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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


第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



  林彦并未见过四天天王,但一看四人的长像,他便知道他们是谁了。狭路相逢,将有一
场险恶的生死相拼。
  另两人他也感到陌生,但他心里明白,两个家伙的墨绿劲装左襟上,绣了一只漆黑的黑
狼图案,黑狼会的主脑到了。
  那位面目极为阴沉,面庞灰黑的人,定是传说已南下赴西安的会主阴狼宰森;那位矮身
材的家伙,定是副会主赛方朔晏天长了,其实身材一点也不长。
  六比一。他扭头一看,晋北绿林群豪远在半里外,仍在与残贼恶斗呢。
  “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想。
  “你已经胆怯害怕了,扭头回顾表示你心虚。风天王傲笑着踏进两步:“那些强盗不会
助你,他们是为左山主而来的。
  据本天王所知,你在太原目下只有一个人了,连从西安赶来兴风作浪的千里追风也没有
力量帮助你。”
  “在下并不需要任何人助我。”他镇静地说:“奇怪,你们这许多高手,困了左山主三
天,居然仍未得手,可知你们的武艺,委实有限得很。”
  “那贼婆狼善用迷香毒药,很难冲入一线天。咱们要活的,要她甘心情愿投降,这与人
多不多无关,女流之辈还不配谈武艺的高下。”
  “原来如此……”
  “听说你很了不起,本天王却是不信,先试试你的斤两。
  咱们四六天王横行关外二十年,马上马下未逢敌手。会主却一而再以时机未至为借口,
一直就在设法阻止咱们与你放手一拼。今天,是时候了,打!”
  说打就打,沉重的三尺六寸大剑一挥,剑动身动,跨两步便拉近了近丈距离,挟雷霆似
的声势,劈面就是一剑,力道与速度极为惊人。
  与体格如熊的人拼力,决难讨好。林彦并不是逞强的人,大敌当前,没有与对方硬拼的
必要,他向侧一闪避开正面,退了两步。大剑从他身前掠过,罡风与澎湃的浑雄劲道逼体,
令他心中懔懔。
  “这家伙比毒龙差不了多少。”他心中暗叫。
  风天王以为他不敢接招,气势更盛,一声狂笑,把握优势抢攻,乘势抢入,剑发似奔
雷,排山倒海似的连攻五剑,步步进逼。
  林彦在对方强烈的攻势压迫下,换了几次方位,又退了三四步,他并不是不接招,而是
谨慎地避开正面从侧方还击,共回敬了并无多少作用的三剑。
  风天正得意非凡,突然停止攻击,支剑狂笑:“哈哈哈哈!
  大名鼎鼎的大刺客林彦,如此而已,小子,每个人都估高了你。本天王在关外只称无
敌,在关内仍然可以称无敌。”
  “你很不错。”林彦半真半假地说。
  其他五个人,仍站在原处。这是说,风天王目下所站处,距同伴已在十步以上了。
  “下五招,就是你的死期到了。”风天王傲然地说。
  “真的?”林彦撇撇嘴说。
  “立可分晓……咦!你敢走……”
  林彦转身便走,怯态已露。
  风天王急冲而上,“飞星逐月”一剑点出指向脊心。
  调天王看出危机,跃进大叫:“老大危险……”
  叫晚了一刹那,双方已猛烈接触,响起一串急剧的利器着甲声,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
间,风天王的胸、腹、胁三处,最少也挨了五剑之多,铁叶甲中剑的响声清脆无比。
  调天王到了,铁琵琶已没有机会放出。
  林彦却在调天王到达前侧掠丈外,恍若电火流光。
  铁叶甲挡住了剑,中剑处未能造成伤害。但风天王的右小臂与右颊,也中了两剑,皮开
肉绽血流如注。
  除了调天主抢先扑出抢救外,其他四个人也后一刹那抢进来,来势汹汹,显然要开杀
手。可是,林彦已机警地退出纠缠现场。
  林彦脚一沾地,立即飞出丈余,身形倏止,握剑的手稳定如铸,虎目神光炯炯,扫视前
面已完成五面半弧合攻的五个人一眼,沉静地说:“在下已算定你们会一拥而上,所以退出
安全距离外再让你们开开眼界。风天王得意忘形,你们突然围攻的诡计落空,很后悔是不
是。”
  风天王凶焰尽消,由两天王帮忙撕腰带裹伤,已失去再战的勇气和能力。
  赛方朔举手一挥,六个人左右一分。裹好伤的风天王移至在首,站在最外侧咬牙切齿,
头脸包在布巾内状极滑稽,神色更显得獐恶。
  “风天王的确得意忘形,自乱脚步。”赛方朔独自逼进说:“咱们确是事先说好了,先
由风天王叫阵,交手中途后退引你深入,再突然发起围攻,没料到你精明得很,先示弱反而
引风天王冒失抢进,你果然难缠得很。”
  “好说好说。”林彦徐徐引剑。“你一个人上,其他四人似乎并没有一拥而上的打算,
是你自信可以对付得了我呢,抑或是另有诡计?”
