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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歼情记》


第十三章 好梦·噩运·大错



  枫林村陷入火海之中。 
  蓦地,村左不远处的石堆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洞穴,有人从下面升上地面。 
  第一个人身穿土布青袄,背上系了剑,是一个英俊的青年,这正是葛春风。 
  他在洞口略一迟疑,向四周不住打量,村中火光熊熊,白烟凫凫,看不清四周的景物,
更听不到外面的打斗和叫喊声。 
  洞里又一个用青布包头的大汉正向上爬。 
  已出洞口的葛春风大声叫道:“不可上来,咱们必须躲在洞中才安全。” 
  这名大汉往上爬,惊讶问:“三少爷,洞中烟太浓,主人的身体又不好,不出来恐怕支
持不住!” 
  春风退近洞口,咬牙道:“用水湿巾堵住嘴鼻支持一些时辰。放火烧村全是女人,来势
凶猛,如果所料不差,定是东海奇域的花魔。” 
  “主人和花魔一无怨仇,二无……” 
  “那九幽天魔乃是邪教的中原香主,花魔白玉珠是东南香主,花魔前来烧村极是有可能。
女魔心狠手辣,计算甚精,必定在外面堵截,咱们若出来不白投落网了下去!躲一会再说,
唉!二哥费尽心机设计的星罗阵图上说得明明白白,要我在阵心先建造火墙,防备有人用火
进攻,可是,因为工程浩大,且急于建外阵机关埋伏,不想落得如此之惨,一番心血转眼成
了火海飞烟,教我如何向二哥交代?” 
  大量的浓烟从地道涌出,这条地道确成了通风口。 
  火场的外围,激烈的惨斗已近尾声。 
  小聪一把剑泼辣万分,把浪子陆星迫得手忙脚乱,他身中五伤,鲜血染衣。 
  黄叶居士奋力拚命,冒死进招攻花魔,可是功力造诣相差太远,一阵狂攻之后,剑走十
七八招,真力不济,一猛,二衰、三竭,他深知,怕这条老命必丧花魔手中了。 
  花魔的剑上造诣确实修至化境,但她要活捉黄叶居士,事实上有困难,稍一大意便会枉
费心机,她不得不先避开对方,一鼓作气凶猛的强攻,所以黄叶居士能支持二十招以上。 
  二十招后,黄叶居士剑开始涣散,他大汗如雨,足下大乱,额上青筋跳动。 
  “铮铮铮”剑鸣大起,剑影飞腾,花魔连挥三剑,乘势切入。 
  她的美面笑容如花,神定气闲,一声娇笑,身随剑进从中宫挺入,冷叱声震耳:“撒手
老匹夫!” 
  黄叶居士的剑被震偏,知道要糟,百忙中扭身随剑势右飘,他要变换方向争取有利位置,
避免对方乘机切入,但一切都晚了。他足下已乱,反应不够灵活,而且花魔已抓住有利时机,
剑尖已先一步光临他的胸口。 
  “嘿!”他吃力地叫,全力撤剑。 
  冷电再闪,剑尖又到,他觉到左肋下一冷一麻,但并无其他异常的感觉,但他受伤的左
肋下血流如注。 
  不容他再发任何念头,“铮”一声暴响,对方的剑光一闪,他的剑已被对方的剑芒击中。
手中一阵酸麻,奇大的震动传到全身,虎口发热发麻,手中的剑突然脱手而飞,飞出三丈外
坠下。 
  他肝胆俱裂,惊叫一声,火速向后退。 
  不退倒好,脚下一动,便牵动左胁下先前被击中的伤口,奇痛无情地向他袭击,眼前发
黑。 
  “啊!”他狂叫,踉跄后退,手按左肋,他那双目怒视着花魔。 
  花魔如影附形赶到,转剑反拍,“噗”一声闷响,她用剑背拍中了黄叶居士的右颈。 
  “躺下!”她娇笑着叫,向前飘掠。 
  黄叶居士被迫得横奶八尺,颈上血直往外流,“砰”一声冲倒在地,跌了个手脚朝天,
在地上挣扎呻吟。 
  花魔的剑尖,重落他的胸前,媚笑着问:“姓沈的居士,你最好安静些。” 
  黄叶居士已无力挣扎,左肋下的一剑之伤,这时更剧烈疼痛,鲜血往外涌,气散力尽,
他长吁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妖妇,你意欲如何?” 
  “阁下是前来找广信葛家的?”花魔含笑问。 
  “老夫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他双目怒张地说。 
  “本夫人确是不信。两条路,一死一活。死,你可以闭嘴不说;活,带本夫人找到进入
村中之秘密暗道。“ 
  “你作梦,老夫决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你这种英勇豪爽不值半文钱。” 
  “哈哈!你下手吧,看老夫是否会皱眉头。”黄叶居士豪气未减,狂笑出声。 
  “嗤嗤”两下轻响,花魔剑尖移动了两次,黄叶居士的胸口出现了两条血缝。她冷笑着
道:“本夫人从不信世上有自愿送命不怕死的英雄之说!” 
  “哈哈哈哈! 除了要老夫死之外,你又能对我咋样?” 
