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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龙佩》
作者: 向梦葵

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




  待惠元传音,麟儿纵敌,势子一缓,老魔即乘隙而入!
  他这次,对麟儿已决定下绝情,施毒手,身法手法,全是九幽宝典中最复杂最难练的功
力。
  麟儿见老怪进袭,手持双钹,纵身避开,这一次,要以轻灵功夫,再来斗他一斗。
  毒龙叟冷笑道:“小狗,这次如让你逃出手去,我也不算江湖长辈了!”边说,边跟着
一晃身,伸手便朝麟儿脖子就抓。
  寒风入骨,腥气扑人,疾同电闪,掌力如山,毒龙叟这双魔掌,在江湖道上,自属少
见。
  好麟儿,一声清啸,双钹一合,不但饶声震耳,且无边劲风,恰似车轮一般,直向毒龙
叟周身猛扑,这种以攻还攻的打法,谁的功力强,出手快,就可占尽便宜。
  尽管老魔功高,刀枪难入,但这孩子所发出的,竟是道家伏魔秘技太清罡力,只要一挨
着,就可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老魔见来势甚勇,只好中途撤招,冰绡袍袖一拂,即将麟儿
所打出的罡力,卷朝顶上掠过。
  麟儿暗吃一惊道。
  “好厉害的魔头,昆仑山绝传神技,曾经威镇四方,我自习这种罡力以来,在江湖上已
无敌手,虽曾巴山见挫,那并非技不如人,这么厉害的神功罡力,他竟能用袍袖把它卷起,
就是自己恩师紫阳真人,也决无这种精湛功力!”
  其实,这种地方,麟儿也把老魔的功力,估高了一点,他却未想到,自己打出的太清
掌,却是藉纯阳双钹一合之力传出,这比用手掌打出的,那功效自然要部份减低,在同时,
他这一天,已和人家搏斗数次,真力消耗特多,故老魔捡了不少便宜,也使麟儿把对手过份
估高。
  毒龙叟只一中途撤招,麟儿却一晃身,就转在老怪背后,也把秀眉一扬,冷笑道:“老
魔头,何必这么狠,竟六亲不认!长年随着你自己的孙女,冰情玉洁,恰似泥淖中一朵白
莲,你为人长辈,不知爱怜子孙,却把她一掌震伤,揆其心迹,殆与虎狼无殊,自应打杀!
看钹!”
  他立把左钹一扬,挥动右手,右钹平起,随着一挥之势,震起一阵嗡嗡之声,猛对着毒
龙怪叟,拦腰就砍!
  蓦闻老怪冷笑一声,回身疾转,全身骨胳,竞格格大响,右手立往前一探,那手臂便似
立即长了一两尺,骈食中二指,竟用“双龙抢珠”,朝着麟儿双目就点。
  这原是通臂功和普通拳招并用,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招异式,但是他这探出的两指,
却发出两丝寒风,指不着眼;即可伤人,而且指风奇寒眨骨,腥风扑鼻,稍事闻及,即觉头
痛欲裂,两眼生花。
  麟儿大吃一惊,知道这魔头一身功力,无处不毒,仗着自己一身奇遇,食过灵药不少,
虽然吃惊,但方寸未乱,遂也立即中途变式,左臂一落,藉着饶钹掩护颜面,在同时,立将
身子一挫,探右脚对着老魔膝盖踏来。
  毒龙老怪,虽然暗服这孩子一身诡秘武功,但总还有三分惧怕,谁也料不到,他两手来
不及,却用脚攻,这一踏,如以他目前的功力来看,不管老怪一身武功怎样精湛,那膝盖骨
也非受伤不可,遂狞笑一声,腾声一跃,即轻轻把麟儿这一脚避过。
  惠元一边关怀玉女伤势,一边也在为鳞儿担心,见老怪凌空飞跃,快得只见白影连晃,
不觉脱口惊叫道:“麟哥哥,你得严防这老牛精攻你头部!”
  玉女怨他口没遮拦,全然不管她受不受得了,一味的逞口而出,又想到自己一念情痴,
堕入色戒,而今身受重伤,生死原已难卜,即便麟儿奔赴昆仑,求得灵药,把一身治好,但
也不能与祖父母及堂上慈亲,断绝往来,一心一意的长伴玉郎!固然:玉树琼花,一双两
好,神仙不啻,但人世间,最重忠孝,大罗天更没有无父无母的孽子孤儿,如果遽与玉郎断
义绝情,则又何必有今日一着?阴山对背师叛祖的弟子,处分极严,五马分尸之刑。
  极为惨酷,自己虽然可以及时自求解脱,但一想到这种悲惨情况,能不伤然欲绝?女儿
家心思最细,愁思一动,遂如决江河之水,各种杂念,纷至沓来,泪,更是女儿家有生以来
天赋的一种妙物,不管玉女怎么倔强,但一触动愁肠,眼泪却沿着粉腮,滚滚自落,这妮
子,人本美艳,纤细身材,浑身翠绿,晶莹玉颊,浅褂珍珠,自更倍惹人怜,就连琼娘玉
英,也看得有点情不自禁。
  惠元虽然天真淘气,但自把话骂出以后,却也惕然知警,一见玉女口虽未言,但已变颜
变色,紧跟着就是热泪纷抛,遂疚责重重,举止失措,只好满脸乞怜之色,望着盟嫂求援。
  琼娘正待拿话解劝,玉英恨他天真淘气,有时好使捉狭,而今把握机会,也好逗他作
急,故把粉脸一整,冷幽幽的埋怨道:“玉姊姊为了你,身受重伤,你却惹她生气,还不赶
紧长跪谢罪!”
  惠元只好涎着脸,携了玉女素手,央告道:“玉姊姊,小弟一时气急之言,无端让你伤
心。至感歉疚。
  还望饶恕这遭吧!”
  玉女凄然一笑,但翦水双眸却注视场中,默察麟儿与祖父决斗情景,遂低语惠元道:
“你盟兄武功真高,这一身轻功,更是诡秘逾恒,居然能在我祖父手中,剧战三十余合,而
且双方施展的都是煞着,你……”底下的话,却划然中止。
  琼娘知她心存顾忌,遂笑对惠元道:“你赶紧出场,助他逃出绝谷。赶赴昆仑,但必需
对得住云妹!知道没有?”
  惠元衔嘱而出,手抱轩辕剑,静立一旁,觑机待发?
  场中麟儿和毒龙老怪,正是打得不可开交,毒龙叟把一身奇异武学,尽量施展出来,竞
连那蚩尤九幽宝典中最难练就的“千变魔影”的奇特身法,也都使出,那掌力更是惊人,一
招一式。
  除掌力纯厚,自不必说,最难抵御的,还是那剧毒阴寒的蚩尤掌风,只一劈空打出,就
势若奔雷的紧对麟儿猛击。
  麟儿已收拾平日那轻松情景,竟用神山异僧防身秘技八八六十四式伏魔钹和老怪对敌,
周身却用昆仑派镇山神学伏魔功护住,这一连攻快打,和第一次交手方式,截然不同,双方
都是一沾即退,绝不让自己把招式用老,纯阳双钹现出万道紫光,发出震耳饶音,扬合之
间,便似排山倒海,激起一股热流,对着那又毒又寒的蚩尤掌风,疾攻急挡。
  两人愈打愈快,星陨丸泻,鹰飞兔落,最后只看到紫白两色光华,在场中空际,飞来扑
去。
  蓦闻老魔大喝一声“着!”那身子洽似一条白练,疾朝下落,手掌却对空一扬,立见黄
光闪闪,寒风习习,眼看无奇,但这正是阴山派冠绝江湖的魔功异技,太阴冰魄神光。
  麟儿惠元,同在鹤峰上,和玉面金童袁素涵对过手,业已会过这种奇异功力,哪得不知
厉害?
  惠元惊叫一声,一挥手中神剑,护住全身,竟用身剑合一之术,纵落盟兄身旁,神剑所
发出的紫龙光幕,及那十彩流光,如珠帘倒卷,直把两人身子罩定。
  在同时,那纯阳双钹,在麟儿真力凝运之下,却也现出它的奇异之处。
  黄光掠近,钹身上一阵震动,发出一种龙吟凤哕之音,那纯阳罡风,却从钹身激射而
出,太阴冰魄神光,竟丝毫奈何两人不得。
  蓦地里,麟儿却将钹交左手,从囊中取出一物,用手一挥,口中也大喝一声“着!”
  但闻“轰”的一响,一溜乌光,脱手挥出,直钥老怪头上肉角撞来。
  毒龙叟正在凝神运功,神光却不断出手,但作梦也没有想到,对方这小孩,身旁会有这
种魔家异物。
  那乌光,无巧不巧,正打中了头上肉角,“轰”的一声,肉角被打去了半截,下半截因
深入头部,一经强大之力震撼,头上即发生一阵剧痛,鲜血津津,从肉角四周,不住直冒。
  毒龙叟怒吼一声,那脸上痛得变颜变色,劈空一掌,疾朝麟儿所发出的乌光打去,却不
料麟儿觑机乘隙,人已腾身空中,有手往后一摆,却又把乌光收回。
  这孩子,一着得手,心胆立壮,双钹扬合之间,发出一股强烈罡风,疾朝毒龙老怪罩
来。
  天狼钉一振之力,因为位当老魔头上百汇要穴,事实上已将这魔头打得受伤极重,仍他
功力深厚,哪甘就此服输?
  只见他脸上形似抽搐的动了几动,但仍凝运全力,对空劈了一掌。
  罡风如山,各挟呼呼异啸,一寒一热,压力千斤重,只震得金牛绝谷颤动不已,刹那
间,砂石飞扬,轰轰之声大作,直似天崩地塌,岳撼山颓,令人心中无限惊惧。
  麟儿功力,毕竟逊人一着,那么强烈的罡风罡气,仍被老怪卷回。
  他第二次又取出天狼钉,正欲觑机待发,惠元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道:“老魔已
伤,自应立即出谷,一俟他发觉我们存心逃走,只要他自己把守谷口,我和你就莫想逃出手
去!”
  麟儿长叹一声,大眼睛中蕴着热泪,立把双钹轻扬,紫芒闪烁中,人己凌空直上,趁着
自己打出热风冲来之力,复把手中双钹往下一扑,便似鸟儿身上的两个翅膀一般,搏扶摇而
乘风直上,紧朝谷中冲来。
  谷顶出口处,原有神女峰得力头目,挽着强弩火矢,只要有人出谷,必须用暗号相通。
  这一着,玉女却忘了告知麟儿,还未出谷,就被这些头目发觉,只闻一声呐喊,接着便
是一阵嗤嗤之声,但见烈焰漫空,箭似火蛇般,密集如雨,没头没脑的朝着麟儿攒射。
  美男子怒火攻心,两臂轻抬,钹影如山,射来的火箭,只要撞着这佛门防身祛魔之物,
即便纷纷打落,但饶你武功再高,左腿上还是挨了一箭,青缎长夹裤被火箭穿了一个大洞,
腿子也被箭镞划了一个大口,不但鲜血淋漓,而且伤口肌肤,被箭身火焰灼伤,这种赤磷火
箭,内有剧毒,一经伤人,奇痛无匹,好在箭镞只是划肤而过,并未直接射入肉中,否则麟
儿这条腿,只好废掉,饶是这样,受伤还是不轻。
  只痛得麟儿眼冒金星,只好竭力保持心神不乱,趁着上冲之势未尽,在金钹罡风拥卫之
下,人已冲出谷顶。
  守卫头目,见出来的竟是一个俊美少年,立时暴喝一声,烈火箭依旧纷纷出手。
  麟儿本欲用神功伤人,但因自己伤口发痛,而且谷中围困的人,五条性命,都系在自己
手中,一个处置不当,立酿成千古奇恨。
  权衡利弊,只好忍气吞声,双镜飞舞,钹影如山,将射来火箭打落后,立施展凌虚绝
技,疾朝神女峰下直落。
  箭镞剧毒,逐渐由伤口扩散,御气凌风之术,全凭丹田真气一口,起初,麟儿只觉伤口
刺痛异常,好似有无数金针,在肌肉里钻戳,真气一运,似乎那奇痛又逐渐减少。
  不过伤口鲜血,还在津津冒出,而且愈运真气,鲜血流的愈多。
  凌虚飞行间,左边夹裤脚,粘搭搭的湿了一大块,不但感到一阵寒意,由左腿逼向丹
田,而且腿部也颇觉麻木,试一运转,即感失灵,不由心中大吃一惊,暗道:“这烈火箭分
明箭镞上置有奇毒,如果腿部难愈,如何赶赴昆仑?待落赴山脚后,须找点清泉,把淤血去
净,设法疗伤要紧!”
  这一想,不觉分神,丹田真气一松,人如星陨丸泻,恰好降落之地,正是神女峰脚,古
木千章,虬枝密叶,人即从枝叶间穿落,无巧不巧,左腿伤口,被树枝重重地刮了一下,一
阵奇痛入骨,把麟儿疼得几乎喊出妈来?
  于是找着一块岩头,把夹裤脚裂口轻轻翻开,一道寸余长的伤口,深度起码在三分以
上,周围肌肉,被磷火烧得卷边发黄,血和黄水,兀犹流个不住,那黄水竟有一股奇腥异
味,显系箭头有毒。
  腿子一阵阵的发麻,头部也立觉昏眩,把麟儿只看得一股凉气,打从脚底直冲口边。
  蝻蛇内丹,却把它放在琼娘身旁,芝马天露,却也不是解毒之物,轩辕神剑,剑柄上虽
有避毒珠,但又给惠元背上,恩师所炼灵丹,对跌打虽具奇效,但用来解毒,却非对症下药
之物。
  左思右想,竟是毫无方法,遂把心一横,打算找点清泉,先把周围黄水毒血洗涤一净,
再用干布裹扎伤口,设法奔赴昆仑,就是把腿废掉,也在所难计。
  正待起身找寻泉穴,暮觉身后有人发话道:“毒磷烈火箭,镞上淬有奇毒,杨澜潜心研
制有年,总算未曾白费心血,把一位生龙活虎,武林中奇质异禀的大英雄,赏一只箭,这不
能不算他的成功!”话音珠圆玉润,如百啭黄鹏,清脆悦耳。
  麟儿吃了一惊,疾回首,见是一位红装丽人,俏生生的立在身后,手拈罗中,脸含笑
意,妙目流盼,幽香袭人,正是那风骚入骨的云梦三女之一的老大云姬。
  麟儿对她手中罗帕,隐有戒心,反手一拔,灵虎剑业已脱手而出,低咤道:“难道你怙
恶不改,了无侮意,却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么?别以为我左脚有伤,就可称心如愿,只要
你心存歪念,灵虎剑仍可使你血溅巫山,不信,你就不妨一试!”
  那女人却嗲声媚气,噗哧一笑道:“我的公子爷,你别横眉攒眼,动辄拔剑好不好?”
  麟儿怒道:“对你这种淫荡妖女,谁敢推心置腹?”
  这话一出口,云姬立把秀容一整,冷幽幽的问道:“季公子,你认为我们女人只要有了
过错,就得把她身上的血,洗你身上的剑不成?如果这样,你何不就在我失手当儿,一掌把
我劈死?”
  麟儿被她轻轻数言,顶得语塞,只好红着脸嚅嚅答道:“我见你武功不恶,只望你能悬
崖勒马,存心学好,故而在你昏绝之后,不忍再下重手!”
  云姬却又淡淡一笑道:“这大约也是违心之论吧?据我看,你不忍下绝情,施毒手,大
约还有三分怜我容颜不恶,假如我是天生的丑八怪,说不定早已横尸当场,你季公子虽是奇
人名徒,大侠高足,文韬武略,冠绝一时。却也并未全部脱离一般男人的槽臼,这话你可承
认?”
  麟儿只好红着脸钠钠说道:“我也是人,哪能就比人处处高超!”
  这女人花样真多,一脸羞红,赛似玫瑰,拈巾媚笑道:“那我也不见得十恶不赦,处处
就比人坏得不可收拾!”
  两人针锋相对,把美男子说活了心,只好把灵虎剑纳入鞘中,不过拔刀容易入鞘难,禁
不住满怀羞傀难禁。
  蓦霭沉沉,古木林中,却只剩下这一男一女,只闻呼的一声,恰是夜鸟归巢,浓枝密叶
上,却闻有一类似孩提的口音道。
  “季公子,小姐叫我寻你,却料不到你和这淫妇坐在一处呢!”
  云姬把秀眉一皱,冷幽幽的说道:“寻你的人真多着呢!走了还不放心,却放出扁毛畜
牲到处监视。”
  那东西却也不肯示弱,出口骂道:“谁不知道你是淫妇?专一味的迷惑男人,回家告小
姐,她不用琵琶伤你才怪!”
  麟儿知是玉女身旁的秦吉了,怕它语多愤事,只好含笑向枝头招呼道:“快莫乱说,这
位姑娘为我足伤而来,我因左腿中箭,一时把你忘却,快下来相见吧!”
  只闻呼的一声,枝头上落下一只黑色鸟儿,形似鸽子,灵巧非凡,双翅一收,就立在麟
儿左肩之上,歪着头,望着云姬,似尤隐含戒意。
  云姬淡淡一笑道:“这是玉女的秦吉了,怎么会和你如此颇熟,难道她对你麟儿怕她出
语不慎,有渎玉女清白,忙笑着接口道:“她对义弟一往情深,金牛绝谷,我和她祖父比斗
时,双方硬拼内力,她一时情急,和义弟用琵琶神剑,将我两人震开,不想触怒了她的祖
父,用掌风将她震伤,被琼姊元弟,把她移在一处,而今伤势未好,一同困在谷内,是生是
死,连我自己也无半点把握!”
  云姬把娇躯略移,遂和麟儿一同落坐石上,娇笑道:“天生瑜亮,轩轾难分,择一而
事,同是人世间美满良缘,只是你季公子这一身武功,却远在他人之上,如不是你丝萝有
属,玉女恐非陈姓所有,而今她对你季公子,虽无室家之心,但有朋友之义,否则,她不会
冒人世间这种大不匙,拼着受祖父一掌,而搭救于你,这种人,在别人心目中,认为她对惠
元,不太忠实,可是拿我这种邪门眼光来看,敬重的却是这种奇女子,她心目中喜欢你这种
人,但并不一定要做你的妻室,选择你的义弟,作为她的丈夫,也不一定要对你季公子故作
矜持,连珍贵友情,也一并抛弃,女儿家要嫁人,嫁人就得对丈夫忠实,这是天经地义的
事,可是有了丈夫就得把朋友忘却,这也未免太不公平!而且也太残忍!”
  麟儿见她愈说愈远,而且这道理似乎有点邪门,只好淡淡一笑!
  忽闻鹤唳云天,半空里,两点白影,从天际高空,疾朝下降。
  那秦吉了却尖声锐叫道:“雪光素云,翱翔一阵,却飞回来了,季公子,赶快裹伤飞赴
昆仑吧!”
  这两只大白鹤,展开双翅,长达八九尺,落时,只把翅膀一收,便似星陨丸泻,使人只
看到两道白光,待离地还有两三丈,复把双翅一展,略一盘旋,遂穿林而入,刚好落在麟儿
跟前。
  麟儿见它们正是一雌一雄,都是同样大小,铁嘴红顶,长颈白翎从脚至顶,少说也有四
尺以上,昂首争鸣,异常英骏,确是人间灵禽,不觉心中一喜,就要跨鹤上路。
  云姬一脸黯然神色,冷幽幽的问道:“你连脚上的伤,也不管了么?毒磷烈火箭,侵入
肌里,只遇天风一吹,毒及心脏,立便全身麻痹而死,端的厉害绝伦,否则,妾也不来
了!”
  麟儿惊道:“难道姊姊身旁,会有这种解毒奇药?”
  这女人,手掠蝉鬓,艳同解语娇花,淡淡一笑道:“就算姊姊身边有:“治好了,你得
如何谢我?”
  麟儿笑道:“受人之惠,只当竭力谋报,可是方式如何?此时委实难以预测。”
  云姬淡幽幽的道:“只敷上药,跨上鹤背就跑,好似我专一吃人,这便算酬谢我了,是
不是?”
  麟儿这才知道,她兜了半天圈子,原在怪他见着鹤就想跑,显示自己心目中,几乎没有
她这个人,女儿家心细,也很敏感,怎怪她不燃起一股酸味,遂笑谢道:“而今师门长辈,
金兰至友,都困在谷中,存亡莫卜,自然使我心绪大乱,还望姊姊勿计较这些小节!”
  那女人一付翦水双眸,把美男子打量半晌,便又娇笑道:“谷中受困的人,使你心急
的,除掉师门长辈,金兰至好外,还有那知心腻友,白首为盟的枕边人,最使你放心不下。
好啦!我们也不再谈这些,待我把你腿上伤痕,予以医治吧!”
  麟儿长揖而谢。
  云姬噗哧着,也不答理,就在石上,着麟儿躺卧,复从革囊里,拿出一干应用之物,朝
着麟儿腹上一放,麟儿不由轻笑道:“云姊姊,难道你要把我这条腿,去皮挖肉,刮骨疗毒
不成?”
  云姬噗哧一笑道:“刮骨疗毒,倒大可不必,但你伤口周围的肉,被毒火烧伤,不与割
除,势将延及其他肌理,你只好忍着疼,别哭出声来,大声哭喊,姊姊受不了,执刀时,手
腕难免抖颤,这样,会愈使你痛不可忍,最易愤事,知道没有?”
