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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怪侠》


第 五 章



  好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上了年纪的人最怕这种以功深力胜的贴身肉搏,老魔知道要
糟,但已无法挽回。
  许彦方禁受得起打击,不许老魔有喘息斗技巧的机会,死缠不休,攻势一波一波绵绵不
绝。
  老魔除了双目还能严密保护之外,没有一处地方可以避免受击,连下阴也被许彦方先后
攻了七膝踢了三脚,逐渐接近气散功消,真力将竭的恶劣凶险境界。
  蓦地砰一声大震,老魔被摔翻在荆棘已被压平的地面上手脚一松,气喘声隐约可闻,青
道袍似乎可以绞出三五斤汗水来。
  一声厉叫,老魔的手搭上了剑把。
  许彦方一脚扫在老魔的手肘上,扭身反扑、抓住了老魔的佩剑猛拖,拉断了系带虎跳而
起、将剑扔出七八丈外,拉开马步在老魔身前严阵以持,神色极为可怕。
  他也浑身大汗澈体,脸色有点泛青,但虎中神光湛湛,呼吸颇为急促,算是经历了一场
大灾难。
  “站起来,我等你!”他怒吼:“起来!”
  老魔刚刚跳起来,还没站稳马步,他的打击已如雷霆光临一掌劈在老魔的左颈根,左拳
有如千斤巨锤,吻上了老魔的右太阳穴。
  这部位如果换了旁人,足以将脑袋打得稀烂,太阳穴算是要害,轻轻一击便可将人打
昏。
  但老魔承受得了,护体神功仍可护身,嗯了一声,狂乱地舞动双掌护身,踉跄后退。
  “去你的!”他大吼,一脚扫中老魔的右小腿。
  老魔屈膝挫倒,身形未定,凶狠的打击再次光临,下额挨了一鞋尖,仰面飞倒。
  “噢!”老魔终于忍受不住,发出绝望痛苦叫号,挣扎难起。
  “站起来!”他沉喝:“我等你站起来!”
  “你……你……”老魔挣扎着叫:“你是杨……杨一元的……门人?”
  “不是。”他大声说:“我告诉过你,我不认识缥缈神魔杨一元,我就是我,一个在江
湖鬼混的浪子,你这老凶魔偌大年纪,依然魔性不改,我今天要向你讨公道,你早该埋进土
里做真的魔鬼了。站起来,我要拆散你一身骨头,免得你在江湖现世,到处造孽到处吓唬
人”
  老魔一声厉叫,拼余力跳起来,双爪向前猛捞,爪上力道依然十分凶猛。
  他上盘手崩开搭来的双爪,一记魁星踢斗,踢在老魔的下阴要害上,合身抢入不等老魔
倒地,在小腹上加上二脚,打击空前猛烈。
  砰一声响。老魔仰面便倒。
  “站起来!”他怒吼。
  老魔站不起来了,手脚一阵抽搐,失去知觉。
  “这……”他一愣:“我要破你的气门。这可是你自找的。”
  吸口气脸色一沉,他伸出的食中二指变成火红色;向下徐降,要点落命门与丹田,破老
魔的气功。
  指尖在丹田上空停住了,他突然摇摇头,散去指上的奇功,退了两步。
  “我真该在交手时破他的玄功。”他自言自语:“我不能向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毒
手。”
  他瞥了气息奄奄,象头病狗的老魔一眼,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大踏步走了,脚下显得虚脱
不稳。
  任何一个在江湖闯道的人,都不会把自己挨揍的事向别人透露,拆自己的台。
  隐元天魔也不例外,反正又没有目击的证人,当然不能将自己被一个年轻小辈打昏的
事,告诉自己的门人姜少谷主。
  因此,姜少谷主仍然把许彦方看成三流混混。
  星子酒楼的店伙,证实了许彦方不但是当时的酒客:也证实了许章方曾经与熊管事发生
冲突。
  店伙当然认识鄱阳王的熊管事,大概曾经受到警告,不许将熊管事挨揍的事说出,所以
只说两人有些争执不欢而散而己。
  福星老店中,回鹰谷的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高手齐出所有的地头蛇全部出动,紧急追
查姜姑娘的下落,几乎闹翻了天。
  狱麓宾馆旅客一空,只有许彦方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关上房门睡大头觉,他实在太累
了,必须早些恢复元气。
  店中的负责人,已经向他提出警告,今后如果再发生斗殴事件,必定报官清公人前来弹
压。
  一觉睡到申牌初正之间,他交代店伙今晚不回店歇息,出店径自走了。
  他要利用这段时间打听消息,以免又聋又瞎,三更后再前往天机星君处受教,有两三个
时辰可以利用,时间并不太充裕。
  已是薄暮时分,他到了西门附近的天安寺。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江湖人各有门路。他是颇有名的浪子,走遍了大半壁江山,七年
的江湖经验;老江湖当之无愧。
  在一间庙西横街卖香烛的小店内,他找到曾经在九江混过的一位小蛇鼠,打听璇玑城尤
城主的动静。
  小蛇鼠的消息,比那些大霸大豪还要灵通。