  “要你死,易如反掌。” 
  “老夫行年五十有八,已是入土一半的人,对死不感恐惧,对不怕死的人用死来威胁,
你未免太下乘了。” 
  花魔二声轻笑,轻扬宝剑,剑尖过处, 黄叶居士胸口成了血泉,“嗤”一声响,黄叶
居士左臂应声而断。 
  “啊……”黄叶居土发出一声厉吼,满地滚动,想脱出剑芒闪动的范围,但已无力站起
来了。 
  “不怕死的大英雄,忍着点儿,你虽然没有皱眉,但叫出的声音委实刺耳,嘻嘻!本夫
人不在乎,听惯了这种声音,不但不刺耳,反而得意。”花魔笑着说。 
  这妖女心肠确实够硬,一连五剑,把黄叶居士的背部又开了五条血缝。 
  黄叶居士气息淹淹,已无力挣扎,虚脱着怪笑道:“哈哈!哈……?可惜!老……老夫
不………不能与你拚……拼剑而死,哈哈!委……委实遗……遗憾!憾……憾……” 
  不远处,浪子陆星一声狂叫,飞退丈外,剑向颈下一抹,笑声昂扬:“哈哈哈……” 
  “你休想自尽?”小聪娇叱,人随剑进,“叮”一声暴响,火花飞溅。 
  浪子陆星浑身是血,手中力道已失,他至颈下的长剑,被小聪一剑击落,一发之差,未
伤到喉部。 
  小聪左掌疾伸,一把扣住陆星右手向后带,奇快绝仑,她必须擒活的。 
  浪子陆星一声狂笑,飞起一脚,他可顾不了武林禁忌,飞踢小聪下阴。 
  小聪右手一沉,剑把击中浪子陆星的膝盖骨,左手疾点浪子胸前鸠尾大穴,将人擒了丢
至足下,向不远处花魔叫:“禀夫人,小婢已将他擒下,这人果然够英雄。” 
  花魔扭头道:“迫问口供,问问进入村中的秘密暗道………咦!那边来人,让他们来,
退!” 
  半里外,一个浑身黛绿女人在前,假书生白如霜率领着三名侍女在后,用奇快的轻功向
上飞掠。 
  更近些,是挟着龙首杖的潜翁司空平,他疾掠而至,似乎还不知道后面有人赶来。 
  谷口外,野草凋零散布其间,花魔只看到了快奔近了的潜翁,确没看到白如霜主婢和绿
衣女郎。 
  大约三里外,老花子和雄健如狮的青年人,正发狂般向上赶,青年人的双手,抱着气息
淹淹的鄱阳渔隐公冶申。 
  潜翁司空平被绿衣姑娘的彩虹五光珠吓跑,他先逃向山下,再从侧方小径折上,奔向山
谷中起火的枫林村。葛春帆未捉到,他不能走,他绕道上山,反而比绿衣姑娘快些,因为绿
衣姑娘半途遇上了变故。 
  如霜和三名侍女,穷追全力逃命的夏诚,进入一片枫林,被她追上了,林中枫叶巳尽,
视野甚广,无所遁形。 
  “留下!走得了么?”她娇叱,已迫近夏诚身后不过一丈二三。 
  夏贤侄大概真力已竭,长期追逐之下,先前如获神助的奇速缓慢下来,真力不济,知道
已到最后关头,只有一拼,黄叶层士叫他不接任何人的招,必须全力逃得性命至南昌传信,
但怎么可能呢?轻功修为火候不够,扔不掉追来的人,不拚命同样是活不了。 
  “老爷子,小侄辜负了您老人家的重托。”他绝望地在心中狂叫。 
  身后面衣袂飘风之声已近,他知道是时候了。 
  “呔”他突然转身向侧闪,暴喝如雷。 
  转身,侧闪,回头,拔剑,出招,居然一气呵成,拚了全力,“猛虎回头”狠招出手,
剑顺势下搭,振拂,外吐,相当霸道。 
  可是一招至空,如霜突然止步,冷冷地注视着他,相离在丈外,停剑在手,他也注视她。
  如霜神色冷然,漠然一笑,道:“回去!我不想在这杀死你。” 
  夏诚心往下沉,他发现这刹那间,他已身陷绝境,另三名仆女在他左右后三方形成包围,
走不了啦!于是,横了心,逐步迫进冷笑道:“咱们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迫,阁下高名大
姓能见告么?” 
  她并未拔剑,冷冷地反问:“阁下还未说出姓甚名谁?” 
  “在下姓夏,名诚。” 
  “在下白如霜。”她说出了姓名。 
  “你是花魔白玉珠的——” 
  “不许你再问。”如霜冷叱,又道:“转回山谷,在下不想害你,你回是不回?” 
  “为何叫我回去。” 
  “回去再说,目下不许问。” 
  “夏某不受任何人指使。” 
  如霜冷哼一声,拔出了星沉剑。自从灵山洞脱险乏后,她认为春虹己死,和许姑娘埋葬
断掌残骨,她的性情大变,八年未沾血腥的星沉剑,今天准备饮血了。星沉剑出鞘,冷光四
射,她再问:“你回不回去?” 
