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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青后》第四部 道消魔长


第十二章 驭剑飞空



  白发老妇的双脚方一落地,已拉住铁链,陡地扬了起来。
  齐山双拳击空,力道还未收回,白发老妇正好顺着他的势子,把铁链一拉,竟然把他摔
得腾空而起。
  这正是武学之中“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奥秘手法,齐山的块头再大,皮肉再
厚,腾身空中,也失去了作用。
  他惊骇地大叫一声,手脚乱动,想要脱开手腕上缠着的铁链。
  那白发老妇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怪笑声中,双臂乱动,把齐山在空中转了个大圈。
  齐山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掉在河里。
  跌落在水里,他有再大的力气,再壮的身躯,也都没有用,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游泳。
  所以他一见到河就怕,就算是一条小河,他也不愿涉足过去。
  可是如今他发现被人擒在空中,比掉进河里还要恐怖,那种晕眩的感觉使得他全身无
力。
  他不住地怪叫,叫得他自己都想呕吐起来。
  那个白发老妇仿佛像个十岁的女孩在放风筝,眼见风筝升在空中,高兴的不得了,仰望
着空中的齐山,猛在狂笑。
  齐山在空中转到第二圈时,全身已经软了,叫也叫不出来。
  那白发老妇正玩得高兴之际,陡地见到沉木君怒啸着急奔过来,脸上不禁浮起惊骇之
色。
  她双臂一抖,暗劲倏发,两条缠在齐山腕上的铁链缩了回来,齐山那巨大的身躯已飞射
而出,朝沉木君急撞过去。
  沉木君的武功虽已到了登峰造极,举世难有敌手的地步,但他还不敢以血肉之躯去承受
齐山的撞击。
  不过若叫他闪身避开,让齐山冲撞在地上,以致受到伤害,他也不大愿意,因为齐山到
底是他一手所训练出来的好手,对他还有很大的用处。
  他眼见齐山那庞大的身躯有似一座小山般压下,脚下一顿,运足全身功劲,双袖飞托而
上。
  一股柔和的气劲弥漫而起,有似一面无形的巨网兜了上去。
  齐山那巨大的身躯一接触到沉木君拍出的无形气劲,在空中缓了一下,却由于他坠落之
势太过沉猛,沉木君若是继续把他托住,必然会遭到内伤。
  因此沉木君手腕一升一沉之际,卸下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大半力道,闪身后退,挪开数
步。
  齐山在一阵怪叫声中,跌落于地。
  尽管沈术君已卸去了大半力道,齐山那庞大魁伟的身躯仍然挟着强劲的力道,把地上撞
开了一个大坑。
  他虽是练成了“金刚不动”神功,这一撞落地面也着实不好受,震得他头昏眼花,差点
晕过去。
  沉木君退出数尺之后,方始把气息完全调匀,他眼见齐山趴在地上直喘气,不禁深为惊
骇。
  随着目光闪处,他只见那白发老妇已经奔进了大厅。
  就这么一下工夫,老夫人已奔到了他的身边。
  老夫人亲眼看到齐山被那白发老妇像猫戏老鼠一样,玩弄在手掌之中,这一奔近,又见
到沉木君面前一排几个脚印,不由大惊,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沉木君道:“还好!”
  老夫人道:“她什么时候练成这么高的武功?”
  沉木君道:“我怎么知道?二十多年来她都关在钟楼里……”
  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惊凛之色,道:“你看她会不会已练成了天衣神
功?”
  “天衣神功?”沉木君道:“你不是说过这种神功必须要童真之体才能练成……”
  老夫人道:“话虽这么说,但她若非练成了天衣神功,武功怎会如此厉害?”
  沉木君道:“不管怎样,今天绝不能让她跑了……”
  老夫人啊了一声,飞身朝大厅急奔而去。
  沉木君急追而上,道:“我们该想个法子把她堵住……”
  老夫人打断他的话,道:“凌千羽在屋里,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光景,已经奔上了石阶。
  老夫人,心中焦急,抢先一步奔进大厅。
  当她一见厅内的情景时,她的脚下不由一顿,眼中射出怪异的神色,凝望着那个白发老
妇。
  凌千羽仍然躺在地上,那白发老妇蹲在他的身边,一手抱住他的头,一手抚着他的胸
口。
  她的嘴里喃喃地道:“雨苍、雨苍,你怎么啦?”
