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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曲》


第八章 石榴金钗



  众人立时一阵欢呼,团团把郭飞鸿围在了正中,纷纷通名施礼。
  郭飞鸿虽不习惯,却也不得不勉强敷衍,有人还把灯笼高高举起,照看着他的脸。
  楚秋阳这时颇为激动地道:“若非是郭大侠今夜仗义拔刀,我兄妹今夜只怕已没有命在
了,这位郭兄可算是我楚秋阳的救命恩人,我特地请他来盘桓几天!”
  众人又纷纷叫起好来,郭飞鸿不由剑眉微皱,显得有些不耐。
  楚青青睹状忽然想起前作诺言,不由忙笑道:“郭大侠累了一日,要休息了,各位请回
去休息吧。”
  她说时,还向着乃兄使了一个眼色,楚秋阳也觉得郭飞鸿面色有些不对,当时就命人把
自己等所骑的马牵下去,和众人作别一路进得门来。
  进门之后,郭飞鸿微微一笑道:“楚兄如果再这么人前恭维,我立时就走。”
  焚秋阳一声朗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忌讳,我以后人前一字不提就是!”
  言罢忽的立定身子,正色对郭飞鸿道:“飞鸿兄,我实在钦佩你那一身杰出的武功,我
楚秋阳一直自命不凡,可是今夜见了你的功夫,我可真是惭愧到家了!”
  郭飞鸿冷然道:“焚兄你太自谦了!”
  楚秋阳叹了一声道:“算了,你也不要恭维我!”
  说着回头看了看,见并没有外人在面前,才又苦笑道:“不怕飞鸿兄你见笑,我兄妹自
幼爱武成性,生就一腔热血,恨不能尽交天下侠士为友,只是我这里的好朋友,竟然没有一
个武功令我折服的,甚至连胜过我楚秋阳的都没有一人,未免令人失望!”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道:“飞鸿兄,如果你看得起我这个朋友,就请留住在此,就便
指教我兄妹几手功夫,我这小小的请求,不知能蒙见允否?”
  郭飞鸿苦笑道:“我尚有事情待理,实不便久留!”
  楚秋阳一怔道:“莫非十天半月也不行么?”
  郭飞鸿见他如此诚挚,再者自己浪迹江湖,本无一定去处,目的不过是找寻冷剑铁娥,
但这件事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情,难得遇此兄妹慷慨热情,不如就在他这里留上些日子,就
便和他兄妹探讨一些武功,也无不可。
  楚青青见他久不答话,花容微微有些失望,只管用期盼的目光,向他望着。
  楚秋阳苦笑道:“郭兄莫非不能考虑么?”
  郭飞鸿一笑道:“你误会了,我是在想,萍水相逢,如此打扰是否合适罢了,既然贤兄
妹如此礼爱,我在此讨拢半月就是,只是我尚有要事,以半月为限,实不便再多作逗留了。”
  楚氏兄妹闻言大喜,俱都笑了,楚秋阳兴奋得在郭飞鸿肩上拍了一下道:“这才是我的
好兄弟,半个月足够了!”
  这时楚青青穿过花径,先行转入内院。她亲自为郭飞鸿准备了一个住处。
  因为郭飞鸿喜静,楚青青特别把楚秋阳在东院的书房整理出来,以供郭飞鸿居住。
  这是一处幽静美雅兼具的偏院,红纱糊成的纱窗映衬在雕有四书成语的木栏下,显得很
是脱俗,檐下的一双画眉鸟,每当清晨黄昏,都会发出婉转的鸣声,闲暇时凭栏小憩,院子
里花叶扶疏,窗前的那一架黄花,尤其令人心旷神怡。
  郭飞鸿被安置在此,不知不觉已是第五天了。
  楚氏兄妹对他可谓是无微不至,每日晨,这兄妹二人,都必亲来问候,然后彼此谈些武
功典故,偶然楚青青还会陪他下一盘棋,不觉间,三人建立了极好的感情,便得郭飞鸿就像
回到家内一样的安适,如非是他内心深处常常怀念着那个冷剑铁娥,几乎有些乐不思蜀了。
  这一天晨起之后,郭飞鸿在静静的院子里,练了一回剑,心情甚是舒畅,却见海裳花深
处的一扇侧门开处,楚秋阳含笑走进来。
  他今天似乎显得情绪很好,一身紫色的长衣,外罩黑缎小坎肩,越发显得英俊不凡。
  郭飞鸿收起了剑,微笑道:“今日你来晚了,我已练完了!”
  楚秋阳笑道:“不晚,不晚,我是专程来请你过去一趟。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来拉,郭飞鸿皱眉笑道:“又去见你那一群朋友?我可不去!”
  楚秋阳摇头笑道:“不是的,你只随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郭飞鸿把袖子放下来,点了点头道:“好吧,容我去穿一件衣服。”
  楚秋阳一笑道:“用不着,也没有外人,只要你带着这口宝剑就行了!”
  言罢又微微一笑,目光在郭飞鸿胸前那口银光闪闪的短剑上转了一转,赞叹道:“这确
是我生平所见最奇的一口剑了。好剑!”
  郭飞鸿笑道:“怎么,你是技痒了不成?”焚秋阳微笑道:“倒不是我技痒,我们去
吧!”
  于是,二人走出了这片院落。
  郭飞鸿自来楚宅后,因厌恶乱嚣,始终未出这偏院一步,这还是第一次,他心中怀着一
些好奇跟着前行,只见楚家地势极大,亭台楼榭,花草树木,无不井然有序,正前方立有五
根长竿,飘着五方彩色的旗帜,不觉多看了几眼。
  楚秋阳立时洞穿其心意,笑道:“你奇怪这五根旗杆么,这是代表我楚家五代书香好客
的标帜,旗杆之后,即是花旗客庄,我的那些好朋友就居住该处!”
  郭飞鸿点头道:“莫怪花旗客楚氏兄妹大名天下尽知,原来五代有素!”
  楚秋阳朗笑了一声道:“你过奖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跟你相比。”
  郭飞鸿驻足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楚秋阳点头笑道:“这就到了!”
  说时已用手推开了一扇冬青树列中的小门,现出了一条花间小径,二人遂举步入内,眼
前是一片绿色草地,假山旁的水池内,正有一双白鹅在水中玩着。
  草地正中,立有一个翠色小六角亭子,这时亭子里,正站立着一个绿衣少女。
  郭飞鸿远望过去,不由笑道:“那不是令妹么?你兄妹又有什么花样?”
  焚秋阳哈哈一笑道:“实在对你说吧,我妹妹今天特别要我请你来,要当面向你请教几
手功夫!”
  郭飞鸿怔了一下道:“这是什么意思?”
  楚秋阳笑道:“谁叫你不肯展露绝技的呢!”
  适时,楚青青已含笑走过来,她今天穿着一袭绿色的紧身衣裤,越发显得亭亭玉立,肤
如凝脂,见面便娇声笑道:“我还当哥哥请不动你哩!”
