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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剑》


第四十一章 千里戎机



  铁拂尘妙真老道,被玉琦一剑震退八尺,含光剑截掉了两寸拂尾,把老道气得咬牙切
齿,要和玉琦拼命。
  玉琦也正要找他,挺剑逼近。
  五通观主突然拔剑截出,向其余的人叫道:“这小狗交给我,你们先擒下那毒龙岛的小
丫头,要活的。”说完,向玉琦迫去。
  玉琦心中一凛,徐徐退向菁华身畔。
  菁华岂是善男信女?她在他右方亮剑列阵,说道:“谁先上?本姑奶奶收下了。”
  玉琦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她说道:“地旷场宽,注意游斗,不可硬拼。”
  “琦哥,我小心就是。”
  “用幻形步,不可远离我左右。”
  这时,贼人已四面合围。五通观主面对玉琦,剑尖斜指,剑身发出阵阵振吟,剑气直迫
三尺外,他的大红法衣无风自摇,似要向外鼓胀。显然,这家伙定然练有极为高明的内家奇
功,乃是一大劲敌。
  玉琦不敢大意,运神功护住身躯,真力注于剑身,含光剑的光华,令人望之心中发毛。
  右方,是流云子妙贤,他右剑左拂,向菁华逼近。
  左方,是铁拂尘妙真,他倒垂铁拂,要攻向玉琦。
  后面,是三湘玄女杜素月,她与另四名男女,向菁华接近,要活擒菁华。
  菁华徐徐转身,左手奇异的剑诀徐引,右手剑龙吟乍起,神色肃穆缓缓举剑。
  五通观主逼近至一丈,狞笑道:“小狗,明年今日,是你的忌辰。”
  “该是你的周年祭日,接招!”玉琦木无表情地说,展开抢攻。先下手为强,这时面对
众多高手围攻,已没有客套的必要,杀着“乱洒星罗”出手。
  但见万千电芒飞射,但没有风雷之声,没有慑人的剑啸,似乎并未注入真力,只是一个
字“快”,和招式诡奇霸道而已。
  五通观主功力不下于太清,他那武林绝学“无量神罡”,乃是玄门罡气的旁支,威力不
下于正宗罡气,可见他敢于独向玉琦挑战,定有所恃。
  他一见万千电芒飞射而来,其中似乎没有任何出奇的内力由剑上发出,但他仍不敢大
意,不愿冒险硬接,向右一闪,一招“白练横江”急攻玉琦左后侧,在“云”字诀中,暗隐
“点”、“绞”、“抄”、“钻”四诀,寓防于攻,他预留退步。
  后面,菁华也展开幻形步,八方游走,展开了东海绝学毒龙剑法,风雷俱发进退如风,
在六名高手围攻之下,从容挥剑。
  铁拂尘妙真在五通观主向他这面移到的瞬间,一摆铁拂向右疾闪,仍是一记“流云飞
瀑”,猛攻玉琦右肩胁,拂一动,风雷俱发,这家伙在四大弟子中排名第二,功力却屈居第
三,比逍遥道人强,但在一流高手中,他仍然出人头地,足以横行霸道。
  玉琦一声沉喝,身形倏转,一招专门反击身后的“河汉星旋”出手,从右后一闪而出。
  三人身法都够快,但玉琦略胜一筹,剑芒在眨眼间,已错开拂影,射向妙真的右胸。
  妙真心中大为震骇,猛一撇腕,身形急退,想不与电芒相撞。
  岂知他没有玉琦快,“嗤”一声粗大的拂柄,现出一寸长剑缝。接着剑过无声,他只感
到右胸一凉,胸衣尽裂,差点儿把右乳头割掉,假使再下沉半寸的话,他必将出彩。
  雷芒似乎在同一瞬间,扫向五通观主的右肩。
  五通观主只感到电芒一到,那无形的裂肤剑气,逼得他护身的无量神罡,似要回头反迫
内腑,含光神剑的威力,确是令他悚然而惊。
  老道的剑也是不坏,身形略退猛地剑锋一偏,向下疾拍。
  “铮”一声剑吟,两把剑脊相触,双手的神功拼上了,电芒疾闪,人影倏分。
  玉琦马步一沉,挫退一步。
  五通观主剑向上扬,倒退三步,他只觉由剑上传来的浑雄反震力,震得手腕酸麻,护身
的无量神罡一窒,直至压力消退,方恢复原状。
  他心中骇然,看对方小小年纪,竟然有如许浑厚的功力,确是令人难以置信。如假以时
日,那还了得?