  显然,她把凌千羽认错了。
  如果凌千羽此刻是清醒的,他一定会非常奇怪这白发老妇的身份。
  尤其他会奇怪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的神情,为何如此怪异?
  这个白发老妇是谁?
  她跟凌雨苍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跟老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沉木君又是谁?
  他跟老夫人之间的关系,是否也是一样秘密?
  这一切的问题,真可以使人把头都给想昏了。
  所幸凌千羽此刻昏迷未醒,因此他用不着伤这么多的脑筋。
  那白发老妇的听觉非常灵敏,嘴里虽在喃喃念着,老夫人一进大厅,她立刻便已发现。
  她霍地回过头来,瞪着老夫人。
  她那满布皱纹的脸庞,在一见到老夫人后,立刻浮上了狂怒的神色。
  她尖声道:“是你把他打伤的?”
  老夫人的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但从她眼中神色的幻影,可以看出她的情
绪也很激动。
  她缓声道:“这么多年来,你始终爱着凌雨苍,是不是?”
  白发老妇厉声道:“你把他抢走,现在又害了他……”
  她一见到沉木君进人大厅,神情一变,眼中露出畏惧之色。
  沉木君凝目瞪视着白发老妇,道:“你快回到钟楼里去,我不惩罚你便是……”
  白发老妇望了老夫人一眼,抗声道:“不!”
  沉木君缓缓向前行去,尽量把声音放低,柔和地道:“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等会儿我
叫他们送条大鲤鱼给你……”
  白发老妇眼中一阵茫然,喃喃道:“大鲤鱼、大鲤鱼……”
  “是的,”沉木君道:“好大一条鲤鱼,最少有一尺多长。”
  白发老妇舔了舔枯燥的嘴唇,显出一副唾涎欲滴的模样,看来她最少有一年没吃到鲤鱼
了。
  沉木君见到自己的话语奏效,继续道:“我记得你喜欢吃豆瓣鲤鱼,还有沙锅鲤鱼,是
不是?我要他们烧得香喷喷的,鱼肉又鲜又嫩。”
  白发老发咽了一口唾沫,可是突然神色一变,道:“不行,我不能让凌雨苍再被她夺回
去。”
  “凌雨苍?”沉木君道:“谁说他是凌雨苍?”
  白发老妇根本没有理会他,抚着凌千羽的脸庞,柔声道:“雨苍,你不要怕,有我在这
儿,我会保护你的。”
  老夫人似乎不能容忍她这种举动,冷哼一声,身形移处,五指巳疾拂而出,挟着一阵低
啸之声,朝白发老妇背心攻去。
  她是猝然出手,那白发老妇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眼见她就是铁铸的身体,也会被
老夫人所洞穿。
  陡地,但见她的灰衣无风自动,全身似乎泛起一层青白色的淡淡光华。
  老夫人出手的刹那,沉木君也是脚下一闪,到达了白发老妇的身侧,挥掌急攻而去。
  他的力道刚一发出,便觉得从对方身上发出一股强韧的无形暗劲,把他的掌刃反弹而
起。
  他心头一凛,只听得老夫人道:“小心她的天衣神功!”