  他打听出璇玑城的人大半已经撤出府城,而且放出口风璇玑城不再过问约斗双方的恩
怨,但绝不许可任何人在湖岸十里之内,当然包括了沿湖各地的水面,寻仇搏杀灭鄱阳王的
威风,违者格杀勿论。
  但城内例外,城内有官府弹压。璇玑城的人不加过问,也无权干涉,因不在湖岸十里的
范围。
  城内往来的旅客甚多,其中难免有高手名宿过往,璇玑城的人不愿树敌。所以不过问城
内的事。
  他感到有点失望,想不到熊管事虎头蛇尾,他真希望璇玑城介入这次纷争,他好乘机从
中取利,平白失去太好的机会,他真该废了熊管事激起众怒的。
  出了香烛店,突然发现街角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折人一条横巷。
  阴手李奎,这家伙虽然扮成水夫,用头巾半掩住面孔,但难逃他这个老江湖的神目,心
中一动,暗中跟下了。
  不久,他发现阴手李奎也在跟踪前面的一个青衣大汉,大汉行色匆匆,不知已被人盯了
稍。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
  所有在府城有所图谋的人,几乎都是老江湖,就看谁的神通广大,谁机警沉着了。
  他是盯梢的行家,黄昏时光,街巷有不少人行走,跟踪术不够老练,容易把人跟丢,但
也便于接近紧跟,不至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不知那位大汉是何来路,只须盯紧阴手李奎便够了,大胆地接近至廿步内,夹在行人
中沿巷子急走。
  阴手李奎也是跟踪的行家,也逐渐向大汉拉近。
  大汉到了一家没挂门灯的小屋前,毫无顾忌地推门而入轻轻关上门,象是返家的主人
般。
  阴手李奎往前走了三四十步,闪身窜入一处院墙下,看前后无人,轻轻贴墙上升,一闪
不见。街巷的房屋格局,与乡村的格局不同,大多数是连栋的建筑,小户人家更为狭隘,唯
一的空间,是内进的天井或院子。
  这一家有三进两天并,天井的厢房只有一面,外面的人不论从那一方面接近,非从屋顶
翻越不可。
  二进厅灯火明亮,三个刚膳罢的人,正在厅中品茗,外面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从
前门悄悄进入的大汉。
  上首高坐的人是浊世浪子东门振芳,神情显得春风满面。
  主座上的人鹰目勾鼻,怪眼如铜铃,穿一袭表示斯文的青博袍,粗犷剽悍的外貌,却看
不出丝毫斯文昧,倒有点象要吃人心肝的泼野强盗。
  “陈兄回来了,消息如何?”主人欣然问。
  大汉就是陈兄,另一人是将陈兄领入的门子,将人领入便走了。
  “消息不太妙。”陈兄在右面的交椅落坐,自己斟茶:“毒手丧门传下话,要咱们助拳
的人撤离府城,免得被鄱阳王的人逐一收拾,情势混乱,双头蛟的一群猪狗朋友,很可能随
时发动袭击,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早走一刻便少一分危险。”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鄱阳王一定会暗助双头蛟的。”主人冷冷地说:“双头蛟是他的
近邻,而且是大财主,这年头道义不值半文钱,鄱阳王嘴里尊重江湖道义,手里接了双头蛟
的黄金白银,明里主持公道,暗地里却为双头蛟撑腰,你们居然相信他的大嗓门,吃亏上当
自是意料中事。”
  “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陈兄苦笑:“问题是,咱们该早早远走高飞,东门老弟,你
有何打算?”
  “走,当然要走,但兄弟却不想象丧门之犬般溜之大吉。”
  独世浪子泰然地说:“兄弟是小有名气的浪子,自信身份还没暴露,那些高手名宿们,
不可能知道兄弟是替金陵三杰助拳的人,所以……”厅门出现阴手李奎的身影,哼了一声举
步入厅。
  “所以,你放心大胆浑水摸鱼,施展浪子猎艳手段,掳走了回鹰谷主的女儿,提前掀起
狂风巨浪。”阴手李奎站在厅中沉声说,目光凶狠地落在主人脸上:“浪里鬼姓尚的,我知
道你在搞鬼,你是此地的隐身龙蛟,只有你才敢帮着浪子胡作非为。”
  “李兄,请听我说。”主人浪里鬼一脸尴尬:“东门老弟其实是直接打击双头蛟,回鹰
谷的人,接受双头蛟二千两银子……”
  “尚老兄,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阴手李奎厉声问。
  “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吗?金陵三杰还没赶到,咱们这些助拳人却激怒他们提前发动,
你们不但在帮倒忙,而且有浑水摸鱼激起大变的嫌疑。”
  “李兄,不要说得如此严重好不好?东门老弟藉陈兄昆仲下手极为秘密,对方根本不可
能知道是他们所为;假使对方提前发动,原因绝不在此。”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老兄昆仲已落在对方眼线下了,你知道不知道?”