  麟儿见她软语低声,樱口张吐之间,一股兰香袭人,五指尖尖,恰似水葱儿般,微触娇
躯,柔若无骨,不但天生来异常妖媚,而且全身各处,修短肥瘦,决不能有半分增减,不由
暗赞道:“这女人真美,如能从此向善,实为武林中幸事一桩!…·又见天色已黑,遂探
手囊中,取出腩蛇珠,这珠子原是蝻蛇目中之物,只一出囊,即见红光四进,周围十丈以
内,均可见物。
  云姬不由惊奇道。
  “此物红光四烛,即便火明珠之类,也万难及此,修道人携此探山人海,毒虫恶物,邪
法异宝,均难侵袭,如是平阳之处,此物出手,难免不为寨间高手所见,迫踪直至,但此处
枝虬叶密,恰好把红光遮掩,不在附近,绝难发现,倒不用担心,你只管把红珠高擎,看姊
姊为你削肌除毒!”
  这女人手脚,至为干净利落,也不知何时她还藏着一把犀利银刀,把东西连柄到尖,不
及五寸,受着珠光一照,但觉红光夺目,她把玉葱儿似的五指,轻捻刀柄,沿着伤口边缘,
只轻轻几削,麟儿只注视她脸上的表情,但见她几度秀眉轻颦,酥胸起伏,似担着无限关注
与怜恤,有时停刀小息,但过不一会,却又紧咬银牙,玉手轻移,银刀一挥,腐肌随手甩
落,那精致的小玉壶里,却储着已制备的药液,两三削以后,即得把银刀用药液洗涤一次,
方法却也简单,只须用玉壶嘴倒出药液数滴,注滴刀身,旋用白布一擦,刀沾上了毒液,立
时黯淡无光,白布将药液涂遍刀身,稍加拂拭,立觉红光夺目。
  就这样,总在十余次以上,云姬也累得蝉鬓里现出冷汗来。
  麟儿渐渐看出这女子本性善良,以前淫行,也不过与江湖上坏人往来,把她这种天生美
质逐渐掩蔽,否则她可杀人不眨眼,削肌去肉,那还用得着举颦蹙额?这一想,不但对她渐
生好感,而且还至为怜恤,不觉笑道:“姊姊,为着小弟伤痕,使你太累,略事小息如
何?”
  云姬把罗巾拭去冷汗,娇笑道:“手太重,腿子痛了,是不是?这箭镞内含苗疆牵机剧
毒,虽然作用颇慢,但一入肌里,拔除却难,大约你受箭伤后,还凝运真气,飞下峰头,致
使毒药蔓延,范围极广,只要再过两三时,侵及骨里,腿便难救,而今腐肉已去,待姊姊用
药水把它洗净,再敷上本门的拔毒生肌散,安宿一宵,到了明晨,便不碍事了!”
  麟儿大为感激,星眸里竟泪光隐隐,注视玉人,默然无语。
  云姬笑了一笑,左手提着玉壶,右手拈了一块素布,净洗完毕,更取出药瓶,倾了不少
淡红粉未,满布创口,而后妥予包扎,始舒了一口气道:“大功告成,幸不辱命!”说完,
即把应用之物,纳入革囊,一把扶起麟儿,无限关注道:“明晨,即可奔赴昆仑求救,几天
来,不尽折腾,今晚,我和你找个洞府安息一晚吧!”
  两人并肩而行,好在穿过森林,即找了一个岩洞,这儿原是猎人晚间栖息之处,石墩
上,弄得光滑如镜,尽可睡人。
  麟儿左腿,原本又麻又痛,且影响头脑双目,自经割肌敷药后,不但麻痛立止,而且清
凉之气,遍及全身,顿觉神清气爽,对云姬自是感激,遂把石墩让她,并还说道。
  “姊姊为小弟疗毒,实在太累,须好好调息一晚,我就坐在对面小石上,略事盘坐,即
可复元,还望姊姊不要见却!”
  云姬淡淡一笑道:“往事如云烟,稍加回首,即觉心悸,妾自翠竹林闹闺以后,感君临
危缩手之德,再四思维,始觉邪正两途,不但势同水火,而且深知侠义之士,处处与人为
善,确属空谷幽兰,令人响往,不但贱妾如此,即义妹两人,闻妾道及事变原委,亦感君不
置。
  武成林杨澜之流,嗜色如命,手辣心黑,更无以为比,惠元被你和玉女救走,口虽未
言,但已暗中怀恨,其所以未立即发难,一则为我姊妹美色所诱,须加利用,再则就我数人
武功而论,他亦无可奈何,但防范之心,却渐趋明显,此次金牛绝谷,却未让我姊姊同往,
便是一例,他手下头目,和二妹多有来往,一举一动,我们多了如指掌,我人在寨中,心却
系在你兄弟身上,你中箭下山后,我一得着消息,即由捷径奔来此处,对治疗毒药暗器,我
原得自师传,否则今日之事,还真不堪设想?从此誓必收拾前念,一心学好,还望今后勿以
淫贱视之,要知人生际遇,短有不同,生为女人,更有其先天弱点,一旦厄运当头,就是从
心不想向坏,周遭环境,恰似天罗地网,把你一步紧逼一步,迫向火坑,我姊妹三人,以前
遭遇凄凉,此间原委,此时也无法细说,我也不忍说它,看你对我还不大放心,好象和我处
在一块,即便畏之如蛇蝎,至少也有点儿见鬼神而远之之心,你也未免太残酷了!”
  麟儿见她把话说得如怨如慕,确实感动异常,只好和她坐在一块,立加剖白劝慰。
  云姬始破涕为笑道:“感情这东西,确实过份微妙,你如真存心对我不加理会,我自觉
不如死去的好,但你尽管放心,我决不会对你妄加纠缠,使你遭受无味指责,你明晨得赶
路,就请卧下调息,我坐在一旁,做你守护便了!”
  话完,果然正襟危坐,妖治之容尽敛。
  麟儿原是天生就的多情种子,不觉怦然心动,立携着她那柔荑素手,微笑道:“我要离
你一旁小息,你却偏生不肯,而今既已坐过来,你便又要为我彻夜守坐,这一来,我哪能安
心隐睡,好在石墩宽大,干脆连姊姊也一同躺下便了。”
  云姬果然含羞带愧的和麟儿躺在一处,身子挨麟儿,麟儿闭目息虑,灵智空明,虽然一
阵一阵的奇香,刺激自己嗅觉,但因经历过多,却也不以为意,不久,即呼呼人梦。
  倒是这女人,原是阅人千百,旦旦春宵,虽然受了麟儿惠元的正气所感,收心学好,但
麟儿天生就的男生女像,美绝人寰、令人见了,就觉怦然心动,云姬先还紧闭翦水双眸,隐
忍不看,但愈忍不看,自己的一双星眸,偏偏不听指挥,只要微睁双目,那猿臂蜂腰,星眸
胆鼻,粉面朱唇,风标绝世的少年俊体,偏偏就在自己的身旁,欲念这东西,不起则已,一
受外物挑拨,如不能达到目的,那可以说比忍受什么都难!
  尤其是女儿家,她们很少象男人易于冲动,可是一经冲动,要息念也比较困难,云姬就
无法解除这种苦恼。
  起初她只觉玉颊微热,鼻息琳琳,一闭目,立觉思潮起伏,等到把麟儿多看了几眼,所
想更多更乱,这时不但脸上觉得很烧,全身各处,更觉得爆热难耐,一颗芳心,直欲冲口而
出。
  尽管她把念头,转移到其他思虑上,但这一方法,几度尝试,终归枉然。
  于是她轻轻爬起,把一张火烫的脸,贴在麟儿玉颊上,为免将他惊醒,她动作很轻,正
使麟儿香睡很浓,除了呼吸里,发出一股兰花香味外(原因在于麟儿食了芝兰仙实),其他
则不见有半点动静。
  她胆子渐大了,连樱唇也正压着麟儿的嘴,这样她认为舒畅得多,虽然两人身上都穿着
衣服,那情形却也够得十分香艳。
  摹闻麟儿梦中惊叫道:“霞妹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双手一抱,却把云姬的细
腰搂个绷紧。
  云姬心中一动,欲念奔驰,直如烈火燎原,不可响迩,她忍无可忍,只好把麟儿嘴唇,
轻轻一咬,美男子受痛吃惊,大梦醒来,只觉怀中玉人在抱,而且她周身直似火烧,赶忙松
了手,摸摸自己衣服,也摸摸人家的罗裙,见一切了无异状,才把一颗心定了下来!
  自己睡了一阵,自是精神饱满,可是身旁的人,娇喘微微,双蛾似蹙非蹙,星眸欲闭还
睁,脸,娇艳得象一朵盛开的玫瑰,并还望着自己,现出满脸乞怜之色。
  麟儿对男女之情,虽有部份经验,但大体来说,却还差得很远,竟携着云姬的手,低问
道:“云姊,你怎么啦?”
  云姬只好半真半假道:“你梦中大叫什么霞妹妹,将我抱得紧紧,而今,我已……”
  这一说,麟儿再蠢,也知下文,遂引疚自责道:“我与师妹,久缔鸳盟,小别未久,颇
为索念,一睡人梦,似和师妹聚在一起,梦中失态,累及姊姊,至感惭惶!”
  语音一顿,目光如剪,把云姬略事打量,又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男女大欲,王者
不禁,武林儿女,有许多地方,更不能囿于世俗浅见,致使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但也得发
乎情,合乎礼,纵令古洞幽林,孤男寡女,相处一处,必也谨遵师门戒条,不涉于乱,真是
双方有心,愿缔鸳盟,须得尊亲或师门许可后,再行周公之礼,这才是一种光明正大,合情
合理的举止!”
  云姬含羞带傀,把嘴一撇道:“你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大堆道理,你和你师姊师妹,谁能
担保你们都是一干二净!”
  麟儿急辩道:“不瞒姊姊,我与师姊同处一室时,有时也不免冲动,但均被琼姊劝阻,
直到而今,她们不但保持着玉洁冰清,而我自己也是童身未破,姊姊系武林高手,分别这一
点,谅还容易,不信,你瞧!”
  他从革囊里取出蝻蛇目珠,照在自己脸上,云姬见他天真稚气,果然捧着他的俊脸,仔
细端详一会,所言果然不假,不觉爱极,娇笑道:“我不管,谁叫你梦中把我抱得浑身难
耐,燃起了火,你不设法把它扑灭,却想轻轻撇开不管,天下没有这样容易的事!”
  麟儿被她说得红羞满颊,只好央告道:“好姊姊,自古无心之失谓之错,何况小弟人在
梦中,失去知觉,但事情总是由我而起,怎么罚,我也甘心情愿,只要姊姊不要让我失去童
身。”
  云姬淡幽幽的一笑道:“要罚,自然容易,但是你能甘心领罚,毫无顾忌?”
  话虽然来得有点突兀,但美少年知道她决不会使出什么峻罚苛刑,遂坦然说道:“罪无
所逃,甘心领罚!”
  也是云姬存心逗他,故把粉脸一整,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只为满身欲
火难禁,故作呓语,就势把我紧抱,只等我去了衣裙,你却半真半假的大肆把人糟蹋,这样
存心,谁说不是犯淫,为使你今后一心向好,更使你武功独臻堂奥,自当从轻量刑,大辟可
赦,腐刑难饶,还不赶紧躺下,让姊姊动手?”
  说完,果然从革囊中,把她那套医药用物取出,首先却是那把寒光闪烁的银刀,觑着麟
儿,就要动手。
  这一着,还真厉害,话如斩金断铁,恰似毫无半点商量,把美麟儿听得毛骨惊然,无法
反口,只好嚅蹑说道:“如姊姊认为非此不可,就请动手吧?”果然躺着不动,紧闭星眸,
甘心受罚。
  女儿家的心,最喜男人听任自己摆布,只闻笑似银铃,美男子的朱唇上,不但又压上了
两片又软又热的樱唇,胸部上,也贴上了人家那富有弹性的鸡头肉。
  正待正言规劝,甚至就此反脸,不想人家却适可而止,轻颦浅笑道:“我以败柳残花之
质,却能获你数吻之缘,业已喜出望外,从此一意精修,洁身自好,也决不愿对你再事纠
缠,而且你季公子,只要用得着我,赴汤蹈火,决所不辞,此时此语,似乎言之过早,但未
来自有佐证,夜已深沉,凌晨即须赶路,你只管静睡便了!”语言一了,她复就麟儿身旁,
静静躺下,果然不再相缠。
  美男子不想她变得这样快,确实感动异常,为报答人家一片好心,忙取出玉瓶,倾了半
盏灵石仙露,拣了一片芝肉,恭恭敬敬的递与云姬道:“灵石仙露,世之奇品,与千年芝马
同服,功效更著,就请云姊一饮如何?”
  云姬惊道:“你从何得此奇品?”
  麟儿遂把得露及得成形灵芝的经过,约略一说,只听得云姬变颜变色道:“灵石天露,
千古难逢,成形的活灵芝,只闻武林有人言及,但谁也没有见到,鹤峰出现这种奇物,轰动
武林各派高手,愚姊姊即为此事下山,不料路遇武成林,道是阴山派已派出绝顶高手,并还
广有连络,志在必得,旁门别派,只一插手,便是祸端,经他苦苦相劝,不必介人其事,以
避免无谓纷扰,遂不得不中途变计,奔赴巫山,不料这种旷世灵药,阴山派费尽心力,仍属
徒劳,我也能分沽神禄,驻颜有术,只是愚姊妹义同生死,打算将君所赐,储之玉瓶,再采
药名山,以露芝天露,作为药引,食后不但却病延年,而且可使芳年永驻,委实感激匪
浅!”
  忙探手革囊里,取了一具碧里带红,精美绝伦的细玉瓶,把麟儿所赐,倾入瓶中。
  麟儿随手又将天露倒了一小半盏,低笑道:“为着扇起姊姊心火,小弟至感惭疚。饮此
既可去火清欲,就请先点双目,而后将它服用如何?”
  云姬自是感激,一任麟儿拔取她头上玉簪,点过双目,立将余下的一口吞服,立便紧闭
双眸,盘坐行功。
  麟儿也把神山异僧,传授的六合神功,暗中练习,这一来,两人虽然坐在一处,却能处
之泰然了!
  五更不到,云姬即劝麟儿骑鹤上路,麟儿认为太早,云姬道:“不听良言相劝,玉女险
阻重重!”
  这一说,不觉将麟儿弄得大吃一惊,忙问其故。
  云姬笑道:“道理很简单,你和神女峰的人,大白天整整斗了一日,晚间,谁也得想法
休息,此时骑鹤离开,谁也不会想到,鹤背上还坐了人,就是阴山派的人,也不至有人料
及,玉女朱云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以阴山派的灵禽,资敌为用,你如等到大白天再走,
神女峰一干人众,势将有目共睹,毒龙恼羞成怒之下,必施展最毒辣最残酷的方法,对付云
英,那一来,岂不是天大的麻烦?”
  麟儿正容逊谢道:“姊姊高见,确实料事如神,待小弟招来二鹤便了!”忙往洞外一
看,除那秦吉了在一株老松上闭目歇息外,雪光素云,却不在附近,麟儿笑着招呼道:“小
吉儿,雪光素云,哪儿去了?我们得立即离开此处,赶快把它们唤来?”
  那秦吉了竟懒洋洋的答道:“此处后山滋生毒蛇,它们两个食量很大,大约又在找寻美
食去了!”
  麟儿急道:“晨曦未出,即便离开,若事迟延,势将不及,你何不及早把它们一同叫
返?”
  小吉儿气道:“我也累着呢!谁耐大清早,就去找它们!”
  云姬悄立麟儿身后,娇笑道:“这小鸟儿,聪明怜俐,就是有点懒惰顽皮,大约玉女云
英,把它喂得太娇,喊它作点事,专喜与人抬杠呢!”
  麟儿点头道:“云英的脾气,就带着三分刚强,稍不如意,马上就可反脸,起初,我还
对她不太放心,认为盟弟惠元,身负绝世奇资,要找一白首良伴,并不困难,但暗中却也为
云英可惜,谁料她不但一貌如花,而且心如莹玉,方正中更有炯娜,文学武功,人品天赋,
色色比惠元不差,于是她在我们心目中,份量比前更重,加以她一心为友,乃至于身受惨
伤,亦所不计,自此以后,当然成为我们生死之交的理想人物了,这鸟儿的个性,大约也承
受了它主人的性格不少!”
  云姬携着麟儿的手,无限关注道:“此去昆仑,将近四千里,纵骑白鹤飞行,一往一
来,昼夜无阻,大约也需时五日以上,绝谷里的人,除你义弟外,其他四位,都已受伤,虽
有宝光护体,但以毒龙老怪武功之高,要把他们一举擒获,恐还不难呢?这事情,你得另有
妥善之策,否则恐有变生不测之虞!”
  此话一提,不由麟儿心中一怔,暗道:“这女人心思真细,代人策划,语语中肯,确是
巾帼中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遂把自己心意,向她说出。
  原来美男子也早想到这一点,同时以两件防身至宝一紫龙珮和轩辕剑,一件都未留在
身,星宿海雪地冰天,海中玄冰逾丈。
  破冰入水求药,如无至宝护身,则入水准死!
  自己背上,虽背着佛门的纯阳双钹,但因此宝新得不久,各种灵异之处,一时还体会不
来。
  与自己共有至宝的人,只有那天仙化人的师妹,白衣龙女了!惟有亲去会她,借她身上
的神珮一用,以便飞赴昆仑,求取灵药。
  还有那爱妻知己,围困谷内,目前能赶往救援的,也只有这位娇憨师妹了。
  七宝金幢,降魔利器,骊龙神剑,恒古奇珍,多此二物,自然增加不少、威力。
  师妹兰心蕙质,盖代天人,有她和玉女琼娘在一处,金牛绝谷,必然频添无限风光,也
为那些受困绝谷的人,带来无限生趣。
  毒龙老怪,功力虽高,但遇着天地间双龙二剑,玉珮神珍,顶上还有那七宝金幢,紧紧
护住,就是陆地神仙,恐也无可奈何了,请来师妹,自己也就安心奔赴昆仑。
  云姬听他一说,不由心中惊喜道:“原来你心中还有这等巧妙打算,只是你那位天仙一
流的师妹,难道还高过玉女不成?”
  麟儿点头微笑道:“就武功而论,两入可能在伯仲之间,不过师妹所习,范围极广,如
得着再传恩师的培育,以她的悟性,不久可能就在玉女之上,论文才,恩师学究天大,才华
渊博,师妹功得恩师教养,天资既高,用功又勤,在基础上,已较玉女棋高一着,今后造
诣,云英自然很难和她并驾齐驱,至于论资格,同是丽同仙女,美绝人寰,但在秀雅而言,
我师妹自又稍胜一着!”
  云姬把朱唇一撇,故作椰榆道:“情人眼内出西施,自古而然,这般解说,焉知其不是
故意杜撰?玉女云英,丽胜天仙,才比道蕴,千万女人群中,就难选出一个,我就不信你那
什么霞妹妹,着着胜似人家,如果你适才所言,我们只有当人家的丫鬟仆妇了!”
  麟儿忙笑道:“你自己问我,我据实相告,不惟没有讨好,反而遭你白眼挪榆,你们妇
道人家,委实无法侍候!”
  说得云姬也噗哧地笑出声来。
  蓦闻一阵呼呼之声,穿林而入,卷起松涛阵阵,滚滚狂风,疾朝洞口直逼。
  两人注目凝视,原是雪光素云,奋鼓双翼,穿枝渡叶,疾飞而至。
  云姬笑朝麟儿看了一眼,似惊似喜道:“别瞧它懒,作起事来,却也性急,这两只长颈
怪物,大约听它一说,拼死命的振翼飞来,它原追赶不上,干脆就骑在素云身上,自家有翼
不展,恁地安闲,未免太可恶了!”
  麟儿一心只接惦谷中契友,却未意这些,听她一说,星目流转,略一凝住,果然前面白
鹤,背上却立着足有喜鹊大的一只小黑鸟,不用目力,还看不出来,暗中却惊异云姬功力,
也颇不凡,否则,灵石天露,功力发挥,却无这般迅速,遂笑答道:“云姊内力精深,一经
灵药洗目,眼力便自不凡,如再努力潜修,不到三年,足使江湖绝顶高手,刮目相看!”
  女儿家生来爱捧,娼门荡妇,却也有人愿抬高她的身价,照样的可以为她大起贞节牌
坊,而她自身却受之无愧,美男子数语赞扬,却把云姬说得心花怒放,回眸一笑,百媚横
生。雪光素云业已飘然降落,引领低鸣,似若告知麟儿,要走趁早。
  麟儿早已收拾停当,青缎长裤,箭洞依然,原来随身衣物,却把它寄在店中,云姬虽略
娴女红,但震中针线告乏,便也爱莫能助,由来离别一事,最惹愁思,男女之间,更多缠绵
哀怨。
  云姬虽曾寄迹淫荡,面首三千,对男子自无半点真情真意,但一存心学好,便与以往截
然不同,自觉吻抱情深,春宵不可复得,此地一别,人世间幻变无常,今后遭逢,殊难逆
料,不觉玉容黯淡,泫然泪落。
  麟儿也觉心酸,只好劝慰道。
  “姊姊割肌疗毒之德,小弟固已铭之肺腑,此处险恶重重,最好趁早离开,异日有缘,
自当专程造访,俾图良晤,此时,因师执良朋,陷身险地,急宜求救,无法久留,虽近不
情,还望见谅!”