  夏诚用一声长啸作为答复,飞扑而上。 
  “纳命!”如雷冷叱,星沉剑一搭一绞。 
  剑过无声,夏诚的长剑被绞断了寸长剑尖,冷电再进,寒星锲入。 
  “啊……”夏诚惊叫,手按右臂飞退丈外,鲜血从指缝往外流,这一剑伤得不轻。 
  如霜跟进,冷电再吐。夏诚闪身往左突,夺路而逃。 
  左侧侍女,隐身林后,这时突然闪出,长剑疾吐,招出“织女投梭”叱声先到:“此路
不通,退回去!” 
  “铮铮”剑声震耳,火星飞射,接着白浪翻飞,夏诚的残剑飞抛出三丈外,“噗”一声
撞在树上。 
  一条绿影飞掠而至,娇叱声入耳:“手下留情!” 
  这一声娇叱,救了夏诚一命,将痛苦留给了如霜,几乎令他永沦痛苦的深渊。 
  夏诚用断剑架开侍女的两剑,断剑便脱手飞出,第三剑躲不了,他用左掌冒险斜拍刺来
的剑,没击中,左臂又挨 
  了一剑,一声狂叫,往后急退。 
  如霜到了,星沉剑手下绝情,夏诚两手皆挨了一剑,背后如霜的剑已击到,除了等死之
外,他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危机间不容发,绿影的吼声到了,是女人声音,如霜还以为是乃母的侍女到了,手腕一
振,向外撤剑。 
  仍然慢下些,夏诚那受重伤的身躯,向前直撞,两方相接奇速无比,右肋接近如霜的星
沉剑,剑尖划夏诚的右肋而过,断了两根肋骨。 
  “啊——”他狂叫,“砰”一声跌躺在树下,挣扎呻吟。 
  如霜收剑抬头,向飞掠而至的绿影看去,发现并非是自己人,冷笑问:“你是谁家的女
子?” 
  绿影掠到,一名侍女截住叱:“慢来!站住!” 
  绿影倏然止步。惊异地注视着地下的夏诚,夏诚伏地挣扎,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为何将他剌伤?”绿衣女郎怒叫,当她看清了如霜时,惊奇问道:“咦!你不是游
踪四海的白如霜么?” 
  “你又是谁?”如霜问。 
  “宇文韵。”她怒声答道。 
  如霜一怔,这才仔细向对方打量。宇文韵背上的宝剑确实不凡,把上一颗大红宝石光芒
四射,右耳垂有一颗红色砂痣已被鬓角所掩,如霜却未留意,突然吁出一口长气,黯然地问:
“你就是宇文韵姑娘?上月在常山途中——” 
  宇文韵吃了一惊,忙问道:“咦!阁下怎知常山途中之事?” 
  “是否被色魔左丘光追逼?” 
  “不错,姑娘被那恶贼的荡魄香所迷。” 
  “后来被一个健壮英俊的青年人所救。”如霜也抢着接口道。 
  “咦!你像是知道啦?” 
  “唉!我是知道。” 
  “哦!你可知道那青年恩公观在何处?” 
  “别提了,他死了!”如霜惨然地说。 
  宇文韵惊叫。 
  “早些天,云嵝山寻剑的事,你该知道,他已被九幽魔域的二堡主葬在一座古洞下。”
  “他……他……”宇文韵虚脱地叫喊着。 
  如霜惨然叹息,茫然地道:“他叫葛春虹,这世间再也见不到了。” 
  宇文韵尖叫一声,摇晃欲倒,痛苦地扶住身旁的树干,浑身在猛烈地颤抖,用变了声的
嗓音哀叫:“葛春虹葛……春……虹……葛……” 
  如霜对宇文韵的失态,并未引起疑心,春虹救了她的命,听到恩人身死而失态,并非奇
事。 
  “怎会有此事发生?苍天哪!”宇文韵仰天狂叫。 
  如霜收了剑,饮泪说道:“不要叫苍天,这是千真万确,是我亲手替他善后埋葬的。”
  “你……你……替他……”宇文韵泪下如雨地说。 
  如霜不等他说完,痛苦地接口道:“我是他的生前知…¨知音,当然……” 
  “什么?你——”宇文韵突然尖叫。 
  如霜惊然转身,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问:“你奇怪? 
  我和他不仅是生平知己,也是……” 
  宇文韵擦掉泪水,尖叫道:“你……你……你好无耻,你说他是你的生平知己,却到这
烧他哥哥的宅院,杀他全家,你——” 
  “你说什么?”如霜尖叫,一闪即至。 
  宇文韵伸手拔剑,光华四射,湛庐剑人间至宝,果然不凡,寒气逼人,剑身朦胧如虚似
幻,神剑出鞘,她凤目大射,厉声道:“广信葛家三兄弟中,葛春虹排行第二,地下这人的
身材也够健壮,可能是老三葛春风,鄱阳渔隐的弟子……” 
  话未完,如霜狂道:“不!不!不!不会的!不!……”她抢着去扶地下的夏诚,声斯
力竭地道:“你是三弟春风么?你——”夏诚已陷入昏眩中说道:“快!……快去救春帆……
春风……两位兄……兄长,我……我……不……不行了……为兄长……报仇……” 
  如霜从囊中取出三颗丹丸,纳入夏诚的口中和伤口,她如疯如魔尖声狂叫,向山中狂奔,
一面尖叫,“老天!老天!你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三侍女莫名其妙,随后急掠追去。 
  宇文姑娘也莫名其妙,怔怔地注视着如霜的背影,用含糊的声音喃喃地道:“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一面说着如飞掠走,追上了如霜,向山中狂奔。鄱阳渔隐气息奄奄,他的
左小腿已断。他不能在这等死,宇文姑娘走了,谁知道潜翁司空老贼何时卷土重来要他的命?