  他面上泛起重重杀机,左手剑诀食指徐抒,掌心渐变赤色,他准备用武林闻之色变的
“朱砂毒掌”制玉琦于死命了。
  当玉琦被震后挫的瞬间,妙真者道大吼一声,猱身上扑,一招“拂云扫雾”攻向玉琦后
腰。
  五通观主也随即一声暴叱,一招“流星逐月”当胸点出百十道精芒。
  玉琦左一闪,剑奔右上,硬接来剑。在行将接触的瞬间,半途撤招向后疾挥。
  他沉声叱喝道:“着!”
  “哎……”妙真一声厉叫,身躯向后急射。地下,留有他的一条左臂,鲜血溅散在雪地
上,猩红触目。
  五通观主大吼一声,长剑直进,猛地左掌骤吐。
  玉琦向右一闪,还未转身,躲开了袭来之剑,却无法避开炙热如焚,而且腥风扑鼻的朱
砂掌力。老道的功力到家,这一掌志在必得,来得凶猛而突然,令人防不胜防,果然得手。
  可惜,他这一掌如果用在旁人身上,定可令对方内腑尽裂,浑身经脉如被烈火焚毁,立
即丧命。但用在玉琦身上,他占不了便宜。
  “嘭”一声沉闷暴响,掌风击中玉琦左肩,热流四散,腥风激射。老道反被震退五步,
脸上变色。
  玉琦也被震得退了五步,热力对他不起作用,歹毒的掌力被护体神功震散,他自己被震
退五步,如山劲道亦令他气血狂涌。
  “这家伙好厉害的朱砂毒掌!”他心里暗叫,接着脸色一冷,他的掌也伸出了。

  蓦地,他大吃一惊。左方,菁华在六名高手围攻之下,虽则尚可自保,但已无力进击
了。
  最凶狠的是流云子,在无情剑太清的四大弟子中,流云子妙贤排名第四,但功力却是第
一,他那一剑一拂,三丈内无人敢近,攻势如长江大河,凶猛绝伦。他的罡气已有八成火
候,比姑娘还胜一筹,自然主宰了全局,姑娘已没有反击的机会。
  而另一个阴狠泼辣的人,是三湘玄女杜素月,她的剑也够可怕,辛辣狂野,诡异绝伦,
每一招都攻近姑娘身侧,生死均在须臾之间。
  姑娘全凭幻形步,周旋在六名高手之间,岌岌可危,已到了生死关头。
  玉琦大惊之下,猛地一声长啸,突然身形似电,向人丛中扑去。
  五通观主也大喝一声,蹑尾急追。
  玉琦飞射而来,啸声一到,人已先至,含光剑恍若白虹横空,急射菁华身畔,并叫道:
“双剑合壁,风云变色。”
  一个老女人和一名老贼,突然返身飞出两剑。
  “该死!”玉琦大吼,光华两翼怒张,人已冲入重围,猛袭流云子右胁。
  刹那间,响起两声狂叫,拦路的一男一女,右肩外侧鲜血飞溅,右耳轮丢掉半个,一条
血痕直拖至脑后,半分之差,头骨裂开。
  两人狂叫着退开,掏金创药敷上。
  五通观主随后跟到,大吼一声急攻玉琦后心。
  这刹那间,风吼雷鸣,剑啸震耳,一道光环八方飞射,一闪即敛。
  五通观主飞退丈外,脸红如火;这雷霆一击,几令他心胆俱裂,护身无量神罡脱体欲
飞,百炼精钢剑缺了豆大的五个缺口。
  他胸前急剧地起伏,喘息声隐隐可闻。
  流云子拂尾断掉半尺,剑尖已成了平秃秃的了。他身形贴地倒掠丈外,大惊失色。
  劲烈的罡风迸爆,把三湘玄女和两名老男女,惊得火速撤招飞退。
  玉琦在千钧一发中,用上了绝学“孕化万机”,以无比凶猛的劲道,一招解围。
  他到姑娘身侧,沉声说道:“准备闯!”