  沉木君退出数尺,右手一动,已拔出了长剑。
  剑光乍闪,那白发老妇已抱起了凌千羽,霍地朝厅外闯去。
  沉木君缓缓一剑攻出,已把她的去路封住。
  他这一剑去势虽缓,剑上涌逼而出的剑气,却是强烈之极,剑光浮动成半弧之状,若非
一代剑道名家,绝难施展得出如此圆通无缺的剑法。
  那白发老妇虽是神智不清,有些疯癫,眼见这等厉害的剑术,也不敢硬闯。
  她脚下一顿,陡然一个大旋身,反朝厅内奔去。
  老夫人截住了她的退路,沉声道:“木君,小心别伤害到凌千羽。”
  话声之中,白发老妇已经冲到面前,她一见老夫人拦住去路,怪叫一声,空出的右手一
扬,“锵铛铛”一阵大响,铁链倏射而出,有似一条出洞乌蛇,直奔老夫人胸口。
  老夫人左袖一拂,挡住了铁链飞击之势,右手五指迅如电掣,已抓住铁链的尖端……
  白发老妇怒吼一声,用力一挣,一时没有拉动老夫人,倏地她身躯一扬,右脚踢了出
去。
  这时,沉木君已变换剑式,斜剑切了下来。
  那白发老妇飞起一脚,锁在脚部的铁链陡飞而起,已出其不意地裹住了老夫人的腰部。
  随着她一仰身后拉,老夫人马步一浮,顿时被她拉得身躯飞起,从她身上越过,进朝沉
木君撞去。
  沉木君一剑切下,陡见老夫人撞来,赶紧一收剑势。
  老夫人身躯腾空,发现对方想要把自己提起摔落地上,像对付齐山那样来对付自己。
  她的武功比起齐山要高出许多,方才也只是被白发老妇的怪招所制,才会陷身危险之
中。
  如今一觉察对方的心意,她马上便有了脱身之策。
  但见她双足一蹬,踢在白发老妇的腿上,左手拉住铁链,右手疾挥而出,运掌如刀,把
缠在腰上的那根铁链斩为两段。
  这些动作只是一刹之间的动作,她一斩断那条铁链,恢复自由,已斜掠而开,落身在五
尺开外。
  沉木君剑势一敛,看到老夫人已经脱险,立刻横剑扫了出去。
  他并没有要置白发老妇于死命的打算,是以剑影展处,只是封住她的势子,不让她逃走
的机会。
  那白发老妇仰身飞踢,被老夫人斩断铁链,由于力道的带动,使得她一时无法直立而
起。
  眼见如练剑光横扫而来,弥漫的剑气,有似一面大网撒下,她怪叫一声,单手撑地,双
足动处,已奇幻莫测地踢出了八腿。
  沉木君和老夫人都是江湖中绝顶的高手,放眼天下也找不到几个对手。
  可是遇到那白发老妇施出一连串的怪招,他们也是无法可想。
  尤其是老夫人顾忌着凌千羽的安危,不敢放手攻击,沉木君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吩咐,
以致影响到他的施为,一时无法对付白发老妇的怪招,被逼得退身挪开。
  那白发老妇连出八腿,挥动着脚步的铁链,有似八爪鱼般,把沉木君和老夫人逼退丈
许。
  她在一阵怪笑声中,陡地翻身腾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在数丈开外,拔足便往后
厅奔去。
  老夫人叫道:“木君,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她陡然扬手,无数根银针射出,有似一面银网,封住了白发老妇的去路。
  沉木君深吸口气,手腕微动,长剑已经脱手而出。
  一缕光华迅如电光,抢在老夫人发出的银针之前,射了过去,那种平稳之势,仿佛有一
只无形的手掌托住……
  他这下掷剑而出,乃是惊世骇俗的“驭剑飞空”之技,也就是武林中传言的飞剑杀人之
术,乃是剑道中最上乘的手法,凭着一口真气,便可操纵长剑的运行。
  老夫人一见他施出“驭剑飞空”之技,叫道:“木君,不能伤害凌千羽!”
