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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芳华》


第三十九章 旗鼓相当



  珮芝热泪盈眶,依近雾中花颤声问:“洁如姐,我叫珮芝。天磊哥目下怎样了?一别多
年豪无音讯,不知他近况如何?他成家了么?”
  雾中花长叹一声,怆然地说:“天磊大哥对令姐用情之深。委实令人感动。他不再是个
名门公子,而是个浪迹天涯的江湖浪人,绰号叫银汉孤星。小妹,你知道孤星的意义么?”
  “哦!可怜的天磊哥。”珮芝掩面轻唤。
  “他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令姐可说死而无憾了。”
  “唉!这孩子也未免太痴情了,这是何苦?彭姑娘,你们即然是好朋友,该劝劝他想开
些。”
  雾中花苦笑道:“老伯,在他心灵的创伤尚未平复之前,劝是没有多少希望的。”
  “但愿老朽能再见到他,也许我的话他肯听。”
  “但愿如此。哦!听老伯的口气,他一直就没来看望你老人家?”
  “没有,老朽从山东辞官返里,还不到半月呢。哦!彭姑娘是不是找他有事?”
  “侄女确是想找他询信,查探一个人的下落。”
  “那是他认识的人?”
  “他认识,是一个曾在巫山隐居的老尼姑。上一次侄女与他在巫山历险,几乎被老尼姑
所害。等到我重上巫山,那可恶的老尼姑已经失踪了。他久走江湖,朋友众多,我想他也许
知道老尼姑的下落,因此希望能找到他。”
  她指的是断肠庵那位鬼怪般的老尼姑,那位三十年前南京清凉山血案的主凶。那次她与
银汉孤星陷身石洞,老尼姑以为他们死定了,因此将清凉山血案的情孽牵缠始末说给他们
听。没料到银汉孤星拨开了巨锁,双双逃出困境,老尼姑怎敢再逗留?等到她带了丹青秀士
谭人龙赶回,断肠庵已成了瓦砾场,连石洞也被堵死了,老尼姑早已带了爱侣谭人风淹干了
的头颅远走高飞。天下茫茫,到何处去找一个逃世的人了?
  萧宗慈不胜嘘唏地说:“我想他不会来看望我了,虽然多年来我一直希望他能来。”
  “睹物思人,情何以堪,他恐怕不会来拜望伯父了。”
  脸色苍白的盛永达接口道:“目下萧老伯有了困难,也许他会来的。”
  雾中花淡淡一笑道:“萧伯父有了困难,我得留在此地应付。仙人寨那群绿林大盗不难
对付,听说匪首混世魔王是个颇重绿林道义的人,再有恨地无环居间调停,大概不会有困
难。其实,混世魔王的业艺,并不比恨地无环高明,恨地无环曾经是陕西大名鼎鼎的四悍匪
之一。他投靠仙人寨等于是穷途末路。虎落平阳,有他在,足以对付混世魔王一群悍匪。但
我不放心,暂且在老伯这儿打扰一段时间。”
  珮芝姑娘大喜过望,雀跃地说:“好啊!洁如姐,小妹一个人,好寂寞,你最好不要
走。”
  萧宗慈笑道:“贤侄女如能拨冗小留,老朽万分感谢。二丫头,还不带你洁如姐到内堂
见见你母亲?哦!彭姑娘,外面那位壮士……”
  “他是侄女的保镖,也是家祖的得意门人,侄女本该以师叔相称,但他却又是家祖的长
随,身份颇为特殊。老伯可直呼他为彭刚。今晚不必招呼他,明早再找地方给他安顿。”雾
中花加以解释。
  互道晚安毕,萧家灯火俱熄。
  四更初,唐聚传来了震憾人心的警锣声,呐喊声清晰可闻。
  柏谷乡的子弟纷纷惊起,早已编定了壮丁纷纷手执兵器各就定位。山区中民风强悍,经
常有盗匪出没,平时已编好两种组织,应付事故及应付官府摊派丁役。一是丁,也称民壮,
平时保乡,战时应地方官调遣清剿地方盗匪。一是役,各地任何一座村镇,皆需编成,按丁
