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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剑》


第十二章 天公绝人



  白君仪闻言一呆,道:“讲过什么啊?”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我向你下跪,入你的神旗帮,你一掌打落我的三颗牙齿,你都
忘了?”
  白君仪脸上一阵羞红,面庞一转,朝敖三道:“将那几人放了。”
  敖三与那青衣男子一听,急忙放下宗氏三虎与秦碗风,拍活了四人的穴道。
  四人麻穴被点,心头一直明白,这时走近前来,全都怔立当地,糯哺难语。
  皇甫星长叹一声,道:“四位力弱势孤,最好别在江湖上走了。”他沉吟稍顷,接道:
“我死之后,神旗帮的英雄再不要脸。亦不致难为诸位,各位还是回转原籍吧!”
  只听秦碗凤埂咽道:“公子……”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不过早走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他转脸说道:“三当家
的,这四人武功低微,与‘落霞山庄,的案子无涉,三当家的还得高抬贵手才是。”
  此时,一片凄凉悲壮的气氛笼罩全场,所有的人,似是戾气全消,“八臂修罗”查挣点
了点头,慨然道:“好吧,这四人若是留在北地,风云会的人绝不加以伤害。”
  皇甫星拱手道:“三当家的千金一诺,在下多谢了。”他目光一转,忽向谷世表望去,
道:“谷朋友,拿来罢。”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顿时齐向谷世表望去。
  谷世表心神一凛,目光一转,飞快地朝白君仪望去。
  但听“毒诸葛”姚策震声一笑,道:“皇甫星,你要什么?”
  “八臂修罗”查挣猛地迈上一步,双目的的,瞪住谷世表冷笑道:“怎么!难道要我动
手?”
  皇甫星将手一摆,道:“三当家的息怒,在下自有道理。”他转眼望着谷世表道:“谷
朋友,你若不将‘丹火毒莲’还来,那位任少爷就是你杀的了。”
  “八臂修罗”查挣叱咤风云,纵横江湖半生,此时为皇甫星那从容就死、但坦荡荡的正
气所镇,竟然发不出狠,退了一步,静待皇甫星处置。“毒诸葛”姚策一听不是金剑,也就
不再言语。
  忽听白君仪漠然道:“谷兄就将毒莲还给他吧!”
  谷世表干笑一声,取出“丹火毒莲”扔了过去。
  皇甫星接住毒莲,喘了一阵,心头暗暗想道:“娘命我改名易姓,以避凶锋,孰料天公
绝人,事到今日,我仍然走上死路,唉!既然是死,干脆死得明明白白吧!”
  他心念一决,不觉将头一昂,两道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望住查挣,肃然道:
“三当家的,敝人姓华,名叫华天虹,不叫皇甫星,‘落霞山庄’是华家的产业,这‘丹火
毒莲’是华家的物件,华天虹归家取物,并非入‘落霞山庄’盗莲!”这一番话,将全场的
人一齐惊住,要知十年以前,华元青誉满天下,名动江湖,其声威之隆,如红日当空,白道
侠士对之顶礼,黑道枭雄为之侧目,他所留在人间的,乃是一股武林正气,并非武功高绝而
已。十年之后。华元肯的后人出现江湖,怎不令人感到震惊?
  寂然片刻,忽听“亡命虎”宗辽大声叫道:“公子爷,你是华大侠的少爷,华夫人
呢?”
  华天虹暗暗心酸,强颜笑道:“家母隐居茹素,早已无心世事了。”
  那秦碗凤热泪盈眶,喘哺半晌,道:“华公子——”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哎!姑娘,先父尚且能死,在下有何不能死的?”