  五通观主怒叫道:“用暗青子招呼,困死他们,不怕他们不累死。”
  玉琦探手入囊,冷笑道:“用暗青子么?诸位谁比巴天龙的夺魄金梭高明?尽管上,看
杨某打发你们。”
  五通观主厉笑道:“巴天龙的金梭,除霸道外别无可取,咱们群起而攻,奇妙的玩意多
着呢。”
  “杨某的回风珠,又岂是不吃人血之物?再说,凭你们几块料,岂能困得住我们?少做
清秋大梦。”
  “咱们任何一人,均不比你差多少,你胜算机会不多,何况小丫头均比咱们的人差,我
不信你能走得了。”
  “杨某倒想试试看你又怎样留下我们。”
  “嗤嗤嗤”三声锐啸,三颗白瓷回风珠飞袭五通观主,另三颗脆钢回风珠,则无声地射
向流云子。
  菁华也一声娇叱,一把鱼腹针电射而出,向三湘玄女等人射去。
  同一瞬间,三湘玄女打出一把蜂尾针。
  五通观主大叫:“不可接挡暗器,远困住他。”叫声中,他左飘三丈,再急进八尺,左
手大袖底,飞出三把暗绿色的蝴蝶镖和三柄柳叶刀。镖飞旋狂舞,如花间蝴蝶,具有灵性,
向玉琦两人袭到。
  而三把柳叶刀,也以曲折盘飞的轨道,均以两人为中心,破空飞至。
  流云子众人一听喝声,立即急退遁出回风珠能及的范围,同时才扣暗器,随时准备截止
两人冲出。
  以五通观主的武林地位而言,不挡不接暗器,乃是极为丢脸之事,这不啻自甘菲薄,已
经认栽了。但他竟然脸也没红,像是理所应当似的。
  玉琦心中大急,对方不接近抢攻,仅用暗器拦截,自己尚无大碍,时间如拖得太久,姑
娘可吃不消。
  蝴蝶镖翩翩而至,柳叶刀亦转折而来。这种迎风折向的玩意,他知之甚详,不慌不忙轻
轻地一剑点出。
  剑一伸进暗器丛中,他突发沉喝,但见光华一旋,近身的暗器全都飘然下堕。

  蓦地,朝阳门方向射来一道淡淡白影,中间,有一条蓝色带形光影十分触目,正以奇捷
的身法飞掠而至。
  相距百数十丈,一连串枭啼般的狂笑,已像殷雷连震,破空传到。
  “桀桀桀……咯咯咯……”
  玉琦突向菁华一靠,哈哈狂笑道:“连死带伤一共不到九个人,圈子有二十丈之阔,竟
想困住在下两人,诸位,你们的梦也该醒了。哈哈哈!”
  菁华低声说:“他们又来了帮手。”
  “不要紧,我要用以音传力伤他们。”玉琦轻松地说,又朗声大喝道:“再不退去,你
们全得死!”
  五通观主叫道:“小狗黔驴技穷,还敢大言不惭?”
  白影相距只有半里了,笑声更为凄厉刺耳:“桀桀桀……咯咯咯……”
  玉琦心中一动,向姑娘说道:“毒无常班老前辈来了,是友非敌。”
  五通观主大袖再扬,一群嗡嗡发啸,马蜂一般的奇形金蜂,像一阵暴雨,漫天彻地而
来。
  玉琦一拉姑娘的纤手,喝声“退”!人已电射侧飞,向右激射,只一眨眼间,便远出五
丈外。
  迎而是三湘玄女,她一声厉叱,洒出一把蜂尾针。
  玉琦大喝一声,剑荡掌飞,针雨反而回头飞溅。
  “留下命来!”他大吼,光华射向三湘玄女。
  贼婆娘贴地向右急撤,反手又打出一把蜂尾针。
  岂知玉琦已半途折向,左手一抄,捞住一个老贼射来的三枚子午断魂钉,脱手反掷,人
剑亦到。
  一声惨号,老贼先被断魂钉打入腹中,剑到头飞,扔剑倒地。
  那一群奇形暗器金蜂,虽笼罩住三丈方圆地面,但却没将玉琦两人罩住,力道渐失,缓
缓向地面降堕。
  五通观主红了眼,突然向左一抄,截住玉琦的去路,大喝道:“小狗,再接贫道二十枚
金蜂。”
  “桀桀桀!有啥歹毒玩意,冲我毒无常来。”桀桀狂笑声中,毒无常已近至十丈左右
了。
  五通观主倏然回身,厉叱道:“班廷和,你替贫道滚开!”