口编组,除老弱妇孺外,谁也跑不掉,随时听候官府轮旅。修桥补路,建堤筑城,送粮运
薪,甚至替士绅修室挑土,替王亲国戚耕田挖坟,苦不堪言。
  乡镇之间守望相助,以警锣为号,匪警失火,邻村皆有赴援的义务,不然将受王法惩
治。但相谷乡与唐聚之间,互不相助已是官府有案的成规。不仅是柏谷乡,唐聚的四邻也从
不理睬该村的事,唐聚也从不理会四邻的死活。因此唐聚传出警锣声,柏谷乡的民壮,只负
责自己的安全,亲痛仇快,有些子弟的心中,还幸灾乐祸极感快意呢。
  次日,消息终于传出。昨晚有一群蒙面盗杀入唐聚,幸而族长唐柱国,与一群子弟正在
祠堂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村中不时有子弟来来去去,及时发现有匪入侵,因此只被匪徒杀
死了七名子弟,族长唐柱国幸未碰上贼人,保住了狗命。
  城内外谣言满天飞,紧张的气氛笼罩了全场,丁勇大批出动,搜捕可疑的匪徒。北门赵
府受到彻底的搜查,但除了赵大爷不在家之外,毫无可疑的人在内逗留。唯一的外人是郝寡
妇,丁勇当然不能将她作为匪盗逮捕。
  唐聚的人,无法指证入侵匪徒是些什么人,成了一件无头公案。不会有什么结果,官府
除了悬赏缉凶之外,毫无办法。
  大概只有萧家的人能猜出其中原因。少不了暗暗耽心,这件事闹大了,百年仇恨,终于
演出了人命。
  唐柱国居然至死不悟,大怒之下,亲自至赵府找到了郝寡妇,谈判后立即作安排。赵府
内盘锯的贼人,早已撤出了,因此唐柱国能出入自如,横定了心志切报复,他已猜出昨晚入
侵的人,是仙人寨的贼伙,被迫急了反噬,他怎肯甘心?
  他找程二,程二早就失了踪。
  唐家的三虎两狼带了不少党羽,散布在城门外缉凶,发誓要抓住仙人寨的贼人,找出袭
击唐家的凶手。
  近午时分,终于得到消息,有人亲见程二带了两个北门的土棍,在天亮城门开启时出了
北门,走上了至府城的大道。
  唐柱国横定了心,带了出山虎、麻面虎、独耳狼,和两名年轻晚辈,出城追赶。
  离城二十余里,已是申牌初正之间,沿途询问的结果,委实令人失望,附近的乡民。谁
也不认识程二其人。
  不能再往北方走了,再走便无法在天黑前赶返县地啦!六个人恨得直咬呀,垂头丧气地
进入路旁的歇脚亭。唐柱国一面喝茶,一面恨恨地说:“抓住了程二,我不活剥了他就不是
人养的。这贼王八定然是到前面迎接那叫什么李起风的人,咱们非揭破他的阴谋诡计不
可。”
  出山虎有点忧心忡仲地说:“大柱子哥,今早你到赵家与郝寡妇商量,她确是答应帮忙
吗?”
  “她敢不帮忙?哼!仙人山那群人耽不久的,她如果想今后仍在县城过活,必须倚靠咱
们成全,谅她也不敢拒绝。”
  “如果她口是心非……”
  “不会的,郝寡妇比任何人要会打算。”
  “这……我总有些不妥的预感。你离开了赵家,以后去看她了么?”
  “没有!”
  “如果她也走了……”
  “那怎么?赵家附近有咱们的眼线,衙门里也派有耳目监视,她不可能悄然溜走的,放
心啦!”唐柱国颇有信心地说。
  北面传来马蹄声,前面大道转弯处是一座树林,先后驰出四匹健马。
  麻面虎一怔,叫道:“瞧,那是谁来了?”
  前三位骑士他们全认识,领先的赫然是程二,另两个是北门的地棍,程二的党羽。最后
一位骑士,像个老道,穿的是青道袍。
  唐柱国大喜,咬牙道:“抄家伙捉住他,这该死的东西可恶,我要煎他的皮剐出他的心
肝来。”
  六个人各带了一把单刀,一拥而出拦住去路。
  独耳狼眼尖,叫道:“瞧,后面那位老道。像是回马岭福宫的宏宇法师,他怎么与程二
混在一起?”