  “毒诸葛”姚策暗暗心惊,他千算万算,却无法算到这一点上,此时心头惴惴,不知此
事究竟做得对是不对,“八臂修罗”查挣与那玉鼎夫人却暗暗心喜,料想华天虹之母必定重
出江湖,为儿子报仇,那可是神旗帮的一个大患。至于白君仪和谷世表等人,除了惊诧莫名
之外,再也想不到旁的了。
  忽听华天虹道:“三当家的,我将任鹏身死一案的原委照直讲来,此中尚有迷离之处,
你转告任当家的,仔细琢磨,不难找出真相。”
  “八臂修罗”查挣容色一整,抱拳道:“华公子请讲,查某洗耳恭听。”
  此事关系非小,若处置不当,一帮一会一教之间,定然爆起一场火并,尸积遍野,血流
成渠,乃是意料中的事,因之在场之人,全都凝耳倾听,静待他一人讲来。
  华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加枝添叶,从中取事,只恐反遭疑窦,引起彼等的警惕。反正
此事若非通天教所为,就是神旗帮干的,我照直言讲,不愁彼等不起冲突!”
  他念头一转,顿时正色说道:“在下返回故居取莲,适逢任鹏与一蒙面女子幽会,在下
行藏败露,被任鹏截住动手,那女子煽动任鹏与在下拼斗内力,不料她碎施辣手,一刀刺入
任鹏背上,其后,在下与她打打逃逃,次日始才分散,至于金剑之事,在下却不得而知。”
  忽听“毒诸葛”姚策道:“你明知金剑落在任当家的手内,当时……”
  华元肴遗下的崇高声誉,令他无法怀疑华夭虹会讲假话,话到唇边,终于缩了回去。
  华天虹知他想说什么。他眼望查挣,淡淡地道:“在下从未见过那柄金剑,信与不信,
全在三当家的。”
  “八臂修罗”查挣道:碴某信得过。”他语音微顿,问道:“华公子何以知道金剑落在
敝会任当家的手内?”
  华天虹道:“这个么,金剑的主人目下被囚在神旗帮内,此事是他亲口对在下讲的。”
  忽听玉鼎夫人笑声道:“好哟!白帮主真有一手,我还以为周一狂早已解了金剑之秘,
躲在哪处穷山恶水练武,原来却已落入白帮主掌内,成了阶下之囚!”
  她笑语喧哗,开口便令神旗帮的人发窘,白君仪早已感到愤愤不平,但知这女人是个极
为可怕的人物,忍了又忍,终于不敢招惹,只是怒气难抑,恨恨地向她脱视。
  “毒诸葛”姚策见白君仪怒形于色,恐她轻举妄动,哈哈长笑一声,道:“夫人错了,
周一狂虽是羁留在敝帮之内,但乃座上嘉宾,并非阶下之囚,哈哈……几时能将夫人请到,
咱们的帮主就真有一手了。”
  华天虹暗暗忖道:“敢情那寒潭臾名叫周一狂,这‘毒诸葛’姚策乱朱为赤,扯起了
谎,脸也不红,真也有他一手。”
  转念中,他忽感逼在“督脉”中的那股毒力泛滥愈急,业已冲过两重穴道,心头隐隐生
痛,极为难受。
  “八臂修罗”查铮见他脸如死灰,神情萎顿,知他身死在即,连忙问道:“华公子,那
蒙面女子姓甚名谁?”
  华天虹道:“她自称方紫玉,自认是通天教的,是真是假,在下不便胡乱猜测。”
  “八臂修罗”查挣猛一转面,厉声道:“夫人,贵教可有名叫方紫玉的女子?”
  玉鼎夫人格格一阵娇笑,道:“有啊!”她回手向座船一招,喊道:“玉儿快来,你瞒
着我做的好事!”
  众人齐感一惊,纷纷转面望去,但见人影一晃,先头立在玉鼎夫人身侧的那个少女飘身
跃到场内,娇声道:“我一直未曾离开夫人左右,何曾杀人盗宝嘛?”
  玉鼎夫人黛眉一颦,道:“皇甫星——啊!华天虹,她就是方紫玉,东南地界,识得她
的人也还不少,你看那杀人盗宝的女子是她么?”
  这少女虽然姿色秀美,也是紫衣紫裙,年纪却只有十五六岁,相貌也与那杀人盗宝的女
子毫不相似,华天虹略略一望,摇头道:“并非这位姑娘。”他顿了一顿,转向查挣道:
“我早已讲过,此中尚有迷离之处,这是有计划的行动,阁下还是与任当家的仔细参详,再
行定夺才好。”
  “八臂修罗”查挣双眉紧皱,道:“华公子何不讲讲,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是何长
相?”