  毒无常并不扑近,向左一绕,他身后泄出一道淡淡灰蓝色的薄烟,叫道:“牛鼻子,你
那五毒金蜂有什么了不起?且尝无常鬼的腐尸毒瘴,有你受的。桀桀!你快准备成道升
天。”
  说着说着,他已绕了左面大半圈,正要向右绕到。他这圈子大有二十丈,看去没有任何
奇处。
  五通老道一听腐尸毒瘴四字,只觉汗毛直竖,眼见淡蓝色的烟雾袅袅而散,可能已弥散
在附近了。
  他厉吼道:“快撤!向右冲。”
  声出,他向右飞射,五枚五毒金蜂急截毒无常的去路,不许他合围。
  流云子和三湘玄女等一众高手,当然知道厉害,应声随后掠去。
  毒无常被五毒金蜂一阻,桀桀一笑,向后飞退八尺,让他们安全溜走了。
  玉琦探囊取出一颗毒无常所赠的辟毒丹,纳入姑娘口中,急急地说:“华,等我,我要
留下他们。”
  她不愿他冒险,说道:“哥,穷寇莫追。”
  五通观主逃出二十丈外,回身厉叫道:“姓班的,总有一天,你将粉身碎骨。”
  毒无常迫近十丈,桀桀笑道:“无常鬼救你一命,你牛鼻子不谢我反而迁怒我老班,
呸!岂有此理。”
  “狗杀才,贫道记下了今日之债。”
  “呸!如果无常鬼不赶你走,你们谁也别想离开,杨公子那神奇的剑术一出,你将在劫
难逃。受恩不报倒还罢了,你还记我的账?”
  玉琦飘掠而来,老远便叫道:“杂毛,咱们不死不散。”
  五通观主知道大事不可为,喝声“走!”让流云子众人先行,向玉琦叫道:“杨小狗,
你逃不出本帮的掌心,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向金陵城方向急急地走了。
  玉琦大喝道:“杂毛,你为何不收尸?”
  毒无常笑道:“杂毛知道我老无常在,留给我费神呢。”他转身走向两具尸体,在伤口
处各塞入一颗药丸。不久,尸体逐渐化成一滩红水,渗入雪中,除了衣履发带,已找不出骨
肉的痕迹了。
  玉琦和菁华拾回剑鞘,挟着剑上前行礼道:“老前辈别来无恙,久违了。晚辈又蒙援
手,感激不尽。”
  毒无常桀桀大笑,用枭啼也似的嗓音说道:“哥儿,别怪无常鬼打岔放走了他们。所谓
狗急跳墙,逼急了恐怕他们拼命,放走他们算了。”
  玉琦笑道:“五通观主的艺业,确也不坏,幸而晚辈仗宝剑之威,险胜了他。老前辈出
现南京,怎知晚辈在这儿受困?”
  “咱们且走且说,我这怪模样吓杀人,被凡夫俗子们看见,准得出人命。”
  “老前辈,你散放的腐尸毒瘴,如何善后?这是往来要道,会贻害无穷……”
  “呵呵!哥儿,你真太实心眼儿,那是吓他们闹着玩的,真要用毒瘴,怎会让他们有一
条活路走?你可嗅到腥臭之气么?”
  玉琦笑道:“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老前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吓跑了。”
  “呵呵,无常鬼如论修为,比他们差上一大截,但论歹毒阴险,他们望尘莫及。”

  三人踏野而行,走向偏僻处。
  玉琦问道:“老前辈在南京,不知有何贵干?”
  “无常鬼为了虎爪山之谜,曾在江湖中奔走这许久,皇天不负苦心人,目前已探出不少
端倪,把虎爪山那批人与无为帮的底细,几乎找出头绪了。”
  “老前辈能见告么?”
  “不成!未获确证之前,天机不可泄漏,但请小哥相信我无常鬼所说的一些事。”
  玉琦诚恳地说道:“老前辈请说。”
  “五月五日黄山大会之时,千万不可全力对付太清。因太清背后,隐伏着一个恶迹如
山、神出鬼没之人,正在以极端恶毒的诡计,借刀杀人,驱虎吞狼,无所不用其极,锄诛武
林人物。当黑白道黄山大会之时,也正是这人暗下毒手之日,所以你得分一批人准备应
变。”
  “老前辈是指九指佛那批人么?”