  郭飞鸿抱拳笑道:“姑娘宠召,焉能不到?”
  楚青青秋水似的眸子,向着他掠了一下,面色微红道:“小妹不知自量,要与大哥比试
几手剑法,不知大哥可愿赐教么?”
  郭飞鸿不知他兄妹弄些什么玄虚,当时又怔了怔,道:“姑娘你……”
  楚青青撇嘴笑道:“大哥千万不要误会,我这几手功夫说起来怎敢与大哥比试,不过想
抛砖引玉,偷学你几手高招而已!”
  郭飞鸿微笑道:“原来如此,姑娘要怎么个比法?”
  楚青青笑道:“大哥的掌法,我们都见识过了,今天只想请教大哥几手剑法,如何?”
  郭飞鸿一笑道:“使得,只是兵刃无眼,要伤着了姑娘怎么办?”
  楚青青面色绯红,低头一笑道:“只要你忍心就是!”
  她声音说得很低,说时且杏目微微向着乃兄瞟了一眼,现出一些少女的多情与羞涩。
  郭飞鸿并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这时四下无人,他也就不再掩饰,把胸前那口银光闪烁
的“聚雪”短剑抽出来,身子微微一闪,已飘出丈许以外。
  楚青青也退后了一步,玉手一翻,把背后一口长剑抽出鞘来,含笑道:“大哥手下留
情!”
  楚秋阳这时已飞身纵入亭内,见状笑道:“青青,你可要留意了呀!”
  楚青青点头笑道:“我知道!”
  郭飞鸿连日相处,确实对楚氏兄妹,视同自己兄妹一般,如此比试,不过是看作彼此印
怔功夫而已。
  他一领短剑,朗笑道:“兵刃中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果姑娘欺侮我兵
刃短,可就要吃亏了!”说话之时,身形已飞掠而上,道了声:“看剑!”
  掌中剑画出了一道银虹,直向着楚青青面门上点去,楚青青娇笑道:“好厉害!”
  就见她娇躯向后一倒,莲足轻踹,翩翩如乳燕出巢,飕一声,已窜到了郭飞鸿身侧左后
方,轻叱道:“着!”玉腕翻处,掌中那口青锋,反向郭飞鸿右耳上削了过来。
  郭飞鸿心中不由微微一惊,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有如此轻灵的身手,倒也不敢太小瞧了
她了!
  这时他眼见楚青青剑到,连忙短剑平着一举,只听得“铮”的一声,两口剑贴在了一起。
  楚青青只觉右手握剑处一阵颤抖,由对方剑身上所传出的内力,竟是大的出奇,差一点
使她把持不住,顿时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对方剑术上功力,已到了意随心传,超一流
的地步,自己几乎无法与对方再动手了。
  她好不羞惭,同时一颗芳心也不禁更把对方钦佩到了极点,忽见郭飞鸿短剑飕一声弹起
来,直取自己眉睫之间。
  楚育青吓得“呀”了一声,身子猛地后退了几步,却见剑光闪处,郭飞鸿却已飘出了丈
许以外,他掌中那口银光闪烁的短剑,这时已然归入鞘内,微微欠身道:“承让了。”
  楚青青玉面一红,羞涩笑道:“郭大哥怎么不比了?我还没有输呢!”
  楚秋阳从亭内一跃而下,哈哈笑道:“你还不服输么?若非是郭兄弟手下留情,你早就
伤在他剑下了!”
  楚青青明知自己不敌,可是少女要强的本性,却使她不肯输口,当时面色大红,冷笑
道:“你又知道了!”
  飞鸿点头笑道:“姑娘剑术超奇,能有这种身手,已是很难得了!”
  楚青青抬头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转首望着楚秋阳道:“你看怎么样!”
  楚秋阳微笑点头道:“你还不服气么?看看你头上可曾少了什么!”
  楚青青不由心中一动,惊慌的往头上摸了摸,一时面色更红,现出了无限娇羞,那双剪
水瞳子,向着郭飞鸿面上一望,扭腰笑道:“不来啦,郭大哥你坏死了!”
  说罢,转过身子就跑了。
  楚秋阳在一旁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郭飞鸿见状忽地心生悔意,暗忖自己太冒失了。
  他显得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一面张开左手,在他左手心里,竟托着一枚珊瑚雕成的石榴
花纹的玉钗。
  这是他方才无意中,由青青秀发上取下来的,这时见楚青青含羞而去,他忽然觉得自己
似乎是太孟浪了,怎可随便在女孩头上动手动脚呢!
  想到此,他那张俊脸一时涨得通红,当下忙把手中玉钗递向楚秋阳道:“我一时大意,
羞了令妹,实是罪过,这玉钗,就烦你代令妹收下吧!”
  楚秋阳微微一笑,目含深意地望着他,道:“我不能代收,还是你亲自交给她好了!”
  郭飞鸿怔了一下,也就点头笑道:“也好!”
  说罢遂把这枚玉钗收起来,楚秋阳这才抱拳笑道:“郭兄弟,你这一身功夫,确实令我
佩服,我本想继妹妹之后,也请教几手高招的,现在一看还是少现丑的为妙!”
  郭飞鸿微笑不语,他内心这时却在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好好地,楚青青忽然要找自己
比武呢?而且楚秋阳言笑之间,似也有些异常,莫非……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暗暗吃了一惊,当时向楚秋阳道:“如果楚兄别无他事,我先回去
了!”
  楚秋阳含笑点头道:“请便,我明日再来看你,并有事相商!”
  郭飞鸿注目道:“什么事,你现在说出来不好么?”
  楚秋阳吟哦了一下,笑道:“不急,不急,你后天走,明天讲还来得及。”
  语毕拱了拱手,含笑而去。郭飞鸿暗呼一声:“糟了……”
  他已意识到是一件什么事了,当时摇了摇头,独自返回书斋。
  进室后,他又苦笑了笑,自语道:“这才是荒唐,我怎会做出如此失察之事!”
  说着,禁不住取出了那枚玉钗,细看了看,但见雕制得相当讲究,其上刻着一行小字:
“德引良人”。
  郭飞鸿“哦”了一声,当时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急出了一身冷汗!
  由这四个字上看来,分明这是老一辈留赠与女儿的一件婚嫁信物,用以赠给待嫁的朗
君,自己一时失检,竟然取到了手中,这可怎么是好!
  他又想了想方才情形,莫怪楚青青会含羞而避,楚秋阳又是为什么不肯代收,原来道理
在此。
  郭飞鸿这一急,非同小可,这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
  试想,果真楚秋阳为此提婚,自己何以拒绝他呢,如坦白推拒,楚青青今后怎么见人?
如果接受下来,自己岂不是愧对了冷剑铁娥?
  想到了铁娥,他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虽说自己与她,充其量不过是相处十数
日,彼时她更是伪装男儿之身,真假难辨,自己与她,不过是友情,很难说有爱情存在。
  只是,一旦获悉她是女儿身之后,自己内心竟然会起了如此微妙巨大的变化,对她居然
刻骨铭心了起来,这是多么怪异难解的事啊!