  华天虹将头一点,转脸道:“白姑娘,在下讲出话来,请你不要怪罪。”
  白君仪微微一怔,道:“你讲吧,怪罪也是空的。”
  华天虹淡淡一笑,道:“那杀人盗宝的女子,长相与你酷似,武功不弱,轻功却是武林
少,见的。”
  忽听谷世表怒声道:“皇甫星,你敢含血喷人!”
  华天虹冷冷说道:“我叫华天虹,不叫皇甫星,姓华的讲话,你不可不信。”他忽感心
口一痛,身躯一倾,几乎栽倒。
  秦碗凤与“亡命虎”宗辽抢步上前,左右将他扶住,那“无牙虎”宗老婆子突然将足一
顿,转身抽泣起来。
  “八臂修罗”查挣暗忖:“哼!什么酷似,只怕方紫玉就是白君仪,白君仪就是方紫
玉!”
  忽听玉鼎夫人道:“姚兄,当世之内,见过那杀人盗宝的女子真面目者,只有华天虹一
人,看在任当家的份上,你先保住此人的性命吧!”
  “毒诸葛”姚策暗暗骂道:“好妖狐!你一再撩挑姚某,我若不教你识得厉害,也不叫
做‘毒诸葛’了!”
  “八臂修罗”查狰倏地举步走到姚策身前,将手一伸,狞声道:“姚兄,你若有解药,
还是交与兄弟的好!”
  “毒诸葛”姚策朗朗一笑,道:“三当家的,玉鼎夫人的话也是听得的么?”
  只听玉鼎夫人格格一阵娇笑,蛮腰款摆,直逼姚策身前,道:“姚兄当面咒我,那可怪
不得我无礼了。”“毒诸葛”姚策见她直逼身前,顿时如临大敌,功凝双掌,蓄势待敌,两
道目光笼住她的全身,眨也不敢眨动一下!“八臂修罗,,查挣暗暗忖道:“此人是白啸天
的一条右臂,今日若是将他废了,神旗帮不啻折了一根大梁,风云会再与通天教联手,未始
不能灭掉神旗帮,瓜分南七省的地盘。”
  转念之下,他冷冷说道:“姚兄,你若不交出解药,救华天虹一命,真凶难以查获,通
天教也难逃嫌疑,玉鼎夫人既不饶你,兄弟也不会客气了!”
  玉鼎夫人娇声笑道:“三当家的此言不差,姚兄,你再不交出解药,我们先动手了!”
  她算定姚策身无解药,这时与查铮一般心意,也想联手台力,先将“毒诸葛”姚策废
掉。
  “亡命虎”宗辽正在悲伤头上,一见有人向姚策逼取解药,顿时大步走了过去,道:
“姓姚的,今日你不交出解药,宗辽打你不着,咬也要咬你一口。”
  “无牙虎,,宗老婆子和儿子“不啸虎”宗浪一见,顿对围了上去,三人激于义愤,全
都忘了“毒诸葛”姚策的厉害。
  忽听华天虹道,“宗老丈,你赶紧回来,难道忘了咱们传艺之时所讲的话?”
  他毒力已发,体内万分难受,讲起话来颤颤抖抖,大有声嘶力竭之势!
  但听“毒诸葛”姚策朗声一笑,道:“你们好不明白事理,那位华夫人岂是好惹的人
物,她若再出江湖,登高一呼,昔日的党羽定然闻风景从,神旗帮为江湖同道树此大敌。你
们还逼姚某交出解药,救她儿子的性命,本末颠倒,轻重不分,只恐天乙教主和任当家的得
知此事,心头不会乐意哩!”