  “不错。”赛方朔毫不脸红地说。
  “真的?”
  “你以为咱们扼守在谷口,只有这几个人吗?”
  林彦心中一动,脸色骤变,猛地向下一仆。
  晚了一刹那,身后十余步的矮树丛中,飞出十余枝五尺长的强劲标枪。地下相距约五六
步的草丛突然坍陷、掀起,三个人分从三个穴洞中扑出,一根九节鞭、一柄流星锤、一根虬
龙棒,全是可软可硬的兵刃,灵蛇般贴地攻到,速度骇人听闻。
  掘穴隐藏,这把戏他曾经使用过,今天,对方以牙还牙也用来对付他了。
  前后受敌,后面标枪攻上盘子飞而至,密如暴雨。下面鞭扫膝,锤缠胫。虬龙棒绞小
腿,任何人也难逃大劫。
  如果他不及时伏下,身上恐怕最少也贯入四支标枪,标枪的劲道可怕极了,练了几成气
功的血肉之躯,决难抗拒非死不可。
  他躲得了标枪贯心之厄,躲不开贴地攻到的三般兵刃。在九节鞭的怪响声中,流星锤首
先下落,扑一声重击在他的左背琵琶骨上。
  然后是几节鞭斜扫在右胯上,虬龙律的律带也凶狠地抽中他的左肋。
  三面的打击压力奇重,他只感到全身如中雷殛,气血翻腾眼前发黑,身上的骨头似要崩
散了。
  难怪这几个家伙向两侧分开,他现在才知道这些家伙在这里等候的用意了,难怪昨晚他
骚扰啸天王的山寨,并未发现高手出面应付。
  三下重击,几乎打散了他的护体玄阴真气。
  对面先一刹那伏倒的赛方朔,也先一刹那爬起,兴奋地挺剑扑来。
  身后三个高手也一跃而起,三股软兵刃举起了。
  生死关头,他忘了痛楚,一声怒吼,咬紧牙关一滚,左手暗藏的三枚扁针在滚转中发
出,滚至第二匝斜窜而起,剑发魔幻七散手,拼命了。
  “啊……”三个使软兵刃的人,几乎同时被扁针贯人胸腹,兵刃尚未攻出呢。
  “铮”一声轻鸣,冷虹剑从赛方朔的剑侧锲入,直贯右肋深抵内腑。
  同一瞬间,会主阴狼与三位天王两面乍合。
  这期间,那些用标枪袭击的十余名悍贼,已陷入重围;原来是千里追风的人赶到了。而
且,五个戴青头罩仅露双目的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轻功飞掠而至。
  “蓬蓬蓬”三声闷爆,三颗怪异的弹丸先一步在林彦的上空爆炸,灰蓝色的烟雾迸射。
  “毒烟!退”阴狼骇然大叫,身形倒纵而退。
  三天王也不慢,庞大的身躯灵活万分,疾退两丈以上。
  “毒王王腾蛟的追魂弹,快走!”阴狼接着急叫,脚不沾地飞掠而走。
  站在远处的风天王也走了,没走的是赛方朔和三个使用软兵刃的人,因为四个人都死
了。
  林彦也力尽倒地,也被烟雾弄昏了。
  两个戴黑头罩的人奔到,扶起他急喂丹九。其他三人分三方戒备,禁止有人接近。
  他终于悠然苏醒,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四周有五个戴头罩的人向外亮剑戒备,不许任何
人接近。
  没听到呐喊声,恶斗已经终止。
  南面,千里追风带着十二位同伴,其中有陶三爷,正在含笑将几十名助阵的绿林好汉拦
住,请他们不必向林彦致意,善后的事要紧。
  北面,飞虎周荣与火狐卓超,掺扶着神色萎顿、嘴唇干裂的碧玉飞熊左山主。这位美艳
的女强盗,已变成有气无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的普通妇人。
  他挺身站起,发觉背心与胁胯一阵疼痛,头仍然感到昏沉。他的目光落在北面两个戴头
罩穿青袍的人背影上,这才记起昏倒时有戴头罩的人赶到救应,正想出声招呼,被两个戴头
罩阻在外面的左山主嘎声说:“林爷.龙姑娘的确不在我手中,我无法将人交出来,我把命
给你好了。”
  他心中一凉,厉声问:“什么?你……”
  “我云中山的人并未带来太原,那天借用的两百余人,是啸天王的手下喽罗。”碧玉飞
熊在山主硬着头皮说:“本来我想试试你的真才实学,诚意邀你合作的,没料到你竟能抗拒
迷魂毒烟走掉了。”
  “龙姑娘……”
  “龙姑娘是由走在后面的人带走的,事后发现那两个家伙失了踪,龙姑娘也不见了。我
以为是啸天王把人带走的,因此不动声色跟来旱天寨,打算向啸天王索人,没料到在山寨前
的大道上,竟发现啸天王的狗头军师阴司秀才白聪,与黑狼会的高手飞天豹子蒙昆走在一
起,知道不妙,但已来不及了,埋伏发动,我十几个亲信死伤过半,最后逃入土狼谷苦守等
死。我发誓,我说的字字皆真。请相信我。被困的当天,啸天王便派人入谷作说客,要我投
降交出龙姑娘,可把我弄得一头雾水,不知这恶贼的话是真是假,人落在他手中,他为何仍
要我把人交出?显然是借口杀我,所以我宁可在一线天与他们格斗而死,宁死不辱,以必死
之心死守,才能支撑到现在。”
  “你的鬼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他暴怒地叫:“今天,你如果不交出龙姑娘,我可以
向你保证,这里将血流成河……”