老贼决不会让他活着在江湖揭发他的罪行,这里决非安全之所,必须及早离开险境。 
  他咬牙强忍痛楚,包了伤口拾起钩竿,向山下挣扎逃生。 
  小径的下端,老花子和健壮青年人已飞射而至,相离已不足十丈左右了。 
  他吃了一惊,闪在树后定神看去,喜极大叫道“曾老,慢些,认得公冶申么?” 
  他一面说,一面挣扎现身,踉跄向来人而去,点住钓竿,一条腿走起来十分吃力,晃身
欲倒。 
  来人是疯丐曾政和被活埋在大石下面的葛春虹。 
  春虹未死在灵山洞,如霜和许姑娘所菲的断掌残骨,并不是他的,顶壁下塌,他闪电地
向后急退,“砰”一声,背部撞在后面两座大石的石隙中,也算他命不该绝,这条石隙足以
能容纳他的身子,而不怕上面有重物向他袭来,十分安全。 
  他只看到无数碎石土掩埋了他身外的空间,脚下地面也徐徐不断地在动,他运功护身以
抗拒即将到来的万斤重压,迎接被压成肉泥的噩运。黑暗中,他还不知他所处的石隙十分安
全,心中暗想完了,这把骨头注定要葬在西归崖灵山山洞,在劫者难逃。 
  他感到大地在动,窒息之感无情地在向他袭击,但上面并没有东西下压。甚至他还可以
伸展手脚。少过半晌,动声停止,两手所触处,是坚硬的岩石。 
  “我并未被压死,谢天谢地!”他想。 
  他费力地劈开出路,直至接触到潮湿碎石泥土,方看到阴沉沉的雨丝飘落在他的脸上,
冷飕飕的。 
  等他拨开土石出围,已经是申时。他发觉远离灵山洞口 
  巳在三十丈外山坡下,开辟出路下面,一具残散尸体掩葬在脚下,那是蒙面人尸体,他
记得,在他被蒙面怪人打入灵山洞之前,共有两个蒙面人死在洞口。如霜和许姑娘所获的断
掌残骨正是蒙面人尸体之一部分,但如霜她们并不知道,却以为是春虹的遗骨。 
  满山焦土,三天暴雨洗不掉劫后遗痕,山谷中面目全非,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恢复原状了。
他来到灵山洞,他辟的路被石块塞满,遗痕犹在,但不见如霜踪影,仔细察看附近遗痕,他
发现了三种脚印出现在泥水中,一是快靴,一是弓鞋,一是多耳麻鞋。 
  “她可能未遭难,离开这里了。”他在心中下了结论,断定如霜仍然活在人间。可是洞
在崩塌前如霜已无任何活动的力量,饥渴交加,令她丧失了挣扎生存的信念和力量,躺在洞
口等死,洞口塌陷,但洞内并未波及,她避在洞口,洞内一切正常,她怎会遇难? 
  他对如霜思念急切,这个俊美假书生事实上已和他身心结合为一,对这位生命史中的第
一个女人,他爱得深念得切,在未证实生死存亡之前,他心无所着落,他必须去寻,寻遍天
涯海角,寻他生命史中第一个女人,寻找未来的妻子,他有责任,必须如此,方能安心。 
  “如霜!如霜!如霜一一”他狂叫着。 
  山中回音袅袅,像是无数鬼魂在回应。“如霜!如霜……”没有人回答,唤了许久,却
唤出两个人来。老花子疯丐曾政并未离开山区,就住在谷端一个岩穴中,听到了唤声,便循
声赶来想瞧瞧是谁还在山区中逗留。 
  另一个人是老太婆,刚从谷东来的孤零老太婆,听到谷中有人声,也不加思索向这飞掠。
  春虹唤了许久,没有任何回音,唤得嗓子哑了,口干舌裂,而没有滴水进口,若是旁人
早就支撑不住了,他忍着饥渴,神智冷静了下来。 
  山底小溪中,溪水潺流。他飞奔而下,到了溪旁,顾不得路上泥泞,爬伏在溪旁将头探
入冰冷水中,放怀大饮,略带泥味溪水,在他口中成了无价甘露。 
  饮了一肚子水,才将头抬出水面,吁了一口长气,一面站起一面自语道:“两世为人,
饥渴反而算不了什么啦!” 