  再细细想下去,自己虽误认铁娥为方和玉,可是铁娥却是明白人,以她一个洁身自负的
侠女之身,竟然与自己十日单独厮守,耳厮鬓磨,最后赠砚告别、软语尽温,这诸多情景,
能说她是无心之举?
  只此一端看来,自己就是为此女粉身碎骨,终身不娶,也是值得的了,何况更有其父亲
口托付于后,凡此种种,今生今世,自己是非铁娥不能娶,休想再作第二人之图了。
  情势如此,反过来再想这位楚姑娘,虽然同样是倩倩佳人,丽质天生,自己也只能视她
如妹,而不能作任何非分之想,更遑论婚嫁之说了。
  郭飞鸿细细的想了一遍,也就定下了心来,如果楚秋阳果真以其妹婚事相询,自己也只
好据实相告,请求谅解。
  第二天,整整的一天,都未曾看见楚氏兄妹的影子。
  在往常,这兄妹二人,都会在早餐之后,相继到书房来,嘘寒问暖,说笑逗闹一番,可
是今日,却一反往常,两个人都不见了。
  这也就很明显了,使得郭飞鸿看出了一些端倪,而意识到,必是有某种事情在酝酿之中。
  看看黄昏来临,郭飞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必须要亲自去见楚青青,向对方致歉一番,
然后把那枚玉钗交还与对方,以消除错觉。
  正当他方欲走出书房的当儿,却见两个小厮自院中走进来,二小厮每人挑着一对木箱,
直走到书房前站住,向着郭飞鸿弯腰行了一礼。
  郭飞鸿皱眉道:“二位有事么?”
  为首那个小子嘻嘻笑道:“我们相公备了酒菜一席,叫我们摆在书房里,郭大爷你老看
摆在哪里好?”
  郭飞鸿微笑道:“楚兄太客气了,何必如此!”
  那小子笑道:“郭大爷明天听说就要走了,大概我们相公是为大爷饯行!”
  郭飞鸿心中有鬼,本想推辞掉,可是跟两个小厮却是说不着,而且如此也不是办法,当
下只得招呼二人把酒菜摆起来。
  酒菜摆好,郭飞鸿才觉出,竟是一席极为考究的筵席,杯箸碗碟,皆是上品,至于盘中
菜肴,更是时下珍品,无不精致绝伦。
  郭飞鸿不由暗怪楚秋阳太小题大作,心中着实有几分过意不去,正要问小厮主人怎么不
见,却闻得室外楚秋阳大笑之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郭兄弟,让你久等了,恕我来迟!”
  郭飞鸿转身看时,只见楚秋阳鲜衣彩帽,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郭飞鸿不由皱眉道:“如此讲究的饯行酒,我实在消受不起,你还是撤下去,另外换上
几样普通的吧!”
  楚秋阳哈哈笑道:“简直是胡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我更要与你
开怀畅饮个烂醉。”
  说到此,挥手对侍立二小厮道:“你们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二小厮躬身退去后,郭飞鸿惑异道:“怎么令妹没有来?”
  楚秋阳摇头微笑道:“她没有来。”
  接着二人相继就坐,酒过三巡,楚秋阳忽地扶案笑道:“飞鸿兄,我有几句话问你,你
可不要恼我。请先干了这杯酒!”
  郭飞鸿一饮而尽,楚秋阳饮干酒后,道:“飞鸿兄,你家中可曾娶了妻子没有?”
  飞鸿心中一紧,知道正题来了。
  当时沉着应对,笑了笑道:“还没有。”
  楚秋阳点头道:“好,我与你说一门亲事如何?飞鸿兄,我有意把小妹青青说与你为
妻,不知你可愿意?”
  说着面色微微一红,笑道:“你可不要误会,此事我已得小妹首肯,才来询问你的。”
  郭飞鸿苦笑了笑,道:“秋阳兄太抬爱我了,小弟一介俗士,怎堪高攀与令妹玉叶金枝
匹配,不要取笑了!”
  楚秋阳忽地一怔,随着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声一敛,冷然道:“我兄妹出于至诚,因见
兄弟才貌人品不凡,才会不避羞耻,主动提出,兄弟你要是这么说,未免显得太过虚伪,我
楚秋阳倒是看错你了!”
  随即推杯起立,悲愤道:“这几句话,就算我未曾出口,再见!”
  说完,转身就要离座而去。
  郭飞鸿想不到楚秋阳竟是如此烈性,当下好不惭愧,赶忙拦住他道:“秋阳兄请归座,
我有下情未言,这……这真令人难以出口。”
  楚秋阳朗笑道;“愿不愿意,只听你一句话,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郭飞鸿见他怒气未息,不由又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你先不要动怒,其实你今日来意
我早已知道,你我皆属侠义道中人。承蒙你兄妹看得起我,我郭飞鸿怎能不知好歹?再者令
妹丽质天生,得妻如此,尚复何想?只是我之困难,你又哪里知道。”
  言罢,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长叹,频频苦笑道:“老兄,你先请坐下平平气,我再把我
难处说出,然后请代向令妹致歉,令妹佼佼侠女,自有异于一般闺秀,知我谅我,罪我恨
我,自有见地。”
  楚秋阳剑眉敛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定过亲了?”
  郭飞鸿面色微微一红,窘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容我慢慢告诉你也就是了。”
  于是,他遂把自己结识铁娥的一段经过,大约的说了一遍,如何又拜铁老为师,答应娶
铁娥为妻,是以浪迹江湖,找寻伊人,才会到凤阳惹事驻足,结识楚氏兄妹等。
  郭飞鸿因感楚秋阳赤心相待,对方既开诚布公提出婚事,以妹相许,自己不便再行隐瞒。
  这一段往事,经他道出,倒也有血有泪,十分感人,他一口气说完之后,仰首干了一
杯,目光炯炯注视着楚秋阳道:“是以如此,今生今世,此身已不属我所有了。”
  楚秋阳这才完全明白了一切,当时慷慨点了点头苦笑道:“原来有这段隐情……”
  说罢抱拳笑道:“恭喜你了!”
  郭飞鸿只当他有意讽讥,不由冷然道:“楚兄这话何意?”
  楚秋阳立起身来,向郭飞鸿一拜道:“方才冒昧,兄弟不要见怪,此事实是我粗心大
意,这件事也就一笑而过,不再管它,你我友谊丝毫不受影响,来,我敬你一杯。”
  郭飞鸿这才释怀,饮了杯中酒,焚秋阳又看着他,含笑道:“冷剑铁娥我是久仰了,此
女我门下曾有一位朋友见过,谓为当世第一佳人,至于这位侠女那一身杰出的武功,江湖上
传为剑仙之流,想不到竟与兄弟你有如此一段关系,真令人慕煞了!”
  郭飞鸿窘笑道:“此事实无外人知道,尚请代为守口才好!”
  楚秋阳点头道:“这个自然!”