  毒无常咧着嘴说道:“非也!九指佛一批人,其实亦在间接为你尽力,希望你日后见
面,万勿仓卒下手,留一分情缘,日后自可真相大白的。别了,日后黄山见,届期,无常鬼
还得助你一臂之力。”
  “晚辈先致衷诚谢意。”
  “哦,我忘了一件事了,巴天龙那家伙已经东下杭州,不知有何诡计阴谋又将发动了。
还有三个美极艳极,凶霸霸的丫头片子,往下追赶他们啦!要是有空,你俩还可赶一场热
闹。”
  “晚辈得再找巴大寨主,再领教他的金梭绝技。”
  “千万小心些,那家伙确是不好惹。”
  姑娘突然微笑接口道:“我琦哥哥不但惹了他,还打得他伏地而遁。”
  “我无常鬼早已知道了,不然怎会指引你们追他?喂,小丫头。”
  姑娘小嘴一噘,娇嗔道:“啐!你怎能胡叫小丫头?”
  “呵呵!不叫小丫头,叫小姑奶奶该好听些了吧?”
  “不!不许叫小字。”
  “哦!无常该挨骂,无常该掌嘴。瞧人家与琦哥哥那股子亲热劲,叫小丫头未免……”
  “啐!你这老不正经……”姑娘粉面泛霞,举剑囊便作势要打,但分明并非真恼。
  毒无常呵呵一笑,竟自飘开,笑道:“日后黄山见。还有,如果你俩的小登科大喜之
日,可别忘了,班廷和要叨你们一杯喜酒。呵呵!”
  声落,他已远出三五十丈外去了。
  玉琦亮声儿答道:“欢迎老前辈光临。”
  他刚说完,唇上已掩上了一只晶莹温暖的纤掌,他握住小手,乘机吻了吻掌心。
  小手一收,姑娘娇羞满脸,一头扎在他怀内,用仅有他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害
羞,我不依!”
  “呵呵!亲亲,我也不依呢。”他低头去吻她。

  当晚,他俩卖掉马匹,各背了一个随身包裹,乘夜出了正阳门,超过雨花台东麓,星夜
赶向太湖。
  为了隐匿行踪,他们只好卖掉马匹,苦了两条腿,得赶完这迢迢千里长途。好在他们修
为到家,夜间赶路倒没有太多的苦头吃。
  他俩扮成一双乡下佬,反正昼伏夜行,用不着耽心暴露行藏。
  他俩确想追上巴天龙,报那一梭之恨。白天,他们在官道左近农舍暂驻,并在附近镇店
打听过往的人物中,是否有巴天龙这个人。
  当晚,他们赶到湖州。次晚,竞赶过了杭州府。依姑娘的意思,要在这座名城流连一
天。这次进中原,她就是在这儿登岸的。
  可是玉琦却小心翼翼,恐怕泄露行藏,他要偷进玉环岛,出其不意,捣散他们进袭毒龙
岛的毒谋。
  姑娘当然依他,第三天便沿富春江直上。
  他们拼命赶路,两夜中赶了将近八百里,脚程委实唬人,当然不能说不累。冬天里昼短
夜长,夜间赶路好是好,只是太辛苦。
  他们急于赶路,还有人比他俩更急。

  且说池缣这个泼辣货,在凤阳府洪都观听到了玉琦的死讯,她心里的难受,不言可知。
  这贱女人对玉琦,可说爱恨交加,爱之深,恨之亦切,乍一听他竟被巴天龙一梭毙命,
爱成为过眼烟云,但恨却迁移到巴天龙身上了,像一股火焰从她躯体内向外燃烧,她被这股
仇恨之火蒙蔽了灵智。
  她带着小芳小菊,驱马狂奔杭州。她已从暗椿口中,得到了巴天龙三个老家伙的行踪。
  巴天龙比她早走了两天,幸而老鬼并不急于赶路,逐渐被三个女人赶上了。
  三女人的马确是不坏,但昼夜兼程急赶,人在马上虽不觉什么,但马儿毕竟不是铁打
的,可不能老是拼命赶,必须找地方暂歇一宵。
  这天晚间,初更一起,主婢三人到了严州以北三十里,端的人疲马乏,已经无法再往下
赶了。
  这一带原是山多田少之区,除了河流两旁有人家之外,此外全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峻岭。
官道沿河左岸蜿蜒而南,溯江而上。她们叫开一家农舍,说明借住一宵,当致重酬。
  她们住宿不久,玉琦和菁华却超越了她们,双方谁也不知谁的身份,错过了。
  经一天一夜,这两拨人时前时后,互相错过,终于进入了苗区。
  从金华走处州,须翻越仙霞余脉无数崇山峻岭,一条古道升沉盘旋在悬崖绝壁间,令人
心惊胆跳。
  在这一带行走,只见群山竞秀,全是无尽的参天古林,人烟罕见。即使有人,也是化外
苗民。
  在建国初期,金华处州两地苗兵作乱,名将胡大海死于金华,曾闹得不可收拾。直至目