  他呆在水旁,两旁神不知鬼不觉分别站住一个陌生客,用凝聚的目光死盯住他。 
  秋冬之交,申牌时分,日色已近黄昏,加之细雨时下时停,空间阴霾密布,显得空中更
为黯淡。 
  视度不良,整个山中阴沉沉鬼气冲天,烧剩下的树干星罗棋布,看去像是无数山精散布
在怪石丛中,张牙舞爪,气氛极为恐怖。两个老怪物长像极怪,突然出现在眼前,委实令人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他始终没和疯丐正式照过面,看到疯丐心中一动,但由于上次误将厉丐姜立看成疯乞,
不但被捉,也几乎送掉性命,这时又出现一个狞恶老花子,他可不敢误认啦!一次教训令人
心有余悸,遇上真的疯丐,也不敢冒失相认。 
  左面东首那老女人,更令他感到毛发直立。 
  她确是一个鬼怪般老太婆,令人望之心惊,头上白乱发似草蓬,居然也插了一朵黑色缎
花叉,灰皱脸膛,象是风干了的橘子皮。三角眼,眼皮往下搭,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阴 
  森目光,一闪一闪,令人望之冷彻全身。灰短袄,灰布裙,左手垂在身畔,袖桩飘飘,
右手五指似鸡爪,轻捏—根一尺八寸的灰色鸠首杖,似铁非铁,似木非木。她身材并不高,
站在那显得瘦削而苍老,象是风前之烛。但不知怎钓,在春虹目中看来,这老女人不但精力
旺盛,浑身的鬼气也令他感到体内发冷,无形的恐惧感袭击着他身上的每一条神经,好一个
鬼气满身令人恐怖的女人。 
  他感到身上发冷,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右手紧抓在腰带上的绝
尘慧剑的剑把,神色凛然的一步步向后退去。 
  万寂无声,空气象是凝结了,紧张的气氛,压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春虹退到第四步,快
退出两面受敌的危境。 
  老女人右手鸠杖动了动,布裙轻摇,垮出了第一步,阴厉的目光射向春虹。 
  疯丐曾政也向前跨进一步,目光落在老女人的脸上,寿星杖也随着向前点。 
  春虹不是胆小人,虽心里惊,但并非害怕。所以他没拔腿逃命,他沉静的神态,确也令
二个老怪物心中暗懔,他全身戒备,又退第五步。 
  疯丐踏出第二步,似乎咧嘴一笑,但没发音,老女人突又转脸,冷厉目光转盯向疯丐,
用奇冷无比的声音发话道:“老要饭的,你还站到那里等死。” 
  疯丐脸上的肌肉抽搐二次,哼了一声道:“老要饭的活腻了,想早些归天。” 
  “不行,你必须等着,我阴婆还不想太早超度你。”老女人一字一顿地说,好象她巳将
疯丐生死大权操在手中了。 
  春虹大吃—惊,心中更冷,阴婆尉迟琼,正是八怪之一,在八怪之中,她是最阴狠,最
残忍,最害人的一个。江湖道上朋友畏她如蛇蝎,谁都不敢招惹她,也不敢引鬼上门,自寻
麻烦。 
  一般来说,八怪中正比邪多,即使列入邪也邪不了多少,这些游戏风尘的怪物,经常会
做出一些孤僻古怪不合情理的事,但做好事比坏事多,所以提起八怪,江湖朋友大多不太恐
惧,但若是单独提八怪中阴婆尉迟琼,或者另一个老怪物遁客独孤余,没有人不怕的。甚至
黑道之霸,绿林之雄,都对这二人切恨入骨,白道英雄与各大门派的门人,更恨不得将这两
个怪物剥皮食肉,方消心头之恨。但他们无可奈何,两个怪物不但功力奇高,而且在江湖上
飘忽不定,来去不留痕迹,谁都无法盯住他们的梢,更谈不到寻他们两人的落脚处。而且其
中更古怪,这两个男女怪物都够孤僻,极不合群,二人更无过往交情,见面各行其事互不干
扰。但二人同时出现的次数甚多,好象他们间订有协定,至于他们两人是否有过联手之事,
却从没听人说过。 
  阴婆的语气狂傲已极,咄咄逼人,老花子好像不在乎,向阴婆一步步迫进,并无示弱之
意。 
  “唔!三十年来,你我象是前世冤家,今世活该死缠不休。十二次狭路相逢,你真是有
情有意,总想超度我早升天界却事与愿违,我总是令你失望,遗憾极了。十年来,我隐遁穷
山恶水,并非有意将你遗弃,让你孤零零地抱枕,眼巴巴想念到天明,只因为……” 
  老花子所说之话越来越糟,显得轻薄而肉麻,挖苦得阴婆怒火升天,用一声怪叫打断了
老花子的话,但见灰影一 
  闪,人影在电光石火一刹那间相接,鸠首杖虽比寿星杖短了三倍以上,但在阴婆手上发
出,寿星杖反而失去了一寸长一寸强之优势,极短暂的刹那间,便使她迫进老花子的身前六
尺之内。 
  朔风怒号,潜劲直迫丈外,好一场龙争虎斗,凶猛的程度骇人听闻。 
  老花子人如疯虎,寿星杖摇头摆尾,急如狂风暴雨,连攻五招十二杖,换了三次方位。
  阴婆人似狂风,步步进扑,短小的鸠首杖八方飞腾,用三十六手泼风快打进攻,左手大
袖也排山倒海似地向寿星杖上招呼,奇快无比地要从杖影中切入,快得连人影招式皆难分辨。