  说着,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此事青妹如果知道,不知该是如何伤心了,谁
又知道你会有此一段缘由呢!”
  说时只管望着盘中菜发呆,仿佛连食意也没有了。
  郭飞鸿面色歉窘道:“说来都是我不好,这枚玉钗还请交令妹收回吧!”
  当下,自怀中把那枚石榴花钗取出,双手奉上,楚秋阳一笑接过,道:“这件事不提
了,兄弟果真明日就要走了?”
  郭飞鸿点了点头,楚秋阳面上现出一片黯然道:“是往北面去么?”
  郭飞鸿又点了点头,道:“再到凤阳时必来此看望你兄妹!”
  楚秋阳笑道:“再见面时也许身边已多了那位女中翘楚铁姑娘了,人生该是多么妙呀!”
  郭飞鸿见他此刻口无遮拦,已有几分酒意,当下就劝他罢饮,奈何楚秋阳执意不肯,二
人边吃边谈,直到深夜,楚秋阳才扶醉告辞,临去时又殷殷问询郭飞鸿明日离去时间,才暂
别而去。
  楚秋阳出得偏院,被户外寒风一吹,酒意尽去,忽然心中一动,忖思道:青妹还在候我
消息,我只顾吃酒竟是忘了。
  当时含着几分难过与歉疚,转向楚青青住处行去,穿堂过室,直来到了妹妹房中,却见
青青正在灯下发愣,双颊上透现出一些少女情思,这姑娘真个是变了。
  楚秋阳进门之后,哈哈笑道:“青青我来告诉你消息了!”
  说罢右手一翻,一枚玉钗直飞出去,“笃”一声直直的钉在了书桌之上。
  楚青青低头一看,不由花容骤变,陡然拔了起来,问道:“怎么?他……”
  楚秋阳一笑道:“妹子,你眼力不差,只是对方虽非史君有妇,却已和别人有了婚约,
晚了一步,令人惋惜。”
  语毕一屁股坐了下来,频频苦笑不已。
  楚青青面色一白,惨笑道:“怎么说呢!”
  楚秋阳抬头直视着她,道:“傻丫头,你还不懂我的意思么?死了这条心吧!”
  楚青青蛾眉一挑,道:“既如此,他又何必?”
  双目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楚秋阳见状叹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慰道:“忘了这件事吧!”
  楚青青摇了摇头道:“我忘不了!”
  说着忽然仰起头来,注视着楚秋阳苦笑道:“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这一辈子,要么
是嫁他,要么就终身不嫁!”
  楚秋阳不由一惊,道:“你说什么?”
  楚青青伸出一只玉手,擦了一下泪,强颜微笑道:“哥哥,我们是无话不谈,我已把我
心里的话告诉你了,莫非你忘了母亲临去时告诉我的话了?”
  楚秋阳不禁呆了一呆,道:“可是,这是不能够的事情呀,再者他也并非有意取下这枚
石榴玉钗的呀!”
  楚青青冷冷一笑道:“他已决定明日走么?”
  楚秋阳点了点头,楚青青一笑道:“很好,我明天也走!”
  楚秋阳微微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青青羞涩地笑了笑,道:“我呀,缠定了他了,不到手决不甘心。这枚钗子,恕我不
能收回来,你怎么拿的,怎么再给我送回去!”
  说罢,把手中玉钗放在了楚秋阳面前,楚秋阳吃了一惊道:“妹子你不要太任性了!”
  楚青青冷笑道,“母亲曾说过这枚玉钗已五世相传,第一个拿到这只钗子的人,都是我
楚家的女婿,到我手里也不能坏了规矩。哥哥,我意已决,这石榴钗子,不管你明给也好,
暗放也好,反正得给我送回去,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交给他去,如何?”
  说时杏目圆睁,满脸稚气,楚秋阳知道由于父母去世过早,这个妹子被自己娇惯了,她
可是真敢为人之不敢为,道人之不敢道。
  如果自己不答应,她可真会自己找了去,那时可就免不了要闹笑话了。
  当时真是又气又恼,只得忍下道:“好吧,我为你送回去就是!”
  楚青青见哥哥生气,不由笑道:“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等着看吧!”
  言罢转身回室安息去了,楚秋阳独自发了一会儿呆,也无法可想,只得转身出房而去。
  第二天,郭飞鸿早早起来,亲自到后面去向楚秋阳告别,后者也早起来了,见面之后,
楚秋阳不胜依依地道:“你这么就走么?”
  飞鸿点了点头微笑道:“特来告辞!”
  楚秋阳取过一个黄绸子包裹递与郭飞鸿道:“你孤身上路,银钱不多是不行的,这一点
薄礼你请收下,也许路上用得着!”
  郭飞鸿本不想收,叮是经过多日相处,他已知道对方仗义轻财的个性,如自己执意不
受,也许就恼了他,不时只得含笑接过道:“楚兄你果不愧是小孟尝,一切恩惠留待日后再
报答了!”
  说着一抱拳,转身辞出,楚秋阳早已备好了马,亲自并骑护送。
  这时楚家众客俱已得悉郭飞鸿离去的消息,纷纷至门前恭送,声势极为可观,郭飞鸿下
马一一握别,他看到如此声势,更不禁深深钦佩楚秋阳为人之慷慨好客,颇得人心了。
  他想到自己无意在凤阳交到如此一个好朋友,私心也暗暗欣慰。
  楚秋阳并骑相送,一直送出了十字大街,来到了市郊,才约定后会之期,作别而归!
  郭飞鸿凤阳半月,生活安适,小驻风尘,如今更是人马焕发,只是想到了那位楚青青姑
娘,难免内心有一些歉然的感觉。
  他独自策马徐行,不久来到了一处衢道口,见道边立有一方石碑,上刻“临淮关界”,
心中正不知该如何走法,却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奔驰之声传来,十分急促。
  郭飞鸿转身看时,只见一匹脂胭快马,鲜鞍彩辔,其上端坐着一个红衣少女。
  这少女头戴着一顶同色的宽沿草帽,帽沿过大,她又是微微低着头,转眼之间已到了郭
飞鸿面前,一阵风似的驰了过去!
  郭飞鸿忙拨马让开,对方那匹胭脂快马,已窜出了十丈以外,直向着正前方一条黄土驿
道飞驰下去。
  自背影上看过去,马上少女玉体修长,腰肢款款,马鞍边悬着一口长剑,铮锵有声十分
动听,郭飞鸿匆匆地看了一眼,不过是惊鸿一瞥,但却令他大大地吃了一惊,暗忖道:“怪
事,这不是楚青青么?”
  郭飞鸿不由心中一动,策马追上道:“喂!喂!前面行的不是楚姑娘么?”
  前行的那匹胭脂马,连停也不停一下,继续奔驰着,郭飞鸿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黄骤马
疾奔而上,由背影上看过去,那少女飒爽的英姿更皓似楚青青了。
  只见她红衣红帽,再衬以那匹红色的胭脂马,晨光微曦里,就像是一片红叶在飘动着,
实在是醒目之极!