  “李兄,别唬人了。”陈兄怪笑:“咱们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姜小丫头那几个仆妇丫
鬟,在看到咱们的形影前便已昏迷
  “陈兄,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阴手李奎摆出教训人的面孔:“你捏制泥团制毒
烟弹,便自以为可以掩人耳目,但你却忽略了飞扬山庄的人中,有成了精的老江湖,你不该
自作聪明,把你的绝活天息香混入鸡鸣五鼓返魂香中使用,却不知这两种迷药的性质各有特
征,鸡鸣五鼓返魂香固然是一般江湖混混常用之物,不易查出使用人,但天息香却是迷药中
的一绝,知道阁下昆仲乾坤双恶陈家兄弟拥有此物的人,为数不少。鸡鸣五鼓返魂香泼水即
醒,天息香如无高明的解药,须昏睡十二个时辰,你们掳了人撤走之后,恰好赶到惊走你
们,让你们来不及杀人灭口的五个人中,其中就有迷药大行家迷魂使者张啸天,他从爆开的
泥团残骸中,便已查出是天息香渗在返魂香中混合使用的诡计。”
  “这……”陈兄不自觉地打一冷颤。
  “只要你陈老兄被人认出身份,你死定了。”阴手李奎厉声说:“咱们的人中,也有不
少人知道贤昆仲暗中前来助拳,在下就是其中之一,只要有一个人落在回鹰谷的人手中,还
怕这位仁兄挺得住酷刑不将你们招出来?”
  “老天,我得走。”陈兄大惊失色,向邻座的乃弟叫:“赶快,咱们连夜远走高飞。”
  “东门老弟,你必须把姜姑娘给我带走。”阴手李奎向浊世浪子厉声说,“但愿你不曾
污辱她,不然……”
  “不行,我绝不将人交出。”吨世浪子沉声拒绝:“你们如果怕死,向回鹰谷的人说明
好了,好汉做事好汉当,让回鹰谷的人,在天底下人世间找我,我不怕他们,有姜姑娘在我
手中,我怕什么?今晚我就把人带走,天下大得很呢!让他们找我好了。”
  “东门老弟,你……”
  “不要说了。”油世浪子坚决地说:“我费了不少心机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把这丫
头弄到手,怎能把人交给你?她是我浊世浪子的护身符,是我与回鹰谷主谈条件的本钱,光
棍不挡名利的路,李兄。”
  “你知道这会枉死多少人吗?”
  “天下的人死光了,也与我无关,我不死就成。再说,我已经打听出有了代罪羔羊。”
  “代罪羔羊?”
  “对,代罪羔羊。”
  “你是说……”
  “风尘浪子许彦方,他就住在狱麓宾馆,本来就与回鹰谷的人有过节,前些天我潜伏在
宾馆等候机会,小丫头鬼情灵不上当,但不知道是我,咬定是风尘浪子所为,曾经大兴问罪
之师……”
  “哈哈!”
  突然,厅门外传来震耳的狂笑。
  众人吃了一惊,骇然惊起。
  “风尘浪子!”阴手李奎脱口惊呼。
  “阁下记性很好。”许彦方赞许地说,踏入厅中注视着浊世浪子笑笑:“你这混蛋那天
晚上,用铁臂功下毒手,我真没料到是你这与我同列第三流人物的浊世浪子。”你的铁臂功
火候甚佳,足以名列一流高手之林。天下间知道你具有铁臂功绝学的人,恐怕没有几个。王
八蛋狗东西,你居然把我当做代罪羔羊,我敢打赌,你一定曾经向某些人散布嫁祸谣言,说
风尘浪子是掳走姜姑娘的人,所以姜少谷主才一口咬定我掳走了他的妹子,去你娘的!你这
家伙好阴险恶毒。”
  “你这混蛋可不要血口喷人。”浊世浪子也泼野地大骂:“我只是放出风声,说是浪子
所为而已,可没人指明你风尘两字,天下称浪子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咱们成名的就有四
个。”
  “可借你的诡计白用了,回鹰谷的人已经证实我风尘浪子是清白的。”许彦方向前逼
进,“现在,该你我两人了断啦!”
  “你混蛋!你配?”浊世浪子跳起来:“你还不配替太爷提鞋,哼!太爷今晚就替你除
名。”
  “割鸡焉用牛刀?”主人浪里鬼愤怒地阻止浊世浪子扑出,举步上前:“这混蛋擅自侵
入,那将我浪里鬼放在眼下?我要剥他的皮。”
  阴手李奎知道许彦方深藏不露,却不阻止浪里鬼逞英雄。
  浪里鬼的武功,比起太湖三水妖差了十万八千里,太湖三水妖也奈何不了许彦方,浪里
鬼怎行?
  阴手李奎乐得看热闹,阴阴干笑退至远处作壁上观,可知这家伙是个够阴险,胸有城府
的人。
  “你想做真的鬼吗?”
  许彦方泰然背着手笑问,毫不介意已逼近至八尺内的浪里鬼。
  “你这不知死活的混蛋!”