  老花子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的寿星杖被阴婆大袖拂过两次,鸠首杖差点从寿星杖旁切入
近身,令他心中凛然,脚下有点不稳了。 
  旁观的春虹愈看愈心惊,他目力奇佳,仍有点摸不清老女人的招路,看两人拚命进招,
似乎都是以招还招的手段,所以没有兵刃交击之声,没有使用老的招式,又不像是巧打,也
不是一沾即走的游斗,只看到地下枯草一一偃倒,只听到风声厉啸刺耳锐鸣。 
  春虹想:“这才是真正武林奇学,两人反应皆高人一筹,可惜,他们似乎都有点顾忌,
都想找空隙一举得手,无法发挥猛狠辛辣的雷霆一击。” 
  从两人的激斗中,春虹体悟到这种拚斗未免太浪费精力,两方都反应奇诀,想找雷霆一
击的机会不多,机会稍纵即逝,就难有把握得住,这种互有顾忌的打法支持不了多久。假使
一方再有旁人伺机插手,另—方必败无疑。 
  与人交手所获得经验和教训固然可贵,看高手相搏斗在旁观摩所得经验同样重要。他天
资超人,无形中增长了不少见识,吸取其中经验和教训。 
  果然,两人换了五次方位,各攻了二十余招,人影飘摇中,忽然响起一声金铁轻呜,人
影乍分。 
  老花子飘退丈外,额上大汗如而,两手持杖硬用千斤坠定下身,左小臂衣袖观出了破烂
裂缝,上体略晃,怪眼中光芒暴射,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阴婆侧飘八尺,体形倏退倏止,三角眼不住眨动,阴厉冷电一字一顿道:“十余年来,
你仍是这几招老把式,老身估你高了。” 
  “哼!你也不过如此而已。”老花子沉着回答。 
  “刚才一记‘玉女穿线’,若是劈偏半分,你的左臂就完了。” 
  “哼!老阴婆,你并非手下留情,而是我这一记后发的‘掘江拦河’要扫断你的腰杆,
你不得不变招强接自救,错过了一次好机会,但老不死也承认输了一招,你也该承认这次狭
路相逢,仍然无法送我归天。” 
  蓦间,溪对岸传来了阴森森语声:“不见得!” 
  春虹抬头向声源看去,抽口冷气道:“这老凶怪来了,看样子听语气,他们要联手。假
使我再不走,他们不灭口才怪事。” 
  溪旁怪石丛中,站起一个方面大耳,红光满面,一表人才的白发老人。五绺银须拂胸,
穿一袭青袍,手中掂了根金光闪闪的金色如意,全长一尺八寸,十分沉重,粗实他掂在手 
  中随意挥动,一纵身便飘越面前两丈宽的石堆,从容向溪中走去,像是无形物体,只跨
两足,便越过丈宽的河流,靴底竟没沾水,好高明的摄空蹈虚轻功神技。春虹便知道遁客孤
独余到了,别看这家伙脸呈忠厚,其实心中卑鄙得很,无恶不作,坏事做尽,暗藏奸诈。 
  老花子脸色大变,吸入一口气道:“独孤余,你要插手?” 
  遁客在丈外背手一站,呵呵笑道:“把你的那讨米袋两手送上,我不插手也就是了。”
  老花子寿眉一轩,冷笑道:“好吧,你上啦!” 
  “别急,我会上的,呵呵。” 
  阴婆用手一指春虹,向遁客道:“余老,绝尘慧剑在那小子手上,大概是臭化子的门人,
孤舟贼秃的遗物,决不能赐给那小子了,这儿不劳费心,老身足以将臭花子剥皮抽筋,十余
年来他大概在睡觉,进步太小,不成气候。” 
  “好罢,小兔蛋交给我就是。”遁客微笑着答,泰然进步向春虹走去。 
  春虹大吃一惊,暗喑叫苦,心说:“糟了,想不到他们竟找到我头上了。” 
  他退了一步,青影一闪,遁客已到了丈外,向他呵呵一笑,道:“怎么,小家伙,要想
逃命?呵呵!真是奇闻,在我老人家面前逃命,太奇太奇了。” 
  春虹并不真想逃走,他只愿走开是非之地,真想逃,他早已用轻功掠走!他从容地问:
“前辈是要留人呢,还是留剑?” 
  “两者都要,咦!你倒是够英雄,并不害怕哩!”遁客微笑着答,态度非常友好。 
  “晚辈的想法是……” 
  “你的想法留住,听老夫的话没错。” 
  春虹淡淡一笑,他暗中打定了主意,既然无法避免,唯一的生路是拚,死中求生,他决
不愿俯首任人宰割,睡道人的门徒不会是脓包。同时,他也要试一试新得到的绝尘慧剑,找
一个高人试剑。这是他的理想,虽然太冒险,但值得一试。 
  他运功戒备,轻轻一笑,学老花子的口吻道:“好吧,你上吧!” 
  “咦!你敢反抗?”遁客惊讶地问。 
  “哈哈!你的话未免可笑,在下为何不敢反抗?”春虹索性傲然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把老花子和阴婆的目光全吸引过来。 
  “你敢反抗,你知道我是谁?” 
  “咦!你不是遁客独孤余么?一个欺世盗名,狠毒如洪水猛兽的江湖败类,难道能吓倒
在下么?呵呵!你来免太大言不惭,过高估计你的绝学了。” 
  春虹早知道遁客的性情,犯在他这凶魔手上的人,活命的机会太难了,所以明知凶多吉
少,得将胆子放大些,必须将老怪激怒,可以争取取胜的机会。 
  果然不错,遁客气得七窍生烟,跳起来叫:“小畜牲,你说什么?” 