  “林爷……”
  “住口!”他愤极拔剑:“你们一群毛贼,居然不知自量要妄想行劫梁剥皮。梁剥皮远
在数百里外呢,这条路上便会大军云集,道路戒严山区封锁,三五百喽罗还不够官兵做点
心,你们凭什么打劫?林某与你们山西绿林一无仇怨,二无利害冲突,你却在下帖要求会晤
时,公然违反江湖道义设伏计算,用迷魂毒烟暗算掳走了龙姑娘,目下却说龙姑娘不在你手
中,你要我相信?我举剑发誓……”
  他简直是在怒吼了,冷虹剑向上一伸。蓦地,他僵住了,虎目张得大大地,剑慢慢向下
沉落。
  面向外阻止左山主三个人接近的两个戴头罩的人中,一个正转头向他注视。他从那双明
亮的大眼中,看到了些什么。
  “锵!”他掷到入鞘,脸上要吃人的神情消失了,伸手抹抹脸上因激动而沁出的汗水,
然后挥手说道:“你们走吧,不要让我改变主意。”
  “林兄……”飞虎愁眉苦脸叫。
  “你们的人我答应释放,你们快走。”他不耐地挥手赶人。
  强盗们开始退走,千里追风带着十二位同伴走近。
  五个戴头罩的人,也收剑转身向他注视。
  “谢谢诸位隆情高谊。”他抱拳行礼,罗圈揖向众人道谢。
  千里追风走近,呵呵一笑说:“你走得太快,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便到达中枢要地,直捣
腹心。我们这些自命不凡的高手。逐一铲除伏桩吃力不讨好,太辛苦了。呵呵!老弟真不愧
称大刺客,神出鬼没来去自如,了不起。怎么,不追究龙姑娘的事了?”
  “我记起了一句话。”他说,目前落在左首那位戴头罩的青袍人身上。
  “什么?你只想起了一句话?”千里追风感然问。
  “田姑娘说了一句话。”他伸手指指那位戴头罩的青袍人:“她说:你先走。”
  “这句话……,,“我现才明白,她也要来。同时,她曾经问过我对龙姑娘失踪的意
见,她是怎样知道这件事的?”
  “这……”
  “他们五位临危援手的人,至今尚未取下头罩,是在考验晚辈的智慧与眼力。”他向田
姑娘招手:“田姑娘,谢谢你啦!”
  头罩除去,田英露出本来面目,但梳的仍是发结,可知仍是男装,笑盈盈地走近说:
“你好坏,你早知道我女扮男装?”
  “我上过几次当,所以不会再受骗了,第一眼我就看出你是一位美丽的小姑娘。是你把
龙姑娘救走的?”
  “你猜。”田姑娘俏巧地说。
  “不用猜。龙姑娘居然听你摆布,你一定是值得她敬重的人。”他向另一人把手:“小
妖怪,你还不过来?”
  那位在他举剑要发誓,而恰好转首回顾的人,扑嗤一笑脱掉头罩说:“人家是一片孝心
嘛,先救我再去求你,我能不答应吗?田姐姐不希望挟恩要挟,你总算没有让她失望,萍水
相逢,你毫无条件地答应帮忙,我好高兴。”
  果然就是龙姑娘。
  田英灿然一笑,合掌说:“本来在客店讨回音时,我就想告诉你的,没料到强盗们来得
不是时候,我不能明说,所以回去旋即求见朱前辈,大家赶来声援,赶到山神庙,强盗们怕
死留下,你却与火狐卓超先走了。谢谢天!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你总算平安无
恙。”
  三位戴头罩的人,也除下头罩上前相见。一位是田英的祖父,北剑田仲舒;一位是姑娘
的父亲田家瑞;另一位是林彦极为熟悉,但并未见过面的毒王王腾蚊。
  毒王在武林十一奇人中,排名第三,名头在四客江湖客之上,称为三王。老人家隐身在
余御史身边暗中呵护,那次乐千户派人下毒谋害余御史几乎得手,要不是有老人家在身边,
余御史该早已骨肉化泥了。
  千里追风也替同伴引见了,这些人皆是早先派在太原暗杀站的侠义英雄,暗杀站因故撤
销。这些人正感到十分失望与苦闷,能与久仰倾慕的林彦一同出生入死,莫不感到光荣。
  客套一番,千里追风说:“此非说话之处,咱们回城再聚,这里仍是强盗窝,早些离开
为妙,我们走吧。”
  陶三爷向北剑抱拳施礼,笑笑说:“田前辈,来得匆忙,无暇将林小兄弟托付的事奉
告,这时说出也好令前辈安心。晚辈已蒙霍将军慨允,梁剥皮来时,鹊岭田家不但不抓人,
而且不封庄。霍将军说林小兄弟已经向他保证,不在太原附近行刺,所以他只要力所能逮,
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请放心好了。”
  “老朽感激不尽。”北剑苦笑:“只是,林老弟放弃在太原行刺梁剥皮,令老朽五内如
焚……”
  “老前辈,不瞒你说,晚辈根本没有在太原行刺的打算。”
  林彦接口说:“老前辈根本用不着为此而感到内疚于心。”
  “那你打算……”
  “恕晚辈守秘。”
  千里追风的目光,落在赛方朔的尸体上,突然说:“你们“田姑娘说了一句话。”他伸
手指指那位戴头罩的青袍人:“她说:你先走。”
  “这句话……,,“我现才明白,她也要来。同时,她曾经问过我对龙姑娘失踪的意
见,她是怎样知道这件事的?”