  健马渐来渐近,领先的程二缓下缰绳,进至十步外,扳鞍下马轻摇着马鞭,牵着坐骑上
前笑道:“唐兄,怎么啦?手绰单刀纠众拦路,是不是要找人拼命?”
  唐柱国独自迎上,咬牙切齿地说:“姓程的,你这该死的东西,今天你报应临头,你是
乖乖就缚跟我走呢,抑或是要我砍下你一条胳膊拖着走?你说吧!”
  “哈哈!原来你在此拦路打劫,想不到你竟敢冒杀头抄家之险,做起强盗来了。”程二
狂笑着说。
  另两名地棍与老道宏宇并未下马,老道阴笑道:“对,贫道作证,唐聚的族长带了五名
子弟,在此拦路打劫,这场官司打定了。”
  “是啊!咱们是苦主,也是证人,给他打官司。”两名地棍跟着起哄。
  唐柱国大怒,吼道:“狗东西!在下正要与你们打官司呢。把你们捆上,抑进衙门之
后,你们便知道谁是苦主了。先给你一刀。”
  老道突然飞跃下马,一闪即至,冷笑道:“好啊!你竟敢逞强反噬,用心歹毒,你以为
衙门是你开的店么?把刀丢下,贫道陪你打官司。”
  唐柱国一怔,说:“宏宇法师,这是在下与程二之间的是非恩怨,与法师无关……”
  “哼!贫道与他同行,怎说与贫道无关?阳关大道,往来旅客众多,咱们倒得找人评评
理,以目下的情形看来,看谁是拦路打劫的强盗?”
  北面来了一群旅客,几匹驮货的骡已到了百十步外。
  唐柱国心中大急,怒叫道:“姓程的勾引江洋大盗,杀了我几位子侄,我已报了官,今
天非捉他交官法办不可。”
  程二哈哈狂笑,笑完说:“我程二正要进城,有种咱们到衙门打官司,无凭无据,你诬
赖我勾引江洋大盗,你可知道诬告反坐的罪名么?私行持械抢劫,罪名可不小呢,老兄。”
接着又是一阵狂笑,笑完又道:“程某即使退一万步想,将所有的经过抖出来,阁下,这场
官司结果如何?牵涉到萧宗慈,县太爷会饶了你?”
  老道也嘿嘿笑,阴森森地说:“唐柱国,招子放亮些,昨晚上要不是他们临时改变主
意,人手不够,那么,唐聚死的将不止七个人,很可能鸡犬不留。你大概是吃了豹子心老虎
胆,竟敢与那些人作对。告诉你,下一次,唐聚很可能化为瓦砾场,连鸡犬全入地狱。好好
想想吧,阁下,你已经坏了他们的事。目下你所要做的事,是求老天爷保佑了。”
  “你……你是……”唐柱国毛骨悚然地叫。
  老道冷哼一声,傲然地说:“不错,贫道也是他们的人,但在本城,贫道是规规矩矩清
清白白的方外人。你如果想控告我,必须抓住凭据,不然我劝你省些劲,一字入公门,九牛
拔不出,你想家破人亡,那就任性去做吧。”
  程二扳鞍上马,笑道:“现在,咱们回城,你如果要控告我通匪,何不一同回城?哈哈
哈哈……”
  在狂笑声中,四人四骑扬长而去。
  唐柱国提着刀,站在路旁发怔。
  出山虎恨声问:“大柱子哥,咱们怎办?”
  唐柱国咬牙切齿地说:“等郝寡妇的消息,再决定如何应付。”
  “难道就此放过程二不成?”