  浪里鬼愤怒地咒骂着,冲上一记黑虎偷心铁拳疾飞,竟然毫无顾忌地走中宫强攻,真没
把一个三流浪子放在眼下。
  这家伙本来就在浊世浪子面前称老大,风尘浪子的名头与浊世浪子相等,手底下能有多
少份量?预计这一记快速凶猛的铁拳,保证可以把许彦方打得半死,甚至会洞胸穿腑。
  胜利永远属于沉着冷静的人,许彦方不但沉着冷静,而且神态轻松,浪里鬼违反了兵家
的大忌,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兴。
  砰一声大震,浪里鬼飞摔在厅门口,要不是门槛高有尺众挡住了身躯,真可能滚出来天
井外。
  怎么被摔飞的?连在一旁冷静留心观察的阴手李奎也没看清变化。
  “你,跟我去见回鹰谷的人。”许彦方指着浊世浪子沉静地说:“以便确证我风尘浪
子,不是掳劫女人的风流色鬼,你说过的,好汉做事好汉当。”
  浪里鬼被摔飞,浊世浪子并不感到太意外,那天晚上出其不意狭路相逢用铁臂功下毒
手,自己的手臂反而受了伤,已知许彦方的真才实学,绝不是浪里鬼这种浪得虚名,却又妄
自尊大的人禁受得起的,但却没有想到,浪里鬼一照面便躺下了,怎么可能相差如此悬殊?
信心一失,斗志便沉落。
  “去你娘的好汉!浊世浪子愤怒地大骂:“太爷哪有闲工大去确证你的清白?少做你的
春秋大梦,少管太爷的闲事,滚你的!”
  最后一声叱喝传出,案桌、交椅、茶具、灯台……象暴雨般向许彦方飞砸,灯火摇摇
中,浊世浪子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内堂口内。
  变生不测,谁也没料到浊世浪子会用这种怪招脱身,许彦方刚抓住砸来的一张交椅,浊
世浪子已经走了。
  内堂幽暗,到处可以躲藏,如何去找?
  “咦!这家伙怎么象个泼贼?”他放下交椅讶然叫。
  “他是个机警精明的老狐狸,一看风色不对就抽腿,是暗算偷袭的专家;从不和强敌拚
硬仗!”阴手李奎苦笑。
  “他这种人,活的比任何人都长。比任何人都活得如意,他怎肯跟你去见回鹰谷的人送
死?”
  浊世浪子一走,乾坤双恶陈家兄弟,也乘机悄然溜之大吉,穿天井跳墙而遁。
  “难怪他只能和我一样,在三流人物中鬼混。”他笑笑说:“他的铁臂功,足以在一流
高手中称雄。”
  “象阁下一样真人不露相,不引起注意,活动方便无往而不利,不是吗?”阴手李奎语
带讽刺:“这次金陵三杰请来助拳的人中,他就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只分配他打探传讯,
摇旗呐喊,所以他可以自由活动,才能利用机会从中取利,把姜姑娘弄到手,谁会想到是他
所为?”
  “你不是知道了吗?”
  “见到乾坤双恶陈家兄弟才知道的。”阴手李奎苦笑:
  “而且见到他们三人在一起才明白的,三个好色的人在一起,就知道谁是主谋了,只有
浊世浪子才‘有’勾引女人的本钱。”
  “我想,你们也想利用姜姑娘,来威胁回鹰谷的人,没错吧?”他提出尖锐的问题。
  “这……糟!我得去追踪乾坤双恶索人。”阴手李奎避开话题,立即匆匆出厅走了。
  他摇摇头,举步出厅。
  浪里鬼躺在天井里,摔昏了。揪起浪里鬼,给了对方不轻不重的五六耳光,浪里鬼嗯嗯
地叫了两声,被打醒了。
  “清醒了吧?”他揪住对方的衣领凶狠地问:“我在等你把我剥皮呢!”