前,那儿仍是罕见汉人,凡是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绝隐不下形迹。
  这天,终于展开了大拼。

  由于深山古道中行人稀少,而且道路不熟,玉琦和菁华只好放弃昼伏夜行之举,改为白
天赶路。
  在他俩前面十余里,池缣主婢亦将马寄在金华,徒步向穷山里急赶。因为登山古道中,
积雪浮冰极为厚滑,不宜驰马,稍一大意,便有栽下山谷粉身碎骨之虞。
  而在金华问路之时,她们已问清巴天龙三人,正在前面不远,故而放胆狂追。
  一过武义县,便正式向山区上爬,群峰四起,重峦叠嶂,一条羊肠鸟道穿山越岭,越来
越险峻。
  巴天龙奉命驰赴温州会合,这条路他从未走过,陌生得紧,所以走得不太快,问路的时
间,耽误得太多了。
  他同行的两个人,一个是沧海神鲛景天来;另一人是个老道,十分眼熟;原来是清字坛
坛主,四大门人中排名最先,名列首席大弟子,却是功力最差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逍遥
道人妙如。
  这家伙窝囊得不像话,秘坛所在被毁,他像是丧家之犬。在秘窟中时,玉琦那时功力算
不了什么,但老道如不用无情剑法应敌,他就活不到现在,可见差劲极了。
  但他是四大坛主的第一坛主,窠丢了,人仍是神气依然,跟着巴天龙急急赶路。
  山道仍在向上攀越,不知到底还有多少山峰;这山看见那山高,似乎永远在向上爬。
  爬着爬着,忽听巴天龙向沧海神鲛说道:“天来老弟,老魔这次可大出意料,他永不会
知道总帮主在冒险作孤注一掷,期限一过,他将如坐针毡啦!”
  沧海神鲛问道:“天龙兄,地阙叟的玄冰阙阴丹,真能将毒镇住么?”
  “可算没疑问了,只是日后……唉!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愿咱们这次能顺利攻取毒龙
岛,事尚可为。”
  “毒龙岛到手,又待如何?”
  “第一,咱们可以横行四海,来去自如,海上买卖其利之厚,较陆上不知强多少万倍。
其二,据说毒龙岛北面海底,出产一种极为名贵的龙胆涎,乃是海底蛟龙胆中排出的至宝,
附积在深海崖石之下。”
  “这玩意有何用途?”
  “呵呵!有何用途?可解一切奇毒,你该知道了吧!”
  逍遥道人突然说道:“咦!怎么山岭没有完似的?要找不到处州,可就麻烦得紧,该找
个人问问。哈哈!后面果然爬上来三个人。巴护法,咱们且歇会儿,等他们一起走,免得走
错路真冤。”
  巴天龙向后一看,突然一皱眉。后面一座山腰间,他们走过的小道上,三条人影正以轻
功向上窜来,看去迅捷绝伦,相距已不到四五里了。
  巴天龙喃喃地说道:“是武林朋友。”
  “是女的。”逍遥道人对女人有独到的研究,一眼便已看出是女人,果然名不虚传,他
高兴地叫。
  沧海神鲛凝望片刻道:“她们的身手十分高明,不知是敌是友。”
  巴天龙转身继续往前走,说道:“管他是敌是友?且往前走,一面走一面等,也许是冲
咱们而来的呢!”
  绕过了两座山,身后突然传来冷厉的娇叱:“巴天龙,给本姑娘站住!”
  听口音,是出诸三个女娃儿之口,在黑道大名鼎鼎的巴大寨主之前,公然呼名唤姓,这
还像话么?
  巴天龙想不予置理,可是愤怒之火却令他不由自主,蓦地停住了,他猛地一挫钢牙道:
“我巴天龙向天发誓,这狂妄地呼喝之人,我必置他于死地,方消心头之恨。”
  逍遥道人也眉飞色舞地接口道:“贫道负责擒那余外两名。”
  三个人全止住去势,缓缓转身。
  十余丈之后,三个女人闪电似向上掠来。
  这是山脊上的唯一小路,两侧是松桧一类不凋之林,林上枝梢挂着不算厚的积雪,只有
立身处的一片稍为平坦之地,尽够放手一拼。
  当三女人出现在三人之前时,巴天龙和沧海神鲛,脸上神色大变。
  逍遥道人却不知趣,他色迷迷地淫笑道:“哦!荒山野岭,哪儿来的这么三位天仙?贫
道真是三生有幸。刚才谁在大胆?公然呼名道姓,无礼已极,站出来说话,咱们的巴护法要
惩罚你们。”
  三女正是池缣主婢,终于被她们赶上了巴天龙。她们脸上神色冷厉,凤目中喷射出怨毒
的寒芒。
  三女一字排开,褪掉披风,阴森森地向巴天龙走去。
  巴天龙突然脸色一冷,向逍遥道人说道:“坛主,你见了女人如不说话,是否会死?”