  “这……”
  “他们五位临危援手的人,至今尚未取下头罩,是在考验晚辈的智慧与眼力。”他向田
姑娘招手:“田姑娘,谢谢你啦!”
  头罩除去,田英露出本来面目,但梳的仍是发结,可知仍是男装,笑盈盈地走近说:
“你好坏,你早知道我女扮男装?”
  “我上过几次当,所以不会再受骗了,第一眼我就看出你是一位美丽的小姑娘。是你把
龙姑娘救走的?”
  “你猜。”田姑娘俏巧地说。
  “不用猜。龙姑娘居然听你摆布,你一定是值得她敬重的人。”他向另一人把手:“小
妖怪,你还不过来?”
  那位在他举剑要发誓,而恰好转首回顾的人,扑嗤一笑脱掉头罩说:“人家是一片孝心
嘛,先救我再去求你,我能不答应吗?田姐姐不希望挟恩要挟,你总算没有让她失望,萍水
相逢,你毫无条件地答应帮忙,我好高兴。”
  果然就是龙姑娘。
  田英灿然一笑,合掌说:“本来在客店讨回音时,我就想告诉你的,没料到强盗们来得
不是时候,我不能明说,所以回去旋即求见朱前辈,大家赶来声援,赶到山神庙,强盗们怕
死留下,你却与火狐卓超先走了。谢谢天!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你总算平安无
恙。”
  三位戴头罩的人,也除下头罩上前相见。一位是田英的祖父,北剑田仲舒;一位是姑娘
的父亲田家瑞;另一位是林彦极为熟悉,但并未见过面的毒王王腾蚊。
  毒王在武林十一奇人中,排名第三,名头在四客江湖客之上,称为三王。老人家隐身在
余御史身边暗中呵护,那次乐千户派人下毒谋害余御史几乎得手,要不是有老人家在身边,
余御史该早已骨肉化泥了。
  千里追风也替同伴引见了,这些人皆是早先派在太原暗杀站的侠义英雄,暗杀站因故撤
销。这些人正感到十分失望与苦闷,能与久仰倾慕的林彦一同出生入死,莫不感到光荣。
  客套一番,千里追风说:“此非说话之处,咱们回城再聚,这里仍是强盗窝,早些离开
为妙,我们走吧。”
  陶三爷向北剑抱拳施礼,笑笑说:“田前辈,来得匆忙,无暇将林小兄弟托付的事奉
告,这时说出也好令前辈安心。晚辈已蒙霍将军慨允,梁剥皮来时,鹊岭田家不但不抓人,
而且不封庄。霍将军说林小兄弟已经向他保证,不在太原附近行刺,所以他只要力所能逮,
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请放心好了。”
  “老朽感激不尽。”北剑苦笑:“只是,林老弟放弃在太原行刺梁剥皮,令老朽五内如
焚……”
  “老前辈,不瞒你说,晚辈根本没有在太原行刺的打算。”
  林彦接口说:“老前辈根本用不着为此而感到内疚于心。”
  “那你打算……”
  “恕晚辈守秘。”
  千里追风的目光,落在赛方朔的尸体上,突然说:“你们看,赛方朔这该死的恶贼,头
发是否有点异样?怪事。”
  毒王急走两步,伸手一拉赛方朔那歪在一旁的灰发结,发结连头皮有移动的象迹。
  “是假发。”毒王揉动着死尸的面孔:“千面客闻健的杰作,功臻化境的易容术。这人
不是赛方朔,也不是千面客。哼!恐怕那位会主阴狼宰森也是假的,恶贼们中的真正高手,
恐怕仍在西安暗中保护梁剥皮,明里派些假货来吸引林小哥的注意。”
  “哦!这么说来,梁剥皮的身边,隐藏着大批可怕的高手了。”林彦变色说:“在这里
派一部份人不断向我骚扰,我根本无法铲除他的主力,以下驷对上驷,这恶贼在打如意算
盘,哼!”