  美男子词意恳切,惜别之情,溢于言表,随跨上雪光,带着玉女灵禽,面向云姬挥手示
别后,即低喝一声:“起!”雪光双翅一拍凌空直上,素云则追随身后不舍。
  也是麟儿运好,神女峰上,突然泛起大雾,加以晨曦未出,星月无光,白鹤临空,义勇
寨里,一干妖人匪众,竟无人察觉。
  离开巫山后,即向东南进发,飞驰不久,晨曦初出,极目遥天,但见漫天红霞,临空荡
漾,一轮红日,远在海天交接之处,随波涌出,载沉载浮,有若美人出浴娇姿,不尽施旎之
致。
  不俄倾,红光转紫,晓色云开,大地景物,尽入眼帘,只觉江河如带,千山凝碧,行人
如豆,房舍如拳,古有所谓纳须弥于芥子,自非欺人之论。
  美景无边,赏心悦目,人在鹤背,有如星陨丸泻,电掣风驰,每遇絮云横空,立觉云拥
足下,纯阳双钹,映日生辉,自身负有绝世奇资,关系武林劫运,直若西天善财,偶离碧
落,降身人凡,伸挽尘劫,这一激发他那满怀豪迈之气,顿觉身无疲困,一声长啸,荡漾云
天,雪光素云,原系阴山派数白年的灵禽,巧知人意,遇着麟儿高兴,立即振翼长驱,神速
无比。
  一人两鹤,还携着那能通人语的秦吉了,翱翔碧天,由清晨至午后,足足飞了六个时辰
以上。
  玉女灵禽秦吉了,立在麟儿的左肩上,突作人语道:“肚子饿啦,再不找点食物,我也
受不了这天上寒风,每次随着小姐出来时,灵丹食物,应时鲜果,应有尽有,倒霉才遇上
你,饿着肚子赶路!”
  麟儿笑道:“你这小东西,真是又馋又懒,雪光载着人,还得振翼前飞,你呢?坐着无
聊,还喊肚子饿,真气人!”
  正待着雪光素云,凌空下落,找点野食充饥,然后上路。
  摹闻一阵啸声,凌空直上,似有一股无形力量,排云荡气,凌厉无涛,麟儿坐在鹤背之
上,突觉有力难展,那载人的白鹤,竟将翘膀一收,直冲而下。
  麟儿惊咤道:“雪儿,要下降,也不忙在一时?为何这般性急!”
  这种极有年代的灵物,它如容你骑在它的背上,若非卒遇事变,绝不至于桀骜不驯,这
时不但雪光似乎失去自身控制,连那素云也跟着直落。
  麟儿周身,似遭着一种奇异力量所制住,浑身功力,无法施展,连太清罡力及伏魔神
功,一经施运,立感真气不继,遂大吃一惊,赶忙强敛心神,用昆仑绝传摄气归元之术,将
真气凝聚丹田,而后缓缓施展,这一来,才察觉周身竟有数次要穴,已于不知不觉之间,受
人封闭,赶忙导气冲开被封穴道,全功未竟,雪光素云却已扑落尘埃,麟儿尚无法施展轻
功,一个步履踉跄,无巧不巧,青草地上,正卧着一位玄衣道者,曲肽作枕,酣然入梦,收
步不及,右脚撞着人家的左膝,一式黄狗扑食,重重的跌了一交。
  这一下,人虽未伤,两膝双肘,却隐隐作痛。
  那道人犹酣卧未醒,嘴中却在骂道:“没出息的蠢材,大白天不知胡想什么?地上有
人,不知避让,偏对着人家的脚上直撞,惹翻了道爷,不挖出你的招子才怪!”
  麟儿正在气头上,打算回他几句,继而一想,人家既未惹我,自己把人撞上,无论怎
样,总算理亏!讲上两句好话,自然也就获得人家谅解了。
  遂含笑赔罪道。
  “道爷,弟子一时不慎,把你撞醒,好生过意不去,就此陪罪,尚望海涵!”
  那道人也不理睬,口中却吟哦道:“中岁惟好道,晚家雪山睡,兴来常独往,胜事空白
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遇童子,谈笑无还期?”
  麟儿听他吟的,正是王维所作的终南别业,他却偏把几处修改,不觉私自窃笑。
  那道者却又自言自语道:“这时,我把它一删改,偏偏弄巧反拙,看来王摩诘真比我高
明,起初我还以为偶遇林叟,无什好谈,故把它改作童子,谁知遇到一些乳臭小儿,幼不更
事,和他说笑,岂不是对牛弹琴。”
  麟儿笑答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正是先圣先贤,舞咏雅事,道长却偏把童子
认作不值一谈,如人人均作此想,岂不今天下童子,对长者大失所望?”
  那道人却从草上,缓缓地坐了起来,虽然睡意惺松,但两道眼神,却是非常犀利。
  麟儿把他仔细一看,见他黄冠玄服,修盾朗目,三络长胡,轻拂胸际,飘飘然确有出世
之姿。
  使人最注目的,还是他手上持的一把羽扇,扇上精光闪闪,耀眼夺目,扇柄,却套着一
式紫金锦囊,一看就知这把扇决非等闲之物。
  道人把麟儿望了一眼,大拉拉的道:“这么说来,你是赞成我修改的了。”
  麟儿笑答道:“王维的话,确是清高绝俗,浑身无半点烟火,不过道长应情即景,改掉
几字,却也未无不可?”
  那道长拈胡微笑道:“看你适才所言,颇有一点谈锋与才趣,而且坐跨灵禽,身负宝
剑,自然是武林高手,可是练武的人,必须先具备一对明察秋毫的双目,既然这样,你为何
一意的瞎冲乱撞,难道我人老好欺,目前世道衰微,连个敬老恤幼之心也没有了么?”讲到
最后一句,却把两道修眉一挑,仅见两股冷芒,直冲出约有四五丈远近,只看的麟儿心中惊
讶不已。
  这时周身穴道已解,雪光素云,也若无其事的争鸣身畔,麟儿知道适才的事,明是这位
道爷一手所作,但他不惟赖账,而且设词相逼,只好苦笑道:“弟子如在往日,即从高空跌
落,也决不至于无端累人,今日情形,实在特别?”
  道长朗声笑道:“你开口弟子,闭口弟子,让人听着,以为你不是我的徒弟,起码也是
与我互有关连的后生晚辈,而今你我不但互无关连,而且尚有纠葛,据我看,弟子,还是把
它不用的好!”
  麟儿也天真稚气的大笑道:“天下文学武事,言正统都是同源,老前辈目蕴精光,分明
功臻绝顶,季嘉麟未学后进,在长辈面前,岂容随便放肆?”
  那道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
  “果然不错,无怪三弟自愿背蓑衣扑火,惹火上身,可是劫运重重,道长魔高,能与人
家作对,起码也得花我兄弟两三年的心血!”
  这样一说,分明语中有话,话中有因,已把麟儿暗中点破。
  美男子不由得如醍醐灌顶,甘露凉心,忆及自己未来三位再传恩师,其中有一位法号天
惠真人,虽然未曾会面,但无时不在响往之中,这位前辈道长,分明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念的
人物,遂赶忙跪在膝前,一把抱住道长右足,喜极而泣道:“恩师!你想煞弟子了?弟子目
前正在走头无路,何不插手其间,挽此一劫?”
  道长把两道修眉,皱了一皱,旋又和颜悦色的微笑道:“我何时收下你这样一个活象大
姑娘的弟子?”
  麟儿谨答道:“已得三恩师当面许可,神山三老就是弟子再传师傅,弟子被人打败,师
傅也跟着颜面无光,你老人家总不能弃我不顾!”
  道长朗笑道:“三弟一向滑稽玩世,专喜拖人下水,不错,我正是天惠真人,偶尔小憩
此间,喜爱雪峰山云海雅兴,一见鹤上骑着人,早知是你这冤孽,被人围困金牛绝谷,受伤
的人,又多是和你这孽障纠缠有关的人物,哪得不急,作了我们弟子,就得胆大,前怕狼,
后怕虎,见人就哭,哪能算是武林中侠义之徒?还有崆峒门下那小鬼,虽然天真淘气,人品
学问,也较你稍差,但还可作为我们门下弟子,不过,他爱上了那弹琵琶小妞,这个麻烦还
真不小?!阴山五老,道已通神,声势极大,目前江湖上已无人能是他们敌手,还有峨嵋青
城以及氓山那几位老不死的怪物,如和他们联合一气,那简直就变成魔飓万丈,不可响迹,
就是我兄弟三人,一同出手,也并无制胜把握!”
  这话一说,把麟儿冷了个透心凉,不觉迫不及待的说道:“据恩师这么说来,武林劫
运,挽救无望了!”说完,一脸伤感神色。
  天惠真人轻叱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心存善念,必有天知,岂能为着一点小挫,
即灰心丧志!”
  略事沉吟,又继续道:“你大师傅乾坤正气元妙书生,学究天人,功参造化,已是仙侠
一流,授你纯阳双钹的,正是你三师傅饶钹僧,也是佛门莲花座上的人物,不过素喜滑稽玩
世,对人却最是和易可亲,三弟已将传钹之事,一一面告,并向盟兄请示机宜,但他为人一
向稳重,只笑谓,此时言之尚早!”
  麟儿满脸凄凉道:“恩师等先天神算,徒儿自宜遵守,只是师执庐山青莲师太与师姊琼
娘玉英等人,已被毒龙老怪暗用散瘟元恙所伤,及义弟惠元腻友玉女云英,也是毒龙老怪的
嫡亲孙女,却被老怪用掌风震伤,据云:这种毒物,惟有星宿海内有药可解?但不知恩师能
否将药名见示?”
  真人含笑道:“药物到时自知,至于能否获得,那倒得看你缘份如何了!你那启蒙师
傅,昆仑掌教司马紫阳,爱你至极,你去求他,决有办法,何必此时求助于我?”
  麟儿只好听在耳内,苦在心头,正待别过恩师,骑鹤上路。
  那道者却又含笑招手道:“你既然是我弟子,对我磕了头,初次见面,自然也得给你一
点什么?”
  说完,立从袍袖中取出鹅卵大的一颗红珠,及一只纸袋,并还神色庄严的嘱咐道:“纸
囊之物,必须珍藏,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拆阅,凡遇奇凶恶怪之物,必须妥用定静功夫,
否则心神一乱,步调失调,而且红珠一用即完,用之不当,迹近糟蹋可惜!”
  麟儿谢赐后,遂把赠己之物,一一纳之囊中。
  天惠真人仰天大笑道:“为着你这孽障,又耽误了半天功夫。”羽扇轻扬,清风阵阵,
风过去,人迹杳然,只看得美麟儿感叹不置,深觉武功一道,漫无止境,自己这点功力,固
然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但和这几位恩师一比,那就有小巫大巫之别。
  感叹一阵,就在雪峰山前,(雪峰山系湖南峻山之一)采了一点水果充饥,雪光素云和
那秦吉了,也找了一点野物吃食后,立即凌空赶路。
  飞经长沙,水鸳洲正当其下,离别家园,已逾半载,自当一叩椿庭,稍慰依阎之望。
  骑鹤归来,飘然降落,一入家门,但见门窗已闭,铁将军拒不开关,不觉心中忐忑不
定,正待找人询问,恰遇洲上渔人,见到麟儿,先还一惊,但仔细辨认之下,忙喜呼少主,
亲热之情,溢于言衷。
  麟儿忙询问慈父何往?
  渔人笑道:“早在月前,水鸳洲上,飞来两只大苍鹰,鹰背上并还坐着一位身穿葛衣,
身材矮胖,道貌岸然的老者,据云,系奉昆仑掌门之命,来此迎接洲主,同赴昆仑小住,洲
主同着文大爷,遂于翌日清晨,骑鹰飞去,迄今未返,房屋我们轮流看守,钥匙就在村主身
上,如今公子既已返里,我们立即面陈村主,着他开门便了。”
  麟儿听他一说,知是恩师派人来此,把父亲和文虬一同接赴昆仑,不觉心中大定。
  赶忙笑答道:“我身怀要事,即须奔赴昆仑,既然家父离此,我也无暇入内,本拟盘桓
数日,与洲上父老兄弟,稍叙离情,但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就此别过,并还望原谅此举之
不情。”说完,拱手作别,旋即跨止鹤背,振翼腾空。
  洲上渔人,见少主能骑鹤凌空,几疑真疑幻,感叹不已。
  麟儿一心记念谷中受困的人,也急于一见师妹,遂不分昼夜,骑鹤赶路。
  第二天清晨,即赶到粤境南海普陀岩上空,麟儿一时口渴,驱鹤下落。
  普陀岩依山傍水,林中清幽,绿竹千章,葱翠欲滴,一落鹤背,即找清泉,但降落之
处,却是翠竹林中,右竹撑云,遮天蔽日,凝神四注,却不见有半点清泉。
  麟儿暗道:“曾在故乡时,据云粤境之普陀岩,为当地胜景,大抵就是此处,当地灵泉
岩洞极多,紫竹林更为佛门胜地,我何不穿出竹林,顺便一览此处风光?”
  蓦闻喝叱之声,却自远处传来,那声音虽然清脆悦耳,然中气充沛,似有武功极高的人
物,发生争吵,麟儿犹属童年,天真稚气之心未改,虽然有事在身,却也急欲一探究竟。
  忙循声向,穿出竹林,秦吉了与雪光素云,亦紧随麟儿身后,飞身急进。
  一出竹林,青山在望,山虽不高,玲珑秀拔,雅绝人寰,叱咤之声,却来自靠海一面。
  一人两鹤,均循右径而入,麟儿为欲悄窥究竟,竟施展蹑空提纵术,身如天马行空,人
若风飘落絮,轻灵巧快,令人自叹观止。
  愈往前行,山形愈险,回峰合抱之处,危岩屹立,下临南海,遥望碧波无际,似觉水天
相接,海风徐来,竹叶摇翠,使人飘飘然有遁世之思!
  岩前旷地上,立著三女三男,分作两排,东西分庭抗礼,正在大事争执,那叱咤之声,
却正来自此处。
  东面一排,却是三男一女,当中两男,正是昆仑派驰誉江湖的八大门弟,水火童子朱志
明和天龙剑徐瑶,左右两端,一男一女,也是八大门弟武功极高,年纪最轻的挺秀人物,左
端正是蔡楚翘,那容颜秀丽,美似仙姬的女子,正是最年轻,最俏皮,而曾由紫阳夫人亲自
传授的白玉娇。
  麟儿虽是掌教真人嫡传弟子,但从未到过昆仑,门中长辈同门,更从未面晤,自然不知
这四位少年男女,就是自己的师兄师姊。
  面东而立的,却是两位身着淡蓝的绝色女子,论年龄,彼此都不过十之七八,左面一
个,身长玉立,右面一位,却是娇小玲珑,这两个妮子,虽是艳如桃李,但对人却是冷若冰
霜。
  麟儿潜身竹林隐蔽之处,因地势颇高,双方情形,却看得清朗楚楚,不觉暗想道:“东
西两面的人物,都是一脸正气,但不知为着何事,弄得剑拔弩张,倒得看看他们如何结束这
场争执?”
  他却不知这两位女子的来历,更未想到她们的长辈却是何人?南海普陀岩水灵宫住的是
何人物?
  那长身玉立,冷若冰霜的美丽女子,混名俏罗刹,芳名铁秋英。那娇小玲陇,性格奇特
的一位,却是赛飞琼聂芷兰,别小看她们,授业恩师,却是两位带发修行,空门中最为厉害
的武林异侠。
  铁聂两女,多行侠沿海一带,海面上的人物,只要闻及两女的大名,没有不为之张目结
舌,麟儿出道未久,自然不知这两人的来历。
  只闻那铁秋英翠眉一挑,冷幽幽的说道:“你们成群结队,未经许可,擅人普陀岩本门
禁地,既经喝间,尚不退出,意欲何为?”
  这女子所发质询之辞,虽然语音不高,但字字入耳,知道这正是玄门上乘功力,飞音入
耳之技,不由惊道:“真奇怪,恩师麓山传艺之时,各门奇功异技,均言之颇详,南海普陀
岩,却未闻出有什么厉害人物,为何会有这种功力的女子!”
  那貌相英俊,年约十六七岁的武装少年,也冷幽幽的答道:“普陀岩为粤省名胜风景之
区,自古以来,即供人游览采药,从未闻有人擅敢把它列为禁地,是否你师徒即可横行霸
道,蛮不讲理?”
  答话的人,也正是昆仑派脾气最大的一个,天龙剑徐瑶,此人生性至傲,除昆仑派的人
外,梗直有点目无余子。
  麟儿知道此语一出,好戏就此开场,果然那女子哼了一声。
  怒咳道:“狂徒,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佛门胜境,一派庄严,许来此处与否,权在
洞主,而今你们擅入禁地,我们如不加以阻止,武林人物,势将窃笑我们,连保卫洞府的能
力也没有了!”
  那一身蓝装,仪容韶秀的少年,忙含笑答道:“道友,天下武林人物,彼此原是一家,
我们来此,也不过为了几炉丹药,想找几样药物而已,普陀岩下的紫海藻,这在你们,毫无
用处,我们要的,更是少而又少,纵令有触禁条,那也只能算是我们误犯,还望道友见谅此
举之不情,返归师门,必面陈本门尊长,专函致谢,不知此意如何?”
  麟儿一听这人说得合情合理,不觉暗中钦赞。
  那长身玉立的少女,毫不动容,还是冷冰冰的答道:“我姊妹两人,只知遵守师命,其
他一无所知,你们犯到那里,我们就得按规处罚!”
  这说话的少年,原是一阳生蔡楚翘,仍然含笑问道:“倒不知道友,要把我们怎样处
分?”
  那娇小玲拢,但是对人也无半点情分的赛飞琼道:“处分很简单,男人犯禁,每人三十
蛟鞭,女人免究!”
  麟儿暗笑道:“岩主人一定是位女子,她对女人特别宽厚,对我们男子,委实太不公
平!”
  蔡楚翘冷冷笑道:“如果不接受这种处分,道友又把我们怎样?!”
  俏罗刹秀眉一挑道:“那他是自嫌命长,只要他能逃出我手中长剑,本姑娘就一身为他
承当!”
  水火童子朱志明,一见对方础础逼人,不由也引发了满腔怒火,当即冷笑一声道:“道
友!但退一步地,何处不饶人?何必做得这么决绝?”
  赛飞琼聂芷兰,似感不耐,立向朱志明娇咤道:“我们四人,除随来女子,可以离开
外,其余三位,均即入洞领罚!”
  仙姬白玉娇也怒喝道:“我们四人,均是同门兄弟姊妹,你如要固执己见,任意呈凶,
说不得我们只好手底上见输赢,再论是非曲直?”
  铁秋英和聂芷兰气得玉容变色,首由聂芷兰拔剑发难,剑指水火童子朱志明道:“你大
约是他们的师兄,可指人出来与姑娘应战。”
  天龙剑徐瑶,遂跃身而出,两道剑眉一挑,满怀不耐的喝道:“既是如此,就请亮
剑!”
  聂芷兰也把长剑一指道:“犯徒,难道你身边无趁手兵刃么?”
  摹闻天龙剑冷笑一声,绕场疾转,展开身形,口中还出语几讽道:“对付你,还毋须拔
剑!”
  麟儿一见他这种身法,不由大吃一惊道:“原是本门师兄师姊,到了此处,倒是这位师
兄,过于小观敌人,恐难讨好!”
  那赛飞琼果然视同未睹,怀抱宝剑,两眼注视剑尖,只待对方出手。
  麟儿一见这年轻少女,却有这等气势,不由心中又是一惊,暗替本门这位师兄担心不
已!