  郭飞鸿已断定了她是楚青青,这时二马相隔的距离已很近了,他忍不住大声叫道:“楚
姑娘,你等我一等!”
  胭脂马奔驰得更快了,马上的红衣姑娘宛若未闻,郭飞鸿忽然心中一动,就勒住了马,
暗忖道:“我又何必叫她呢!”
  由此情形看来,这姑娘分明是对自己心存怨恨,自己又何必自讨无趣?看来定是由那婚
事而起,这真是得罪人于无意之中,无可奈何。
  前行的楚青青不久便消失在前路尘烟之内,郭飞鸿徐徐策马,有意落在后面,想起了这
件事,内心就觉得惭愧!
  由楚青青他又转想到了重情高谊的楚秋阳,此人不愧是小孟尝,在凤阳府为人敬重并非
无因,自己能交到如此一个朋友,真可谓此行不虚!
  边思边走,不觉已前行了里许,只见驿道两侧的杨柳树,都已发出了青色的嫩叶子,象
征着天气不久就要暖和了,这就像一个人经过了长年的苦难磨练,如今欣逢万象更新的季
节,也应该有一番作为了。
  郭飞鸿紧扣马缰,为此微微神驰。
  这一刹那,他为自己定下了决心,要好好的干,要作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这样才不负
自己二次学艺,在九华山苦练经年了。
  偶然的一些惆怅,在他钢铁意志下烟消云散,他仍然回到了生气勃勃,驿道上有两道很
深的车轮印子,郭飞鸿就一路策马,顺着轮印向前疾驰。
  郭飞鸿此行目的,共有两个,一是返回苏州家园,看一看家中情形,当然,他那滚滚的
心胸,已非是那个家所能束缚得住。第二,他是要找寻冷剑铁娥!
  这一点,真是谈何容易,他也只有胡乱地瞎走了,走到哪里就找到哪里,反正不找到这
个人,他是绝不甘心!
  这一日,他的马来到了“五河县”界,这地方由于有“天井”、“沱”、“香阔”三湖
环峙,形成了奇妙的风光,时逢春日,芙蓉出水,杨柳多情,走马至此,顿觉得心旷神怡,
一扫连日来寂寞无聊。
  五河县北的“秋云阁”,是本地最大的一处客栈,郭飞鸿来到时,这秋云阁竟是早已挂
出了“客满”的牌子,在粉白的店墙上,贴着一张启事,大意是,本店承顾客抬爱,生意鼎
盛,只因近日祭湖客人过多,所有店房被包一空,旧友新知,请三月三日以后再来光顾为荷。
  郭飞鸿一个外乡客,自不明本地风俗,所谓“祭湖”究竟是一个什么玩艺儿,却是不得
而知!
  他不得已一连又找了几家客栈,不想竟是家家客满,均贴有告示,其理由皆是为了往观
祭湖的游客,房间早订租一空。
  郭飞鸿失望之余,本想兼程而下,可是天已黄昏,再者,此行下去,距离“洪泽”湖更
近,自必是游客更多,在五河县找不到店住,实难望别处就能如愿以偿。
  他的马,在五河县转了一周,不觉又回到了“秋云阁”前,心中忖恩道,我只一个人,
也许店内可以设法通融一下,何妨进去问一问,总比坐在马上喝风好得多。
  想想似觉有理,就翻身下马,直向店前行去。
  秋云阁乃是本地最负盛名的客栈,由于整个店房背靠“佗湖”,面临市街,风景优雅,
店房清洁宽敞,是以北来南往过客。来到了五河县,都想到此住上一夜。
  郭飞鸿拉马来到店前,但见店前一排气死风灯,映照着一方金字匾,上刻“秋云阁”三
个大字,进出的客人,川流不息,好不热闹,门前立有四五个青衣伙计,专为客人拉马喝
轿,而进出的客人,也多是些衣着体面的人物。
  郭飞鸿走到近前,把马交给了一个伙计,那伙计拉过马来,上下看着郭飞鸿道:“爷是
住店来的么?”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有店房?”
  那伙计摇头冷笑道:“客人你没有看见么?”
  说时用手指了一下“客满”的牌子,抖手把马缰丢到地上,转身向别的人走去。
  郭飞鸿不由剑眉一挑,正要发作,心中一动,却又忍下了一口气,暗忖这只怪自己自讨
无趣,何必与他一个伙计计较!
  想着鼻中哼了一声,正要翻身上马,却见正门外一个身着青缎祆的老者,向自己跑过
来,一面招乎道:“客官留步!”
  郭飞鸿怔了一下,转过身去,就见那老者拱背疾跑过来,他身边跟着一个青衣小伙计,
高高地举着一个灯笼,照着老人满布皱纹的脸,和一个红柿子似的大鼻子。
  郭飞鸿沉声道:“你找哪一个?”
  老人拱手道:“请问客官是姓郭么?”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不错!”心中却微微吃了一惊。
  老人立时嘻嘻一笑,招呼道:“给郭相公带马!”
  过来一个伙计忙牵过了郭飞鸿的马,郭飞鸿惊异地望着老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拱身一拜道:“老夫为了候驾,在门外已立了半个时辰了,快请进店休息吧!”
  郭飞鸿皱眉道:“方才那伙计不是说贵店已没有房间了么,怎么此刻又有了?老先生你
又是谁?”
  老人嘻嘻笑道:“老夫就是这秋云阁的店东,敝姓齐名有福,郭相公来此下榻,小号上
午就已得知,特别为相公整理了一间静室,外面风大,快请进吧!”
  郭飞鸿当时就随着他进了客栈,心中不无奇怪,边行边问道:“你是说,已有人为我定
下了房间?”
  店东连连点头笑道:“是的!是的!楚小姐亲自来关照说,相公你是他们花旗庄的朋
友,要我们好好照顾!”
  说时,面上现出一种极为诡秘神色,笑了笑道:“你相公住店的食宿开支,大小姐都代
你老付过了,这可真是太客气了,其实小号早就有过规矩,凡是凤阳府楚家的朋友来此住
栈,我们是分文不收,所以住店的银子,相公离开的时候,还请带回去,这是小号对楚大相
公兄妹的一点敬意。嘻嘻!”
  郭飞鸿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问道:“楚姑娘也住在这里么?”
  老人点头笑道:“今天上午还在,下午才走,大小姐是我们地面上的恩人,相公请想,
她关照下来的话,还能不照办?还敢要钱?”
  说时,已亲自带领郭飞鸿穿厢过屋,来到一间极为宽敞考究的静室之内,室内陈设着黄
铜大床,红本家具,粉墙上挂着字画,红木架上,还燃着一盆熊熊炭火。整个室内布置得一
派富丽幽雅,不着纤尘。
  郭飞鸿真没有想到竟有如此清稚房间,不由含笑道:“掌柜的太关照了,我不过是住上
两天,也就要走了!”
  齐有福一面关照茶房添茶,一面坐下来,闻言皱了一下眉毛道:“相公莫非不是去看祭
湖?”