  “真是如意算盘。”千里追风说:“他要让你以为已除去他的主力,心存轻敌的念头,
等你出手行刺时,他的主力突然出现,就像今天一样,掘下陷阱让你掉下去。”
  “好,咱们走着瞧。”林彦冷笑:“咱们回城计议,晚辈必须请诸位帮忙。”
  “你打算……”
  “将计就计。”他说:“已经发现他们的阴谋,我得好好准备,以免心悬两地。走!”
  一连十天,林彦和龙姑娘在白道群雄与绿林强盘的协助下,全面展开大规模的搜杀黑狼
会妖孽的行动了,干得有声有色如火如荼。南起汾州府,东抵娘子关,他俩神出鬼没,忽南
忽东,与黑狼会陆续赶到的高手死缠不休。
  这一天,西安府城万人空巷,二十万民众敲着破锣,被鼓、面盆、饭锅、破碗、镰刀,
送梁剥皮的车驾出城返京。
  官兵从府城直排至潼关、沿途戒严。
  钦差的大轿一式五乘,五乘桥完全相同。五辆华丽轻车,型式也完全相同,谁知道梁剥
皮在哪辆车桥内?车轿前后,各有一百名亲军,三百名精锐的卫军,全是骑兵,弓上弦刀出
鞘神气极了。
  同一天,一队行商在潼关驿站旁的客店投宿。这是说,这队行商走在钦差前面五天脚
程。
  商队共有五十匹驮马,都是清一色的高大健骡,负责保镖的是河南府的中州镖局,天下
四大名镖局之一。十二名镖师和伙计,乘健马前后保护。至于骡夫,则是货主自己的伙计,
人数超过二十名。走在驮骡后的是两辆篷车,作为盛载炊具与日常用品的车辆。
  货主本人不时骑乘拴在车后的两匹健马,但大多时间是坐在第一辆篷车内养神。
  这位货主姓杜,褐黄色的脸膛,满睑虬须,中等身材,只是双目无神,似乎整天阴阳怪
气无精打采的。据说,他是开封府著名商行丰源宝号的二东主杜恒,该商经营南北百货,颇
具商誉。
  中州镖局这趟镖,接自凤翔府,终站是开封。由于是普通商品,中州镖局局主并未注
意,早在月前便派定十二个普通的人手,随丰源在开封的伙计前往接镖,顺利地到达潼关投
宿,准备次晨继续东下。
  杜二东主很少出面与人打交道,对外由总管奚夫子奚震张罗。这位奚夫子满腹文才,精
明干练口才好手面阔,沿途与官府税吏打交道手段圆滑四海,是极优秀称职的外交好人才。
  对内,由帐房范老七范进管理。范老七生得腹大如鼓,脸上经常挂着和蔼的笑容,但所
有的供役伙计、车把式、骡夫、小厮等等,对他却是毕恭毕敬,回话时有规有矩不敢随便。
这两个人,等于是杜二东主的左右手,里外无忧,缺一不可。
  中州镖局派来的十二个人中,只有两名小有名气、没有多少经验的二流镖师,由三阴手
张世群主事,沿途因小毛贼也没碰上半个,清闲得很。张镖师在开封便认识杜二东主,虽则
以往从未正式交往过,并无多少印象,但毕竟是同住在一座城内的人,彼此相处因而相当融
洽。
  潼关,中原第一军事重镇,最著名的军管地区,扼三省的咽喉,但市面并不繁荣,这里
只是往来客商的住宿区,本身并不具商埠的条件。
  潼关宾馆只接待过往的大员,潼关驿则安顿七品官以下的官吏差役。至于过往客商,便
得到街对面一带旅舍投宿,或者到街尾的码头区住栈房。
  这天傍晚时分,杜二东主的商队抵达潼关,分别住进了三家客栈,带来一阵喧闹。
  两辆大车停在永福客栈的广宽停车场上,店伙计帮忙下货。杜二东主跨落地面,范帐房
殷勤地扶他站稳,讨好地笑笑说:“东主,总算还好,剩下一间上房,旅客多,将就将就算
了,请进去先歇息歇息吧。”
  车里面有一个人,正将两只包裹堆放在车门口。一名客栈的店伙上前帮忙取包裹,过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一把抓住店伙推至一旁,不客气地说:“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店伙一愣,死盯了小厮一眼,感到有点困惑。这小厮人小鬼大,说话老里老气,手上的
力适可真不小,信手一拉就把一个大块头店伙拖至一旁,怎不令人困惑?”
  “小可无礼!小忠,你皮痒了是不是?”范帐房向小厮叱骂:“出门行走,切忌得罪
人,你这种恶劣态度,早晚会碰钉子的,还不给我向人家道歉?”