  果然天龙剑徐瑶,绕场两匝后,摹地欺身进掌,他原是用昆仑派独门武功“大擒掌
法”,这种武功,施来极具声势,天龙剑为昆仑紫阳夫人抚育而成,武功拳技,多得夫人亲
传,餐霞客和白云生,对这位少年师侄,也极钟爱,不过徐瑶心性高傲,真人有许多心法,
尚未亲传罢了。
  他还保持着名门大派的身份,女人的前胸,因有玉乳双耸,不便动手进袭,故第一掌,
用的却是“金豹探爪”,直攻左肋,掌风疾劲,势挟奔雷。
  赛飞琼不等他右掌递到,立将手中那废铁似的乌剑,缓缓往前一指,剑尖上立有千丝寒
风,还带着一种令人困惑的奇啸,直对天龙剑周身袭来。
  徐瑶一见,大吃一惊,赶快闪身避开,再觑机发掌。
  不料赛飞琼却把手中乌剑,对空一挥,那剑身似乎含着千钧力量,施展得至为缓慢,然
后左右纵横,上下飞舞,剑身上乌芒打闪,光长数十丈,而且愈演愈烈,愈变愈长,只闻轰
发之声震耳,刹那间,立把天龙剑徐瑶,笼罩在乌光剑气之内。
  立在一旁的,都是昆仑剑术高手,一见这少女所施展的,竟是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的奇异剑法,不但徐瑶拟以徒手入白刃的方法,将人战胜,已成幻想,就以剑术对攻,也恐
难是人家敌手,这种用剑气伤人的上乘剑法,在江湖上确还不可多见。
  天龙剑徐瑶,总算受过高人指点,虽然被人用剑气所笼罩,却能保持心神不慌,摹地用
掌风将自身护住,反手一拔,白鹤神剑业已脱鞘而出,剑是七弟玉虚道人手中防身怯魔之
物,此次采药南海,特借来一用,不料竟由此闹出绝大风波。
  这宝剑一出鞘,立即发出一片银白光华,从那森森剑气中,直冲而出,天龙剑徐瑶,立
将长剑挥动,剑如经天银慧,矫天不群,在那少女千重剑气之中,却也有攻有守,无如对方
手中乌光神剑,威力奇特,那剑术,更是独具一格,看起来剑随少女美荑素手,缓缓挥动,
但式中套式,招内藏招,明是逼攻,却又变作退却自保,分明反身撤式,却似灵蛇一般的绕
身卷来,如波面云诡,干变万化。
  徐瑶施展的,却是紫阳真人的镇山艺业乾坤剑术,无如这种神奇功力,他不过得了六七
真传,原因在于内功造诣不深,过于秘奥的奇异招式,无法施展,就这样,也和那少女打了
六七十回合以上。
  少女意感不耐,微一撤身,剑幕立解,徐瑶只觉周身压力一松,他如收剑疾退,还不至
于当场出丑,无如个性好强,眼高如顶,一领长剑,跃身直逼。
  摹闻少女娇叱一声:“着!”手中剑连环挥动,乌光几闪,紧跟着只闻咝咝几响,徐瑶
上身衣服,立即被人用剑气划了三道七寸余长的口子,那少女虽然手黑,总算还未手下绝
情,施毒手。
  徐瑶当场怔住,痴若木鸡,俊脸通红,眼蕴清泪,白鹤神剑,几乎脱手自落。
  白玉娇知这位师兄心性极傲,此时如不出手劝解,说不定会酿成绝大变故,遂飞跃上
前,娇笑道:“师兄不必介意,且请退后小息,并还借剑一用,待小妹来会会高人。”
  赛飞琼聂芷兰,冷幽幽的说道:“我劝你还是安份点好,别以为我们对待妇女不同,真
如不知进退,刀剑无情,难免不同样的出乖露丑!”
  白玉娇不由心中冒火,娇咤道:“你只管施展煞手便了,无谓之言,少开尊口!”
  话完,一领长剑,招名“白虹贯日”,分心便点。
  赛飞琼这次出手,与前次大不相同,乌光剑往上一翻,竟实行硬接硬架,两剑相交,创
作龙吟,乌光银芒,分外刺眼。
  白玉娇手中神剑,被她这一架之力,震得剑身抖颤不停,暮觉手臂一麻,似乎立椿不
稳,赶忙疾退数步。
  赛飞琼却出语相讥道:“原只有这点本事么?想来此处呈凶,未免自不量力!”
  双方都是年轻少女,而且彼此心性都傲,一经对手,就绝不容情。
  白玉娇和天龙剑徐瑶,使的都是乾坤剑法,功力也与徐瑶相若。
  两人都用疾攻快打的方式,想迫使对方还不出手,刹那间,飞砂走石,竹叶纷飘,不到
一盏茶久,双方都廖战在七十合以上。
  白玉娇内力比人差,不敢用神剑硬拼,久而久之,双鬓间业已见汗,但赛飞琼却是愈战
愈勇。
  俏罗刹在旁娇唤道:“兰妹,和她久缠作什?早点把人打了发吧!”
  聂芷兰抖擞精神,乌剑使来,如怒龙飞舞,越攻越快!竟把白玉娇圈在剑光之内。
  蔡楚翘一见大惊,正待出手相救。
  水火童子朱志明秀眉一皱,竟探手囊中取出一颗鸡卵大的黑色弹丸,暴喝一声:
“打!”随着话声,那弹子早已脱手飞出。
  突闻一声娇咤道:“无耻匹夫,敢施暗算,看宝!”发话者,正是俏罗刹铁秋英,一梭
形之物,带着一溜乌光,也从她手上打出。
  麟儿潜身竹林之内,圆眸着一双星目,凝神一志,注视敌我双方情势发展,一见师兄脱
手飞出一颗形似鸡卵的黑免弹丸,体散乌光,便知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火药暗器,不觉心中
一喜道:“倒看看对方怎样防御解破!”
  不料念头刚起,那艳如桃李,冷似冰霜的女子,却发出一梭形之物,那东西一出手,赛
似自己魔家异宝天狼钉,发出一种“呜呜”锐啸,知道这也是一种火器之类,不由大吃一惊
道:“两方面互不相让,各走极端,这事情恐难好好收场!”
  果然震天价一声”轰”然大响,乌梭撞着乌弹,火花四迸,碎片横飞,半空里,射出无
数白点,带着千丝蓝火,直往两位少女身上射去!
  铁秋英和聂蓝兰,赶忙往旁纵开,虽然避过正面,但犹沾染了不少,那东西一挨身,就
着火,少女芳心大震,赶忙用手扑灭,但一身所著,全是细软绵缎,而且身上沾的又多,只
闻一阵咝咝之声,身上的火,竟是愈扑愈烈,眼看就得活生生的烧死当场。
  可是昆仑派这一边,也未占到便宜,原来那梭形之物,爆炸之后,接头上,立飞出无数
红珠,忽然“波波”之声大作,红珠碎裂,不但散出磷火千点,而且白烟弥漫,白玉娇和天
龙剑徐瑶,两人适当其冲,身上既已著火,同时烟迷双目,立觉双目奇痛,有眼难睁,那情
形,比铁秋英和聂芷兰,凄惨处,丝毫不减。
  水火童子朱志明,面色铁青,立时沉声大喝道:“师弟师妹,静立毋躁,待愚兄用癸水
弹前来破它!”
  不待话完,右手一扬,立时打出一白色弹丸,径可逾寸,长约三寸有奇,那东西起在空
中后,立沿着一道弧形,疾朝下落,同时朱志明又大喝一声:“着!”
  第二颗弹子,迅如石火电闪,朝着第一颗癸水弹对撞而至,双方只一接触,只闻“呼”
的一声,白沫四溅,喷得徐瑶和玉娇满身都是。
  空中的烟,和两人身上的火,受那飞来的白沫一罩,立便烟消火减。
  徐瑶和白玉娇危局虽解,但目痛并未减轻,只好由蔡楚翘扶着两人,退往后面。
  铁秋英和聂芒兰以身上着火,无法扑灭,只好往地上滚去,无如这种烈火弹,一经燃
烧,虽然灭掉,不久又燃,非得把人化骨成灰,梗直难于敢止。
  水火童子朱志明,系紫阳真人嫡传弟子,居心至正,一见对手与自己,并无深仇大根,
虽然为人偏激冷漠,但还罪不至死,遂皱了皱眉,一扬手,打出了两颗癸水弹,弹丸一破,
白气弥空,往南海二女身上一罩,把两女弄了一身泡沫,虽然将人变得如同妖魔鬼怪,但身
上的火,业已火迹全无,两条小命,总算从火德星君的手下,夺了回来。
  铁秋英和聂芷兰,原已吓得三魄杳杳,七魄悠悠,身上的火,熄了很久,还怔在地上,
作声不得。
  朱志明面容一整,冷幽幽的发话道:“我们彼此,原无仇隙,今日之事,朱某也迫于万
不得已,彼此都未讨好,算是拉平,还是两位道友,互释嫌怨,化干戈为玉帛,不识所见如
何?”
  铁秋英和聂芷兰,忙从地下,一式鲤鱼打挺,跃身而起,且不答言,先行察看一身,谁
知不看犹可,这一看,几弄得无地自容。
  原来铁秋英的淡蓝灰裤,前面裤裆上,无巧不巧的着过火,整整烧去一大块,洞穿见
肉,双股妙处,如不盖着一层白沫,几似小孩穿着开裆长裤一般。她原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大
姑娘,这种羞人答答的地方,怎能让人赏鉴,当时又气又急,只好扭头就跑。
  聂芷兰的情形,一样的惨,胸前烧了一大块,玉乳双峰,几欲脱颖而出,这还不太严
重,臀部夹裤面,左右都烧了一个大口,那又白又滑又嫩的肥臀,左右都露了出来,凉风一
吹,自然觉冷,她用玉掌一摸,只吓得花容变色,好在脸上满溅白沫,人家无从看出她的表
情,但闻嘤的一声,一跺脚,纵身而逃。
  麟儿把双方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逃入洞中的两位少女,决不就此甘心,说不定
要把师门最厉害的人物,招了出来,一场大战,眼看就得爆发,又见一位师兄,师妹,目已
受伤,本想立时出面,设法解救,又顾虑眼前情况,却似山雨欲来风满搂,不如暂潜身以察
势,伏以待时,一侯敌我情形,全部了如指掌,觑机一击,自然能收实效。
  忽闻玉磐三响,却从普陀岩下,往上传来。
  麟儿心中暗地吃惊道:“果然这两个性格冷漠的妮子,恩将仇报,潜居洞府的人,如不
适值早晚二课,无故决不敲动玉馨,这分明是此处洞主人亲自出动,一则通知守洞的人,准
备洞主经过迎接,再则不过向敌人示威罢了!能有这等排场,此人武功道力,决非小可!”
  摹觉两道红光一闪,两条人影,却从普陀岩下一跃而上,正是那铁秋英和聂芷兰,两人
原来所著的一身淡蓝装束,此时已全部换了一式淡红紧身装,愈显得人比花娇,俏艳欲绝,
只可惜玉颊凝霜,对人形情冷漠。
  两人几个纵跃,一身轻灵,捷同飞鸟,仍飘落原来对立之处。
  朱志明将徐瑶白玉娇置在自己身后,立和蔡楚翘仗剑而立,静待敌人出手,偏生南海二
女,不理不睬,但一脸怨毒之色,却从玉颊上可以观察出来。
  只闻一声冷笑道:“何方狂徒,擅闯本门重地,并还用火器之类,伤我门下弟子,还不
跪下领罪么?”
  白光连幌之下,空中却降落一妇一尼。
  那妇人,看来不过四十上下,风譬宫裳,全身雪白,那白衣,闪闪发光,又软又滑,却
不知是用何物所制,衣服穿在身上,非常美观皎洁,配上她那宜咳宜喜的脸,细长的身材,
愈显得婀娜有致。
  麟儿一眼就把这妇人看个清楚,不觉心中大惑不解道:“很奇怪,这妇人为何如此面
善,我几时见过她来?”左思右想,才忆及,玉女朱云英的身材颜面,有好几处,就酷似这
个妇人,不由心中暗想道:“难道这位就是玉女云英的祖母扶桑姥姥,如果真实年龄,怕莫
不有百十来岁,但闻她驻颜有术,永保芳华,不图果然如此!”
  那秦吉了一见这白衣妇人,早已叫道:“老祖母原来在这里呢!”扑的一声,早已振翅
而起,雪光素云,亦已腾身直上。
  麟儿正待制止,那还来得及?只好暗骂道:“这几个扁毛畜牲,还真恋主呢!如我两只
苍鹰,跟在身旁,就无须仰仗它们了!”
  扶桑姥姥,一见玉女灵禽,均在此处,似乎吃了一惊,但这位个性奇特的美妇人,什么
事都能沉得住气,看了一眼后,并不立即招呼,依然气定神阔望着右侧那带发女尼。
  那女尼看来也不过四十左右,青丝长发,披垂肩际,玉面朱唇,貌像极美,但双眉微
挑,两眼神光十足,冷冰冰的全无半点温暖。
  麟儿一见这带发女尼,不由暗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傅傲不容物,教出来的徒
弟也必偏激不仁,看这两人的像貌,准知都是门户之见,高人一等者流,今天我倒得和她们
斗上一斗!”
  那女尼把星眸往朱志明一掠,冷幽幽的说道:“此处的规矩,你可曾知道?”
  朱志明见她那样傲慢无礼的态度,也不由引起千重怒火,冷笑道:“这儿有何奇异规
矩,你几时向人说过?某等初来,倒不会知!”
  女尼双眉一挑,脸罩寒霜,意似不耐道:“好个素无教养的后生小辈,司马紫阳传授徒
弟,对于礼节。
  真是了点不管,居然还想领袖武林,实属天大笑话!”
  朱志明怒喝道:“你既在此处,创宗立派,自也是一门等长,当知辱人师尊,无殊自失
身份,再如类似这种村妇骂街的话,恕我要无礼得罪了!”
  扶桑姥姥,对场中情形,原似乎不太注意,但一见朱志明态度强硬,却也大起反感,遂
从鼻中哼了一声,冷峻地一笑道:“你面当长辈,自己做错事,不惟不伏首谢罪;反和长辈
顶嘴,真以为我们无策制服你之力么?”旋仲手往前一指,立发出千丝寒风,直袭朱志明的
玄机要穴,这原是一种阴功绝技,朱志明和敌人相隔又近,正待趋避,不想扶桑姥姥功臻化
境,心念才动,便已全知,王指频敲,一下即把朱志明点过正着,旋将身子微闪,扑上前即
把朱志明擒诸胁下,蔡楚翘正待飞身扑救,岂料那带发女尼也已飘身上前,身法之快,真如
幽灵魅影般,霎眼之间,蔡楚翘的笑腰穴上,似被人捏击了一下,当即感觉全身酸麻,动弹
不得。
  女尼把蔡楚翘随手一带,即将人摔诸地下,冷峻的脸上,却现出一丝笑容,转头嘱咐铁
秋英道:“秋儿!且把两人用蚊筋捆绑,先行重责二十蛟鞭,对这使用火药暗器的人,除责
打三十蛟鞭外,并行倒挂三日示惩,我倒不信昆仑派的司马紫阳,他能跋扈到那里!”
  铁秋英忙应了一声:“遵命!”
  不料那聂芷兰却肃察师尊道:“昆仑派还有两位受伤的弟子,如何发落?”
  带发女尼冷笑道:“男子也先行责打三十蛟鞭,一同收禁,女子却把她的衣裤弄破,放
逐了之,我虽身入佛门,素来主张以牙还牙,以爪对爪,这样的作,倒要看看司马紫阳那牛
鼻子,有何话说?”
  聂芷兰赶忙立起身,正待避师嘱咐,去发落白玉娇和徐瑶,不料放眼一瞧,岩边却杳无
人迹,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志明和蔡楚翘,人还躺在地下,白玉娇与徐瑶,双目已
伤,适才就在朱蔡身后坐定,难道目伤是假,趁自己跪禀师尊之际,撤身逃走不成?且往两
人靠身悬岩之局,先行察看一下再说!
  于是拔身飞空,人如一只彩凤,一跃十余丈,直往岩后落去。
  聂芷兰飞落岩后半晌,却是一去不出。
  铁秋英不觉心中怯缀道:“怎么搞的,我就不信当着师父的面,会有什么邪门,且待我
前去一看!”这妮子,一身傲骨,比乃师尤有过之,暮地一纵身,直朝崖后飞扑,不图还未
到达岩缘,忽闻一声清笑,起自岩后,紧跟着冲出一条黑影,疾如星陨电闪,双方前扑之势
都快,而且被此互是对面相撞。
  铁秋英一怔神,凌空挥掌往前劈去。
  不想她快,人家比她更快。
  对方前冲之势,丝毫不减,左掌往前一搭,直扣阳豁(穴名),右手却击捏铁秋英的期
门要穴,铁秋英大吃一惊,赶忙往右一侧,只闻那人轻笑道:“想逃么?那有这种轻而易举
的事?”
  不等铁女闪避,右手已触及期门,只须轻轻一拿,铁秋英即锐叫一声,立时晕绝,对方
一拦腰将她抱住,快如石火电闪般的降落地面。
  带发女尼,怒叱一声,正待飞身扑击,扶桑姥姥立时将她止住道:“此处尚擒住两人,
英儿兰儿,虽然中人诡计,尚不足为虑,倒看这乳臭小儿,有何话说!”
  原来搭救徐瑶和白玉娇的,正是麟儿,他趁聂芷兰在跪禀师傅的当儿,却从那竹林之
中,飞身而出,本来他这一着,逃不过扶桑姥姥一双慧目,无如她正向空中,招呼玉女灵禽
秦音了,一时也未在意。
  麟儿提着两人的左右肩膀,飞身一跃,遂降落岩后。
  徐瑶和白玉娇,两目奇痛流泪不止,人在视力模糊之下,见对方是一个秀美绝伦的美少
年,论年纪,最多也不过十之五六,徐瑶一向心高气傲,自视极高,一见此人,也不由心中
佩服不置,暗道:“本门师弟董练秋,仪容秀美,除掌教真人外,均一致认为他已是人间无
双的美少年了,谁知道如与此人一比,还稍逊人家一着呢?!”
  不由心生好感,遂含笑谢道:“多蒙台端犯险相救,隆情厚谊,没齿难忘,还望将姓名
见示,否则受人之惠,连恩人姓名也不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麟儿不觉忸怩含笑道:“俩位兄姊,我们彼此原是一脉,同门兄弟,还有什么感恩图报
的话好说呢!”
  白玉娇一凝神,似有所悟,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否本门传遍上下,掌门恩师的
衣钵弟子而兼爱婿,湖南麓山的嘉麟师弟不成?”
  麟儿忙含笑作揖道:“小弟正是季嘉麟,两位兄妹,想是八大门弟的五师兄和八师姊
了。”随说,随把袋中的天露瓶取出,给两人点目,灵石夭露,旷古神品,能治百般目疾,
其效神速。
  两人双目,原是一阵一阵的刺痛,逐渐红肿,天露入目,遂觉凉爽无比,刺痛立减,不
由大喜过望,对这位赛似金童的师弟,赞不绝口。
  麟儿点目完毕,又告诉他两人,如何运功调养,聂芷兰因徐瑶和白玉娇两人,眨眼即
失,遂飞身岩后探察,还未落地,即给麟儿用对空点穴术将人擒缚。
  铁秋英也继起而来,不想麟儿以两人双目已痊,正欲与岩主人亲自理论,如果对手将师
兄师姊擒缚不放,也决以铁聂两女,作为人质,这一来,铁秋英自然无法逃脱出手。
  麟儿落地后,对着那带发女尼,淡淡一笑道:“名山采药,古洞潜踪,这在武林中的
人,原认为是一件平常小事,不意本门中几位师兄师姊,来此处采取几样海上药物,洞主门
下,口口声声谓我们擅自入禁,有触定规,而今竟把我两位师兄擒住,并还语侵师门,我路
过此间,适逢其会,为维护师门声望计,自不能插手不管,而今双方互有擒获,和与战取决
于一言,不过本门与贵派,遥遥相隔,无怨无恩,即便师兄师姊,有何冒犯之处,那也是无
心之失,值不得即开衅端,还望前辈仔细思考!”:那带发女尼立把双眉一挑,星眸中精光
电闪,纵声冷笑道:“如你所言,你大约是昆仑门弟子!”
  停了一停,又望着扶桑姥姥一笑道:“曾闻司马紫阳,在武林中尾大不掉,傲视同济,
尝以为传闻之言,过甚其实,不意他的门人弟子,就这样的飞扬跋扈,在长辈前面,居然使
用教训口吻,我倒要将他们一并擒拿,一一予以重惩,看看司马紫阳,他又能把我普陀岩怎
样?”
  扶桑姥姥笑道:“他不来便罢,如果不自知趣,还不一样的将他擒缚,倒挂猢狲,杀杀
他那股夜郎自大的火气!贤侄女只管放手去作,老身绝对支持就是了!”
  麟儿见她们藐视师门,不由引发他满腔怒火,立将俊脸一绷,淡幽幽的说道:“本门尊
长,向未对人失礼,即便弟子亦颇知自爱,至若武林中那班邪魔夕随,存心不轨,想要乱加
罪名,侮辱同门兄弟姊妹,自无需本门长辈动手,弟子就凭单剑双掌,愿意和他们斗上一
斗。”
  带发女尼怒咤道。“好大的口气,接掌!”语音未落,人已抢近身前,玉掌往前一探,
即卷起一缕寒风,招式未尽,立将五指一抓,麟儿立觉前胸似有一阵剧痛,不由心中大吃一
惊,赶忙用天罡指往对方手上一划,回身绕步,捷似风驰,伏魔神功,业已随念而发,飘身
五丈开外,立运气凝神,暗中一试,内腑还未受伤,心中始定,立沉声大喝道:“玄门中的
五指问心掌,原是对付魔教中的一种降魔绝技,习此艺者,非遇十恶不赦,而自身遭遇危
害,绝不准以此掌伤人,老前辈一出手,即用此种神功,对付晚辈,普陀岩的半觉师太,却
是前辈何人?赶紧道出渊源,如果一意逞强,勿怨晚辈无礼!”问语既完,立以双掌当胸,
伏魔神功,源源发出,罡风阵阵,散之四方,静候对方回话!
  带发女尼,开掌立式,即施毒手,她也看出麟儿功力,已臻不凡,五指问心掌,厉害绝
伦,虽然只施出五成功夫,原意这少年必禁受不住,谁知他飘身一闪,即已趋避,并还施展
天罡指,几乎使自己右手受伤,不由心中一怔,暗道:“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会有这种功
力?”正待凝功运气,再施毒手,不意对方身上,却发出一阵香风,看似温和,事实上却蕴
藏着道家九天元阳内罡,奇特秘奥,莫可端倪,只好暂时停手,静以观变。
  麟儿发话,竟道出她的师门,不由大感困惑,立时喝问道:“这篇话,是否司马紫阳,
教你问我?”
  麟儿整容答道:“历来徒弟出自师传,晚辈所言,恩师如不谈及,如何得知?数十年
前,一重旧案,那与本门二师伯有关,老前辈恐不是不知罢!”