  “他们有四个人,老道的来头不小,咱们不宜妄动,回去再说。目下抓不到他的真凭实
据,真也无奈他何。”
  他们一走,北面不久便来了一乘小轿,数匹健马。
  轿内赫然是郝寡妇,这淫妇显然背弃了唐家的人。
  郝寡妇的轿子,大摇大摆抬入了赵府。骑士们也在仆人们的照料下,由程二毕恭毕敬地
请入。
  官府的眼线返衙禀报,不久便来了一群官差,但不久之后,官差们乖乖地退出,惶然而
走。
  唐柱国在街尾拦住了官差问消息。张巡检脸一沉,不客气的说:“唐柱国,你不要再来
麻烦咱们好不好。哼!你说赵府窝藏仙人山的盗匪,可把咱们坑苦了,你知道来的是些什么
人?那是名震天下,大名鼎鼎的白道英雄玉萧客李起风,一个侠名四播的江湖侠客。你老兄
把白道英雄看成了江洋大盗,笑话闹大了。你吃饱了喝足了无事生非不要紧,咱们这些作公
的苦哈哈,可没闲工夫与你穷开心,你给我请吧。”
  说完,冷哼一声,带了公人悻悻地走了,丢下唐柱国站在街边发愣。面面碰壁,他仍不
死心,眼巴巴地寄望郝寡妇能给他带来好消息,横定了心要与程二周旋到底。
  当晚,赵府堂开盛筵,欢迎程二的贵客,主人是赵府的寡妇郝寡妇,当然她已改名为赵
氏了。程二也算是半个主人,他的两位朋友与玉萧客小有交情,三个人分占左首与下首。而
主人郝寡妇却与主客坐在上首主客席,反主为客不伦不类。玉萧客李起风偕两位朋友同来。
他两人坐在右首,是两个年约三十上下,虎背熊腰气概不凡的壮年人。
  玉萧客本人年约三十出头,穿一袭水湖绿长袍,剑眉入鬓,星目神光湛湛,脸白唇红,
身材修伟,五分风流,三分英俊,两分潇洒,便成为天才,像个豪门少爷公子,而不是威震
江湖道的俏英雄美侠客,难怪郝寡妇高兴得上了天,心花怒放之下,媚态横生,春情如潮。
今晚她巧施铅华,盛妆后的她,平添五七分妩媚,也添了三分美艳,春色横眉黛,情意涌如
潮。
  众人已有了三五分醉意,程二放下杯说:“李大侠,在下已经尽了力。自从接到刘兄的
手书后在下即派人前往仙人山刺探该伙贼人的底细,迄昨晚为止,确知混世魔王不在山寨,
至于是否有飞天夜叉其人混迹在内,连该寨内啥罗也不知其事,断定并无其人。”
  玉萧客冷冷一笑说:“不管飞天夜叉在与不在,在下也得向混世魔王讨取消息,除了混
世魔王之后。那怕飞天夜叉不出面与在下结算?”
  “愚意认为,三五天之后贼首将返回山寨,那时……”
  “不,在下要到山寨等他。”玉萧客坚决地说。
  郝寡妇风情万钟地嗯了一声,假近他腻声说:“李爷,我问你,你说在强盗窝里好呢,
抑或在我家里等好些?是嫌我招待不周呢,抑或是嫌我没有那些强盗婆子美?说呀!”
  玉萧客呵呵笑,轻拍她的粉颈说:“当然那些强盗婆子,比你这位大户人家的小媳妇差
远了。可是,我如果不先解决山寨的小贼,尔后三个人应付上百山贼,便有点难以应付
了。”
  “哦!原来李爷竟然顾忌一群小毛贼。说实在话,双拳难教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即使
李爷与刘、费两位英雄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上百名悍贼。你此去风险太大,我也就不好
留你以免耽误你的事,明天你就动身吧,一切小心,我敬你三杯以壮行色。”郝寡妇半嗔怨
半讥讽地说,装腔作势举杯敬酒。
  玉萧客一把握住了她纤纤玉手,醒目中隐泛怒意,但却含笑问:“娇娇,你是说我不配
称万人敌的英雄好汉?”
  郝寡妇几乎偎入他的怀中,荡笑道:“唷!李大侠,你不是存心问难么?程二爷接到刘
爷要求相助的手书,说你李大侠要先光临敝地。程二爷知道你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自
古英雄豪杰皆风流,他来找我商量,借我这儿为你安顿下处。你不知道,我那死鬼自小娇生
惯养,不像是男人,所以我对那些英雄豪侠无限景慕,一听说你李大侠是天下间大名鼎鼎的
英雄,我便一下答应下来了。如果你不是英雄豪杰……”
  “你便不答应?”玉萧客插口问。
  “那是当然罗。见到你之后,我……”
  “你怎样?”
  郝寡妇娇羞万状地说:“不说啦!可惜你李大侠豪气干云,一心只在行侠仗义。你我只
该有这份情意。以后等你事了,希望能再来舍下盘桓。不过,过两天我要回娘家省亲,何时
回来由不得我,如果我不在,你要等我啊!”