  “八臂修罗”查铮心头一凛,暗道:“这厮讲的也是,不管他有无解药,死了这华天
虹,对神旗帮总是不利!”他心念一转,顿时退往一旁,静待华天虹毒发身死。
  玉鼎夫人眼珠一转,倏地芜尔一笑,道:“毒诸葛果然不凡,三言两语就解了杀身之
厄,真是唇枪舌剑,胜过十万甲兵。”
  “毒诸葛”姚策心头恨极,面上却声色不动,目光一转,朝华天虹望去。
  只见华天虹一举手中的“丹火毒莲”,道:“三当家的,这毒莲除了奇毒无比之外,也
没有旁的用处,敝人收回了。”
  “八臂修罗”查铮暗暗想遣:“哼!难道你要带入阴间不成?”
  华天虹也未等他答话,目光缓缓移动,环顾四周一眼,见宗氏三虎与秦碗凤全是泪珠滚
滚,吞声饮位,不由长叹一声,道:“诸位……”
  他突然感到,多讲话并不切于实际,人也支持不住,当下将口一闭,提起一口丹田真
气,护住心脉,略辨方向,双膝一屈,朝西北方跪了下去!
  忽听秦碗凤哭声道:“华公子,你——你有后事交待么?”
  华天虹跪在地上,暗暗想道:“我本当托人捎个讯息给娘,只怕引鬼上门,泄漏了娘的
行藏,哎!我死以后,娘也不会活得太久,咱们母子还是泉下相逢的好!”
  转念之下,他将头摇了一摇,口中喃喃祝祷起来。
  此时,场中寂静,没有人讲话,宗氏三虎与秦碗凤也都仰住饮位之声,似是唯恐打扰了
他的祝祷。
  夜风阵阵吹来,河水呜呜,一片凄凉肃杀之意,袭上了众人的心头。
  须臾,华天虹祝祷已毕,只见他仆地拜了几拜,随即将手中的“丹火毒莲”塞入口内,
嚼了几嚼,一口吞入腹内!
  忽见那“无牙虎”宗老婆于双足一顿,印天号叫道:“天啦!”她坐到地上,捶胸痛哭
起来。
  霎时,华天虹身躯一阵颤抖,躺在地上翻滚不已,口中痛苦呻吟,呛出几口黑血。
  刹时间,全场之人相顾失色,“亡命虎”宗辽。“不啸虎”宗浪和秦碗凤三人齐皆跪
倒,泥首顿地,失声悲哭。
  这是一副惨绝人衰的景象,就是那些杀人如麻的黑道人物,亦感到不忍卒睹。
  白君仪首先转过身形,垂首向船边走去,玉鼎夫人与那紫衣少女相视一眼,两人纵身跃
回船上,“毒诸葛”姚策自感无趣,朝“八臂修罗”查挣拱了拱手,率领属下退回了座船。
  “八臂修罗”查挣知道华天虹必死无疑,见他在地上扭曲滚动,痛苦呻吟,心头忽起不
忍之心,踏步上前,一掌拍了下去。
  秦碗凤跪在一旁,睹状之下,突然惊叫一声,涌身一扑,扑在华天虹身上,嘶声喊道:
“不许伤他!”
  “八臂修罗”查挣为之一怔,愣了一愣,道:“我是好意。”忽然脱口一叹,道:“可
惜此处不是苗疆,不然倒可求求九毒仙姬……”
  秦碗凤神情大改,似是突然间换了一人,她仰起面庞,痴痴呆呆问道:“九毒仙姬怎
样?”
  “八臂修罗”查挣干笑一声,道:“九毒仙姬当然是擅长用毒,不过,遇上‘丹火毒
莲’,神仙也得束手。”
  秦碗凤呆了一瞬,脸上倏地露出一片坚毅之色,道:“我去找她试试!”她双手一伸,
陡地将华天虹抱了起来,举步往河下走去。
  “八臂修罗”查挣暗暗忖道:“原来这女子对华天虹藏有情义,先头未曾表露出来。”
见她目光散乱,茫然向河下走去,他不禁双眉一蹩,纵声叫道:“姑娘,苗疆离此处不下万
里,你走上半年,恐怕还走不到地头哩!”
  但听秦碗凤道:“我去试试。”
  她显然灵智已失,看也不看,纵身一跃,跳到了“毒诸葛”姚策的大船之上!