  带发女尼冷笑道:“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后生小子,谁愿意听你这种胡说八道!”
  立探掌出手,旋将五指一扣,问心掌力,二度出手,这原是一种阴手秘技,可以伤人于
不觉。
  好麟儿,冷笑一声,双掌往前一推,大清罡力,随掌打出,微风起处,一股无形奇劲,
隐含力道万钧,疾从四方八面,挤压而来。
  扶桑姥姥,竟沉声大喝道:“贤侄女留意,这是昆仑派的镇山神功,太清神罡!”立将
双掌一扬,只闻震天价一声大响,刹那间,狂飓四起,寒气袭人,闪闪黄光,直向四周激
射。
  双方都惊于彼此间的威势,立纵身撤退,空中掌罡,只一接触,立发出一阵异啸之声,
但见断枝横空,沙石蔽日.天空里。
  白云翻滚,海面上,恶浪漫天,那威力简直使人难于想像。
  带发女尼面色铁青,扶桑姥姥,也变颜变色,美麟儿,依然双掌护身,脚下不丁不八,
星眸紧注,只待敌人二次动手。
  空中的两只大白鹤,一见罡气弥空,狂风怒吼,吓得立把双翅一拍,搏扶摇直上青云,
霎眼间,立飞出掌风范围之外。
  那秦古了,飞行较慢,来不及把身子往上升高,但它仗着心思灵巧,身体细小,立往斜
刺里一扑,避过正面掌风,竟从风隙里钻身而入,落在扶桑姥姥的左肩之上,这乌儿既懂人
言,自喜饶舌,只闻它锐声叫道:“好啦,小姐叫我帮你忙,特着雪光素云,把你驮到此
处。
  你却和老祖母动起手来,看我回家告诉小姐!”
  扶桑姥姥立把双眉一皱,惊问道:“怎么着?是小姐叫雪光把他送来此处?他们两人如
何会搅在一块?”
  秦吉了尖叫道:“小姐对我说,他是好人,老祖父不该和他动手,叫我偷偷摸摸,不让
祖父知道,着雪光素云,把他驮到昆仑,并还说,事情如果办好,你老人家身旁,有的是各
种灵丹妙药,如果不给,她还要偷着喂我呢!谁知他敢和老祖母动手,如告知小姐,一定活
活把她气死啦!”
  扶桑姥姥,不由心中引起一阵困惑,暗道:“女儿家原爱俏郎君,这孩子如匹配云英,
确是天造地设,再好不过,虽然门规所限,困难重重,但那妮子个性倔强,只一有心,怎么
样也不能扭转她的心意,此事我如袖手不管,后果堪虞,倒得先把情形问明,再作处理!”
遂温容向麟儿说道:“对我讲实话,你来此处,是否骑着我座下的两只大白鹤?”
  麟儿含羞带愧,把头点了一点。
  扶桑姥姥又笑道:“然则你认识我那孙女了!”
  麟儿也只好颔首称是,但一想到昂昂七尺之躯,如不仗着人家热心高谊,几乎无法脱身
出困,更觉羞不可抑。
  扶桑姥姥做微太息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之恒情,云儿心性至傲,既然与你相
识,一意护你,想你人品,一定能使她称心如意,老身只有这么一位娇憨孙女,自当设法成
全,不过你须立即投入本门,其他一切,均由老身负责便了!”
  麟儿纵声大笑道:“老前辈,你这种想法,完全与事实相左,令孙女与我只是朋友,我
和她决无婚嫁可能!”
  扶桑姥姥,立将脸容一整,睁目大咤道:“你敢戏耍于她!心存薄幸,我不把昆仑山闹
得天翻地震,誓不为人!你究竟与她如何认识,不妨对我直讲!否则,你就莫想离开此
处!”
  她这种护犊之心,溢于言辞,事实上,从云英那种娇憨刚韧的性格,麟儿也知道她这位
祖母对她一定非常溺爱,心想:“云英现已身在难中,乾脆把这次的事,向她讲明,如果,
她通情达理,以毒龙叟那种惧怕老婆,说不定因她的影响力,使未来盟弟和云英的婚姻大
事,可以减去若干困难。”遂笑说道:“我与令孙女在未会面之前,即与师妹互订盟约,而
今义弟陈惠元,对她已深怀一片爱意,云英的本身,亦非陈莫属,此事言来颇长,不知老前
辈是否容晚辈细禀?”
  扶桑姥姥一皱眉,略事沉吟,即道:“好吧!你不妨对我讲来!”
  麟儿将武成林如何作恶,薛琼娘含恨复仇,琵琶女琴音困惠元,解围困义释云英,金牛
谷蜘蛛肆虐,毒龙叟怒施毒掌,绝谷突围,昆仑求药,一一细说。
  扶桑姥姥只听得双眉蹩盛,一俟麟儿讲完,遂笑答道:“听尔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云
英此举,虽不算错,但已失去她应有的立场,脱离现实太远,而今事实既已糟到这步,我也
无话可说,看你心意,似乎想我念祖母孙女之情,插手一管,但兹事体大,我有心无力,纵
欲插手,也不可能,此闲事,我劝你还是伏首谢罪,若兰侄女,当可看我二分薄面,从轻发
落,此意如何?尔不妨私自揣度!”
  麟儿听她口气虽然软了很多,但还是存着三分偏向,不由逗发了他那少年心性,遂笑答
道:“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老前辈既然不顾祖孙之情,那还有什可说?此间之事,只要申
老前辈愿意放人,我也愿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只能静以待命!”
  那带发女尼俗家姓申,名若兰,自称无相神尼,原是南海普陀岩半觉师大的嫡传弟子,
武功剑术,独成一家,只固性情偏激,成见极深,为人介于半邪半正,铁秋英和聂芷兰,是
她最为心爱的女弟子,徒弟被人弄得衣履不整,全身见肉,自然认为是一种莫大耻辱,如何
愿意随意罢手?扶桑姥姥,原是自己的师执前辈,加以阴山派实力极雄,自不敢随意得罪,
如果扶桑姥姥硬性作主,着双方息事宁人,说不得申若兰只好勉强从命,可是这位师执前
辈,对麟儿所说,并未十分重视,看来真正动上手,最多旁观不动,绝不至反脸助仇,这一
想定,哪容麟儿好好走开?遂冷笑一声道:“我原不愿与尔后生晚辈,一般见识,但你不特
狂妄无礼,而且仗着司马紫阳那点微未道行,到处横行,假如纵尔不究,武林中人,定会笑
我为你昆仑派声威所震,而今你两位师兄,我将他们置之洞府,只要你有本事救出,我拿药
与你换人,此间之事,我也一笔勾销如何?
  麟儿眨眨大眼睛,想了一下,暗道:“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奇异洞府,到底有何巧妙?”
遂漫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前辈自己讲的话,却要算数!”
  无相神尼整容大喝道:“出家人决无诳语,你如不信,就以扶桑前辈作证如何?”这女
尼手脚至为俐落,将朱志明和蔡楚翅夹在胁下,对扶桑姥姥略一谦逊,彼此莲步如飞,直朝
普陀岩下落去!
  徐瑶和白玉娇两人,却在一旁看守铁秋英和聂芷兰,两人要穴,都被麟儿制住,虽然不
加捆绑,却也不惧他们逃跑!麟儿复含笑招呼,师兄师姊,密切注意敌人行踪,以免暗中受
人偷袭!
  白玉娇对这位同门师弟,无限敬服,遂娇笑道:“师弟年纪轻轻,这一身武功,确为我
们望尘莫及,此次我们同下昆仑,还仗着师弟一对座下灵禽呢!”
  麟儿喜道:“师姊已把我那对苍鹰,带来此地么?此间事完,我须立即赶赴昆仑,找寻
灵药,正愁阴山白鹤,不好再向人家借用,如仗着陆地飞行术,赶奔昆仑,未免时间太
久!”
  白玉娇淡淡一笑道:“阴山玉女,一貌如花,义妹琼娘,同属人间丽质,只这两位,就
够你担心的了,但愿此闹事,早点完结,更望玉人天佑,也好使师弟大为安心!”
  麟儿俊脸微红,含笑不答,随撮口一啸,声遏行云,余音袅袅,荡漾不绝。
  徐瑶也赞叹道:“师弟功力真深,长啸声里,竟能巧运本门内家至高功力,这种声音一
发出,不特可使远近如意,而且可藉者力伤人,本门除了掌教师尊,和两位师伯,有此至高
功力外,就是两位师叔,也难和师弟相比拟!”
  白玉娇微笑道:“练秋师弟,也熟诸这种功力,但是万难及师弟精湛!”
  铁秋英和聂芷兰两女,因被麟儿点着晕穴,躺卧地上,无法动弹,人本娇艳如花,更因
穿着一令淡红,愈使人看得眼花撩乱。
  麟儿瞧了一眼,不由心生怜恤,低声叹一口气。
  白玉娇玲珑剔透,抿嘴笑道:“她们两人确实生得太美了,师弟惜花有心,只是将人救
转,那乌溜溜的飞梭,万一放出,四师兄人已遭擒,我和师兄破解无法,说不定也和她们一
样,得横躺地下,那一来,你动这种慈悲心肠,却害苦了我们自己呢!”
  麟儿被她一语道破心意,不由俊脸通红,只好拿眼望着师兄,微笑不语。
  徐瑶虽然生性高撤,但心地却也仁慈,竟整容答道:“师弟意见极佳,即使她们再恩将
仇报。曲在彼方,就把她们穴道解开,予以释放好了!”遂着师妹玉娇,代人家打通全身穴
道。
  白玉娇故意使坏,双手连摇道:“麟弟对空点穴,原是一种上乘功力,我如果能把人解
开,又何至于会败在人家的手下?有道是,系铃解铃,放着麟弟不支使,却用我这种笨手笨
脚的人,师兄真未免量才不当!”
  麟儿知道这位师姊,非常刁钻娇憨,只好红着脸,先将聂芷兰身子拔转,右掌往她胸前
一按,女孩子的酥胸,软绵绵柔若无骨,若用推拿手法,则使人极涉遐思,偏生白玉娇一双
星眸,觑着自己,那情形,似笑非笑,俏艳中带着诙谐,麟儿虽然淘气,但非常脸嫩,立觉
红云上颊,羞不可抑,只好紧闭星眸,凝神运气,藉自己内功罡气,把聂芷兰所闭穴道冲
开。
  白玉娇噗哧笑道:“原来是这么样的解人穴道,那边一位,待我来越阻代庖,解不开,
可不准你笑话姊姊!”果然她一本正经的为人推拿。
  麟儿真被她窘得可以了,而今愿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忙一气凝神,加紧功力。
  不一刻,聂女穴道已解,星眸微启,见是麟儿手按自己胸际,以为他乘人之危,大施轻
薄,几乎吓得晕了过去,芳心一急,也不分什青红皂白,猛可里玉手一抬,对着麟儿左颊,
就是一掌。
  这一记耳光,还真不轻,麟儿只顾将全身功力,运于掌上,作梦也未想到,作了好,还
得挨打,右脸上,立时肿起老高,指印毕露,脸上麻辣火烧,使人又气又愧。
  天龙剑徐瑶,两道剑眉一挑,满脸杀气,不由挥拳大喝道:“贱婢,以恩作仇,我将你
一掌击毙!”说完,挥掌作势,往聂芷兰左肩就劈,徐瑶为八大门弟之一,功力颇高,这一
掌,如果击实,聂芷兰怕莫不肩裂人亡,香消玉陨。
  麟儿秀颊,虽然挨了一掌,但他生具爱美本性,那容师兄作这种摧花惨事,不好举拳相
格,却把自己身子往右一横,徐瑶大吃一惊,赶忙中途撤式,但以挥掌过猛,虽然减去若干
力道,但掌却落在麟儿右肩之上,只闻“匍”然一响,单掌落实,徐瑶一脸惭愧,麟儿行若
无事的眨眨大眼睛,一双星眸,充满磁性,脸如玫瑰,满布笑容,徐瑶不觉垂手太息道:
“师弟!无怪本门掌教,誉尔为心同赤子,功臻绝顶,愚兄一向自负,但自遇师弟后,始信
荧荧之火,殊难与皓月争辉!”
  麟儿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小弟愚顽,实难当师兄谬赞,适才此举,原以世无不解之
仇,不了之冤。这位姊姊,昏迷初醒,神智未复,见我拿手按着她的胸际,误以我乘人之
危,暗施轻薄,我也正凝运功力,为她解除穴道,未及御防,受她一掌,师兄爱惜小弟,一
时怒发,挥掌伤人,一连串的误会,都由小弟自作自受,而今她穴道已开,神智也恢复过
来,为德为仇,全由她自决好了!”
  语完,纵身而起,临风玉立,秀逸夺人,只看得徐瑶和白玉娇暗中喝彩不已!
  聂芷兰虽然痛恨麟儿伤她,掌劈玉颊,气愤稍泄,又见人家对己不但未暗施轻薄,而且
反解开自己的穴道,挨了两掌,却毫无怨愤之意,禁不住羞愧交并,缓缓的从地下立起身
来,玉颊通红,拈巾不语。
  麟儿整容一揖道:“昆仑南海,本无仇恨,来此采药,事属寻常,原不值动手拼死拼
活,本门两位师兄,已遭令师擒入洞府,两位姊姊,虽然受小弟点中穴道,当时志在救人,
不得不尔,稍一深思,便觉无味,故将穴道解开,还望一时不察,恕罪才好!”
  语若珠圆,人如玉润,聂芷兰除了羞愧以外,实无法致答一词。
  铁秋英全身要穴,也已解开,微睁双眸,一见推拿穴道的人,正是动手过招的敌对人
物,她性情至为冷漠,偏激之见,比乃师还深,立时由地下一跃而起,避开玉娇的手,倒竖
柳眉,沉声大喝道:“谁要你们这种猫儿哭老鼠的假心假意,姑娘可杀而不可辱!跻身武林
之列,谁还珍惜这条性命不成!”
  她这种无礼傲气,也逗发了白玉娇满腔怒火,立即报以冷笑道:“要想死,极容易!可
是我们不愿这么做!师门传徒授艺,原在于维护武林正义,决不是恃技凌人,眦睚必报,动
既置人于死,两位师兄,已为贵派所擒,但我们却不需要你两人,作为人质,这举动,既非
示恩,也不在乎你们消仇解怨,不过秉师门训示,求一心所安,今后为仇为友,悉听尊
便。”
  铁秋英大约因为听到对方的人,也被自己师傅擒获,怒气稍解,立朝师妹喝道:“我们
不妨就此回洞,准备迎接那些名门正派,大恩大惠的武林高人便了!”小蛮靴轻轻一跺,正
待纵身入洞。
  不料鹰唳长空,劲风直扑,两只翼展逾丈,身长六七尺的大苍鹰,敛翼而降,双方一来
一去,前扑之势,都非常迅疾,前面的那只大鹰,却从铁秋英的头上,一掠而过,利爪如
钩,不但把她满头秀发,弄得非常凌乱,铁爪上还带了不少。铁秋英只觉头皮一疼,无端受
了人家扁毛畜牲的戏弄,真是有苦难言,遂和师妹一前一后的往普陀岩下落去。
  徐瑶和白玉娇满心称快,麟儿却用手抚着两只苍鹰的头,只闻嘎嘎之声,那对灵禽,一
左一右的伴着麟儿,欢啸不已!
  人禽依恋半晌,麟儿却把它们交给师兄师姊,并还一再叮嘱,如陷身洞内,可速赴琼州
岛(依琼州岛即海南岛,唐直琼州,故名)五指山,找寻师妹,令她前来搭救,徐白两人,
见他说得郑重,知道事态非常,本待一同入内,但又顾虑本身功力,不如师弟远甚,如相随
一处,使人碍手碍脚,反不如让他独入为佳,故只好颔首应允。
  麟儿一纵身,跃上普陀岩,岩下有一洞口,离顶端约有百十来丈,两旁虽另有落足之
处,他却用凌虚飞渡之技,疾落而下。
  静立洞前,洞口极窄,高可及人,幽暗沉沉,深不可测。
  稍事看情度势,立即纵身洞里,洞中全属岩层,愈往前行,愈觉开阔,寒风习习,湿度
极浓,脚底高低不平,如不能暗中见物,行来至觉艰苦。
  忽闻有人沉声大喝道:“竖子如果悯不畏死,可深入水灵宫,一分高下!”
  幽洞传音,可以及远,这道理,麟儿却极具经验,一闻声音略带沉闷,知道发话者离自
己尚远,遂纵声大笑道:“水灵宫纵是龙潭虎穴,晚辈倒也想见识见识!”说完,一纵身,
正待往前飞纵。
  不料自己头上,突然飞落一物,同时,一股奇腥,扑鼻而来,麟儿赶忙用“金鲤倒穿
波”,往后掠退丈余,还未落足,只闻“嘶”的一声,那东西便以警箭一般,电射而至,好
麟儿,功臻化境,立振丹田之气,猛可里,疾把双掌朝下一拍,趁势凌空,那东西往前一
冲,正值洞形弯曲,撞在壁上,只闻叭的一响,落了下来。
  麟儿却用壁虎功,贴身洞顶,注视地面,却盘蜷着一条长约七尺,全身带着黑白相间的
环纹,头小眼细,尾部极短,其状如掉的蛇形怪物。
  这东西,昂首圈着麟儿,嘴内却发出一阵嘶嘶之声,还喷出一线白沫,直往麟儿身上射
来,不过顶部高达丈余,那白沫却只能喷高八九尺,空自昂首作势,竟奈何麟儿不得。
  麟儿不由暗想着:“这东西,大约是蛇的一种,但尾部却偏不像蛇,敌人用它防守洞
府,想必蕴有奇毒,否则何必豢养这种奇形恶物?”
  正待相应不理,腾身往前飞跃,不料那蛇形怪物,摇头摆尾,嘴里却发出一阵“嘶嘶呜
呜”的怪啸之声,看情形,不是蓄势待敌,便是招呼同伴,围攻目标。
  麟儿好奇,赶忙一停身,反手拔出义弟惠元,所佩崆峒派的镇山神物灵虎剑,神剑出
鞘,银光迸发,声作龙吟,只照得古洞光辉,点点银芒,恰似漫空花雨,轻飘飘的向四周飞
落。
  抚剑思人,不由想到义弟惠元,天真纯洁,豪气干云,处于危难之中,不惜锐身自任,
但求上苍怜恤,默佑平安,更念琼娘玉女等人,陷身金气绝谷,身中奇毒,生命堪虞,自己
本为赴昆仑求药,却又于此间遇事,如陷身危困,累及多人,则真百身难赎了,想到此处,
不觉满怀凄然,泫然欲涕。
  正沉思默想之际,洞内却传来一阵怅怅之声,碧光点点,数以千计,不但前面通道遍地
都是,而且洞顶间,那些倒垂石钟乳以及岩隙之内,也现出无数碧光,分明满洞毒蛇,倾巢
而出。
  麟儿不觉机怜伶的打了一个寒噤道:“洞中主人原是佛门弟子,为何豢养这么多的毒
蛇?打蛇不怕蛇猛,怕的是蛇多,洞口这么窄,宝剑不能发挥威力,天蜈又不在身边。这事
情,还真惹厌!”
  念头刚起,千万毒蛇,却发动猛攻。
  为首两条,身长一丈以上,头上,还生着红冠,率领群蛇,蜿蜒而至。
  带冠红蛇,离开麟儿,远达两丈以上,只一昂首,左面一条,呼的一声,激射而至。
  麟儿挥剑大喝道:“孽畜敢尔!”
  剑光一盘旋,不料剑尖触及左壁,踉跄一声,火光四迸,左壁岩石,立时划了一条大
槽,碎石四溅,宝剑旋绕之势,虽然受阻,但拳大碎石,却有数块,把蛇头打个正着,麟儿
趁势后跃,进攻来的这条大蛇,却也为石所阻,只一落地,即把身子一阵盘绕,口中红信,
吞吐频仍,并还发出一阵怅怅异啸,那形状显得至为凶恶。
  右面那条大蛇,一见同伴受阻,似觉至为气愤,立把那又短又扁的尾巴,朝着地下啪啪
数击,后面大蛇,便以潮水一般,疾从正侧三面,蜂涌而来,这种毒蛇,既凶猛,又灵慧,
攻击之道,无奇不有,正面的蛇,昂首喷毒,立有千丝毒涎,对空激射,左侧蛇群,却蜷攻
下盘,右侧者,则以毒弩一般,纷纷直攻颜面。
  麟儿振声作啸,疾把身子退后数步,人朝地下坐落,长剑对空一阵乱撩,灵虎剑自光如
电,耀眼光辉,毒蛇挨着剑身,不是拦腰两断,便是蛇头飞落,刹那间,蛇血如雨,断肢纷
飘,一股奇腥异味,使人难受已极。
  蓦闻洞中有人冷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之辈,却被小小几条海蛇,即弄得后退
不迭,司马紫阳,夜郎自大,有名无实,教出的徒弟,到底是个软货!”
  麟儿知道是那带发女尼,在洞里冷讥热嘲,不由心中大愤,暗中恨道:“这贼尼,果真
可恶,若是天蜈带在身上,一定可以将它搅个落花流水,只缘洞中太窄,长剑无法施展,非
得另用奇计不可!”