  “呵呵!你要我再说一遍,你老得耳聋了么?“ 
  “混帐!你姓什么?叫什么?你的师父可是疯……” 
  “我葛春虹,师门恕难见告,在下从不愿藉师门的名号 
  唬人。” 
  遁客一声怒啸,飞扑而上,他小瞧了春虹,认为春虹小小年纪,左手疾伸,劈面便抓,
根本不在乎春虹是否用兵刃进击,他的手也不怕兵刃的砍劈。 
  春虹大喜,对方动了无名火,必定没有他清醒,找机会并非难事,他还要用激将法,向
旁急闪,笑道:“不用你的金如意进招,你空手怎行?” 
  遁客怒吼如雷,旋身迫到,左手仍然进去,顺势抓向春虹的腰部,五指如钩,一闪即至。
  春虹这次不再闪了,慑于对方的名头,他不敢用手去接抓来的大手,对方的右手又有金
如意,随时可以进击,他必须拔剑,不然准倒霉失招身残。 
  对方的大手已近身前,他向左一闪,青褐色的剑影乍现,绝尘慧剑出鞘,冷芒四射,顺
势向大手挥去。 
  快,双方都快愈电光石火,出招进击神意相通,下手不留情。遁客已知春虹有绝尘慧剑,
不敢大意,大手后撤下沉,右手金如意在一声沉喝中递出,“泰山压顶”迎头下砸,潜劲如
山,他用了七成功,如果击中,即是巨石也被砸碎,何况是血肉之躯?金如意的头部略呈弧
形,两侧的云状叉枝向内卷曲,兵刃尖本身可以钩,托、点、挂,横行天下,罕逢敌手,值
得骄傲。 
  春虹苦练十八年,天资高人一等,成就惊人足以在江湖闯汤,不然,在能人辈出的武林
大势中,睡道人岂能放心让他下山行道?他所欠诀的只是经验而已,但在下山后的短短几月
中,他出生入死闯过了重重险阻难关,增长了不少见识,加上他的超人领悟力与不同凡俗的
机智,巳令他逐渐成熟了。 
  绝尘慧钊忽然反挥。急迎砸来的金如意,剑尖略吐,不但接招,而且待机切入伤人,攻
守兼备,十分霸道。 
  “铮”一声清呜,人影乍分乍合,同时斜飘八尺,两人都是神刃,功力似乎相当,一触
即分,没有乘机再递招的机会,都同时被震退。 
  两人接触快愈电光石火,一触即分,似乎旗鼓相当,双方同时落地,也同时退了一步。
  遁客脸色一变,他难以相信这小伙子竟敢硬接他一记重击,不由一声长啸,再次飞扑而
上,金如意抖起满天金霞,点、打,钩、拦,势如排山倒海,连攻九招之多,迫近了三尺左
右,绕了一圈。 
  春虹反而沉稳如山,轻灵地挥动神剑,不接招,仅轻灵地闪动,也不出招进击,只用剑
吸引对方疯狂进攻,从容退闪,泰然地绕走,他在找机会,行雷霆一击。乍看去,他似乎没
有还击之力,但明眼人已可瞧出,他这种冷静的神情,巳深得临斗反而从容的精髓,这种功
夫,平常武师即使花上三四十个岁月,也不易养成。 
  一旁的阴婆一向以阴冷狠酷著称,瞧了春虹的神情,暗暗心惊,怪叫道:“余老,小心,
临斗凝如山岳,进击似电耀雷击,这小子已得其中三味,可怕!沉住气! 稳下来应付!”
  疯丐寿星杖一伸,冷笑道:“老阴婆,那小后牛足以牵制住孤独老怪,该你我两人决斗
了,你别指望老怪抽身助你,呔!打!” 
  两人再次交手,一长一短两根杖在死缠不休。 
  遁客不听阴婆的话,他巳被春虹激怒得快要发疯了。春虹并未还击。他以为自己的一甲
子苦修的内力从兵刃上发出,年轻的春虹虽有神钊在手,但这种神剑不是吹毛可断的神物,
决不是他的金如意的对手,有何惧哉?所以听不进阴婆的话,攻势反而更为凶猛,狂风暴雨
似的向春虹猛扑。 
  春虹等得太久了,遁客功力太高,金如意的攻势凶猛凌厉锐不可当,他始终抓不到甚佳
反击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金如意猛野的抢入,“天外来鸿”从右上方向下斜击,他后退半步,金
如意掠胸而过。 
  遁客碎步迫近,“朔风扫云”反挥而出,闪电似的击向春虹的腰部,来势凶狠之极。 
  春虹抓住机会反攻,右扭,欺近,出招,攻敌,绝尘慧剑疾伸,力贯剑尖,从金如意让
步的空中接入,行雷霆一击,剑过处,遁客的护身真气即散。 
  遁客确是了得,立即发觉危机临头,一声大吼,左掌出击,如意半路撤招,反向左挥去。
  “噗!嗤!”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发出,随着遁客的吼声,人影疾分。 
  春虹退了丈余,遁客的左掌击中他的右肩,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凶猛地打击力道直震
内腑,内腑可能全被震开原位,他的无量神罡,阻不了遁客苦修一甲子的精绝内功一击,他
伤了遁客,自己所冒的风险也太大了。 
  遁客飞退丈余,左肩至右胸共出现了两个剑孔的血痕,浑抵胸骨,鲜血不住地涌出。 
  他踉跄利住脚步,仰天吸入一口气,怪眼中凶光倏暗倏明,额上青筋不住暴跳,他低头
望了望肩上的伤痕,一咬牙厉声问:“你是何人门下?” 