  “这位大哥包涵一二。”小忠向店伙打手式示意,脸上讪讪地:“来,你提一个我提一
个。”
  对街在蓝家养老的族叔,正靠坐在屋角的大树下打瞌睡。
  其实他并未睡着,对街几家客店前所发生的事,没有一样能逃过他的眼下。
  从西面来的旅客真不少,没看到任何行迹可疑的人。
  在店后库房监督骡夫卸货的镖师三阴手,拉住了一名前来照料的店伙说:“栈房今晚负
责照料的人,等会儿请他来谈谈,在下也派有人守夜,彼此认识认识也是好的。”
  “小的遵命。哦!牲口照料,爷台有何特别交代吗?”店伙笑笑说:“小的意思是,有
些客官要过河的,牲口除了官马另有特别的牲口船载运外,民马一概不许渡河,所以牲口要
找主顾脱手。”
  “我们到开封,不过河。”三阴手说:“牲口不必特殊照顾,用普通的草料就好,倒是
杜东主的两匹枣骝,要上厩加上料,知道吗?”
  “好,小的理会得。”
  健骡是不用上厩的,店旁边就有牲口圈;要上厩,就得多花不少钱。
  几十个人分住三家客店,有他们的苦衷,原因是每家店都有先来的旅客,怎能把先落店
的旅客往外赶?好在这一群人相当好说话,杜东主也对手下的人管束得很严,因此虽然显得
凌乱,仍然有规有矩,深获店家的好感。
  安顿毕,已是掌灯时分。
  蓝家的大树下,蓝老伯仍然安坐如故。一位泼皮打扮脑汉子,出现在他身旁,递给他一
块烙饼,在旁坐下说:“开封我没去过,也没听说过什么丰源宝号,不过,看情形,规模倒
是相当大的。”
  “看镖旗,真像是中州镖局的镖。”蓝老人咬了一口烙饼:“不要管这些闲事了。有消
息?”
  “动身了,今早。”泼皮说。
  “看到了?”
  “消息尚未传到。早两天,该在的人都在。”
  “哦!那就不会假了。”
  “应该不会。乐千户是总指挥,两百名校刀,全是梁剥皮以往的所谓护卫亲军。内外西
堂的人,被小哥吓破了胆,听说林小哥已在太原出现,集合大批各路英雄,把黑狼会的走狗
杀得落花流水,因此谁也不敢留下保护梁剥皮,逃走了一大半,取代的人,全是京师来的高
手,与及新招不久的宇内凶魔,声势浩大得很呢。”
  “人愈多愈好。”蓝老人说:“你走吧,这几天是关键时刻,要千万小心,不能有丝毫
疏忽。”
  “呵呵!放心啦!错不了。”泼皮说,从屋后走了。
  天黑了,蓝老人回到后堂,与屋主蓝永和夫妇共进晚膳。
  蓝永和是个短小精悍的四十余岁壮年人,在卫所有一份差事,吃吃闲粮,是余丁的身
份,生活不算坏,有时公余在马市兼一份差事,替人办理换马买卖车轿等等活计,有时一天
可以赚一二十两银子,有时十天半月没有一文钱落袋。
  “大叔,好像有些事不对劲。”蓝永和向蓝老人说。
  “有何不对?”蓝老人问。
  “丰源宝号那辆骡车不对。”
  “说说着。”
  “底座是隔层。”
  “有什么好怪的?哪一部长途大车不带私货?”
  “那藏不了多少私货,除非是珍宝;还有,那位自称账房的范老七,藏在裤管内的快靴
靴筒里,好像有些什么可疑的物品,可惜无法看到。生意人的东西不管是否贵重,只藏在腰
囊或揣在怀里,可没听说这是藏在靴筒里的。”
  “靴筒内藏不了多少东西,如果是江湖人,该是暗器、文凭、百灵钥、或者救命丹九一
类物品。唔唔!账房不是江湖人。贤侄,能查吗?”
  “他们人多,好像在避免与其他旅客接触,不易接近,这样吧,我去交代我的人留
意。”
  “千万不要露出形迹。”
  “我会小心的。”
  蓝老人,这半年来,他已经成为潼关卫本乡本土,一个入土大半的本地老年人,经过巧
妙的简单化装,谁知道他是早年威震天下,大名鼎鼎的六合瘟神符安?