  原来这种海蛇,也是爬虫类的一种,产于南海一带,口有毒牙,伤人难治,鼻孔生在头
端,内有膜瓣,可以防水人内,周形有麟,麟作六角形,全身有环纹,黑白相问,状至奇
丑。
  武林邪门异派,多养奇毒恶物,用以害人,无相女尼,偶从海外友人中,习豢上术,只
缘普陀岩,这种海蛇颇多,动作敏捷,毒性又重,用来护洞,自是奇佳,半觉老尼,有名的
溺爱徒弟,对这位宝贝弟子,更是纵容不管。实事论事,这女尼,平生并无多大过恶,但性
情偏激,作事颇毒辣,不免得罪很多的人,水灵宫设防极严,以麟儿这种身手,尤不免遭受
困拢。
  毒蛇纷纷进攻,数以千计,虽然挨着剑锋便死,但神剑却受空间限制,无法放手施展,
发挥功效有限,海蛇悍不畏死,受着那带头的蛇略一指使,立便前仆后继,片刻之间,蛇身
蛇头,堆积如丘,依然进攻不懈。
  这一来,引发麟儿的真怒,左手却探入革囊,摸取天狼钉,打算利用钉和剑,把洞中搅
它一个天翻地覆。
  不料钉还没有摸着,却触及一颗圆珠,稍一回忆,即知这是神山三老天惠真人。恩赐之
物,不由暗想道:“据恩师面嘱,此珠有击退奇凶恶物的功能,我何不摸出一试?”
  遂把红珠取出,似雨银芒中,红光耀眼,同时,一股雄黄异味,散向四周。
  说也奇怪,这种雄黄味道一出,左右前面三向的蛇,便似潮水一般的往后退,原来这东
西头上细眼,发出碧绿凶光,但一受着手上红珠照射,这种凶神恶煞般的怪物,立时缩头闪
眼,似觉最怕这种珠光,前面两条带有红冠的蛇王,虽较其他为佳,但也怅然作啸,马上摆
头朝后,对着洞里婉蜒溜走。
  麟儿不由心中大喜道:“这几位再传恩师,真是神仙一流,所赐各物,无一不针对情
况,含意极深,我这身武功,还得好好期重新学习呢!”念头一起,不觉精神大振,手持红
珠,缓缓地朝着洞中走来!
  前面蛇群,似极畏惧麟几手中所托着的红珠,但又不愿轻易放过敌人,麟儿跟在它们身
后,蛇群犹不时掉转头,怅怅作啸,只要麟儿脚步加快,蛇群也立似聋箭一般,往前飞跑,
这洞府似乎非常深远,而且愈往前行,地形也愈为开展,但有好几处,石乳林立,必须绕道
而行,每经过一处石笋时,必须加倍小心,因为上面还潜伏着成千成百,大小不等的海蛇,
这种海蛇,又名蛇婆,原系胎生,母的居多,大约因为阴盛阳衰,故成群结队,大发凶威
的,多系母蛇得意之作,而公蛇反伏首听命,甚至摇尾乞怜,状至可笑。
  麟儿手中雄黄珠,效力也似有限制,超出三丈范围之外,蛇群又无所畏惧了,所以只要
麟儿一停脚,这群恶物,马上在三四丈之外,停了下来,昂首喷沫,还把尾巴在地下乱打一
通,只闻啪啪怅怅,响成一片。
  那两条有冠蛇王,复又回首掠后。
  蓦闻一声异啸,由洞底掠空传来,群蛇一闻这种啸声,立便凶威大振,同时锐啸连连,
似在呼应作答。
  麟儿不由一皱眉道:“这洞有一位主脑人物,听以前恩师口气,与二师伯极有关连,怎
的会这样的邪门左道,呼蛇之法,正派人物,怎能用得着它?果真无礼取闹,说不得只有出
手惩治了!”
  循着异啸之声,放眼望去,但见碧光闪闪,似飞奔来,那光华,竟和紫龙珮一般,但不
如神珮光华强烈,碧光临近,既不是人,也不见物,空虚虚的似一无所有。
  大巴山受伤之事,足资为戒,麟儿手抱神剑,凝神注视这青碧光华,沉声大喝道:“普
陀妖人,竟想用这种幻形幻影之术,来和我比斗么?有胆就现出身来!”
  语毕,将真气注于掌心,灵虎剑银光大盛,剑芒打闪,往那碧露射去,但剑光依然往前
直射,碧光也丝毫不减,可是地下顶壁间那群海蛇,毒涎似雨,直往麟儿身前喷来,看情
形,它们竟丝毫不惧。
  麟儿心中一阵迷惑,忖道:“天地间怪物虽有,但也不会有形无质?这碧光到底为何物
所发?我何不用天狼钉试它一下?”
  遂探手革囊,取出一枚天狼钉,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妖尼看宝!”
  右手一扬,竟用天山派的阳阴罡力,发钉出手,这奇异暗器一打出,便见一溜梭形乌
光,快逾陨星穿云,带着雷声轰发,朝那碧光奔来。
  天狼钉功能裂石穿山,无坚不克,霸道非常,以阴山派毒龙叟那么高的功力,头上肉
角,尚被此物打伤,可是出人意外,这一次毫不济事!
  天狼钉只一奔入那光华之内,但似一声闷雷,响过后,竟无影无踪,麟儿立时右手往后
一扬,神功转阳为阴,可是带来的,不是得心应手的神物暗器,而且群蛇一阵鼓噪,原来一
条六尺多长的海蛇,竟顺着麟儿神功后带之力,趁势飞来,海蛇身无双翅,自不会飞!凌空
奔来,定是暗中有人将蛇抛出,顺着麟儿神功用力方向,奔来伤人罢了。
  银光电起,对着那六尺多长的海蛇,只一撩,叭的一声,蛇分两段,头与尾同落地上,
那尾端兀犹婉蜒跳跃,蛇首也张口吐信,一时尚未气绝!
  临场失宝,并还连对手的面也未见到,事态之严重,实非寻常,饶他麟儿艺高胆大,在
艰危险固之中,尚能保持定静功夫,但这一次,他也失去以往沉着,困惑异常。
  敌我双方,相持不动,群蛇虽然大喷毒沫。但因还在三四丈开外,远不能达!这样,足
足僵持半个时辰。
  碧光中突传来一声冷笑,紧跟着那带发女尼的声音,竟在发话道:“无知孺子,也该知
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么?我身入佛门。
  作事从不更改,撞人本门禁地,不按规受罚,那怕你有天大的本领,你就莫想离开,念
你把秋儿兰儿,自行释放,受罚之事,我也愿意减轻,你那师姊可以免究,而今只要你和你
师兄,自来洞府,领受十五蚊鞭,我即可予以既往不究,这样责罚,可以说是破例从轻,否
则,你只好自践前言,亲往水灵宫里,救出你那两位师兄吧?”
  麟儿不由一股怒气,直透顶门,冷笑道:“亏你还跻身武林长辈之列,这样的意气用
事?想处分,极简单,如果你能胜过我手中这柄宝剑,要打要杀,全凭你意,否则,免开尊
口!”
  旋把手中长剑一挥,用剑光护住全身,带着一片风雷之声,往前逼去。
  那女尼似又发出一声冷笑道:“你想用你师门中那点鬼画符,来此间现丑么?这一来,
请赴水灵宫便了!”说完,立即发出一阵啸声,青碧光华一敛,地下群蛇,立往四周散去,
洞中寂然,除灵虎剑发出一溜银光,照彻全洞四壁外,余无所见。
  麟儿不觉骇然,手抚长剑,默默不语,怅立良久,依然向前走去。
  摹觉一阵微风,迎面吹来,竟与阴山派毒龙叟六合传音之技,如出一辙,不由一怔神,
用功默察,只闻有人发话道:“洞主身怀异宝,你一分武功,虽然奇高,恐也难敌!水灵宫
装置奇异,自一入内,恐陷身其间,难以复出,我与洞主师傅,原是至交,且另有渊源,自
无法反颜助尔,云儿为她祖父所伤,气怒之下,此时也化解不来,我一向对人,冷心冷面,
除自己儿孙外,极不愿伸手管人闲事,且此事至大,关系门派之争,即使拙夫能饶恕云儿,
掌门道兄,能否不究,谁也无法预测,尔去昆仑求药,极应把握时机,不该在此逞强好胜,
入宫救人之事,可行则行,如无把握,应从速退出洞府,或忍气受责,以免小不忍,则乱大
谋,洞主人的师博,适因事邀游海外,她如在洞,恐你早已遭擒,少年血气方刚,戒之在
斗,前贤名语,何不三思!”
  麟儿知道这发话的人,竟是玉女云英的祖母——抉桑姥姥,不由惊喜交并,也用六合传
音之技,告以所传训示,铭之五衷,昆仑求药,只等此间事了之后,立即奔赴,洞主人语侮
师门,欺人太甚,而且擒去又是本门两位师兄,身为门中护法,如见危不救,恐遭恩师责
罚,身入水灵宫,自当提高警惕,应情施变理了。
  秘语发出后,也未见她再作答言,只好抱剑前进。
  前行却是一个朝上的陡峭急坡,绝岩屹立,通路高绝,右侧即是一处仅可容人的石道,
转弯曲折,潮湿非常,看情形,似又折转来路,下行坡度,极为险峭,但已略见亮光,且有
风雷阵阵,隐隐传来。
  麟儿知道,水灵宫一定就在前面不远,遂凝神戒备,并暗中思量,无相女尼,所携那隐
形发光,收去天狼钉的奇形异宝,倒不知是哪一类的前古神珍,灵虎剑既无法把它克制,紫
龙佩又不在身边,天狼钉反为其所制,剩下的,就是一付饶钹,一双肉掌,胜与负,全凭一
己武功机智,与乎天命而已。
  沿坡直下,前面已可见天光,光从数处岩隙之内,直射而入,不远之处,却是一道石
门,铁秋英和聂芷兰,依然身着淡红,左右仗剑而立,一见麟儿距门不过十余步,聂芷兰却
整容以待,还把麟儿望了一望,眼光中毫无仇视之意。
  但铁秋英却依然寒着一副脸,不待麟儿走近,即冷峻地一笑道:“你是来甘心受罚,抑
是陪伴你两位师兄,坐居水灵宫内?不妨将心意向我直说,为报答你那种大仁大义,我好好
为你通报便了?”
  麟儿见她傲慢冷漠如故,也微微引起一腔怒火,但不愿立即发作,并把灵虎剑纳之剑
鞘,以免对手笑己胆怯,而淡然笑答道:“季某自来此处,原是倾慕贵派绝学,并欲瞻仰水
灵宫那些奇特异处,某与姑娘,全无恩怨,是仇是友,任随尊意取决。通报不通报,倒不在
乎!”
  虽是寥寥数语,但字字有骨。
  铁秋英玉颊凝霜,柳眉一坚,杀气重重,螃首微始,从那美如悬胆的鼻中哼了一声,旋
即冷笑道:“你打算仗剑闯关是不是?”
  麟儿纵声大笑道:“何须仗剑,只凭一双肉掌,即可进出由意!”
  “那你就不妨一试!”双方抽剑出鞘,剑光如电,左右相交,洞门口也不过仅容一二人
出入之地,两女左右相让,而且手中所持,原是一种削铁如泥的利器,据两女心意,饶你武
功再好,倒要看你如何闯入!
  不料麟儿果然空着一双手,行若无事,朝着二女缓缓走来。
  铁聂二女娇咤一声,双剑齐发,铁秋英是用“毒龙出洞”一振腕,剑身上即嗡嗡作晌,
长剑如经天长虹,平胸直刺。
  聂芷兰虽感麟儿义释之德。仍知道这位师姐心胸极狭,如让她看出自己心意,说不定就
要在无相女尼面前,变颜相向,这种事,最犯师门大忌,只一查出,罚便不轻,没奈何,只
好用一式“大江涌日”,易只用五成功力,但这一招却颇见神奇,娇躯一转,剑尖由下直卷
而上,便似神龙出海般矫夭不群,紧跟着剑随柳腰一转之势,竟发出一道锥形光幕,带着一
阵锐啸之声,对手若无真实功夫,趋避失宜,不但挨着剑锋,就得血洒当场,就是撞着那殷
凌厉剑气,也非受伤不可。
  麟儿慧眼如电,早看出聂芷兰是被迫出手,遂存心戏弄铁秋英,也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不待那妮子剑尖刺到,立将身子往下一坐,同时他还擅缩身之术,这一次,竟也施了出来,
一缩一坐,那身子便憾一具肉球,旋滴溜溜的往旁边一转,立闪身铁秋英的身后,并还出语
讽刺道:“这一招,趋避得法否?我如果用天罢掌击你背部,虽有长剑,岂不反为碍手!”
  讲还不打紧,他偏用掌往她背心轻轻一拍,并还噗哧失笑道:“如再加挤按之力,一代
红粉,命丧当场,这一来,岂不冤枉!”
  铁秋英又气又急,既恨且渐,赶忙一纵身,往前趋避,不料对手却如影随形,依然在她
身后。
  聂芷兰自然不能眼看师姊受窘,挥剑抢救,右手长剑一挥,“巧搭天桥”,疾朝麟儿头
上就劈,麟儿往右一横身,不料聂女心思颇细,也猜出麟儿有此一着,左手剑诀顺势往前一
指,食中二指,也触及麟儿左额,轻轻的戳了他一下,赶忙见好就收,疾把身子往后一撤,
淡淡一笑道:“适才这一下,我如用的是二龙探珠,你这一对招子,还不立时受伤么?”
  麟儿虽然被她戏耍一下,却喜此女聪明过人,也就漫不为意,一笑置之。
  铁秋英怪她得手不伤人,白了师妹一眼,立又挥剑发招,剑光如一条匹练,上下飞舞,
洞门之外光华闪烁,剑气森森,着着疾朝麟儿猛逼。
  麟儿不愿再事纠缠,竟施展空手入白刃之技,疾战数合,即欺身进入剑幕之内,撞巧铁
秋英施展一式“兽云吞日”,剑若河汉凝光,卷攻而至。
  麟儿竟施展达魔神罡,反手一掌,掌风如山,往剑身一击,只闻当的一声,铁秋英虎口
震裂,长剑亦飞脱出手,剑碰石壁,竟深入一尺有余,铮铮之声,历久不绝。
  只闻一声长啸,啸作龙吟,青光一闪,早朝着铁聂两女所守护的石门,一穿而入。
  正是:至友犹困金牛谷此身又入水灵宫麟儿也不管她死活,单掌护胸,一式“飞燕投
林”,即已穿入石室。
  不料他虽然轻灵疾快,对手却也不弱,前冲之势,欲止未止之际,摹闻两声清笑声:
“竖子大胆!”
  两丝寒风,当胸扑来,麟儿知道,这种功力,原是佛门秘技,洞主人介于正邪之间,既
是佛门秘授,更兼旁门之氏,而且出现的人,目前只有一位,与二师伯苦行禅师那位有关的
人物,此时尚未出手,如二人分别合击,能否抵住,毫无把握可言,当即把神山三老,饶钹
僧秘授旋乾转坤之技,施展出来,他把身子屹立如山,左右掌凝贯功力,太清神罡,欲发未
发,对着袭来的两股寒风一挡,果然对手功力不凡,双掌压力如山,美麟儿沉着气,右脚往
斜刺里横跨半步,身形半转,左右掌前住门口送去,只闻震天价一声轰然大响,洞门被这武
林中罕见的功力一击,坍塌了一大块,长逾丈,深宽逾一两尺的白色岩石,轰然倒地,这声
音与那是风怒号之声,汇合一处,只闻雷声阵阵,震耳欲聋,地动天摇,山洞大有倾颓之
势。石洞不但纵深颇大,高与阔均能作适当配合,正当中悬着一盏六角琉璃灯,光华白中带
青,照得洞中如同自昼,左右两端,各摆着一张禅床,色作碧绿,式样奇古,床面光可鉴
人,晶莹如玉,扶桑姥姥与那无相女尼,一同在左面禅床之上,扶跏而坐,运气行功。
  右面禅床上,也坐着一位带发女尼,论年纪,也不过四十上下,青袍覆体,长发披肩,
容比观音,心同佛子,毫无无相尼那种冷漠跋扈,盛气凌人的傲慢气息。
  麟儿这一手旋乾转坤的武林绝技,不但把无相女尼,在那冷漠无情的脸上,看得勃然变
色,就是右首边那带发女尼,也微睁星目,而且轻轻地唬了一声,旋从身边,摸出一尊玄玉
佛像,闪闪地发出一种青碧光华,与进洞之时,所见那有光无人,有声无色的碧光颜色,完
全一样,一见这座观音玉像,麟儿即知道二师伯少年时青梅竹马之交,准是这女尼无疑。他
对师门原至依恋,凡与师父互有渊源,或师执前辈,他都心存好感,于是对着这女尼,深施
一礼道:“武林后进季嘉麟,偶经此地,无心触禁,得罪前辈,还望刘老前辈,原谅此举之
不情,他年虽赴汤蹈火,必有报命!”
  这女尼一见麟儿竟能道出她娘家俗姓,不觉心中一惊,但她仍然保持沉静,淡幽幽地一
笑道:“贫尼少小皈佛,俗家姓氏,早已忘却,着相之词,还是不去说它的好?”
  麟儿纵声大笑道:“既知着相,缘便未空,天龙竹杖与玄玉观音,两者均为佛门至宝,
宝主人曾有遗命,合则证道,离便误人误己,而今杖落昆仑,玄玉观音分明就在前辈手上,
杖主人一意清修,号称苦行,数十年来如一日,老前辈既已身人佛门,岂忘却我佛大慈大
悲,那种舍身为人的精神么?”
  无相女尼,见麟儿语蕴机锋,不由心中暗惊道:“这小子,论年纪,不过十之五六,师
妹以前的事,他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让他再说下去,岂不令师妹倾向昆仑?我与昆仑本
无仇隙,只原江湖上传说纷坛,似道司马紫阳,有执掌武林雄心,故对昆仑,变颜相向,也
让他们知道:“普陀岩,水灵宫的洞主人,决不随人身后,看人颜色。”
  有此一念,原是贪咳,但这位可正可邪的女尼姑,却不管这一套!
  只闻她沉着嗓子,竟朝自己师妹低喝道:“这小子,仗着年轻,专一瞎说八道,察其来
意,无非司马于阳耳提面命,着而自吹法螺,以令各门各派,一同归向昆仑?接受他那发号
施今罢了!”
  麟儿不等她说完,也怒咤道。
  “无相师太,在亏你是佛门人物,竟违反我佛戒条,贪嗅诽谤,如再怙恶不俊,不等佛
祖打你人阿鼻犁锄,我就要使报应在你眼下!”
  无相师太双眉一挑,正待发作!
  右手那女尼,却含笑限止道:“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不加考虑,事尚可原,待我还来
问他一问。”
  当即对麟儿微笑道:“闻你所言,我手上这玄玉观音的出身来历,你都知道清楚了,据
实告我,这宝主人原来是谁?”
  这一问,倒把麟儿考倒,他从紫阳真人处,熟知二师伯苦行禅师的身世,也得知他少年
时那青梅竹马之交刘惠贞,一身凄凉事迹,惠贞之母,生前好佛,不幸早死,弥留时,给与
她爱女永留纪念之物,却是一座观音佛像,这件至宝,与二师伯在金竹寺竹林中,所获得的
一根天龙竹杖,不但互有关连,而且相互为用,这一点,麟儿也从紫阳真人的口里,知道清
楚,但玄玉观音和天龙杖,初为何人所有,不但自知未听童人讲过,恐怕连二师伯本人,也
不知道!这样一问即瞠目结舌,无以为对,给与麟儿极大难堪,立觉羞云上颊,只好对女尼
摇摇头。
  无相师太,轻蔑地把麟儿看了一眼,竟冷笑连连道:“小子,你这是卖乖不讨好,反而
出丑罢?道听途说,哪能经得起考验?我劝你还是跑回去,找你师父司马紫阳,师徒杜门谢
客,读书十年,再行问灶,免得在人前丢人现眼。”
  麟儿虽然气急,但不愿和她作口舌之争,一展星眸,朗笑道:“普陀岩本是清净之处,
只缘有你这一位,难免不变为腥风血雨?我本践约,搭救同门师兄弟,自愿来水灵宫走一
遭,一到此间,已无其他通道,显见水灵宫原在此洞之后,我不愿和人一样,怀是非之心,
逞口舌之利,就此失陪,有话就在水灵宫里再说罢?”
