
行,步要轻巧,不得发出声息,惊动人畜,违者杀无赦,限三更之前布置完成,再和王统领
来此见我。”
“是,卑职立刻会办。”燕飞迅快的闪了出去。
江千里笑一笑,道:“巡抚大人还是个用兵的能手啊!”
“纸上谈兵罢了,如不是江先生已经指点出来,文中就不知如何调度了。”语声一顿,
又道:“转龙手要在开封府街中取得什么东西,江先生也早已探听出来了吧?”
江千里点点头,道:“这件事和江湖上的朋友有关……”
“我们是不便听闻了?”马巡抚笑笑道:“不能说就不用说了。”
“倒也不是……”
江千里顿了顿,缓缓地又道:“大人明察秋毫,想来自有适当处断,江某不想隐瞒,开
封府衙三号牢房内囚禁了一位重刑要犯,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名叫姬重天,入狱
时,已身受重伤,为防他逃走,又用铁链锁住了琵琶骨……”
“这个人不畏五刑,不肯认罪,已然过了五堂,他死不划押。”
尹知府解释道:“以致于拖延了两年,无法定论,卑职已申报抚府,请命定夺。”
“嗯!”我记得看过这个案子,江先生,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该赦还是该杀
呢?”
江千里道:“这个江某就不便说了,如论他在江湖上的声誉,倒是介于正邪之间。”
马巡抚道:“转龙手为他而来,是准备救他出去了?”
“转龙手要救他,早就救走了,岂会拖延如此之久,只因他身怀一本武学奇书,转龙手
意图谋取,才委身牢头的工作,但姬重天生就一副硬骨头,任凭转龙手百般的折磨,就是不
肯说出藏书的所在。但江某进入了牢房之后,倒是给姬重天一个喘息的机会,转龙手有所顾
忌,就很少拷打姬重天了,反而每日备了酒菜,把姬重天养得身体大大好转。”
马巡抚接道:“如若能找到那本武学奇书,就送给江先生,以作酬谢。”
“这么说,江某就先谢过大人了。”
尹知府长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一个囚禁要犯的牢房中,竟然有着如此曲折的事
儿……”
燕飞动作很快,不过顿饭工夫,就赶了回来,先向马巡抚报告,王统领已点动人马,遵
照布置,布置完成,立刻来见督抚。
然后,他又转向江干里道:“我已就布守厅外的捕快中,选了十五名赶往三号牢房外面
布置,转龙手如有行动,他们会传警过来。”
江千里笑道:“好,王统领一到,燕总捕头就送我回三号牢房。”
尹知府奇道:“怎么,江先生还要回牢房去,你是巡抚大人要的人,你敢坐牢,下官可
不敢再关你了。”
江千里笑笑道:“不但要入牢房,也还要加上一副手铐,能不大动干戈,最好不要,以
免伤亡……”
江千里说出了擒贼的计划。
燕飞不住地点头。
计议停当,王统领也赶到了厅堂。
王英是武举人出身,魁梧高大,此刻,他全身披挂,腰悬箭袋,手中提了一把四十五斤
的大关刀,一个佩腰刀的随从,背了一把硬弓。
武将自有武将的威风,和江湖人物自有不同。
王英低声向马巡抚报告了布署的情形。已是三更时分,燕飞拿过一副手铐,道:“江
兄,要不要暗藏一把兵刃?”
江千里笑道:“不用了。”
“那么得罪了!”燕飞替江千里加上手铐,转身向外行去。
仍是原来提取江千里的八个捕快随行,两个挑着纱灯前导。
刚行近三号牢房的铁栅,栅门立刻大开,张牢头带着两个禁卒,迎了出来,道:“燕
爷,江老没有受刑吧!”
江千里道:“你看,我老人家不是好好的吗,连汗毛也没少一根。”
“那就好,那就好,江老平安,我们也好过一些了。”
燕飞却冷冷地道:“张牢头,叫他们去拿一副大号脚镣来,知府大人交代,此后要严加
看管,不能像已往那样放纵他!”
张牢头应了一声,回头吩咐身侧一个禁卒,道:“老李,去拿副大号的脚镣来,燕总捕
头的吩咐,江老不会怪在我们头上的。”
江千里道:“我老人家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再加脚镣,我连这副手铐也不要戴了。”两
手一挣手铐断裂落地。
只见,他伸手向张牢头抓去。
燕飞单刀出鞘,一侧身堵住了张牢头的后退之路,六个随行捕快,扑向留在原地的禁
卒,两个掌灯捕快,高举纱灯,后退了几步,口中吹起尖锐的竹哨声。
张牢头一闪,避开了江千里一记擒拿手,喝道:“江老,你怎对我出气啊!燕总捕头的
吩咐,我是不得不遵从啊!”