  浪里鬼双手拼命扣扳他的大手,想反擒拿反制解脱,但劳百无功,他的手比一只万斤大
铁钳更坚硬沉重,愈揪愈紧抵在地上压力奇重。
  “放……放手,放……放……手……”浪里鬼用嘶哑的嗓子狂叫,快要闭气啦。
  “我要以牙还牙,我有权剥你。”许彦方毫不放松,语气更凶狠。
  “我……我认……栽……”
  “认栽就罢了不成?”他手上停止加压,另一只手却抽了浪里鬼两耳光。
  “别……打……了……”浪里鬼快崩溃啦。
  “浊世浪子把姜姑娘藏在何处?不说弄断你的手脚……”
  “我说我……说……”
  “我在听。”他放松压力。
  “在……在乌石山罗氏废园里。”浪里鬼有气无力地说:“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的
举动都在我的手下眼线监视下,我在府城隐身,出了事我是首当其冲的倒媚鬼,所以我暗中
留心他的动静,不能怨我不讲道义,其实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妙哉!你们真是尔虞我诈,你提我防的好搭挡。”
  “哪……哪一个江湖人不是如此?利害攸关……”
  “我不管你们的利害。”他手上重新加了一分劲:“我知道乌石山闹鬼的罗氏废园所在
地,如果人不在,哼!你阁下保证日子难过。”
  “保证在,但……但如果你去晚了……”
  “放心啦!五里地,我可以让那混蛋先走两里,再追他还来得及,现在,你给我躺到瓦
海里睡大头觉凉快去,回头我再来叫醒你。”
  乌石山在城西郊五六里,西面两三里还一座清潭山,以往府城的大户人家,在那一带建
造纳福的园林别墅,山水风景相当绣丽,与五老峰的雄奇截然不同。
  富贵不出三代,有些大户的子孙们不争气,好吃懒做坐吃山空,或者为非作歹出了意
外,成为破落户并非奇事。
  要维持一座园林别墅说难真难,绝不是那些破落不肖子孙维持得了的,所以名园林别墅
易主,平常得很。
  有些则因人丁不旺,又不能出售有辱家声,干脆就不再修茸,任其荒芜败落;成了狐鼠
之窝。
  无人整理的大宅,少不了有闹鬼狐的事发生,乌石山有名的罗氏废园,闹鬼闹得最凶,
府城的人耳熟能详。
  罗家的那位后人,多年来找了许多买主,但谁也不敢买,偌大的园林别墅,已经快坍成
废墟了,连大白天也没有人敢接近,那地方本来就荒僻,相距最近的人家也在两里外。荒僻
的地方,也是藏匿的好地方。
  浊世浪子选中罗氏废园做为藏娇处,自以为神未知鬼不觉,自己留在府城,一方面敷衍
浪里鬼、乾坤双恶几个酒肉朋友;一方面留意府城的动静,侦查回鹰谷群豪的反应,风声太
紧便得及时避风头。
  他的打算颇阴狠,他想做回鹰谷主的东床佳婿。
  罗家废园足有三四十间楼阁房舍,在这种蜘网尘封房舍半塌的地方,黑夜中要找一个藏
在里面的人,与在大海里捞针相去不远。
  许彦方早片刻到达,站在这狐鼠出没阴森恐怖的废园楼阁中,他只能光瞪眼。
  看天色,已是初更将尽,二更正他必须回城见天机星君,哪有工夫逐间废屋仔细搜寻?
除了等浊世浪子回来之外,别无良方,想先一步将人救出的打算落空,只有和浊世浪子斗心
机了。
  其实,这件事与他无关,他犯不着为这件事浪费精力,姜姑娘应该是他的死对头,出了
意外他应该幸灾乐祸庆贺一番。
  他唯一干预的理由,是这件事牵涉到他。
  这理由十分牵强,仅他却认为有摆平这件事的必要,毕竟一位姑娘的名节生死荣辱,比
双方一时误会而生的过节重要得多。
  所以,他伸手管了这档子事;理由是否充分;他并不介意。风声紧急,尽快远走高飞?
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飞的愈远愈完全,其他的问题,等风声过后再处理。
  浊世浪子就是这个打算,等回鹰谷的人冷静下来之后,打起交道来就可以稳操胜算。
  这时回鹰谷的人正在激愤之中,万一他们横定了心豁出去,不顾一切来硬的,他怎吃得
消?所以打算把姑娘带走,过一段时日,再和回鹰谷的人谈条件。
  从废园的南面进入,疾赶后园的一座半坍的小阁。
  小阁距正宅远在两百步外,附近本来是假山和花园,目下已成了荆棘丛生的荒地,任何
人来到废园,都不会留意这座隐在荆棘丛中的小阁。
  穿栋排草向小阁飞掠,距小阁不足三七步,斜制里抢出两个黑影,纵跃如飞,半途撞上
了。
  “东门老弟,你走得真快!”一个黑影拦住去路,手中有一把三棱刺。
  “咦!陈坤兄,你们怎么跟来了?”浊世浪子大感意外,一看便知对方来意不善,立即
提高警觉。
  是乾坤双恶,陈乾陈坤兄弟。这两位仁兄见浊世浪子从后堂脱身飞走,也就从前面的天
井开溜,神不知鬼不觉在后面跟来了,可知两个家伙的轻功,与浊世浪子不相上下,跟踪的
经验十分老练。
  “老弟,咱们兄弟不能不来。”陈乾开门见山:“消息已经走露,不来行吗?”
  “你的意思……”
  “老弟,朋友是朋友,交情却没有生死大事重要,你可以一走了之,你本来就是无牵无
挂的浪子,而咱们弟兄,却逃不过黑道邪道的大群高手追杀。”
  “哦!我明白了。”
  “老弟明白就好,请将姜姑娘交给在下兄弟带走,送她回福星老店,交给她的兄长,才
能化解……”
  “废话!你这是白送死,陈兄。”浊世浪子沉声说:“姜谷主号称邪道至尊,凶残暴戾
从不饶人,就算你乖乖把人送回,他也不会饶你,不要管我的事,这件事有我一肩承担,你
们走吧!”