  郭飞鸿道:“不是的,我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
  齐有福怔了一下,笑道:“三月三日只不过五六天了,相公好容易赶巧碰上这个热闹怎
好错过不去看看呢!”
  郭飞鸿微笑道:“不瞒掌柜的说,什么叫祭湖,我还不知道呢!”
  齐有福更是一呆,遂又笑道:“这么说,郭相公你定是个初来此地的外乡客了,这就难
怪了。”
  郭飞鸿一时也被他引起了兴趣,问道:“是怎么个祭法?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看热闹?”
  齐有福笑了一声,道:“这个规矩,沿袭下来已有好几十年了,听说当年,洪泽湖水患
很是厉害,地方上就委托当时洪泽湖‘大湖教’实行祭札,用了一双童男女,外加六牲活
祭,湖患方消,如此相沿至今,每年三月三日,都由大湖教选童男女各一及六牲马羊祭湖,
因为前往观礼的人多了,每人都会奉献一些银子,大湖教又想出了‘群英擂’以为消遣,这
个热闹自然就可看的了!”
  郭习鸿不听犹可,一听之下,不由气得面色发青,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祭
典,原来竟是如此惨无人道的勾当,大湖教这么活活杀人,莫非当地官府都不过问么?”
  齐有福眯着一双小眼,摇了摇头,叹道:“说的是呀,可是大湖教当今的势力太大了,
再说当初祭礼原是官府的主意,如今相沿成习,再想改也是改不过来了!”
  郭飞鸿冷冷一笑,亦未多言。
  齐有福又叹了一声道:“大湖教广受奉献,简直发了大财了,有了钱就好做事,官家也
就不多开口,只可怜被选中的一双童男女,都是最娇秀的小孩,他们父母每人不过只得到十
两纹银,就不得不把亲生的娇儿舍了,可怜。”
  说完,又禁不住一个劲的摇着头,这和他方才劝郭飞鸿观赏祭湖时那付嘴脸全然不同。
  伙计打来了热水,又沏了香茶,齐有福拱了拱手,干笑道:“相公歇息,小老儿告退
了。”
  郭飞鸿想起一事,不动声色问道:“大湖教现今何人为首,你可知道?”
  齐有福缩了一下脖子,翻着小眼道:“这……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言罢立即转身走了,郭飞鸿不由心中一动,也就明白了八分,看来这大湖教在此地声威
相当显赫,五河县的居民,对他们都不敢轻言。
  郭飞鸿少年气盛,为此不禁更是有气,暗忖自己既然来此,碰见了这种事,焉能袖手不
管,就不得要去看一看,如果真如齐有福所言,自己也就不必顾虑其它,为地方上除了大湖
教几个首脑祸害!
  想到这里,禁不住内心热血激涌,真恨不能即时动身起程,赶到洪泽湖去看一个究竟。
  推开后窗,面对着沱湖一片静波,湖上渔火明灭,水天浩渺,真个是江山如画。
  郭飞鸿想起方才那店东之言,脑子里,又浮上了楚青青的影子,心想她怎么也来了?她
怎会知道自己要来此下榻?
  由这些情形看来,这姑娘似对自己一往情深,并不像是在生自己气的样子,自己先前竟
是想错了。
  “她如此作,又是何苦?是为了什么?莫非楚秋阳不曾把我的话转告她,以至于这姑娘
内心尚还存着……”
  忖想及此,郭飞鸿不禁面上一热,额角现出了几颗汗珠,一时为之默然。
  半晌,他才又摇了摇头,心忖楚秋阳不至于如此胡闹,也许楚青青是外出有事,想到自
己必经此地,事先为自己订下房间,也未尝没有可能!
  他探手入怀,摸到了楚秋阳别时赠送给他的银包,一路赶忙,竟未曾启看,这时想起
来,就急急打开来,首先入目的,是亮光闪闪的十数片金叶子和五锭银元宝。
  郭飞鸿不由吃了一惊,顿时呆住了。
  他本来以为不过是百十两纹银罢了,想不到竟是如此厚重的一个数目,自己一时不察,
竟是糊里糊涂地收了下来,当真是大大的荒唐。
  那缎包内,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另有一枚红光闪烁的玉钗,郭飞鸿再一细看,禁不住又
是一呆,敢情竟是自己已然退还了的那枚石榴玉钗。
  郭飞鸿面色一变,拿起这枚钗子,冷冷一笑,自语道:“秋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
已向你表明了心迹,你这又是何苦?莫非还如此逼婚不成?”
  愈想愈怒,当时急忙把玉钗放好包内,连同金叶银锭,原样包好,放入怀中,心忖着来
日原样退还!
  关上窗户,倒身在床,郭飞鸿思潮起伏,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
  楚青青亮丽的笑靥,秋水般的双瞳,再次映上了眼帘,他试着问自己道:“当真她是真
心的对我么?”
  当真我对她一些情意都没有?我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良久,他发出了一声叹息,坐起身来,右掌微微向外一吐,几上的烛光,伸出了数寸长
的火舌,忽然就熄灭了。
  人潮像流水似地,直向着洪泽湖方面涌去,在奔往洪泽的道路上,真可说是车似水,马
如龙,这种场面,足以惊人。
  为了躲避杂乱的人群,郭飞鸿独自租了一艘船,经水道直放洪泽湖。
  当空彤云四合,整个天色,显得十分黝暗,老实说二月二日——也就是今天这个日子,
实在并不是一个十分理想的祭湖的日子。
  郭飞鸿一杆在手,舟驰如飞,不一刻已可看见洪泽湖浩浩荡荡的水面,这举国闻名的第
四大湖,果然气势壮观,大得惊人,纵横百里,水天相接,舟泛其上,真有如沧海一粟,小
得可怜!
  渐行渐近,舟船也慢慢得多了,远远可见正前方里许以外,似乎聚集着不少舟船,嚣声
吵耳,吵成一片!
  郭飞鸿小船尚未到达近前,便见一艘漆成白色的快船飞快驶来,船头上立着四个彪形大
汉,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根钩船用的长橹。
  这艘快船一发现郭飞鸿小船,为首一名汉子,陡地大声喝道:“嘿,是看祭湖的吧?”
  郭飞鸿道:“不错!”
  那汉子已用手中长橹,把郭飞鸿小船钩住,拉到快船旁,另一名汉子,就跃身上了郭飞
鸿小船,大声道:“几个人?缴钱!缴钱!”
  郭飞鸿冷冷道:“缴多少?我一个!”
  那汉子上下看了郭飞鸿几眼,怪笑了一声,道:“喝,还是个相公,你给五两银子吧!”
  郭飞鸿一时不由怒起,可是转而一想,自己方来,还是不要为此惹事的好,五两就五
两,且随他就是。
  当下他就一声不哼地取出了五两银子交过去,那汉子哈哈一笑,接过来,回身向后一指
道:“到那边去排队放船,这是你的号码!”