  逍遥道人脸上一热,乖乖闭嘴退下。
  池缣已欺近至两丈以内了,巴天龙脸上堆下笑来,含笑颔首为礼道:“二小姐一向可
好?上次老朽曾造府谒见令尊,却未见二小姐芳驾,日来在江湖,一切顺遂……”
  池缣没回答,只用那极为怨毒的眼神,死盯着他,逐步向前逼近。
  巴天龙在她的怨毒眼神中,看出了危机,对方显然来意不善,大事不妙。他心中一懔,
说道:“二小姐,看三位的神色,似是冲老朽而来,不知有何见教?尚请明示。”
  池缣仍没吭气,突然“铮”一声剑吟,她撤下了背上的长剑,但见银芒闪烁,寒森森迫
人须发欲落。
  巴天龙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一看四下无人,并不见有其他的人在旁,不怕走漏风声,他
脸色一沉,脸上杀机怒泛,阴险地一笑道:“二小姐,你是与老朽为难了?”
  “巴天龙,你早该知道的。”池缣阴森森地说话了。
  “有原因么?请教。”
  “杨玉琦可是你杀的?”
  “也许是。”
  “你的金梭真了不起,本姑娘要领教你的金梭。”
  “二小姐,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本姑娘绝不是无理取闹。”
  “二小姐并未将原因说出。”
  “你用金梭杀了杨玉琦,这就够了。”
  “咦!二小姐此话,未免令人诧异。杨玉琦乃是天下白道以外群雄必欲得之而甘心的
人,令尊为了取他的性命,无所不用其极,煞费心机。老朽在六安州一梭得手,按理令尊将
致老朽予重酬,二小姐竟然因此迁恨,未免……”
  “本姑娘必欲得杨玉琦而甘心,你也该有所耳闻,既然老匹夫你毁我必欲得而甘心的宠
物,没话说,你也不必再活下去了。”
  “二小姐没想到后果么?”
  “一切后果,本姑娘已经一一计及了。”
  “你怎能制老夫于死?”
  “今天本姑娘千里迢迢追来,不是你就是我,不死不散,誓不共戴天。”
  巴天龙无名孽火直冲脑门,厉声道:“胡闹!丫头,你替老夫滚开些,不然……哼!”
  池缣银牙紧咬,剑尖斜指,一步步逼近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贼,撤剑!或者
为保全你的武林声誉,撤你的百瓣金梭。”
  逍遥道人不知厉害,猛地一声叱喝,晃身扑出。他没弄清二小姐的身份,贸然下手,大
手一伸,一记“金雕献爪”劈面抓出,身法快极。
  池缣突然冷哼一声恍若未见,直待巨爪已递到胸颈之间,方毫不介意地一剑挥出。
  这一剑不但来得太突兀,也诡异得令人吃惊。看她若无其事似的出剑取敌,剑一震一停
再向上一挑,似乎毫无力道,只是怪异而不走成规而已,但只在刹那之间,已到了逍遥道人
的胁下。
  杂毛吃了一惊,只好双足一点地面,人凌空向后上方疾升,以避免断臂穿胁之厄。
  他应变不谓不快,可是仍晚了些儿,身躯刚升,便觉胯骨一凉,鲜血飞溅,丢掉了一块
皮肉。
  池缣向小芳、小菊举剑一挥道:“下手!拾掇下他们。”
  小芳、小菊分左右一抄,将三人围在中间,举剑向里,木然不动。
  在她们的衣袂下面,同时泄出肉眼难辨的雾气,渐渐地充溢在空间里。这儿全是密林,
山风不大,那透明的雾气,飞散得不太快。
  三个女人围在三方,巴天龙和沧海神鲛根本不在乎。逍遥道人在敷药止血,气得额上青
筋不住跳动,咬牙切齿,气极恨极。
  巴天龙冷笑道:“二小姐,你可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池缣已欺近至八尺内,说道:“老贼!你死期到了。”
  巴天龙忍无可忍,猛地一声厉叱,撤下腰中宝剑,立下门户叫道:“丫头!这儿是你的
死所,怨你自己吧!”