  宗氏三虎涕泪滂沦,哀毁过甚,此时方才惊觉过来,即忙赶上,一起跃到了大船之上。
  “毒诸葛”姚策与白君仪等人,朝秦碗风望了一眼,再看她怀中抱的华天虹时,华天虹
已瞑目不动,嘴角微有黑血渗出,看样子已经断气,众人望了一望,纷纷转过面庞,亦不理
会四人。
  须臾,船只移动,那玉鼎夫人的大船扬帆下航,神旗帮的三条大船齐往对岸驶去。
  “亡命虎”宗辽见秦碗凤抱着一人立在船边,身躯左摇右晃,随时会落下河去,于是走
了过去,道:“姑娘,待我来抱着。”
  秦碗凤猛然移开一步,道:“不行!”
  “亡命虎”宗辽吓了一跳,生恐她失足落水,只得守在一旁暗暗留意,不再言语。
  船到对岸,众人纷纷跃到岸上,秦碗凤对于周遭之人恍若无睹,抱着华天虹举步就走,
宗氏三虎茫然无措,随在她的身屑,笔直向前走去。
  往日的皇甫星,此时的华天虹,他吃下“丹火毒莲”之后,一身血液全已化作毒浆,那
三根“锁魂毒针”所附的毒力如涓滴归海,早是不知所终了。不过,华天虹心口尚有微温,
仿佛天公不忍收他,还须让他在这莽莽浊世继续挣扎一时!
  秦碗凤与他觑面虽仅三次,相聚不过数日,只因气味相投,在她那善良温驯的心田深
处,早已种下情爱的种子。只是她秉性含蓄,为人谦恭,不敢将情爱之意表露出来,但那情
苗滋生,清惊暗长,乃是无法遏止之事。到她觉得华天虹已死,一切痴心妄想俱已破灭时,
她就情不自禁,再也不知畏缩了。
  秦碗凤与宗氏三虎走在前面,“毒诸葛”姚策率领神旗帮的人随后上岸,白君仪望着几
人的背影;不知怎地,心头忽忽如有所失!
  怔了片刻,她忽向身后的敖三道:“你驾车赶去,将他们送到地头,安葬那皇甫——华
天虹时,你代他们照料照料,以免又有麻烦。”
  敖三应了一声,举步飞奔而去。
  秦碗凤等人走了一程,敖三驾车赶了上去,道:“秦姑娘,你们到哪里,在下恭送一
程。”
  华天虹所留给他的那副英雄典范,令他对秦碗凤也恭谨起来。
  只听秦碗凤茫然说道:“我要到苗疆,远得很哩!”
  敖三暗道:“哎!这位姑娘伤励太过,人已疯了!”
  他愣了一愣,道:“先上车吧,到了靖州,你再定行止。”
  秦碗凤心神恍馏,只知要到苗疆,闻言之下,立即钻入车内,“亡命虎”宗辽想也不
想,纵身跃上车座,宗老婆子与儿子宗浪也跟着钻入了车内。
  车行如风,向南疾驰,一路之上,有敖三照料饮食,倒也不虞匾乏。日子渐久,宗氏三
老哀伤稍减,逐渐恢复了常态,只是秦碗凤依!日神思恍熄,日夜守在华天虹身旁,不言下
动,呆呆出神。
  敖三本来心想,送到了靖州,秦碗风神智或可清醒,待得葬了华天虹后,事情即可了
结。但行了几日,发觉华天虹看来已死,却又始终不曾断气,心头始终保持一点微温,不禁
又惊又奇,疑神疑鬼;他拼命地催车赶路,直往苗疆疾驰。
  苗疆僻处西南,离中原一两万里途程,这一行五人糊糊涂涂,带着一个死而未僵的华天
虹,行了一个多月,居然赶到了地头。
  这日午间,车入黑风洞,敖三将车停下,拉开车门,朝秦碗凤道:“姑娘,神旗帮与那
九毒仙姬有约,咱们的人不能越过黑风侗,请恕在下不能相送了。”
  秦碗凤闻言,双手将华天虹抱起,跃出车外,道:“多谢你了。”她游目四顾,道:
“九毒仙姬呢?”