  说时,丢过来一个号牌,腾身回到了快船之上,呼啸而去,郭飞鸿顺着水面看去,类似
如此的快舟,竟有十数艘之多,每一艘船上都有四名黑衣汉子,他们来回行驶在湖面上,凡
是有船经过,都少不了向他们奉献一些,态度蛮横之极。
  看到这情形,他由不住叹息了一声,由此亦可证明,附近居民,是何等地受害了。
  郭飞鸿把小舟一路撑进去,果见百十艘舟船连接一线,由一个极小的进口通过,秩序极
乱。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轮到了他,在那窄小的隘口处,立着几个汉子,手中拿着浆糊刷
子和写着号码字的纸条,在每一艘通过的船头下贴一张,然后收钱放行。
  郭飞鸿心中奇怪,方才不是已经给过钱了,怎么还要给?
  想着,却见那几个执役汉子身后,立着一个身着官衣的人物,不用说,这是官方来收钱
的代表了,方才缴的钱是归大湖教的,现在缴的却是归官府,由此看来,官私派结自属必然
的了。
  官人收钱,倒还有个规定,每人收银一两,缴了钱,在船上贴一张号码,是根据方才所
发的木牌,两相印证,才能通过。
  如此更可见,大湖教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是有官府撑腰所致了。
  郭飞鸿把小舟按规定系好,登上了一艘大船,直向着对面湖岸拢去。
  在湖岸边,早已堆挤成人山人海,老少男女,形形色色,整个岸边,都挤满了。
  郭飞鸿随着人潮,挤到了里面,就见正前方立有一个极大的白木祭坛,坛高丈二,其上
供着四季干鲜,全猪全羊全牛,每术都是一双,只是正中四朵花座却是空着,也不知是何用
处。
  在祭台两边,有两列黑衣汉子,奏着乐器,鸣着锣鼓,声调极不和谐,刺耳之极。
  郭飞鸿细看这祭台,实在是显得高了一点,无意间却看见两柱上,悬有一付对子,写着
斗大的字,这:“掌翻洪泽水,脚踏半天云”
  正中一方金字匾上,横书着:“耀武扬威”四个大字,郭飞鸿心中一动,却忽见身边一
个胖子,向另一个老者指手画脚道:“今年这个台子比往年都要高,个老子,没得真功夫硬
是上不去咧!”
  那老者也用着浓重的川腔道:“也没有啥子,练过几手脚把式的都上得去!”
  胖子龇牙笑道:“听说大湖教的向老太爷,今天要亲自主持,老太爷那几手硬是要得。”
  老者摇头道:“你放心,打擂的都是别个,老太爷才不会随便出手呢。”
  这时附近忽然传过一阵人声,有人叫道:“喂!喂!不要挤,不要挤,你这个人是怎么
回事?”
  又有人高声骂道:“妈的,把他拉出去!”
  郭飞鸿忙寻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白衣少年的背景,正由人群中向内挤去。
  这少年似乎是自后面硬挤上来,两只手交互着向后拉人,把站在前面的人强行推开,他
动作快捷,身形极快,不一刻挤到了台边,才择处站定,头也不回一下。
  由于站立的角度,郭飞鸿只能看见此人一个背影,竟是看不见他的脸,不过仅仅由背影
上望过去,已可看出此人好像并非是膀粗腰圆之一流,而是一个颇为斯文的书生。
  人群中尽多乱叫喊打之声,由于人太多太挤,叫骂两声也就算了。
  郭飞鸿虽只看了几眼,便断定这白衣人身上定有功夫,否则绝不能在如此拥挤的人群内
行走自如,他想看一看这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无奈老是看不见,人头晃来晃去,最后竟连那
白衣人的背影也失去了。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台子,并非仅仅是祭湖用,而且还兼作擂台用。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又是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这种伫立仰候的滋味可真不好
受!
  忽然,锣鼓声聚然一歇,有人用力地鼓掌道:“老太爷出来了!”
  全场雷鸣般齐声呼啸了起来,郭飞鸿身边那个胖子,更是大声叫道:“向老太爷、马二
嫂子、胡三爷,格老子的都来了。哈!有得看了!”
  郭飞鸿再向台上看去,只见果然出现了几个人物,那所谓“向老太爷”是一个年在七旬
左右的老人。
  这老头儿,黄焦焦地一张瘦脸,其上皱纹满布,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光洁,没有一根
跳丝儿,他穿着一袭湖墨色的长袍,一双袖管微微卷起来,露出白色的袖头,看起来相当体
面,在他右手掌内,却来回搓弄着一双白玉球儿,模样儿甚是悠闲。
  他出来之后,微微向台下拱了拱手,就在一张铺有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在这张太师椅后,另外还设有两张椅子,只是其上却没有铺兽皮,这时另有一男一女,
分别坐了下来。
  靠左面坐下来的,是一个三十上下,一身大红袄裤的女人,郭飞鸿立刻就想到,这女人
定是所谓“马二嫂子”了。
  看起来,这女人倒还薄有姿色,一张白脸,两道细眉,两只手腕之上,各戴着一双翠镯
子,有点像江湖上跑码头卖艺的女人。
  猛一眼望过去,这马二嫂子还怪迷人的,可是再细看看,立刻就会对她涂在脸上过多的
脂粉感到倒胃!
  马二嫂子身边贴身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生得唇红齿白,头上梳着一根冲天小辫
儿,也身着大红祆裤,很像画上的红孩儿,甚是可爱,他紧挨着马二嫂子,手里捧着一口二
尺四五寸长的短剑,由那样子看,可能是马二嫂子的儿子。
  另外的那位“胡三爷”,则是坐在老太爷右手,此人是一个矮个子,留着小黑胡子的中
年汉子。
  这几个人物,具是大湖教内顶尖儿的人物,平常是不在人前亮相的,这时乍然现身。自
然使得人们为之哗然,欢声雷动。
  坐在正中虎皮太师椅上的向老太爷,回头对一个弟子说了几句话,那名弟子,立即抓起
钟槌,在一个吊着的金钟上重重的击了三下。
  说也奇怪,三声钟响,似乎震慑了人群,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那名弟子放下钟槌,
又侍立在向老太爷身边,老太爷嘴皮动了一下,轻声道:“带活口行礼。”
  郭飞鸿心中一动,遂见那名弟子高声呼道:“带活口!”
  后台立时有人应了声:“有!”
  幔帏启处,走出了一群人来,这群人分抬着四根杆子,郭飞鸿再一注视,止不住一时热
血沸腾,差一点要扑上台去!