  “不,老弟……”
  “你给我听清了,好来好去。你走,咱们交情仍在;不走,休怪兄弟反脸不认人。”浊
世浪子声色俱厉:“出了事就不要怕事,你们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我要把人带走。”陈乾坚决地说。
  “你带不走。”
  “老弟,不要逼咱们兄弟反脸。”
  “反脸对你们毫无好处,你们再不走,休怪我……”
  “老弟,你吹起牛来了。”陈乾厉声说:“我乾坤双恶在江湖扬名立万,你还在撒尿和
泥玩呢!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了,咱们情义已绝,所有的交情一笔勾销。”
  “这可是你说的,陈老兄。”
  “不错,我说的,是你逼我说的,告诉我人藏在何处,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
来。”
  “你会后悔终生,阁下。”
  “是否后悔,那是我的事。”
  浊世浪子哼了一声,拔出腰间的龙纹匕。
  “老弟,不要自误,你知道在下的透风镖十分霸道,天息香更是江湖一绝。”
  “你少臭美,你兄弟那点点玩意,简直不成气候,你别忘了,你曾经给在下不少解天息
香的独门解药,你们即使想走,也走不成了,死了的人是无害的,你们不死,在下得旦夕提
防被出卖和谋杀,所以,你们认命吧!”
  声落人冲上,半途突然侧闪大挪移,恰好躲过三枚三棱透风镖,和陈坤从另一面射来的
三枚铁翎箭,接着扑势加快了一倍,眨眼即至。
  一声怒吼,陈乾百忙中一刺疾挥。
  “噗”一声响,浊世浪子的左手臀架住了刺,探身抢入匕首疾吐如电。
  一寸短一寸险,贴身攻击短兵刃威力十足,沾身必定一击即中。
  陈乾估错了浊世浪子的武功造诣,等发觉对方能徒手挡刺,便知道大事休矣!己来不及
有所反应了,匕首透胸贯背,正中心坎要害。
  不远处的陈坤本来不打算冲上二打一,但一看双方竟然贴身,吃了一惊,黑夜中交手,
贴身攻击凶险增加十倍,一照面很可能非死即伤,怎能如此大意?不假思索挥剑冲上,要逼
浊世浪子分开。
  晚来了一步,浊世浪子的左手,已经夺过陈乾的三棱刺,信手扔出,刺翻旋了两匝,刺
尖半分不差,贯入陈坤的小腹。
  “嗯……”冲来的陈坤闷声叫,脚下大乱,砰一声大震。冲跌在荆丛中挣命。
  浊世浪子一掌将心房已被贯裂的陈乾推倒,收了匕首大踏步向没有门扇的阁门走。
  距长满青苔的石阶不足三步,突然发现阶上站着一个人影,天色太暗,那人影丝纹不
动,不走近委实无法察觉,站在阶上真象是鬼魂现形。
  “咦!你……”浊世浪子骇然止步惊问:“是……是人是鬼?”
  “哈哈!你老兄真健忘。”黑影大笑着说。
  “风尘浪子……”
  “如假包换。”
  “你……你…”
  “我比你早到片刻。”
  “不可能!你……”
  “世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喂!姜姑娘大概藏在这里面,你不用带她走了,那多麻烦,我
替你带啦!”
  “你少做春秋大梦!你死吧!”
  一道令人在大白天也很难看清的淡虹,从浊世浪子的手中电射而出。
  破风声有异,许彦方从容地横跨一大步,电虹恰好在中途划出一道淡淡的光弧,似乎象
被磁石所吸,许彦方就是磁石,随势走弧形加快射到。
  电虹一闪即至,也一闪即逝。
  “回风柳叶刀,准头与测臆的功夫不坏。”许彦方将掌摊开,丢落一把五寸长的柳叶
刀:“你身上所有的牛黄马宝我一清二楚,浪迹江湖七载,我知道不少成名人物的秘辛,这
是我保护自己的本钱,不要惹火我,再发射飞刀,我一定废了你,把你交给回鹰谷的人处
治。”
  “我跟你拼了!”浊世浪子厉叫,拔匕首飞撞登阶。
  “去你的!以牙还牙!”许彦方怪叫,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然移至身前,扔出一大把朽
板腐木,足有十余块之多,长的有四尺左右,呼啸飞舞着猛砸而下。
  铁臂与龙纹匕狂乱地拍打,腐木朽板一触即裂散,有些更形成粉末。
  在浪里鬼的内厅,浊世浪子掀桌砸交椅茶具脱身,所以许彦方用朽板腐木回敬,一报还
一报,以咬还牙。
  浊世浪子灰头土脸,又急又怒,刚向侧退,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影,还来不及有所
反应,鼻尖便挨了一掌,啪一声鼻破血流,眼前星斗满无,连退五六步,几乎摔倒,吃足了
苦头。
  “我带你回福星老店!”许彦方大声说。
  浊世浪子顾不得眼前发黑,一跃三丈如飞而遁。
  “姓许的,我跟你没完役了。”浊世浪子远在百步外,向黑沉沉的小阁尖声厉叫:“我
与你誓不两立,不杀你誓为人,你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死早了。”