  “看招!”池缣轻叱,人向前急射。
  她人向前冲,那肉眼难辨的轻雾,也就随着她的身躯向前一荡,扑向三名老贼。
  古剑罡风倏发,剑气飞荡,银芒一圈圈涌现,以雷霆万钧之威,向巴天龙突然进击。
  沧海神鲛不想以二打一,火速后撤。
  逍遥道人在一旁敷药,没走掉。
  巴天龙也沉喝一声,拔剑抢进出招,一气呵成,凶猛地回敬一剑,毫不客气地硬向银芒
中攻入,以更狂更猛的劲道,一举硬向对方的剑影中涌去。
  两剑相交,风雷乍起,银芒一涌再涌,剑影乍合乍分,响起一连串的剑气撕裂的慑耳震
鸣,终于人影向后飞退,人影重现。
  池缣面色铁灰,倒退丈外,手中剑缓缓下垂,大汗如雨,勉强拿桩止住退势。
  身形还未完全止住,仍在摇晃,她突然仰天吸入一口气,长叹一声道:“老贼果然
高……高明……此恨难……难……消!”
  巴天龙上身略晃,手中剑缓缓下降,额上微现汗光,脸色厉恶。两人这一招硬拼,老贼
虽然是占尽便宜上风,只差乘胜追击,确是可惜。
  老贼身形一停,长剑又举,猛一咬牙,沉声说道:“丫头,你不死,老夫将寝食难安,
后患无穷,更影响咱们无为帮的大计。告诉你,本帮已和你们公开决裂,不再受你们的驱
策,火拼将是指日可待之事。今天,你欺人太甚,自取其祸,就从你开始……”
  突然,在他还未说完,第一步还未跨出的刹那间,一旁的逍遥道人突然一声长笑,挺直
站起。
  “哈哈哈……”笑声连绵不断,站在那儿抬头向天狂笑,怪!老道的九梁冠掉下了,剑
也掉下了,两膝发软了,终于最后坐下了。
  可是,他仍在笑,但笑声渐弱,不像在笑。
  退至后面的沧海神鲛,突然一声惊叫,伸手拔剑,向这儿扑来。
  巴天龙看清眼前景象,脸色突变死灰。因为他也感到真气向上冲抵喉头,咽喉发痒,忍
不住要笑。
  他火速探囊取出两粒黑色丹丸,匆匆纳一粒入口中,一手收剑入鞘,迅疾地拔出两把金
梭,急喝道:“天来弟,快逃!”
  沧海神鲛闻声倏止,惊问道:“天龙兄,怎么了?”
  “咱们中计了,快服下这玄冰阙阴丹,快逃!”说毕,脱手将黑色丹丸射向沧海神鲛。
  他面向缓缓后退的池缣,厉声说道:“你一家子只会用卑鄙手段计算人,为世人所不
齿。哼!老……夫死……死不了……或者咱们同……同归于尽。看……梭……”
  他愈说气息愈弱,身形一踉跄,在这刹那间连环击出两枚金梭。
  他有自知之明,已没有能力脱出百瓣金梭的威力圈,所以用的是八瓣金梭,两枚齐放。
  梭去势如电,池缣在拼剑之时,内腑已被震伤,行动已经不便。金梭一到,她到底仍对
生命有强烈的依恋,不肯束手待毙,猛地向侧一倒,一连数翻,骨碌碌向山下密林中滚去。
  在金梭爆裂声中,她只觉臀部一凉,胁下也麻麻木木,只感到天旋地转,滚下了山坡入
了密林,立时昏厥。
  在昏厥的瞬息间,她只听到小芳、小菊的惊叫和重物倒地的沉闷响声,此外便知觉全
失。
  巴天龙金梭出手,人亦感到一阵昏眩,向后沉重地跌倒,骨碌碌滚到另一面山坡下去
了。
  沧海神鲛吞下丹丸,已知是怎么回事了,猛地扔出两枚鹅毛扔手箭,袭向小芳、小菊,
闪电似掠向巴天龙滚下处,抓住他腰中丝绦,向南如飞而遁。
  小芳、小菊被金梭波及,但鹅毛扔手箭一到,她们惊叫一声,立即滚倒;幸而立身处是
斜坡,身躯下滚,逃过了一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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