  那白发老妇似是知道驭剑飞空的厉害,她那前掠之势陡地一顿,大袖飞舞,卷起漫天射
来的银针。
  随着她的身躯飞旋之势,那数十根银针连成一串射出,有似一根细长的银线,朝那支飞
剑射去。
  这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景。
  那根银针一触及剑尖的芒尾,似乎投入洪炉之中,一根根地融断落地,成了一颗颗银
珠。
  那十数根银针,连成一线击在剑尖,竟使得长剑运行的速度受到阻挡,似乎在一刹那,
完全悬空在那儿。
  白发老妇就利用这一刹的延缓,陡然飞身掠起,笔直地冲了上去。
  她的身躯才腾空两丈,犹未触及屋顶,沉木君低啸一声,催动真力,逼使那支长剑回空
划了一个小弧,朝她身后射去。
  但听“哗啦”一声大响,屋顶已被击穿一个大洞,那白发老妇上半身已穿出屋顶。
  就在这时,那支飞腾闪烁,有如电光的长剑,已经射到了她的身上。
  说也奇怪,沉木君的驭剑之技,在丈许之外,都能杀人,一射到那白发老妇的身上,却
陡然遇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没能射进她的体内。
  这许多的变化,都只是一瞬之间发生的,等到沈木君发现自己催动的长剑受到强大的阻
力时,白发老妇已带着凌千羽,从屋顶的窟窿里钻了出去。
  碎瓦石粉飞洒而下,那支长剑也跟着跌落下来。
  灰尘弥漫中,沉木君身躯摇晃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老夫人这一生之中,都没有见过如此奇景,那种超出想象的奇异感触,使得她整个心灵
出现一片短暂的空白。
  等到她发现白发老妇确实已经从跟前消失,她才拾回了自己的意识。
  立即,她见到沉木君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液喷在洁净的地上,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花,是那样艳丽,那样的夺人心魄……
  老夫人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跃到沉木君的身边,关切地道:“你……你怎么啦?”
  沉木君眼中似乎喷出火来,怒喝一声道:“她已经受伤了,快追。”
  老夫人道:“你……你……”
  沉木君道:“我不要紧,快别让她跑了。”
  老夫人不再犹疑,身形一晃,已从洞穿的屋顶穿了出去。
  她站在屋顶上,只见那白发老妇扛着凌千羽,已飞奔在七八丈开外。
  她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嘴里,一阵尖锐的笛声,立即穿云而起,传出老远。
  笛声响处,她已放开身法,紧随着白发老妇之后,追赶过去。
  那白发老妇是朝庄后奔去,当笛声响起,无数重的屋脊从她脚下闪过,她已见到许多黑
衣人从房屋之中冲了出来。
  可是她却仿佛视而不见,依然放开身法疾奔前去。
  她的行动极快,似乎乘着风,转眼便已出了那座庄院。
  无数的银衫武士和黑衣人,全都随着老夫人的笛声,朝同一方向追赶,然而他们的距离
跟她愈拉愈远,根本无法追及。
  庄院不远是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峦。
  在山下,有丛丛竹林和一弯潺潺的山河。
  远望过去,河水映着阳光,闪烁着金黄色的光影,有似一条镶着宝石的金带,美丽而夺
目。
  白发老妇出了庄院,放势急奔,很快便听不到尖锐的笛音和那一片喧哗的吵闹声。
  她沿着一条小道奔去,大约奔出十多丈远,已到达一片竹林边,立即停住了身子。
  竹枝迎风摇晃,发出轻柔的声响。
  这个白发老妇似乎多年没有看见到竹枝摇晃的情形,眼见日光从竹叶的间隙洒下,成为
一个个光圈,几乎都看得呆了。
  不过她只是愣了一会儿,立刻便被身后传来的衣袂声所惊醒。
  她霍地回过头来,只见老夫人沿着那条小道,急追过来。
  她把凌千羽往地上一放,咧开嘴巴发出一声怪叫,迎着老夫人奔了过去。
  老夫人脚下一顿,顺手摘下一根小树,缓缓一抖,摆出一个架式,准备迎出。
  那白发老妇一见老夫人摆出那个架式,突然停了下来。
  她诧异地望着老夫人,道:“你是谁?”
  老夫人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白发老妇眼中射出怪异的光芒,道:“你怎么会这招‘运转乾坤’?”
  老夫人惊讶道:“你……你的神智已经恢复了吗?”
  白发老妇道:“你说什么话?我不懂?”
  老夫人定了定神,道:“你记起了你是谁?”
  白发老夫道:“我?我是……”
  她的脸上一片茫然,道:“我是谁?”
  老夫人凝目注视着她,不知她的神智是否完全恢复,还是仅仅一时的清醒。
  甚而她还不敢肯定对方是否已经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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