  “那么,我必须杀死你永除后患。”身后突然传来许彦方的语音,如在耳畔发声。
  “不要……”浊世浪子狂叫,一跃三丈余亡命飞逃,这次,不再停下来说狠话了。
  天色不早,许彦方懒得花时间在阁中摸索,弄来一些枯枝,草草杂制成火把,用火捂子
点燃,毫无顾忌地进入寻找。
  何处可以藏人,有火把便不难找出痕迹,推开一处用木板搭架成的障碍,再搬开一座大
床柜,里面果然出现双手被反捆在一根大柱下的姜姑娘,双脚也用牛筋捆牢,嘴上有马衔的
勒口布带,睁着一双惊恐无助的大眼,惶然注视着举火而入的许彦方。
  “晤!捆得够绝。”许彦方笑说:“柱子够大,手无法任意用劲活动,我猜,双脚的环
跳穴一定被制了,所以手和脚都用不上劲挣扎。”
  他放下火把,先解开姑娘的勒口布。
  “你用不着怕我。”他绕至柱后解姑娘双手的束缚,“我这人一向宽宏大量,想起你一
面再无理取闹,我真该打你一顿出口怨气。”
  解了束缚和被制的环跳穴,姜姑娘好半天无法站起,坐在地上揉动着手腕足踝活血,不
住用仍有惊恐神情的目光向他偷瞄。
  他找出浊世浪子藏在腐板堆中的包裹,颇有兴趣地检查里面的衣着物品,从这些物品
中,可以了解拥有者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甚至性情和缺点。
  里面不但有为非作歹的器物,更有糟踏女人的药物丸散珍宝首饰,还有夜行衣,洋洋大
观。
  “这家伙比我坏十倍。”他自言自语,将包裹恢复原状丢至一旁,转身注视着畏畏缩缩
的姜姑娘:“能活动自如吗?”
  姜姑娘回避他的目光,仅点点头示意。
  “外面所发出的声息,大概你都听到了。”
  姑娘又点点头,小阁不大,藏身处仅用朽板腐木阻塞挡不住声音传入,外面的打斗声和
人声,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就可以知道如何回城了。”
  “我……我不知道。”姜姑娘终于说话了。
  “我有急事要返城,不能等你,除非你脚下不慢,走吧!出去我指引你该往何处走。”
  这里地势高,距城仅五六里,居然可以看得到城中的灯火。
  “看清方向了吧?”指点清楚后他说:“我知道你的武功,其实比浊世浪子高明许多,
他的铁臂功禁不起你们家的绝学六阳魔掌全力一击,正式交手他绝难讨好,这家伙诡计多
端,是偷袭暗算的行家,在路上你可得小心他的暗算,可不要再骄傲自大了。”
  “请等一等……”姑娘急叫。
  可是,他已经走了,声落人动,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的荆棘丛中,但听枝叶发出一阵轻
响,响声逐渐远传,速度惊人。
  有些女人发起狠来,是相当可怕的。
  姜姑娘并不急于离开,一发狠,将其他的问题撇在脑后,转入小阁着手布置。
  乾坤双恶的尸体,也被她拖回来了,陈家兄弟的两柄三棱钢刺,也派上了用场,暗器透
风镖和铁翎箭她都会使用,用来杀人得心应手。
  浊世浪子还遗留下一把剑,这家伙平时为了行动方便,和不引人注意,随身仅带了一把
龙纹匕,利用铁臂功对付刀剑兵刃,乘机枪人贴身用匕首行有效的致命一击,很少失败过,
阴狠而毒辣令人上当防不胜防。
  她用剑,浊世浪子的剑相当趁手。
  一阵好等,她极有耐心地潜伏不动,象一头伺鼠的猫,守住鼠必经之地候机。
  她算定浊世浪子会在路上等她,等不到必定以为她悄然回城去了,必定回来取行囊,江
湖人除非身无长物,不然很少丢弃有重要器物的行囊。
  她这一等,等出无穷浪涛和烦恼,几乎不可收拾,实非她始料所及。
  论江湖经验,她比浊世浪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论耐心和毅力,浊世浪子差远了,先天
上,男人普遍地浮躁鲁莽大而化之。
  四更过去了,五更又悄然逝去,远处的村落中,传来一阵阵鸡鸣,以及零星的犬吠,林
野间,鸟啼声渐稀,天快亮了。
  一无动静,但她依然不死心,耐性惊人,仇恨之火驱使她不肯放弃。
  第一线署光出现在湖上,传来的隐隐浪涛声一阵紧似一阵。
  阁东面传来了枝叶的擦动声,踏草声急促,接着,浊世娘子的身影排草而至。
  还有一个人,一个光头中年和尚,挟着的镔铁方便铲的沉重的铁柄,可以一铲击碎磨盘
太巨石的重家伙,所穿的青僧袍象是新的,胸前的念殊蔚然是铁磨的菩提子,重甸甸地份量
不轻。
  两人在阁前的石阶上站住了,警觉地四周察看。
  “东门施主。”中年和尚说话了,声如狼嚎:“你得自风月道人的造化丹,真被回鹰谷
的人夺走藏在此地了?”
  “是呀!在我的行囊内。”浊世浪子泰然地说:“回鹰谷的人不是贼,不会没收我的行
囊,只怕他们摆出唯我独尊的面孔,要求我讨饶才肯交还。”
  “里面没有人。”
  “有,留下一个姓许的小混蛋看守。”
  “你怕一个小混蛋?”