  敖三暗道:“咳!这位姑娘的疯病是不会好了!”他伸千向内一指,说道:“过此向
南,找到一个叫做‘浮香谷’的所在,九毒仙姬就在谷中。”
  秦碗凤蟑首一点,道:“多谢你,华公子病好之后,我请他报答你。”
  她心头甚为焦急,话一讲完,立即向苗侗之内走去,头也不回,也不管宗氏三虎是否跟
去。
  宗老婆子紧随在她的身后,敖三叹了一口气,朝“亡命虎”宗辽望去,宗辽抱拳一礼,
道了护送之劳,领着儿子大步追了下去。
  四人相处已久,宗氏三虎念着华天虹的恩德,不知不觉问,将秦碗凤看作了主人,“无
牙虎”宗老婆子与她寸步不离,照料得尤为周到。
  宗辽问明路径,四人穿过黑风侗,继续朝南走去。
  那“浮香谷”在苗岭深处,四人昼夜兼程,赶了三日,目的地已是遥遥在望了。
  但见眼前一片花海,万紫千红,一望无际。万花丛中,一条小径直通幽谷,此外别无途
径可寻。宗氏三虎大喜过望,秦碗凤依旧是那副木然的神情,日夜奔驰,她抱着华天虹不
放,始终不肯让人接手,这时也不停步细看,当先就向花径之内奔去。
  谁料,才只奔出百余丈远,四人仆仆连声,相继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凉来这十里花海名叫“浮香阵”,无论武功多高的入,走不到一半,皆得身中剧毒,昏
倒阵中,秦碗凤等全是身心憔悴,内功又浅,因此才一入阵,顿时中毒昏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花荫深处,忽有数名苗装少女疾驰而来!
  这几人来势奇速,转眼工夫,人已立在秦碗风身旁,但听唁唁叭狐一阵苗语,随即一人
扛起一人,向来路飞奔而去!
  这几个苗装少女的轻功甚为了得,片刻时光,奔过了花径,入了一座山荫下的幽谷。
  这幽谷之内,宽广平坦,靠外一圈全是异花奇卉。进去是一一片但坪,坪后崖壁如削,
形成一个弯月。崖壁下居中一个又圆又大的洞门,这大圆门两侧,各有四个排列整齐、小了
一半的圆洞。
  但坪上本来聚有一群妇女,花圃中另有一批少女在浇花,这时咐咐呀呀,驾声四起,转
眼之下,全都在人事不知的秦碗凤身后,一窝风地奔入了当中那大圆洞内。
  这洞内既高又广,十分阴凉,正对洞门处设有一座宽大的五石云床,云床两侧列着十二
个玉石蒲团。
  此晚云床上跌坐着一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一身哲白肌肤、相貌生得极美的苗装少
妇,十二个玉石蒲团之上,坐着几名少女。
  秦碗凤等人才被放落地上,云床上那苗装少妇目光一闪,一眼便向华天虹脸上望去,随
即走上云床,讲了一句苗语,接着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拨开华天虹的眼皮看了半晌,
便又把住华天虹的脉门。
  忽见一名少女抱来一个瓷罐,罐中盛着淡红色的药水,那少女用一个小杯舀了药水,灌
入秦碗风和宗氏三虎的口内。
  洞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双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全都投注在昏迷未醒的几人脸上,
那苗装少妇双眼微阎,一直把住华天虹的脉门,脸上一片惊异之色!
  过了一盏茶时光,秦碗风与宗氏三虎相继醒来,秦碗凤似是突然变得机伶了,朝四下张
望一眼,立即翻身跪下,朝那苗装少妇不住地叩头,宗氏三虎一见,也是一声不响,跪在一
旁叩首。
  那苗装少妇移目向四人一望,放下华天虹的手腕,反身回至云床坐定,秦碗凤膝行跟
上,仍是叩首不语。
  忽见那苗装少妇黛眉微蹩,道:“你这女娃,老是磕头为了什么?”