  无相师太从鼻中哼了一声道:“要到水灵宫,必须经本室截击,你不防就此接着便
了。”又朝右手边盘坐的青衣女尼,略抬手招呼,那女尼即把手中佛像,对空一抛,只见一
道碧光,直朝无相师大的手中落去,那女尼轻轻把手往前一饰,即将这玉佛接住。
  把麟儿看得纳闷异常,知道这么玉观音,威力之奇,绝不在紫龙玉佩之下,否则,那么
厉害的魔家界物一一天狼钉,决不会遽尔被人收走,当即把灵虎剑抱在手中,大声喝道:
“拦截趁早,否则,恕难久待!”说完,把手中宝剑一挥,光华招展,嘶嘶作啸,人剑竟合
而为一,剑光如一匹白练,从门口抛起,沿着洞顶直朝通道口落去。
  不想他快,无相女尼,早料防他有此一着,忙运一口真气,疾朝玄玉观音脸上一喷,但
见青碧光华大盛,只一笼罩,即见光不见人,碧光如电,立照在那通道口之间。
  麟儿凌空一跃,立即朝着碧光直落,神剑光华,照在碧光之内,依然无挡无阻,但前面
立有一股压力,往剑身一撞,只震得手中长剑,踉跄作响,敌暗我明,彼则随心所欲,恣意
袭击,而自己虽以碧光为目标,但这种遁形之宝,原是佛门除魔之物,与一般邪术不同,麟
儿不敢冒险下手,赶忙用牟尼身法,朝侧边一闪,收招撤退。
  青衣女尼,与无相师太,原是同门师姊妹,虽然性格互异,但彼此原是息息相关,麟儿
果真一举将师姊战败,自己总不能坐视不理,而且他手中室剑,奇特绝伦,佛门异宝,竟不
能将它克制,不免暗自吃惊,不由想道:“好一个秀美天真少年,待我来再试试他的功
力。”
  遂从禅床上一蹴而起,微一晃身,飘然降落,竟把手中一百零八颗径逾三分,色作玄黄
的念珠,当作兵器,漫不经意地把右手一抖,那串念珠,立便直如蛟鞭,往麟儿腰眼上轻轻
点来。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没有?”这种可刚可柔路内家气功,只一施展,便知这女尼已是
江湖上绝顶人物,麟儿立把灵虎剑往下一撩,“轻风舒柳”,剑洒满地银雨,紧对着这长逾
三尺的奇异兵刃削去。
  青衣女尼脸带微笑,内功一撤,珠朝下落,青布僧鞋微一转动,那美妙身材,便似散花
天女一股,避开麟儿剑势后,立欺身进招,右手挽着念珠,左掌缓缓朝麟儿胸前按去,并还
笑说道:“你能抵挡五指问心掌,可能避开这种无相掌法?”
  麟儿只觉一股绝大推力,势如排山倒海,当胸压至,他原是小孩心性,喜和别人硬拼功
力,竟不用护身神功,将来式化解,也不用牟尼身法,予以趋避,却把达摩神功,劈空打
去,掌力接实后,罡风如山,双方心神一怔,麟儿也只用五成功力,掌风章被人推回,赶忙
用牟尼身法,顺着掌风来势一转,即脱出威力畴范之外。
  女尼微笑道:“想不到你与少林派,还有渊源,否则伏龙禅师的达摩神功,素来自秘,
绝不至轻传外家弟子?本门的人,久想试一试这种武林秘技,既然你能练得,只好找你,适
才你或许未以全力相搏,这一次,你不妨尽量出手!”
  麟儿不由暗笑道:“做徒弟的或多或少,得接受师傅的一点特性,这女尼本性虽然温和
敦厚,但总有一点轻视别家,我虽然为了二师伯的关系,不使她当面落败,总得设法使她知
难而退才好!”旋把大眼睛霎了一霎,立便含笑答道:“前辈只管出手,晚辈接招便是?”
说完,即将灵虎剑纳之剑鞘。
  青衣女尼,微一纵身,便似风飘柳絮般,毫无声息,石火电闪般,轻快绝伦,柔夷素
掌,轻轻往前一推一按,这一次,竟是双掌齐出,挤压之力,决非闪避可了,麟儿当场立
定,静如狱峙渊滞,全分功力,凝注双臂,远之两掌,掌本前伸之势,却顺着女尼所发出的
无形内劲,渐渐将掌后移,暗本前把前压之势,抵销了很多,由石室直通水灵官的通道,那
青碧光华,犹如一轮明月,停留于通道之中,分明是无相女尼,紧守通道要口,却看着自己
与她师妹,拼死搏斗,不由暗恨道:“这场事,纯是那女尼偏激之见所促成,我何不对着洞
口光华,赏她一掌?”
  心意一动,即将身子微转,吐气发声,疾把青衣女尼打来的无相掌力,转了一个方向
后,脱手飞出,这还不奇,奇巧处,在于力上加力——即无相掌力之后,还加上了少林寺的
达摩神功。
  掌风疾劲,有如岳撼山颓,风力奇热,今人无法忍受,快如脱弩之箭,直奔那有光洞
口,只闻类似闷雷地一声异响,碧光荡漾,历久不绝,洞口虽然无伤,青碧光华却已减弱。
  青衣女尼,秀容一变,脱口清睫道:“再接贫尼一掌!”话声未落,人已拔身横空,只
觉微风讽然,那炯娜身材,飘忽如仙,右掌前探,无相掌力,三度出手,这一次竟是全力相
搏。
  麟儿不敢怠慢,双掌合什,“童子拜佛”,不等对方掌到,双掌朝天一翻,两方面都是
倾全力以赴,青衣女尼,被他这种少林寺的镇山功力,震得从空中飘落而下,麟儿也觉得对
手掌力,沉重异常,正待收身撤式,只闻碧光连晃,凌空掠来,寒风似筋,直袭心胸。
  麟儿知道无相女尼,在暗中已施展那五指问心掌力,立用伏魔神功护身,右掌一扬,乾
元功劈空打出,并朝着那光华大喝道:“仗宝暗算,就是打胜也不光荣,有本事,互以拳剑
分高下如何?”
  无相女尼,避不作答,仗着这座玉观音,可以遁形,可以护身,竟大施袭击,而且招招
诡秘,着着毒辣,青衣女尼,为着维护师门,也和自己师姊,并肩作战,两条人影,一道碧
光,竟在石室,互相逐北,麟儿虽然愈打愈勇,但神剑掌风,竟不能伤那无相女尼,青衣女
尼刘惠贞,又是与二师伯有关人物,自然不能把她打伤,这一有所顾虑,便失去主动能力,
处处为之掣时。
  麟儿渐觉不耐,暗道:“我何不施展牟尼身法,将这青衣女尼困住,只要将无相女尼引
开,奔离通道人口,然后用最迅速的方法,进入水灵宫,把人救出,她又其奈我何?”立飞
腾疾转,把饶钹僧所传的那奇特身法,施了出来。
  青衣女尼,原对麟儿颇具好感,虽然动手扑斗,全系迫不得已,并未存心拼命,旋见麟
儿身法怪异,不觉噫了一声,正想停手再问,眨眼之间,这孩子已落在她的身后,右掌一
挥。往她背心便击。
  那青碧光华,有如长虹经天般,疾朝麟儿落来,不意麟儿这一掌,原是诱招,趁着碧光
还未落地,他立把双足一点,却朝那通道人口奔去,碧光一落,即便发觉,正待奔因缠战,
麟儿却已停手发话道:“晚辈侥幸脱出拦截,恕我冒昧入宫!”
  青衣女尼,默然不语,扶桑姥姥,却始终盘坐禅床之上,对双方扑斗之事,袖手旁观,
不出一手。
  碧光闪烁中,却传来一声冷笑,笑声中,似乎充满怨毒。听得使人毛发直竖。
  麟儿知道身人水灵宫,要救人出困,自比入洞还难,然而事已至此,却有何法可说?只
好用伏魔神功,护住全身,转头便朝里走去。
  折左转,不数十步,便是一条石隙,白光如电,却从里面射来,那光华至为强烈,却不
知是何物发出,人未近前,眼底便觉金花乱绕,有目难启。
  麟儿不由心中大惑不解,暗道:“半觉师太师徒之间,在江湖上,不闻善行,也无恶
名,普陀岩中,却有这种奇特布置,自非佛门高僧所应有,此人如有心作恶,为害之烈,确
实难于预计。只一有便,我必设法将这些害人之物,一举摧毁。”
  心念一转,反手即拔出纯阳双钹,一纵步,即使落在石隙之内,前面情景,几乎使麟儿
惊叫失声。
  所谓水灵宫,原来是一座形似半球体的大石洞,洞顶,却嵌着无数银色,光可鉴人的镜
子,以及白中带青的灯光,光华四进,已使人有目难睁,更加上离水面不远,却有一道环形
石隙,洞外阳光,投射水面,光线却反射而入,只一落在那洞顶镜子上,更发出一种强烈光
华,尽管你将双眸紧闭,犹被这种强光照得头昏眼花,洞底,原是南海水面,海风从环形石
隙中,呼啸而入,风力强烈时,波涛汹涌,白浪如山,撞在四周岩层上,便发出一阵轰轰拍
拍之声,这种奇特构式,既反强光,使人眼花缀乱,更产回音,使人双耳失灵。
  麟儿立足之处,离水面不下数十丈高,水面上,虽凸出几处珊瑚礁,但四周毫无落足之
处,要想上登下降,除用蹈空术外,毫无他法可想。
  眼花缀乱之下,正中珊瑚礁上,似乎盘坐一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不管麟儿目力多
好,不用说着看个仔细,连是男是女,也分辨不来。
  光线太强,小立不久,便觉头昏目眩,麟儿好奇心甚,却又不愿就此走开,只好用饶钹
遮住强光,凝神下视,白衣人的左右,似还各随伏一人,依稀似是自己两位师兄,与人家合
困一处。
  坐着的白衣人,却看出是位男子,头上还挽着一只道譬,大约是全真修道的人物。
  猛可里,麟儿亿及师傅紫阳真人,曾谓八大弟子中的七师兄,玉虚道人裴庆,却系带艺
投师,他原来恩师白鹤神君,自谓身有大难,骑鹤赴南海以后,武林中即未再见其入,说不
定,危困的白衣道士,即是与师门互有关联的人物,七师兄的启蒙恩师——白鹤神君。
  他正凝神注视之际,忽觉一股绝大压力,竟从身后推来,在平日,武林耳聪眼锐,可是
身临这种奇特之境,噪音强光,已使耳目失灵,竟待回身却敌,但身后推力,过于强大,而
且通路既窄,手脚无从展开,自己所立之处,又在边缘,这无异于“前无退路,后有追
兵”,身临除境,处处掣肘,没奈何,陡将双钹前后一扬,紧跟着身子往前一纵,竟施展凌
虚飞渡之技,如风飘柳絮般,从上降落。
  只闻笑声大作,音浪中却有罡气横空,洞壁回音,响若春雷,刹那间,白浪如山,水珠
四溅,碧光千万点,竟随着波涛汹涌之势,推波助澜,浪涛愈卷愈高,坐在珊瑚礁上的白衣
道者,不但衣履尽湿,而且两手紧抓着那蜷伏左右的两人,形状至为紧张。
  麟儿一见浪花中,碧光荧然,不觉心中大疑,旋将饶钹护住双目,凝神望去,水里竟潜
伏着海蛇千万,这东西性喜乘风鼓浪,无怪乎有这么大的波涛,为着救人,也无暇与道者先
行招呼,双钹扬合,罡气弥空,往波涛汹涌之处一压,立即风平浪静。
  那道者喟然太息道:“若兰,数年来,我闭居此室,双目失明,所忍受的这种苦肠,按
理讲来。也可弥补我那无心之失,昆仑弟子,你将他们幽困此室,紫阳道友,道行清高,你
这种偏激行动,岂不引起绝大纠纷么?”
  水面波游,比已平息,那无数海蛇,受麟儿太清罡气,震死不少,但海蛇生性凶恶,悍
不畏死,仍成群结队的爬上珊瑚礁,睁着一对绿光荧荧的细目,张口吐信,乘袭进攻,但水
灵宫却暂趋平静!
  无相女尼,仍用玄玉佛像,隐住身形,那青碧光华,却悬在洞口,光华中发出一声冷笑
道:“你我情分已绝,目前彼此跻身佛道,殊途异趣,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捧紫阳贼道,
目昆仑为正宗,我却认为本门得佛家真谛,旁门别派,绝难比拟,你杀我兄嫂,使申氏门
中,一蹶不振,即无门派之别,这仇恨即使入切齿难忘,我还顾及夫妻情分,不忍下手伤你
性命,坐困十年,仍然还你自由,如若不耐,不妨动手过招,或生或死,凭技艺高下分强
弱,至于我为善为恶,你已管我不着了!”
  稍事沉吟,又继续说道:“我俗家姓名,已不愿闻人继续提及,下次如再有那种肉麻叫
法,可别怨我下手无情!”
  麟儿一听,已知道这道人与女尼,双方原是一对夫妇,旋因故成仇,道者心生悔恨,自
求女尼释看前衍,不料对方手辣心黑,竟将他幽困水灵宫,想尽方法,折磨十年,如果侥幸
不死,再行释放。目前道长两目,因久受强光照射,业已失明,但无相女尼,所用方法,更
趋毒辣,声与光双管齐下,道者如使耳不能听,纵令本事齐天,也无可如何了,这种惨无人
性的举动,足使麟儿震怒异常,两道剑眉一挑,双钹一合,饶声悠扬,荡漾空际,正待凌虚
飞跃,不料替目道者,业已发话招呼道:“何方道友,携带佛门利器,降临此间,贫道白鹤
神君,有话奉告,未审能否稍待片刻?静听一言!”
  麟儿见他已道出姓名,师门至交,那敢失礼?忙恭身回答道:“昆仑弟子季嘉麟,参见
师伯,还望不吝训示,以启愚顽!”
  白鹤神君,缓缓一抬头,脸含微笑道:“贫道无才无德,一失之误,自毁道基,紫阳旧
友,道高望重,小徒裴庆(按裴庆即玉虚道人)有赖教养,私衷窃感,此间洞主,原是贫道
敝内,缘以一时之误,遂酿成今日严重后果,个中原委,一时也无从细说,兹又与贵派同
门,因些微细故,致肇争端,还望看贫道薄面,稍事容忍,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此身虽
残,自当感激不尽!”
  麟儿挨近道者,见他身着白色鹤毫,飘飘然有出世之姿,就其年龄,当在六十岁以上,
望之有如中年,三络长胡,长眉修目,双目虹彩失去调节,显然久经强光刺激,以致失明,
虽然坐困洞中,但衣履颜面,尤清洁异常,一脸慈祥,满怀正气,语言朗朗,中气充沛,一
望而知为正人君子,绝非薄幸作恶之流可比,不觉肃然起敬。
  玉立身前,天真稚气地一笑道:“老前辈慈谕,晚辈自当勉力遵行,尊目失明,不知是
否需求灵药了,俾使长者早日康复?”
  白鹤神君摇摇头,凄然一笑道:“我来此间,已逾七载,两眼失去视力,已达三年之
久,行年六十,已算长寿,尘世间留恋无多,灵药虽有,但可遇而不可求,常言自作孽,不
可活,我之偷生人世,原为还债而来,只要若兰能对我谅解,即便残废一生,也觉心满意
足,如不能以此见谅,虽治好亦负疚终身,治疗之事,此时言之尚早!”
  麟儿听他口气,似觉两目尚有药治疗,不过怕无相女尼,更加深仇视,招致内心不安,
遂暗道:“我何不故意激这女尼一下,让治目之事,与他们夫妻反目。
  不至混为一谈!”
  遂朗声大笑道。
  “老前辈既有此意,晚辈也不勉强,不过恩师曾经略向弟子谈及,本门治目灵药,冠冕
武林,绝非各派所能及其万一,老前辈如需康复时,只需嘱咐弟子,向恩师恳求一方,包你
药到病除便了!”
  只闻洞口有人噬之以鼻道:“不知死活的狂徒,身临绝境,死到临头,还在瞎吹大气。
  我洞中预为布置的聚光神镜,久经照射。便是大罗真仙,不出数年,目便失效,这种
伤,初则目力疲乏,久则酿成绝症,紫阳贼道那几下,谁不知他不过浪得浮名!有本事,不
妨显一手!”
  麟儿立即接口道:“然则治好了,你那记怀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无相女尼漫声应道:“记怀与否,我不愿与此事混为一谈!”
  “你说话可会作数?”
  女尼怒叱道:“狂徒,有本事,这管请,他双目即使复明,我绝不至对他加深仇恨!”
  麟儿也不再致答,忙探手革囊,取出灵石天露与芝马肉,只一拔开瓶塞,一阵芬芳扑
鼻,香沁心脾,提神醒脑。
  白鹤神君,面露喜色,低声问道:“药有灵芝香味,令师真是神人,如有万年空青,两
者合用。
  再厉害的目疾,也可收药到病除之效?”
  麟儿悄上答道:“前辈双目,久受强光,机能萎缩,致招失明,千年成形肉芝,可以恢
复机能,灵石天露,可滋润目中神经,两者分途并进,再用内功调息,不到二个时辰,目力
便回复如初,师伯可将双目睁开,晚辈和你点药便了。”
  遂用小指蘸着一点露水,两目各滴了两滴,又拣一片芝马肉,纳入道长口中,白鹤神
君,立觉芬芳满颊,两目凉爽异常,暗中大喜,自不必说,仍和往常一样,盘坐运功。
  无相女尼,利用佛像遁形,紧守洞口,麟儿点目医伤,她以为这不过系小孩之见,也未
动手阻援,双方原是剑拔弩张,这时却将紧张空气,缓和下来!
  地面蜷伏的,正是水火童子朱志明,和一阳生蔡楚翘,两人自始至终,未作一语。
  麟儿把他们扶起坐着后,但觉两人鼻息微弱,心脉弛缓,知道已被人点中全身昏穴,遂
运用道家秘授,太清神罡,略一凝神,功贯掌心,只觉一股热气,左右手在两人身上,一阵
推拿,这些动作,他原用得熟而又熟,不到半个时辰,朱志明人已清醒,见自己身旁所立少
年,和但丰神如玉,而且内功奇高,满怀困惑,但又不知这就是自己的师弟,正待出语相
谢。
  麟儿已含笑招呼师兄,并把自己的出身来历,一一诉说,朱志明自是欢喜不尽,手抚麟
儿肩膀,赞不绝口。未几,蔡楚翘也醒转过来,朱志明自不待麟儿开口,即把这位赛似金
童,最为出色的师弟,代为介绍一番,蔡楚翘却喜欢得跳起来道:“季师弟,你真把我们想
坏了,师尊每言及你那聪明过人,功臻绝顶的事,同门兄弟,莫不响注,今日相逢,还使人
疑是梦中呢?!”说完,又把周遭情景一望,一见环境奇特,不觉恨声道:“此处有此强
光,又如此险峻,莫非我们被人擒缚受困!”
  麟儿笑答道:“谁说不是?”遂把洞主人的一切渊源,概略一说,朱志明为人持重,还
不怎样,蔡楚翘却气道:“这妖女,与我们素无仇怨,下此毒手,我们联合出击,把她这种
害人布置,一一捣毁,以出心头这口恶气如何?”
  麟儿又把二师伯苦行禅师,及受困师执长者白鹤神君,与洞主人彼此间的关系,大略一
说,朱志明与蔡楚翘也觉左右为难。
  白鹤神君,盘坐石上,凝运功力,呼吸之间,初则呼然有声,若微风起于频未,继而呼
声愈来忿响,若朔风怒号。
  朱志明与蔡楚翘弄得相顾骇然,不由暗道:“武林中的内家上乘功力,源派虽多,但无
一不使气劲潜运于十二重楼,久静生明,方能达到以神御气,挥气摧敌的至高境地,本门掌
教真人和两位师伯,均已到达这种至境,但未闻及盘坐练功,呼啸作响,像他这样的人
呢?”
  蔡楚翘人至天真,虚心好问,知道这位师弟,如就功力论,连门中长辈,也难及他这种
旁通博引,广泛精深,遂含笑以此意询及麟儿。麟儿笑语道:“内家功力,随门派而不同,
本门发源于道家还统,练就太清一罡之气,可柔可刚,销金烁石,崆峒得广成子真传,太乙
五灵真气,与太清一罡,异曲同工,但稍加柔和,少林达摩内罡,又略嫌霸道,其他武林中
的混元、阴阳、乾元、太极,各有千秋,至于这位前辈听习,似是武林中曾盛称一时的煞风
神功,如果所料不差,威力还不止此呢?!”
  话犹未尽,白鹤神君口鼻之间,果然呼吸如雷,轰声大作,风力如箭,吹向水面,引起
一片狂涛,白气蒸腾,弥漫空际,那威力骇人之极。
  水内海蛇,被他这一搅扰,存身不得,奔南逐北,宛如粪中蛆虫一般,有的还昂首作
啸,身在水中,用力一弹,快似离弦之箭,立往礁上冲来。
  神君只管运气行功,恍如未觉,口鼻之间,罡气如雷,一阵阵发往水面打击,双方一来
往,往上直冲的海蛇,只一撞着那奇异风力,不是当时打翻水内,立便卷向一旁,存身不
稳。
  这种凭内家劲气,独斗万千海蛇的奇景异象,不但把朱蔡两人,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
儿也觉这位前辈功力,煞是不凡。
  摹闻无相女尼,脱口怒咤道:“你想仗着那小辈撑腰,竟在水灵宫内,凭你那点邪魔功
力,伤我豢养的海蛇么?看我的!”
  一缕寒风,立即当头罩落。
  白鹤神君,双掌对空拍出,呼然一响,风力如山,立将吹来的寒风,吹向两旁,并喟然
太息道:“若兰,你我年华已去,功力一失,此身便如泡影,半觉师太,在武林辈份极尊,
数十年佛门清修,火气奈何如此之盛?十年之约,我决严守不爽,可是故人弟子,无论如
何,你不能把他们和我一体看待,而今我目力恢复,功力不但丝毫未失,反比以前精进很
多,季贤侄身上背着的,那是佛门圣物,纯阳双钹,百邪不侵,这东西,绝非紫阳掌教所
有,也决非他自行获得,支持他的,恐是前武林中曾轰动一时的人物,如果遇上那几位名份
至尊的老前辈,你这一莽撞,岂不惹上无边大祸么?不管你对我个人如何伤害,纵使化骨成
灰,我还念及夫妻之情,毫无怨愁,直陈无讳,也系顾及你未来安全,还望成名不易,仔细
思量!”