  “回鹰谷的人,每个混蛋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夜游僧,你虽然禅功盖世很了不起,但并
不见得奈何得了那姓许的小混蛋,所以我不敢一个人进去送死。”浊世浪子说起谎来泰然自
若,激将法运用得恰到好处:“能夺回我的行囊,造化丹在下奉送,可虑的是,咱们两人恐
怕不是那小混蛋的敌手。”
  夜游僧哼了一声,双手握住了方便铲。
  “姜谷主魔鹰也许很了不起,贫僧不信他手下一个小爪牙也有三头六臂。”夜游僧抢着
说:“你在外面等,贫僧进去把许小辈赶出来。”
  “你一个人进去。”
  “贫僧拆屋。”夜游僧大声说:“天色不早,贫僧哪有闲工夫在黑暗的破败房屋内,与
一个小辈捉迷藏?拆掉屋他就会出来。”
  隐身在屋内的差姑娘颇感焦急,一听便知这和尚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这种
人虽然莽撞,但有时候却可以做出实实在在而且有效率的事。
  比方说拆屋,这种半坍的房舍,哪禁得起沉重方便铲撞击?这比冒险进屋搜寻有效多
了,屋一倒,里面的人能藏得住?不被活埋才是怪事。
  她只好准备出去,真有点于心不甘,出去之后二比一,她的胜算不大。
  “蓬”一声大震,夜游僧一铲击倒了廊柱,似乎整座小阁都在撼动,腐板朽木纷纷下
坠,尘埃飞扬,全阁发出怪响,声势骇人。
  和尚倒跳两丈,退下石阶。
  “大师,屋子一坍,咱们明天最少也得请百十个村民,才能把我的包裹挖出来了。”浊
世浪子大叫。想不到和尚真在拆屋,本来以为和尚的话,是说给屋里的人听的,意在激藏在
屋子里的人出来。
  他以为许彦方和姜姑娘,必定隐身在屋内等他,因为他在返回府城的唯一小径旁潜伏,
始终不曾发现两人返城,所以邀来了往昔一同在江湖采花猎艳的夜游僧,前来对付许彦方和
姜姑娘。
  “那……那怎么办?”夜游僧说:“佛爷又不能进屋子里去赶狐鼠浪费时刻,不拆
屋……”
  “大师的不得已,是可以谅解的。里面昏黑,进去实在太危险。”
  “你说贫僧怕危险?”夜游僧冒火了。
  “不许是许小辈自知之明,被大师的声威名头所慑,不敢出来送死,所以躲在里面意图
偷袭暗算,所以十分危险,所以大师无奈他何,所以……”
  一连串的所以,和尚受不了所以啦!一声虎吼,火杂杂地飞跃登阶,横铲护身,冲入尘
埃仍在纷落的黑暗阁门,象一头疯虎。
  一个黑影突然从斜刺里飞撞而来,黑暗中依然可以看清形影。
  夜游憎天生的夜眼,加以象貌狰狞,因此白天很少在外露面,是属于生活在黑夜的族
类,撞来的黑影怎逃得过他的夜眼?大吼一声,一铲扫出力道如山。
  “嘭”一声暴响,击中了,黑影被打得腰折腹裂,斜飞猛撞而出。
  这瞬间,一柄三棱刺乘虚飞旋而至,恰好从铲下平旋切入,凶猛地刺在和尚的右膀上。
  夜游僧的禅功火候的确精纯,人屋时已运功护体,刺尖一触肌肤,立被反弹而坠,但沉
重的打击力道极为猛烈,姑娘也用上了内力御刃,和尚被撼动马步,向侧方暴退八尺。
  第二个黑影凌空飞到,手脚箕张形状怪异。
  黑夜中变生不测,和尚怎知道是死人?百忙中禅杖再次斜挥,噗一声把临头的黑影打得
再向斜上方飞起。
  下面,第二枚三棱刺光临。
  和尚无法及时收回铲,惊恐地飞退,显然被第一柄刺的劲迫听惊,不敢再用身躯硬接这
一刺。
  任何内功名家,也不可能不断地运功护体,绝大多数的人火候不够精纯,如果没有充裕
的时间运功,根本不可能在仓促间运功护体,能练至化境意动功发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和尚运功冲入,一而再折腾,锐气已尽,神功已无以为继,护体的功能已消耗了五成怎
敢再硬挡?只好急急飞退。
  砰一声大震,撞中耸立的几根朽木,朽木倒坍,上面落下两根坚实的大木,把和尚压在
地下。
  这是姜姑娘安装的陷讲,本来是用来对付浊世浪子的,抛出的两具尸体,是乾坤双恶陈
氏兄弟。
  “救……我……”和尚在木堆下狂叫挣扎。
  外面的浊世浪子大惊失色,夜游僧的武功修为,比他高出多多,护体禅功也比他的内家
气功精纯,居然在里面狂叫救命,这表示和尚已经靠不住了,许彦方果然躲在里面等他送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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