就这么说话的工夫,江千里已攻出了十余招。
张牢头身如陀螺,就地转动,竟然连连避开了江千里十余招的攻势。
燕飞看得心头震动!
江千里攻势如重波叠浪,张牢头应付从容,身不离三尺方圆之地,是转龙手易容假扮的
已无可疑。
但燕飞并没有出手,他要全神戒备,以阻截转龙手逃逸。
这时,牢房四周已亮起了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埋伏在牢房的捕快,已把任务交给了进
入府衙的骁刀手,冲入铁栅内,在燕飞示意下布成了一个圆圈,围住了转龙手。
那名禁卒也现露出了真正的武功,由身上取出了两把手叉子,力抵六名捕快的围攻,竟
然游刃有余,六个人反被他逼得团团乱转。
江千里一面加紧抢攻,一面说道:“燕总捕头,分人手去围住那个取脚镣的禁卒。”
燕飞分派冲入栅门的捕快,追捕另一个禁卒,一面高声说道:“张不空,你走不掉的,
大批的军马已围住了牢房。”
张不空哈哈大笑,道:“燕飞,你那点微末之技,还不放在张大爷的心上……”
目光盯注江千里的身上,接道:“江兄,你也是江湖中人,如果和六扇门中的人联合一
气,只怕有伤江兄在江湖中的声望了,这么办吧?你开个价码出来,我立刻付现,不要你江
兄助我退敌,你只要转头一走,日后咱们算是朋友,江兄有什么需要,兄弟是全力以赴,怎
么样?”
“话是说得很不错,但你转龙手一向口是心非,只怕咱们这一个冤家是结定了。”
但闻一声闷哼,和禁卒动手的六个捕快中,有一人被对方刺中了前胸,鲜血泉涌,伤势
极重。
燕飞暗道:转龙手的从卫,竟也如此利害。一挥手,立刻有捕快顶了上去,抬走了伤
者。
他衡量利害,阻截转龙手最为重要,不肯出手帮助捕快拒敌。
忽然间,火把耀目,王英带着二十四名骁刀手,冲入栅门,大刀一挥,高声叫道:“让
开,让开,我来会会江湖高人。”
王英疾疾向转龙手冲去。
燕飞低声道:“统领,去对付那一个,他已伤了我两名捕快。”
不错,又有一名捕快被手叉子刺中右臂。
但捕快众多,一人受伤,立刻有人顶上,始终保持着六人围击合攻的局面。
王英眼看又有捕快顶上,转眼去瞧江千里和转龙手的搏斗。
两人都未施用兵刃,空手缠战,但见掌拍指点,脚踢肘撞,你来我往,快如闪电,不由
得看呆了。
这和他冲锋陷阵,舞刀攻敌,完全是两种打法,心中暗暗忖道:“他们打的这么一个快
法,我如一刀劈他不中,被他欺近身来,要如何应付?”
心中有了一层顾虑,未再坚持出手。
这时,二十四名骁刀手,也围成了一个圈圈,栅门外火光烛天,刀枪耀眼,数百名步兵
已进入府衙,把三号牢房围个水泄不通。
转龙手目睹情景,有些焦急了,一个失神,被江千里一指点中右肩,顿觉半身一麻,身
躯转动顿缓。
江千里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出三招,点中了转龙手两处穴道。
眼看转龙手已被擒住,燕飞才大喝一声,挥刀攻向禁卒,一阵快刀急斩,磕飞了一柄手
又子,飞起一脚,踢中了敌腰,两个捕快冲上前去,生擒活捉。
江千里长长吁口气道:“好利害的转龙手,如非我们声势壮大,使他心惊疏神,再打一
两百招,只怕也难分胜负。”
“盛名之下无虚士,江兄果然高明,燕某人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王英笑一笑,道:“江湖人物交手和冲锋打仗不同,我们虽然来了,却一点忙也没帮
上,咱们就此别过了。”一挥手,带着人马退去。
燕飞早已叫人准备好了丝索牛筋,把转龙手和他的从卫捆个结实,江千里才拍开了张不
空的穴道。
但那去取脚镣的禁卒,却击退了追赶的捕快,趁大军还未合围之前,逃了出去。
马巡抚、尹知府得到了报告,亲自前来告诉江千里,二堂上已摆了酒宴,要好好的庆贺
一番。
江干里的心中明白,马巡抚要求的事还未说出来,无法推辞,笑笑道:“两位大人都肯
通宵不眠,江某自然奉陪,不过,燕总捕头也不能放过,应该陪我们喝几杯。”
“那当然,燕飞,你也来吧。”马巡抚立刻作了决定。
“是,卑职安顿好了这两个要犯,就去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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