  至于这位屋主蓝永和,确是本地人氏。由于卫所军是世袭的,职位按规定由长子继承,
长子死亡则按律由合法继承人递补。如果有兄弟三人,两位弟弟便称为余丁。余丁按规定有
缺便补,无缺便得自谋生活,假使卫所有多余的田地,也可能分得一些田地耕种。蓝永和是
余丁,年轻时曾经在江湖闯荡,一度沦落身陷死境,被六合瘟神的一位朋友所救。这次六合
瘟神出山协助林彦除奸,定下了周密的除奸大计,由那位朋友介绍与蓝永和结交,在潼关卫
潜伏待机。
  老人家的老伴和内侄女都来了。龙女傅莹扮成中年妇人,傅天奇姑娘也扮成小姑娘,混
入了宾馆掌厨。半年来,谁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潼关卫从三个月以前,便开始严加监视途经此地的江湖浪人,评使是正当商旅,也不许
留宿三天以上。本地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也受到严厉的警告,严禁在市区流连。十天前,戒
备加强,巡逻放哨的人增加了五倍。过往的旅客,手续不全的全被逮捕。形迹稍有可疑的
人,也受到不客气的盘诘。
  对岸的风陵渡,盘查更严,佩的刀剑一律没收,浪人和地棍严加看管,驱逐所有的过境
江湖人,雷厉风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卸任钦差启程的消息向不公开发布。最近这一年来谣言满天飞,梁剥皮去去留留的传闻
此起彼落,但没有一次是真的。新任钦差已经到任半年多,搜刮的暴政减少至少两成,陕西
的百姓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人们对林彦的怀念与时俱增。
  次日已牌左右,钦差动身返京的消息,终于由布政使衙门用三百里信使传到潼关。
  午牌初,十二名校刀手由本卫以勇悍著称的常百户常鳞率领,出现在码头区的鸿宾酒
肆。
  正是午膳时光,校刀手在店门列阵,十二具盾牌堵住了店门,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从风陵渡过来的渡船刚好靠岸,五十余名旅客浑身水湿,有一半人被吓得脸色发青,有
不少人晕船呕吐,需要旁的旅客扶着走。黄河这处渡口,比起龙门渡宽得多,虽没有龙门渡
凶险,但并不怎么逊色的。风大浪大,险象横生,真像从鬼门关里进出了一次。两处渡口有
一件事是相同的,那就是渡船都不用桨橹。龙门渡是顺水下放,风陵渡是用锚拉放;用锚拉
渡,天下间恐怕找不出第二处,用特制的飞锚拉过湍急的三里余宽河面,其壮观惊险程度是
可想见的。
  旅客们一登岸,首先便发觉气氛不对。对岸风陵渡由地方丁勇把守盘查,这里却是穿鸳
鸯战袄的卫所军警卫,比平时人数多了三倍以上。
  所有的旅客皆登上码头,立即被四名官兵堵住,然后来了一位军官,用洪亮的大嗓门
说:“诸位往来客商听了:本关奉命戒严,有过境路引的人,不许在本关投宿。需要在本关
逗留办事的人,限明晨离境日后再来。擅自潜伏者,军法从事。”
  一位身材高大,满面病容,背了一个大背囊的中年人,随在议论纷纷的人丛后面,步履
维艰离开码头。
  他看到鸿宾酒肆前的光景,眼神一动。
  常百户带了一名随从,直趋柜台。酒肆的主人魏福,肥头大耳一脸福相,疾步绕出柜外
欠身陪笑着说:“常总爷你好,失迎失迎,请里面坐。”
  “魏福,我不是来坐的,来谈公事。”常百户脸上没有笑容:“听说你有时候四海得
很,不时收留一些好朋友住宿。从今天起,本关所有的客栈酒肆全部关闭,明天不要做生意
了,知道吗?”
  “总爷……”
  “再收留朋友住宿,可不要怪我。”
  “不敢不敢。总爷,到底为了何事戒严?桃林的土匪出来了?何时可以解禁?”
  “我也不知道。至于解禁,恐怕不是三五天的事。”
  “老天爷,那不是要吃老本吗?”
  “大概是的。老魏,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常百户掏出一本流水簿:“三个月前你收留
的那两位伙计,好像是周阿牛和吴十一,对不对?”
  “是呀,总爷,你们不是调查了好几次吗?”
  “把他俩叫出来好不好?”常百户皱着眉头说。
  “好,好。”魏福怎敢不遵?立即吩咐伙计去叫人。
  片刻,年纪已经不小,傻兮兮的周阿牛,与高大健壮的吴十一被带到。
  “总爷好,唤小的有事吗?”一脸聪明像的吴十一恭谦地欠身陪笑问。
  “有事。”常百户说:“你俩人的身家,经过调查尚算清白,迁徙的手续也齐全,可
是,我们一直就想不透你们前来落户的原因所在。你们在魏福的店中干活,老实说也赚不了
多少钱,所以,你们必须回避。”
  “回避?总爷的意思……”
  “本关宣布戒严,有顾虑的人必须离开管避。”
  “这……”
  “有两条路。-,跟我走,暂时羁押,戒严解除便释放。
  二,明早立即离城暂避,解禁后再回来。哦!你们有地方投奔吗?”
  “没有,但……那我们明天离开好了。”吴十一无可奈何地说:“牢里面的饭吃不得,
我也没坐过牢。”
  “也好。还有,记住:不要往西走,也不要过河,最好往南到山里面去暂住几天。”
  “为何不能往西?我可以到华阴……”
  “往华阴走,说不定真要被抓去坐牢,何况本关已停止换发西行的路引。后天起,西行
的道路全部封锁。好了,你们好好准备吧。记住,明早一定得离开,不然我就来抓你们。”
  身材高大满脸病容的旅客,连跑三家客栈,皆被拒绝收留。最后,只好孤零零地出关,
踏上了东下河南的大道。但一到五六里外的暗门隘,他往路旁一窜,蓦而失踪。
  天一黑,全市戒严,所有各街的栅门全部封闭,断绝交通,没有军方的特别通行证,寸
步难行。
  只要知道街各处的岗哨所在地。与及官兵巡逻的路线,加上身手高明,仍然可以来去自
如,只是辛苦些而已。
  三更天,蓝家的后院,幽灵似的出现一个人影。
  半掩的后门悄然而开,传出两响弹指声。人影拉开门,一闪而入。
  柴房内一灯如豆,扮蓝老人的六合瘟神,与鸿宾酒肆的吴十一,相对席地而坐。
  “爹,卫所的管制真厉害,已奉到口头通知,明早孩儿要和荣叔离城暂避,爹有何打
算?”