  “哦!你要回娘家?你娘家在何处?”
  “在登封,远着呢。”
  玉萧客干了她杯中的酒,笑道:“能不能不回去?”
  “这个……反正我又留你不住!”
  “这洋好吧,我在贵宅逗留三两日,但不知尊翁方面……”
  “天!你说真的?”郝寡妇喜悦地问。
  “在下说一不二,只是尊翁……”
  “放心啦!”郝寡妇春意盎然地说,纤手塞入对方的巨掌中,假近对方的耳畔低声说:
“老不死的已经到府城去了,十天半月不会回来。冤家,你可不能骗我啊!你如真逗留,我
不回去了。”
  玉萧客转向两位朋友道:“刘冗费兄,咱们在此逗留三五日,等混世魔王返寨后再去找
他,两位意下如何?”
  刘兄是个粗壮威猛的人,沉吟地说:“咱们到山寨会等,稳操左券岂不甚好?”
  玉萧客淡淡一笑道:“咱们本来就打算与飞天夜叉混世魔王公然决斗,是么?”
  “对,但风声已经传出,多耽搁……”
  “如果咱们到达时,发现是个空寨;或者逃走的贼人知道利害,叫那两个恶贼遁走,咱
们岂不白来了。”
  刘兄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依你,反正你决定了的事,天老爷也无法令你改
变主意的。”
  玉萧客呵呵笑道:“好、就如此决定。程兄。”
  程二兴奋地答道:“李大侠有何指示?”
  “在下准备在此等候几天,你这儿可否找得到歌技?最好能找到会丝竹的年轻貌美女
郎。”玉萧客笑道,笑得邪邪的。
  程二拍拍脑袋,苦笑道:“老天爷,咱们这山区小地方,那来的歌妓?这里的娘们,一
辈子也没见过丝竹呢。”
  郝寡妇心中一动,说:“据我所知,全县只有一位姑娘识音律。”
  “谁?”玉萧客问。
  “柏谷乡萧家的二小姐萧珮芝,与你一样,萧吹得出神入化。听说萧家的大小姐吹萧更
是超凡入圣……”
  “她们都在么?”玉萧客迫不及待地问。
  “萧大小姐已经死了,二小姐……”
  “别提她好不好?”程二惶乱地出言相阻。
  “程兄,别扫兴好不好!”玉萧客不悦地说。
  郝寡妇得意地微笑,不理睬程二含有敌意的目光,笑道:“二小姐目下在家,柏谷乡距
此仅七里地。”
  “那是什么人家?”玉萧客查问底细。
  “她父亲萧宗慈,是个告老辞官的知县。”
  “哦!那就算了。诸位,咱们喝酒。”玉萧客失望地说。
  郝寡妇唯恐天下不乱,往下说:“听说萧大小姐美如天仙,可惜红颜薄命。萧二小姐虽
仅十三四岁,但已是本县第一小美人呢。”
  “别提了,官府的千金小姐是请不来的。”玉萧客泄气地说。
  程二凶狠地瞪了郝寡妇一眼,郝寡妇不敢再说了。一顿酒直同至二更,席间,玉萧客逐
渐放浪形骸,其他的人心照不宣,一个个先后辞席,剩下一只男欢女爱的浪子淫娃仍在席上
楼搂抱抱闹酒。
  次日一整天,玉萧客像是一跌跌在温柔乡里,一步也未离开赵家的大门。
  傍晚时分,刘爷独自一人,悄悄溜出赵府的后门,直趋东门夜市打听消息。
  距东大街的街口尚有百十步,突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窄小的幽暗小巷内,脚
步声听得真切。他脚下一慢,自语道:“好小子,跟了两条小巷,等不及啦!来得好。”
  脚步声已到了身后,他突然转身冷笑道:“朋友,你急什么?”