  无相女尼,冷笑一声道:“这种猫儿哭老鼠,假慈悲的做作,劝你少来!神山三老,即
便还在人间,我师徒正存心找他们的晦气,如果人都像你,最好闭居石室,一辈子也不用出
来!听你所言,那小鬼背着的丧门钹,既是三位老怪之物,就不妨着他冲出我这水灵宫府,
以显显他的道力!”
  白鹤神君只管摇头。
  朱志明和蔡楚翘见这女尼非常跋扈,性情乖僻得不近人情,不觉大为气恼,水火童子朱
志明,原是火器能手,竟伸手取出一颗霹雳弹,一溜乌光,脱手飞出,疾朝那青碧光华打
去。
  麟儿大吃一惊,并伸手阻止,那还来得及。
  只闻哼然一声冷笑,霹雳弹未到洞口,却反弹回来,麟儿知道这东西一炸之力,非常强
大,只一挨着,任是铁打金刚,也难幸免,当即一腾身,左钹朝着乌光一扬,太清罡力,呼
然作响,霹雳弹被罡气一卷,直往斜刺里奔去,刚一接近水面,弹起爆炸,响若惊雷,水面
开花,浪如山立,海蛇无数,被炸得断枝横飞,血雨四溅,奇腥焦臭,使人掩鼻欲呕。
  那青碧光华,如横空霹雳,疾落而下,还未接近,立觉压力如山,当头罩落。
  白鹤神君,一见故人无情,势同拼命,立把双眸一睁,人如闪电,拨地而起,右手宽大
袍袖,往那青碧光华一拂,两股无形劲气,一则居高临下,一则由下往上直撞,双方还有四
五尺远近,各被内家真力撞开。
  碧光好似幽灵一般,轻飘飘的直往上扬,白鹤神君则被震得往斜刺里一落,眼看即须坠
身水内,但他系江湖上有数高手,临危不乱,猛可里强振丹田之气,立把两只宽大袍袖往下
一挥,袍袂迎风,借力使力,又复腾高一丈五六,紧跟着一飘身,招化“寒塘横鹤”,只觉
微风飒然,人便落在礁上。
  这种对手招式,不但轻快逾常,而且险而又猛,只看得朱志明和蔡楚翘叹力观止,就是
麟儿也觉得这位师执前辈,功力之纯,直堪与师门长辈,并驾齐躯。
  无相女尼,恨声道:“薄幸无耻之辈,我早知你口甜如蜜,蛇蝎为心,果然仗着双目复
明,又复负心反噬,我如不将你弄得无法自拔,也不算是普陀门弟子!”
  神君一脸凄然神色,知道再费口舌,也难将她说服?只好默不作答。
  麟儿暗中想道:“这玄玉观音,威力到底有多大?我何不试它一试?如用双钹开道,节
节将女尼逼退,再着师兄紧随身后,岂不可也可脱离虎门!否则金牛谷的人,脱困无望!”
  立施展蹈空之术,将双钹护住全身,紧朝洞口冲来,不料无相女尼,早看破麟儿心意,
不等他跃身临近,却从洞口发出一乌梭,接挟啸声,对着麟儿奔来。
  白鹤神君大吃一惊,忙高声喝道:“贤侄速退,此物绝毒!”
  麟儿也知道这东西的威力,自己尚可防避,惟恐伤及两位师兄,只好用钹风将它震落水
中,那东西落水爆炸,又把海蛇弄死不少?
  无相女尼,仗着至宝防身,又复居高临下,紧守洞口,竟不离开,一任麟儿功力再高,
却也拿她无法,就这样,便把人困住一日以上。
  女尼恨心一起,人性全失,把人困住后,却断绝饮水食粮,白鹤神君,虽然坐困数年,
无相女尼,尚未施展这一煞着,否则早已无命。
  偏巧麟儿革囊已空,滴水全无,其他三人更是一无所有,麟儿与白鹤神君,仗着内功精
堪,尚还不饥不渴,朱志明和蔡楚翘,被洞中强光一照,即觉舌干唇枯,一天不食,还可楞
腹,滴水不沾,却无法煎熬,蔡楚翘忍耐不住,竟跑到珊瑚礁边缘,想掏水就饮。
  白鹤神君,忙喝阻道:“此中潜伏海蛇千万,水已有毒,且海水既咸且涩,无法解渴,
贤侄务宜忍耐!”
  又朝洞口大喝道:“若兰,我一身任凭你恣意折磨就是,这几位少年师侄,我求你将人
放了罢!”
  无相女尼纵声一笑道:“此时已不由得你了呢?今日万里晴空,一到正午,洞中光华特
盛,我滴水不给,你还可以支持四五天,你那几位宝贝师侄,如能熬过两日,我即服输如
何?”
  稍停,又吃吃大笑道:“按理说,司马紫阳,既然为武林领袖,徒弟有难,不会不知,
否则,道可通神四字,岂是随便用得的么?”
  话还未落,那环形裂口中,竟有人按口道:“推其道可通神,师兄们有难,自有人按时
驰援,妖尼如有煞着,尽管施为便了!”
  蓦闻一声暴响,响若春雷骤作,水府四壁,晃晃摇摇,那林形裂口,竟被震落,石高盈
丈,轰然人水,浪花四溅,有如碎玉抛珠,紧跟着,白光如电,幽香袭人,珊瑚礁上,飘然
降落一淡装少女,麟儿一见,只觉鹿撞心头,悲喜交并,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本欲一吐为
快,无奈一时情急,语多反无从说起,痴如木鸡,圆睁着一双大眼,凝望少女,真情毕露。
  白衣少女落地后,即俏生生地站在麟儿身前。
  朱志明和蔡楚翘,一见少女,即惊呼一声:“师妹!”
  少女忙裣拎为礼,笑呼师兄,未曾与叙契阔,妙目流盼,却在麟儿身上打转,原来这白
衣少女,竟是麟儿旦夕不忘的师妹,司马倩霞。
  美麟儿人美如旧,令别数日,丝毫不改,只是青缎长裤,箭痕宛然,破损见肉,而且左
腿伤痕,虽经玉人悉心疗治,但包扎之处,还未解除,年青人眼尖,只一看,便了然入目,
忍不住玉容骤变,怜恤伤感,纷至沓来一起觉眼圈一红,情见乎词的问道:“师兄,你左腿
几时受伤?难道此间妖尼,动手伤你不成?”
  麟儿苦笑道:“小别以来,迭经奇险,絮果兰因,一时也讲它不尽,此间事了,当与师
妹详谈!”旋即引见白鹤神君,龙女以父执之交,不敢失礼,竟以大礼参见,神君忙笑阻
道:“贤侄女与季贤侄,同是武林中的瑶草奇花,祥麟威风,来日必能统率群伦,为武林放
一异彩?贫道自感无能,势因此间,自误误人,至感歉疚,实不敢当此大礼!”
  麟儿龙女,彼此谦逊一阵后,只好免礼。
  洞口青碧光华,暮地大盛,麟儿知道无相女尼,必竭全力以赴,以图一逞,遂笑向龙女
道:“师妹项下神珮,烦借愚兄一用,此次千里求援,即为此宝,并还抑仗师妹一身武功,
共挽良友劫难?”
  龙女见他说的郑重,知道事变非常,迫不及待的将紫龙佩疾从项间摘下,亲替麟儿挂
上。
  那青碧光华,如一轮皓月,缓缓飘来,同时无相女尼的师妹,手上持着那串一百零八颗
佛门念珠,疾从空际降落,洞中珊瑚礁原有数处,可以随意落脚,人在强光照耀之下,只觉
青影一闪,立即落于左侧,只一着地,立便挥手发招,念珠奔来,宛如灵蛇吐信,临宝矫
天,疾朝麟儿左额就点。
  麟儿知道这位与师门互有关系的人物,力大招沉,双钹一扬,紫影如山,一边与青衣女
尼刘惠贞,硬挡硬拆,另一面,却向龙女招呼道:“那路光原是佛门之物,与二师伯的天龙
竹杖,原是一对至古神珍,霞妹千万大意不得!”
  白衣龙女,手上持的正是袁素涵的一对宝环,闻言知警,立把左环往臂上一套,竟拔下
师门至宝七宝金幢,人在紫露拥簇之下,那婀娜身子便已凌空,碧光紫光,一合便开,彼此
心里有数,龙女心愤对方把自己玉郎围攻,一招不得手,竟再接再励,着着猛攻,仅见一条
白影,挟着香风四布,与那有光无人的碧光,缠在一处,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麟儿与青衣女尼,也大打出手,看似平手,实在麟儿心存顾忌,不愿毒使煞着,那女尼
确也喜爱麟儿,看情形,也不过使出六成功力,那招式虽然非常诡秘,然中途撤式,点到为
止者多,洞中走线,愈来愈强,麟儿神珮备而未用,微觉头脑昏花,趁碧光被龙女七宝金幢
逼住之际,遂把钹交左手,右手探入革囊,又把身边仅存的一颗天狼钉取出,举手一扬,竟
朝圆顶中央那最大的镜子打去。
  只闻轰然一响,山洞雷鸣,圆顶碎裂,破镜横飞,麟儿一式得手,天狼钉连收连发,竟
把洞中布置,破坏无遗,最后几式,紧对环形裂口,天狼钉威力奇大,乌光如电,三发一
过,朝海面的洞中石壁,完全炸崩,那缺口,宽与高竟达两丈以上。
  无相女尼,怒不可遏,一口气,全发在龙女身上,藉着玄玉佛像,遁住身形,五指问心
掌连环进出,但龙女却练就大师伯的混元煞气,又用也宝金幢护体,能守能攻,毫无所惧,
加以麟儿恨她心辣手黑,并收去自己的天狼钉,哪能不向她索还?于是施展牟尼身法,身形
疾绕,只几晃,立即摆却青衣女尼的缠斗,一声清啸,紫龙珮光幕如山,双钹分合无常,水
灵宫饶声震耳,积愤之下,竟想借玄门罡气,和几件武林至宝,一举将那玄玉观音震破。
  还有龙女,几与麟儿心意,不约而同,两人都是猛攻硬击,而且是一左一右,对面夹
攻,真要双方往当中一合,以钹。珮、幢三宝威力之大,无相女尼手中所持的玄玉佛像,虽
不震碎,也得受伤。
  白鹤神君一见两人要下毒手,不内心中一急,袍袖展处,“龙现九天”,竟面对麟儿跃
来!
  麟儿大吃一惊,只因去势太猛,收式不住,赶忙翻身一跃,“云里翻身”,仰面朝天,
轻飘飘的往斜里跃去,无相女尼,总算躲过一个强敌。
  左面龙女斜刺里横空猛击,女尼也来个硬接硬挡,但见碧光灿然,风雷迸作,锐不可
当,龙女一怔神,猛将七宝金幢往前兜落,右手宝环,却用雪花盖顶之式,临空挥来,眼看
环落光圈,便觉一股反弹之力,把宝环震开,碧光一暗,疾朝下落,龙女也打出真火,小蛮
靴临空一蹴,人如射姑仙子,衔尾追来,这妮子玲珑透顶,业已看出女尼虽将全身遁去,但
人却被宝环震伤,故制她之道,首则以宝幢开路,跟着便以环对碧光直打,这一打算,实不
失为一克敌制胜的聪明要着,眼看无相女尼,危机己迫,白鹤神君和青衣女尼正待一长身跃
救,不意微风飒然,一条人影,疾跃而下,人未落脚,凌空探掌,五指朝着龙女皓腕一抓,
便觉臂一麻,知道救援女尼的人,功力奇高,那敢怠慢?
  忙把柳腰一转,人往斜刺里避过,妙目流盼,见来,竟似一个四十已过,五十不足的中
年美妇,虽是徐娘半老,但还婀娜有致。
  那中年美妇,探手一掣后,即未再行出手,两只眼,却把龙女上下打量,先是一怔,随
即换上一副笑容,动问龙女道:“你手上所使,正是佛门七宝金幢,另一对,却是阴山教主
之物,难道本门袁素涵前次之败,却是败在你的手上不成?”
  龙女听她称阴山为本门,早已蓄势已待,更把秀眉一挑,正待答话。
  麟儿怕师妹出口伤人,无心把人得罪,遂笑代师妹答道:“这对紫环,果是袁某之物,
前次,袁某无端侵袭昆仑,并还用卑鄙手腕,暗算师妹,被一位前辈神尼救去,紫环也被她
收走,而今那位神尼,却把这环传了师妹呢?”
  扶桑姥姥,立把面容一整,沉声大喝道:“本门之物,向不落于外人之手,小辈岂能占
有?”
  龙女把七宝金幢往背上一插,双环落在手内,娇声答道:“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
袁素涵之失宝,正是他的恶报!”
  扶桑姥姥怒骂一声胡说;也不见她开招立式,纵身之际,肩不摇,衣不摆,似有一股无
形力量,将人起在空中,快如电火一瞥,平空驶来,左右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却挟着凌
厉劲风,直往龙女头顶便击,并冷笑道:“立将双环交出,我便饶你,否则,我叫你知道这
奇异式的味道!”
  龙女立把双环一扬,右环由下往上直劈,左环却拦腰横打,环带劲风,紫光闪目,雷声
隐隐,罡气横空,若南海之涛,银河泄浪,配着她那蛔娜倩影,劈、扫、卷、套,不但招招
都见功夫,而且姿式美妙绝伦。
  扶桑姥姥冷笑道:“佛门天龙十八式,虽然堪称绝学,但此环自有特招,不是阴山长
辈,除教主之子,袁素涵外,无人习得罢了,环在你手,不解异式,岂不迹近糟蹋!”边说
边打,奇招怪式,迭出不穷。
  麟儿记忆力最强,暗中默察她的变化,只觉扶桑姥姥,重复的招式极多,不由暗中困惑
道:“剑走重招的时候,也得因情施变,适才有好几处,如果她这种奇异掌法,连环施展,
师妹即不落败,也无法这等从容。”
  再一凝神默察,那重复演来的招式,也是最复杂最秘奥的地方,不由心中一动。
  龙女的打法,也很特殊,天龙十八式,居然也有重复之处。
  这次比拼,不下两百余招,论时间,也在一个时辰以上,最后几招,这位旁门怪姥,竟
愈打愈慢,最后双手一扬,煞风呼啸出手,龙女竟抵挡不住,被罡风凌空击落,急往斜刺里
飞跃,煞风中,似隐有数旋流,力道奇大,竟把龙女卷落水中,从脚至膝,弄得衣履尽湿。
  麟儿一式飞跃,忙从水中把师妹牵上珊瑚礁,白衣龙女,中截淋漓,人与落汤之鸡不差
两样,她生性洁癖,全身半尘不染,何曾弄过这等模样?立觉羞云入颊,胜若朝露,愈显得
美艳无匹,不仅朱志明和蔡控翘陷中惊赞,也把麟儿看得志惑神迷!直恨不得搂之怀中吻她
个够?
  扶桑姥姥也冷漠地把她看了一眼,立从鼻中哼了一声,淡幽幽的说道:“我念你年纪幼
小,一身武功得来不易,故略施惩戒,以免你目中无人,下次还敢如此,立予重惩?”
  麟儿也睁目大咤道:“以大欺小,虽然稍胜,也未见光荣,下次遇上,还得向你讨教
呢?”
  扶桑姥姥冷笑道:“老身也犯不着和你后生晚辈斗口,下次遇上,管教你逃走不脱,此
间老友,云游未返,水灵宫被你们用魔家至物摧毁,这个祸已经闯得不小,不过你那天狼
钉,己被我们收取一只,宝物既获,也不患你们不来,彼此以三年为期,在这三年之内,无
论哪一日,均可到此间解决,否则,便是胆怯,而且你要我们找上门去,也就是你们昆仑派
瓦解冰消之时!”
  又向无相女尼招呼道:“你是否还有话和他们当面交待呢?”
  原来无相女尼,经扶桑姥姥出手后,立将么玉观音,托在手中,并解去遁形之术,与师
妹一左一右的站在姥姥两旁,脸色铁青,直恨不得把麟儿和龙女,碎尸万段,姥姥问话,她
冷漠无情地答道:“晚辈虽然学术不精,但恩师犹在人世,总不至于让旁门别派,欺上门
来,此时无话可说,一切等她老人家回来以后再讲!”
  麟儿知道事尚未完,也不愿再费口舌,一笑置之。白鹤神君叹了一口气,紧锁双眉,也
未致答。扶桑姥姥微笑道:“如此也好,者身稍作盘恒,也得别去!”
  身子立便凭空拔起,往原来出口之处飞去。
  无相女尼和师妹,也随着姥姥,归入洞府。
  龙女见强敌已走,立便娇笑道:“这妇人的功力,直可与恩师并驾齐驱,如真的和她动
上手,百合之内非失败不可!最后一招,人未受伤,还算大幸?”
  麟儿携着她的手,笑答道:“然则刚才这场比斗,她和师妹,还是虚与委蛇罢了!”
  龙女漫口应道:“谁说不是?”
  但她又想到什么,却把翦水双眸,朝麟儿仔细打量,麟儿忍俊不住,哧笑失声。
  龙女娇咳道:“师兄,你系明知故问,欺侮小妹!”
  两人彼此戏谑不打紧,却把朱志明和蔡楚翘,弄得莫名其妙。
  麟儿见两位师兄不解,如不明说,迹近侮慢,即天真稚气的一笑道:“阴山派这位老前
辈,适才比斗是假的,传武功却是真的呢?”
  蔡楚翘仍然不解道:“师妹再传恩师,想是位前辈高人,一身武功,业已学之不尽,谁
还要她传什武艺?”
  朱志明笑阻道:“师弟,话不能这么讲!武功一道,漫无止境,旁门异派之上,却不少
具有那种过人武功者,师妹这宝环,原是一对外门兵刃,师门中的拳招剑术,决难用上,适
才比斗时,师妹只一发招,即被人家认出那是天龙十八式,据我看,这种招式,也不过是一
种剑式罢了,从别的东西引化而来之招式,不管怎么好,也绝难及专用招式之纯,紫环既为
阴山镇派之物,则其环术必奇,舒异秘技,武林中可遇而不可求,师妹得其所传,正是天大
喜事,岂可等闲视之?”
  蔡楚翘忙含愧谢过师兄教诲,毫无不愉之容,只看得白鹤神君暗暗点头不置。
  麟儿忽然想到自己四人,已逾一天水米未沾,师伯和自己虽然不觉饥渴,两位师兄却是
无法忍受,即把此意笑向师妹一说。
  龙女赶忙把袋中应用食物,取了出来,老少五人,就在这珊瑚礁上,席地而食,麟儿提
议师伯,赴昆仑觅地清修,不料白鹤神君,凄然长叹道:“贫道与拙荆,十余岁结篱,情好
靡笃,旋因双方慕道,各投明师,她有一兄一嫂,久入邪途,置身武林,人造淫孽,采花、
奸淫,偷盗、掳掠之事,无所不为,几次相逢,力劝不改,后在扬州城中,遇害一位少女,
夫妻同恶相济,把人家弄得家毁人亡,这事情偏巧被我遇上,一时气愤,竟把他夫妻二人,
斩首荒郊,动手之时,为着大义灭亲,不计后果,过后一想,却觉得有点过分?但事情既已
作出,也只得罢了!遂将两人好好掩埋,又请人立了一座石墓,遂行道江湖,了无牵挂,但
内心却至为愧对拙荆,不敢见面!她武功练成后,也经常在沿海一带往来行道,兄嫂被杀之
事,也传人她的耳中,遂亲自奔赴扬州,找到石墓,事情证实后,竟把我恨之人骨!”
  蔡楚翘立把剑眉一挑,笑说道:“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武林中正义之士,无不一日可
杀,纵然他们在师伯手上不死,也恐难逃一剑之厄呢!”
  神君苦笑一声,继续道:“她性情原本偏激,武功练成后,更愈发盛气凌人,我知道欲
图化解此事,决非一朝一夕之功,遂想以至诚之心,将她打动,不料一晃数十年,竟毫无结
果,玉虚道人裴庆,是我得意弟子,察觉我心有隐情,几番动问,我恐他自作聪明,弄得惹
火烧身,故将此事隐忍不说,紫阳教掌,为我平生至友,有一次,我求计于他,他却是至情
至性的人,竟劝我,谓人世间本无不解之仇,果能动之以诚,虽不无折磨,终必有化解之一
日,这一说,遂使我决意自找若兰,任令处置,决不还手,双方一会面,她即将我幽困此
洞,并谓如能在此处熬受十年,以前之事,算是瓦解冰消,物换星移,七星寒暑,贫道不忍
爽约,而今洞府虽破,珊瑚礁犹存,两目原已失明,辱承麟侄惠赐灵药,不但重见天日,而
且功力大增,她虽怨愤满怀,对我想也不至另加伤害,三年时间,一晃即过,惟望她能回心
转意,虽然佛道两途,只要容我时常见她,对我不再心存怨恨,我就心满意足了!”
  麟儿龙女,见他用情专一,语至感人,竟是异口同声道:“师伯一片真诚,感人至深,
只要能用上晚辈,虽刀山油鼎之内,也决不推辞,而且她那师妹,与本门二师伯,也互有关
联,再来此处之时,恐即长者心愿完成之日……”
  忽闻呼然一响,一团黑影,凌空掠至,顿使五人大吃一惊。
  正是:
  紫气弥洞府
  黑影掠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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