  这位吴十一,原来是六合瘟神的儿子符瑞。那位傻兮兮的周阿牛,赫然是武林十一奇人
之首狂剑荣昌,屈身跑堂之列,伺候那些贩夫走卒,一代奇人能屈能伸。
  “只好撤至禁峪待机了,这一步棋我们失败了一半。”六合瘟神苦笑:“现在,必须用
第二计划。我担心的是你娘和你表妹……”
  “这点爹不必担心,宾馆人手不够,卫所已下令征召十位名厨至宾馆听候差遣,娘和表
妹不至于被遣出来。”
  “我担心的不是被遣出,而是担心梁剥皮那些手下。他们势必派专人监厨,用自己的厨
子,万一看出破绽,你娘无人策应,后果……”
  “这……爹,依孩儿之见,还是改用第三计划比较安全些。”
  “不可能了,哪有时间准备?没想到这恶贼如此嚣张,竟然比皇帝出巡还要神气,这时
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从明天起,渡口严禁北渡,要等那恶贼远出百里外方能解禁,也许会两
百里方许北行旅客渡河的。那时,咱们在后面赶,哪有工夫在前面领先布置?”
  “这个……”
  “我们准备了半年,才能造成如此局面,仍然出了意外。
  事已至此,我们唯一可做的是听天命尽人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们已答应了林小
哥,绝无畏缩之理。林小哥在太原搞得有声有色,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我们也要做我们该做
的。回去转告荣老,改用第二计划。”
  “好。”
  “你们可以先到前面远远地察看动静,便可知道恶贼到达的正确时间,以后千万不要再
来看动静。恶贼身边高手如云,到达后夜间戒备必严,一露形迹,大事休矣!”
  “好。天色不早,孩儿回去了,明早与荣叔南走禁峪藏身,恢复本来面目待机。”
  “你走吧,千万小心。”
  符瑞刚返店,便碰上大队官兵查夜,官兵逐户盘查搜索,查对丁口毫不马虎,灯球火把
亮得满街通明。
  两个夜行人被阻在街尾,直到五更初官兵仍未撤走,只好悄然退去。
  一连三天,潼关成了一座死城。东关和码头皆已封锁停渡,非本关的人一律勒令离境。
东面,旅客被官府留阻。西面,除了信使之外,可说完全断绝了交通,平日车水马龙的大官
道寂静如死。
  信息传到了,钦差在华阴投宿,明日午后可抵潼关。而先遣人员,已在当天未牌左右到
抵潼关,宾馆立即加派官兵加强警戒,与外界完全隔绝。
  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查人员往来不绝,所有的门灯皆奉命彻夜点亮。
  二更天,夜黑如墨。
  两个黑影从上游向下游漂,利用河岸的阴影慢慢接近了码头西侧。
  码头的警戒比较松懈,三组警哨布在码头上端,另有一组三个人看守三艘渡船。其实码
头这一面根本不需警戒,夜间绝对没有船只靠码头。
  两黑影在码头西端不远处爬上岸来,伏在一座巨石后察看附近的动静。
  久久,一个黑影低声说:“无论如何,我得进去报讯。记住,里面一有动静,你得准备
现身接应我出来。小心了。”
  “这样进去是不行的,岗哨太多了。”另一黑影说。
  “我有的是耐心,总会有空隙可以潜入的。哦!别忘了,不能伤人,除非万不得已,不
可用暗器。当然,为了保命有时不能不下重手,但只要你不远离河岸,从水中脱身是不会有
困难的。”
  “我知道。你千万小心珍重。”
  黑影伏地爬行,逐段爬上了一处陡坡。他行动是那么缓慢,简直是在蠕动,以至左侧在
坡侧警戒的两名警哨,相距不足三丈居然毫无所觉,虽有一支火把发出明亮的火焰,仍难发
现乱石与丛草中蠕动的人影。
  火光照亮了涂黑了脸的黑影,原来是那位满睑病容的旅客。
  一个更次过去了,好漫长的一个更次。
  街上是不能行走的,门灯与火把照耀下,老鼠也无法通形。从屋上行走,却不是容易的
事,下面的警戒可以监视屋顶,不能使用快速的轻功提纵术。因此,必须利用屋脊后的暗影
慢慢爬行,耐心与体力,方是成败的关键。
  四更天,街尾城根的一栋破败废屋,突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整个关城都可听到这声爆
震,全城气氛一紧。
  蓝家侧院的一座明窗,本来每天晚上都可看到隐约的灯光,随着这一声巨震,灯光突然
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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