  来人是出山虎,打扮成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奴,超前低声道:“爷台是李爷起凤的朋友
么?请借一步说话。”
  “哦!你阁下是……”
  “在下姓唐,是程二的朋友,有重大的消息奉告,关于仙人山……”
  “好,咱们找地方谈谈。在下姓刘,名纪。你地头熟,领路吧。”
  刘纪返回赵府,已是二更未三更初,玉萧客与郝寡妇好梦正甜,他不动声色返客厢安
歇,一宿无话。
  玉萧客一早起床,在院中舒展筋骨。刘纪已久候多时,将他拉至僻处嘀咕了半天。
  朝霞满窗,牙床上的郝寡妇发乱钦横,春睡未醒,凝脂般的胴体不着半线,纤花薄袁掩
住下体,饱满的酥胸暴露在外,令人心动神摇。
  玉萧客盯着床上的裸美人,嘴角涌起令人心悸的冷笑,从容穿上月启色的一袭长袍,取
过枕下搁着的萧囊佩在腰带,再悬上剑,穿着停当,这才伸手掀掉郝寡妇身上的薄表,冷叱
道:“美人儿,日上三竿啦!”
  郝寡妇像一条白羊,嗯了一声,懒洋洋地伸展手脚,徐张因纵欲过度微泛黑圈的媚目,
噗嗤一笑张开湿润腻滑的粉臂,浪声浪气地说:“冤家,我好困。陪我睡个好早觉好不
好?”
  玉萧客淡淡一笑,不接她的手,却一把抓住她高耸的左右乳,笑道:“你的梦已经醒
了,娇娇。”
  郝寡妇还以为对方在向她调情呢,发出一阵快乐的咕咕落笑,接着,笑容僵住了,接着
她发出一声尖叫。
  玉萧客五指徐收,令人心动神摇的美好玉乳,在他的五指下收缩,拉长,在无情的拉抓
下,羊脂白玉的肌肤从指缝中挤出,逐渐变了颜色。他在笑,笑声阴森可怖,笑得令郝寡妇
心胆俱寒。
  “冤家!你……痛死我了。”郝寡妇尖叫,惊怖地挣扎。
  玉萧客毫无怜惜地伸脚上床,踏住了她的下体,她无法再挣扎了,冷笑道:“郝寡妇,
你未免太大胆了。”
  “哎……!我……”
  “你说得不错,萧家是有一位雅好音律的美丽小姑娘,可是,你忘了说出萧家窝藏着江
洋大盗。你最大的错误,是不自量力,强盗们利用你行使美人计,以达到缓兵计的阴谋,你
一个下贱的寡妇手无缚鸡之力,怎能胜任呢?”
  “哎……饶我……千不念万……万不念……”
  “念在两夕狂欢,千般恩爱,万种欢情,是么?呸!你这人尽可夫的淫妇,想不到我玉
萧客自命风流,眼界甚高,居然栽在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手中,我真以为你是个大富人家的
文君新寡可人儿呢,你这该死的淫贱……”
  “请……请听我……我说……”
  “不要妄想了,你已经不辱混世魔王之命,如愿以偿滞留在下三天,你该满意了。”玉
萧客冷酷地说,毫无怜悯地一掌拍在她的后脑上。
  郝寡妇浑身一震不再挣扎,充满泪水的媚目茫然直视,脸上痛苦的表情突然消失,她成
了个白痴,赤裸裸目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发呆。
  玉萧客哼了一声,出房带上房门走了。
  后门口,刘纪与同伴带了程二和三名程二的朋友,早已久候多时了。
  玉萧客含笑出门,笑道:“走吧,咱们出城察看四周的形势。”
  “李大侠要到何处察看?”不知大祸临头的程二恭顺地问。
  “先到南门走走。”玉萧客不动声色的说。
  离城南行三四里,路旁树林中钻出唐柱国与三虎二狼,列队行礼相迎。
  程二大吃一惊,知道不妙,突然转身狂奔。
  走在最后的刘纪冷哼一声,一掌吐出,“啪”一声正中程二背心。程二跌出两丈外,手
脚一阵抽搐。
  程二的三位朋友同时发动,拔出暗藏的匕首自卫。
  玉萧客一声狂笑,扣指连弹,相距最远的人约在一丈左右,指风破空而至,无形的潜劲
正中眉心,人向后一仰,晃两晃砰然倒地。三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摔倒,指风打穴术骇然听
闻。
  玉策客处置了四个人,向惊呆了的唐柱国说:“唐兄,派人把他们埋了,今后得打扰尊
府几天了,请领路。”
  唐柱国眼见对方扣指连弹,无声无息含笑杀人于丈外,像变戏法似的毫不费劲,只惊得
毛骨悚然,赶忙欠身恭敬地答道:“在下遵命。沿途可直抵敝村,并无岔路,李大侠请先
行。”
  午后不久,玉萧客带了两位朋友,大摇大摆走向里外的柏谷乡。
  傻大汉恨地无环,躺在村外的林子里睡大头觉,他以为白天必定平安无事,养足精神以
便夜间警戒。他所躺处,正好可以看到萧家的大门前广场。
  南行小径经过村中心,进村向东面一折,第一栋大宅院,便是萧家的进士第。今天不是
赶集的日子,因此显得有点冷清。
  玉萧客打量着宏伟的院门楼,向同伴说:“很难令人相信嵩县的这座进士第,居然是窝
藏匪类的魔窟,可惜呀,可借。好吧,咱们上前叫门。”
  刘纪举步登阶,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进士第是匪窟,不足为奇。哈哈!应门
的人来了。”
  附近有几个好奇的村民,困惑地注视着这三位气概不凡朝不速之客。
  院门虚掩,门开处,走出一位老仆,讶然问:“请问爷台有何责干?”