  她讲的是一口清脆的汉语,秦碗凤怔了一怔,随即泪珠泉涌,抽泣道:“小女子名叫秦
碗凤,要拜见九毒仙——要拜见九毒仙娘。”
  只见那苗装少妇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九毒仙姬,你要见我,可是为了救那孩子?”
她皓腕一伸,向华天虹指了一指。
  秦碗凤一听眼前之人即是九毒仙姬,顿时叩头不迭,道:
  九毒仙姬轻声一笑,道:“你这女娃真傻,我若救得活你这同伴,也不叫九毒仙姬
了!”
  秦碗凤双目一睁,道:“怎么?”
  九毒仙姬芜尔一笑,道:”那我就叫十毒仙姬岂不更好?”
  那玉石蒲团上坐的少女全是九毒仙姬的弟子,她们都懂汉语,闻言不觉都笑起来。”
  苗女天真,对男女之事较汉人坦率,她问得自然,秦碗凤却是大感羞窘。
  那名叫兰花的少女笑道:“徒儿喜欢这秦碗凤。”
  九毒仙姬道:“救不活人,喜欢也没有用。”
  她们讲的汉语,宗氏三虎听得明白,老婆子“无牙虎,,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忍了半
晌,终于开口道:“仙娘尚未动手,怎见得救不活人?若是不愿意救,我们也无话可讲,若
说无能解救,仙娘自称九毒,为什么不减去一毒,改称八毒仙姬!”
  她本就心无城府,胸无点墨,这时急着求人,反而将话说得难听之极。秦碗凤愈听愈
急,只恐九毒仙姬一怒之下,再无转囵的余地,不觉泪落如雨,重又叩头不已。
  九毒仙姬师徒,实为秦碗凤的哀痛所感,无奈“丹火毒莲”确是无法解救之毒,九毒仙
姬左右为难,亦是徒唤奈何。
  忽听“亡命虎”宗辽道:“仙娘,这位公子名叫华天虹,他是当年华元肯大侠的儿子,
请仙娘念在武林前贤份上,好坏试上一试,若能救他活命,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感激仙
娘!”
  九毒仙姬双目一耸,重向地上的华天虹望了一眼,道:“华元肯,此人我倒知道,听说
确是一位大仁大勇的英雄。”
  那名叫兰花的少女乃是九毒仙姬的大弟子,这时插口说道:“师父,我们就试上一试
吧,实在救不好,那也不算丢人。”
  忽听另外一个少女道:“师父,我也不服气,‘舟火毒莲,就有那样古怪……”
  霎时,七嘴八舌,汉语苗语混作一团,这九毒仙姬驭下宽和,师徒间没有多少规矩,被
众弟子一阵缠夹,心头也有点活动起来。
  那兰花突然提高嗓子,道:“秦碗凤,你拜给我师父做徒弟,好不好?”
  秦碗凤只求能救华天虹的性命;其他在所不计,闻言之下,急忙向九毒仙姬磕头,口中
改称师父。
  九毒仙姬微微一怔,道:“这办法不成,我与中原的武林人物既无往来,也无恩怨,收
个弟子不打紧,惹上是非却太麻烦。”
  那兰花接口道:“师父别担心,收个汉女玩玩,有了是非,我一人挡住。”
  但听另外一个少女道:“秦碗凤,你拜在我们师父名下,可得换上苗装才行。”
  秦碗凤急忙点头道:“小妹换上苗装,只求师父和众位姐姐救华公子一命。”
  九毒仙姬好生为难,她暗暗忖道:“这女娃实在是好,收作弟子确是一桩美事,但那
‘丹火毒莲’是不解之毒,又该如何救法?”
  忽听兰花道:“师父,先用‘玉檐赊’试一试!”说罢她朝后洞奔去。
  九毒仙姬暗暗摇头,心中尚未打定主意,便朝身旁一个弟子道:“梨花,将那孩子的血
放一杯出来。”
  那名叫梨花的少女嘻嘻一笑,取过一个瓷杯,拿起华天虹的手,拔下头上的玉替,在他
腕脉上刺了一刺,一股黑浓如墨汁的毒血顿时流注杯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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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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