  原来所谓的“活口”竟是活生生的人,共是四个,两男两女,各缚手足,穿在一根红色
竹杆上,就像是牲口似的被抬了出来。
  就年岁上看,四个当作祭礼的孩子,不过是七八岁,最大也不会超过十岁,都生得白白
的,样子十分秀气。
  这些孩子全身都被剥光了衣服,每人在下体系上一条红布,在冷风里,冻得连连颤抖
着。这群汉子,把这两双童男女,分别放在那四张莲花坛木座上,然后退了回去。
  这时台下起了一片骚动,有人发出感叹可怜之声,也有嘻笑称快的,却没有一个敢出来
说句话。
  郭飞鸿看到此,又止不住气往上冲,正想着如何下手拯救这四个孩子,就见那位向老太
爷忽地站起来,走到了祭台中央,自供桌下拿起了一枝大笔,饱浸朱砂,走到了四个童男女
身前,在他们每个人眉心正中,点了一个红点,随后右手一翻,把那枝朱砂红笔,抛落湖心
之内。
  四个小孩均像是吓糊涂了,只是楞楞的望着湖心,却没有一个哭的。
  向老太爷点了朱砂后,又伸手自供桌上拿起了一口木剑,只见他右手在头上抓了一下,
满头白发全数散了开来。
  接着,只见他在台上左右前后地转了转,又烧了张黄纸,这时,当空乌云密布,远天现
出一大片紫色,湖面上起了阵阵狂风,湖水开始动荡不已。
  人群中,立时就有人附会着说,是湖神显灵了,又有的说向老太爷的法术硬是灵。
  向老太爷做完了一套法事之后,放下了木剑,高叫道:“酒来!”
  立时就有一个黑衣汉子,双手捧过来一个红漆木盆,盆内是满满的一盆红水,想必是掺
有朱砂的酒。
  向老太爷摆了一个“骑马蹲裆”的姿式,面对着红木盆,蓦地张开了大嘴一吸,盆内酒
汁,立时化为一道红泉,长鲸吸水似地注入他口内。
  台下万千观众,看到此,震天价叫起好来,不过在郭飞鸿眼中看来,这位向老太爷不过
是有些个内功,并算不了什么。
  转眼之间,那满满一盆红汁,竟为这位向老太爷吸了一个干净,老太爷的肚子,也就像
怀了八九个月孩子的娘儿们似的鼓了起来。
  然后,他跚跚地行到台边,面对着湖水,忽地一张大嘴,就听见“哇”地一声大响,自
他口中喷出了一天红砂,刷刷如同骤雨般的,洒入湖水之中。
  这一手绝活,自然又博得了众人赞赏,掌声有如擂鼓一般,向老太爷的尊腹也就跟着小
了下去。
  郭飞鸿看这位老太爷偌大年岁,竟然有此功力,确也是不容易了,他方才那一手功夫,
前者吸水涨腹,固然有个三五年内功,人人可为,可是后面这一手仰天吐珠,却暗含着武功
中极难练的“含砂射影”技巧在内,这一手功夫,要练到向老太爷这种火候,实在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
  郭飞鸿这才明白,为什么大湖教胆敢在地面上作威作福,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头儿。这就
难怪了!
  向老太爷祭酒之后,正式的祭礼遂告开始,人群中也就起了紧张的高潮,郭飞鸿更是聚
精会神,以备在适当时下手救人。
  天空中乌云更低了,湖面上刮起了稀见的大风,浪花涌起七八尺高下,拍打着岸边的祭
品,胆小的人吓得纷纷后退着,忽然电光一闪,震天价的响了一个焦雷。
  看样子,可能即将有暴风雨要来临了。
  这种情形未免焚琴煮鹤大煞了风景,可是大群的人,仍然紧偎着看台两侧,丝毫没有退
意!
  向老太爷看了一下天气,不免有些焦急,反过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个提前结束祭典的
好借口。
  随着他木剑一指,十一只活鸡抛落湖心,木剑二指,十二只活鸭、活鹅也都下了水,鸭
鹅不是能浮水么?他们却在每一只的足上绑一块大石头,如此一来,不愁它们不沉下湖底。
  禽祭之后,紧接着牲祭,锣鼓之声,响彻云霄,再加风雷闪电,其声势,真是个惊心动
魄。
  向老太爷披发仗剑,迈步行法,活羊、活猪、活牛相继抛落湖心。
  锣鼓声忽地一停,每个人的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只见四名赤膊的汉子,来到了莲花座
前,把活生生的人体抱了起来,只等着老太爷木剑一落,四条小生命就要下水了。
  郭飞鸿双手一张,把身边人群推开了些,剑眉一挑,就要腾身而上,可是显然有人走在
了他的前面,只听得擂台左侧,人群中一声清叱道:“住手!”
  郭飞鸿蓦地定足,但见一条白影,如同是展翅的白鹤似的,只一闪,“飕”一声已落在
了祭台之上。
  匆促中郭飞鸿认出了这人,好像就是方才那个由后硬挤而前的白衣少年,不由微微一惊。
  说时迟,那是时,这白衣人身形向台上一落,翩若惊鸿般,便欺到了那四名赤膊汉子面
前,遂见他双手向外一抖,叱了声:“去吧!”
  随着他掌式一出,四名彪形大汉,立即如同是四只肉球般飞了起来,扑通!扑通!皆都
落入湖心浪花之中!
  向老太爷陡地神色一变,怒叱了一声:“什么人!”正要挺剑而上,那坐在椅子上的胡
三爷,却发出了一声怪啸,双手在椅把子上一按,已抢先腾了过来。
  白衣人不慌不忙的回过身子,冷冷地道:“无耻湖匪,你们的报应到了!”
  闪电一亮,郭飞鸿清清楚楚的看清了白衣人的脸,那明媚的眸子,玉也似的脸盘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飞鸿踏破铁鞋无处找寻的人——冷剑铁娥。不,现在应该说他是“方
和玉”,因为她仍然是一身公子哥儿的妆扮。
  郭飞鸿全身打了个颤,一时又惊又喜狂呼道:“铁娥!铁娥!”
  可是,雷声、人声、风涛声,响成一片,谁能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
  那位胡三爷身子一扑过来,双手猛然抖开,照着冷剑铁娥前心上就打,他嘴里用很重的
皖语骂道:“打死你个小杂种!”
  可是这位经过乔装的白衣少年,却不是容易打发的,胡三爷双掌才一打出,就觉得眼前
人影一闪,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他猛地向下一劈一转,可是白衣人右手向外一挥,井二指隔
空一点,叱了一声:“站着!”
  胡三爷可真听话,你看他那付德性,瞪着眼张着嘴,果然一动也不动了。
  这真是一件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整个在场的人,都被吓傻了。
  忽然当空一声霹雳,大雨倾盆而下,狂风骤起,惊涛打上岸来,天地一片混乱,人们狂
呼大喊,纷纷逃开避雨去了,大人叫小孩哭,谁也不再关心台上人死活了。
  郭飞鸿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双手用力的逼开身边涌散的人群,高呼道:“姑娘,我
来助你一臂之力!”
  足尖一点,捷如飞隼似的,飞扑到祭台上,这时冷剑铁娥正与几个黑衣人打在一起,只
听碰!碰!闷响中,那群黑衣弟子纷纷被击落台下。
  郭飞鸿一扑上来,正迎着一名黑衣汉子,这汉子一举手中钢刀,搂头就砍,郭飞鸿掌心
微吐,这汉子未及近身边,便弃刀仰地,口吐鲜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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