  玉萧客越众而前,直往里闯,说:“这里想必是萧家了,咱们访友而来。”
  老仆一怔,伸手急拦道:“爷台且慢,请……”
  玉萧客举手一挥,老仆大叫一声,跌出丈外。三人一拥而入,进入院门,绕过照壁,沿
花径疾趋大厅。
  三座厅门只有一座边门是敞开着的,阶上站着另一名老仆,沉喝道:“萧福,为何让客
人自行闯入……”
  话未完,厅中踱出雾中花的侍女,挥手道:“萧福的惊叫声,已说明他们的身份了,你
退!”
  玉萧客举步登阶,笑道:“好,人比花娇,萧二小姐名不虚传,果然是人间仙子……”
  侍女扮脸生寒,叱道:“该死的狂徒,你胡说什么?”
  玉萧客直迫近至八尺内,呵呵大笑道:“姑娘貌美如花,娇嗔时更添三分妩媚。呵呵!
在下姓李,慕姑娘的才华,不远千里而来……”
  香风入鼻,雾中花一身白,飘然出厅仪态万千。玉萧客一怔,眼都直了,立即改口说:
“咦!萧家不是只有一位女儿么?
  这位姑娘清丽出尘,大概真是萧二小姐了,得睹芳容,在下三生有幸。”
  雾中花气得几乎炸了肺,但却笑靥如花,盈盈走近桀然微笑道:“咯!你真会说话,佩
剑跨刀的,光天化日打上门来,像个闯空门的徒子,本姑娘要掏出你的招子来……”
  声落手出,“双龙戏珠”食中二指疾取双目。
  玉萧客一声狂笑,身形略闪,右手一抄,“金丝缠腕”用擒拿术抓取腕脉,反应奇快。
  雾中花收招欺进,左袖急挥,罡风骤发,抽向对方的肩头,恍若电光一闪。
  玉萧客艺臻化境,忙者不会,会者不忙。身形急闪,不但避过一袖,斜扑而上,指尖闪
电似的伸到对方的胸胁旁,迅捷绝伦。
  雾中花一惊,斜飘八尺冷笑道:“真人不露相,本姑娘小看你了,打!”
  声落人扑进如狂风,袖指兼施抢制机先进击,掏出了真才实学,只两照面间,共攻了七
招之多。
  玉萧客人如鬼魅,也展开了快攻,化招攻招捷逾电闪。回敬了九招之多。双方各怀戒
心。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从台阶斗至前院中。招式愈来愈凶险愈激烈。各展所学全力进
博。两人都大出意外。皆认为碰上了平生罕见的敌手。谁也不敢大意。因此出招也就更为凶
险,更为剧烈。
  刘纪与另一同伴紧跟着移动,随时准备出手助阵。
  侍女已重行外出,取来了长剑。
  伤势未痊的盛永达也出来了。萧宗慈父女也惶然在阶上观战。
  “啪!噗!”异响传出,罡风激射。激斗中的人影分向侧飘,两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雾中花一掌击中玉萧客的左小臂,玉萧客也一指弹中雾中花的左肩,两人都禁受得起,
谁也没占便宜。
  但在气魄上,玉萧客显然已占了上风优势,女人的先天体质,不宜作长期的激烈恶斗。
  玉萧客名震江湖,今天竟然失手在一个年轻女郎手中,不由羞愤如狂,大吼道:“贱
妇,休怪在下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了,接招!”
  指随声发,用上了指风打穴术,扣指连弹,三缕指风连续飞出,分射雾中花的胸腹要
穴,上结喉,中鸠尾,下丹田,不顾江湖道男女交手的禁忌,全向胸腹要穴进击,显然已打
出真火。
  雾中花一惊,扭身飞退八尺,三道指风皆未能着体,避过了可怕的三击,变色道:“弹
指神通绝技,指劲可伤人于八尺内,久斗之后仍有些威力,难怪你敢横行霸道。打!”
  打字出口,人影一闪即至,罗袖一挥,无俦罡风应袖而起,风雷声骤发。
  玉萧客暴退丈余,吼道:“拂云袖绝学,你吓不倒人,打打打!”
  指风厉啸,与袖风力拼,破风的厉啸声嘶嘶刺耳,功力悉敌各有所长,内力似乎同样浑
厚,短期间难分胜负。
  两人展开了生死相搏,令旁观的人看得心中发冷。不时传出一两声击中的怪响,更令人
闻之心惊胆跳。
  指风射击的距离,很快地减弱,只能在四五尺内伤人了。雾中花的袖风劲气,威力也在
很快地消减。
  势均力敌,胜负难分。双方真力已消失大半,远攻已无作用,闪避的身法也显著地变
慢,因此,凶险也就相对的增加。
  玉萧客显得激怒而焦躁了,不远千里前来寻仇,连一个少女也难以取胜,岂不显得自己
无能?心中愤怒,便把心一横,决定走险,乘对方一抽抖出,猛地不退反进,护体真气齐聚
腰际,硬向抖来的袖影撞去。
  罗袖沾体,他突然奋身急旋,立将一部份打击力带偏消去,一旋之下,贴身了,罗袖的
余劲,令他感到腰间猛震,窒息的感觉无情的袭到。但他仍能奋余力一掌反抽,不用指而用
掌,可知他的指力因腰部受击而难以发动了。
  “啪”击中雾中花的右胁。
  雾中花惊叫一声,跌倒在丈外。
  玉萧客也身形一晃,腿一软跪下一膝几乎跌倒。他大吼一声,拔出了玉萧,全力前扑。
  侍女将剑抛出,大叫道:“小姐接剑!”
  雾中花强提真力,挺起上身一把抓住了飞来的剑把。
  “铮!”萧剑相交,雾中花重新躺倒,奋身急滚,一蹦而起。
  玉萧客的尺八玉萧丝毫未损,冲势一顿,随即再次前扑,咬牙切齿拼全力追击。
  这期间,刘纪与另一名同伴已拦住了待女,一刀一剑前后夹攻,阻止侍女抢救雾中花。
以二打一,任何一人也比侍女高明,侍女的情势险恶不言可喻,只片刻间,便被迫得手忙脚
乱。
  眼见主婢两人命在须臾,生死关头救星及时到达。恨地无环突从一处花棚下怒豹似的扑
出,一声震天怒吼,鬼头刀似奔雷,刀光一闪,刘纪的同伴狂号一声,右臂齐肩而断,扭身
便倒。
  “去救我家小姐!”侍女尖叫,长剑吐出干朵白莲,奋勇向刘纪急袭。
  恨地无环果然听话,一跳两丈,怒啸震天中,猛扑迫攻雾中花的玉萧客,鬼头刀的啸风
声如同风涛怒潮。
  玉萧客大惊,真力将竭,对方是个巨熊般的巨人,手中的鬼头刀重量不下三十斤,玉萧
与长剑在真力将竭时,怎能招架沉重的鬼头刀?心中一转,向侧一跃丈外,切齿叫:“快
撤,刘兄。”
  刘纪在短期间,确也无法击败侍女,只好虚攻一剑,跃至同伴身旁,想将同伴救走。
  “不要管他了,他死啦!”玉萧客叫,向院门急退。
  “你走得了?”恨地无环怒叫,奋起狂追。但他的轻功差劲,无法追及。
  刘纪瞥了同伴一眼,便知同伴完了,一跃三丈,如飞而遁。两人飞越院墙,匆匆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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