  “恕难见告。”春虹答,目下他不能再次进攻,他为人心地善良,还不想一举将遁客击
毙,真要强提精力再次上扑,也可能办得到。 
  遁客突然收了金如意,沉声道:“老夫小看了你,在阴沟里翻船,两剑之恨,老夫已经
记下了,青山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你敢与老夫订约么?” 
  春虹也收了剑,哼了一声道:“在江湖恭候大驾,至于订约相决,免谈,我有大事待办,
无暇与阁下约期一决。” 
  “好,咱们在江湖上见,死约会,下次相逢不死不散。”遁客掩住伤口,转身如飞离去,
始咚未回头,隐入暮色重重的荒野中。 
  春虹觉得一阵头晕,脚下发软,身形一阵急晃,几乎栽倒,但他稳住了,直了直脊梁,
全神行功调息,他心中不住地问:“这老凶怪太强了,我仍然修为不够,我这种迎斗手法对
么?对付前一辈武林名宿是否胜任?” 
  终于,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找出了结论,忖道:“是的,我能,不是剑招有错误,更不
是功力相差太悬殊,而是我一开始便被对方的名头所震慑,有所顾忌,影响了出招,心情紧
张些,心意神不能合而为一,以致忽略这凶魔的一掌,唔!我为何要被他的名头所震慑,我
用不着怕他。” 
  想通道理之后,他精神大振,仰头吸入一口气,勉强压下伤势,转身便走。 
  “呔!”身后传来阴婆的厉叱,震耳欲聋。他心中一动,回头望去。 
  老花子飘退了八尺外,身形不稳,寿星杖还往外荡,像 
  是收不回来,显然巳挨了一记重击。 
  阴婆侧退两步,一声怪叫,再次腾身猛扑,鸠首杖劈面猛抽。老花子身陷危局,百忙中
闪身避招,一闪之下,便与阴婆移了位,阴婆大旋身,急冲而上,叱声刺耳:“臭花子,明
年今天,为你周年忌日,纳命!” 
  老花子没敢接招,往后急退,正退到春虹站立方向,额上大汗如雨,脚下虚浮,支持不
住了,可身形退式还迅速,鸠首杖一发之差,没击上。 
  “我该管这闲事?不然怎配称侠义门人?”春虹这时脑中十分混乱。 
  不错,他确实委决不下,他对双方都陌生,还没摸清他们之间恩怨是非,虽然知道阴婆
不是个好东西,可同样弄不清老花子是好是坏,万一这老丐与厉丐姜立同样可恨,救了这家
伙岂不又为江湖带来祸患,像厉丐这种人世上少一个便好一分,他用不着多管闲事。 
  同时,他目下右肩受伤不轻,运剑可能大受影响,阴婆的功力比遁客相差不远,若妄行
插管,这条性命能否保得住还有疑问。他脑中混乱,拿不定主意,形势已不容他多思,老花
子已狼狈退到身畔了。 
  阴婆一声怪笑,如影附形跟到,叱道:“着,你死定了。” 
  “得”一声脆响,鸠首杖搭住了寿星杖尾部,往外一拨两种兵刃便往外荡,撞到旁立的
春虹。 
  鸠首杖在内侧。老花子身躯完全暴露,他双手运杖,仍难把握格出偏门的寿星杖,而阴
婆左手,已乘机深入,乌爪似五指倏伸,已接近老花子胸衣。 
  老花子如果不丢杖用手反攻射来的手爪,这一爪必定胸骨尽到,危极险极。 
  春虹无暇再思,忽然一掌挥出,大喝道:“开!住手。” 
  “啪”一声暴鸣,击中了寿星杖,寿星杖往内荡,反将鸠首杖震得往反方向退。 
  阴婆与老花子身不由己,被兵刃将身躯带转,两人同时转身,阴婆的一爪当然落空。她
大惊,退了两步定下身形,喝道,“你这小畜牲,遁客孤独余呢?” 
  春虹用力过度,气血阵阵翻腾,可他不能显露外强中—的马脚,强着头皮道:“挨了在
下两剑,逃脱。” 
  他要装出凶狠霸道的架子来,以便吓唬阴婆。 
  阴婆举目四顾,果然没见遁客踪影,三角眼厉芒略收,有点心虚地问道:“你用什么奇
门暗器把他击走了的?” 
  “哼!在下从来未使用过暗器,家师一生中也从未使用过,当然也不会让门人使用。“
  “你师父是谁?” 
  “不用问,不必问,在下从不藉师门名号唬人,你也不配问,少噜嗦!” 
  “小子可恶!”阴婆怪叫,踏出一步。 
  春虹指一动,—绝尘慧剑巳亮出,指着阴婆冷冷道:“老太婆,你如果认为你比遁客高
明,你上。“ 
  绝尘慧剑本身很轻,举着毫不费力,他右手用不上,但要举只两斤多点的绝尘慧剑当然
无问题,手上不显丝毫颤动。 
  阴婆本想进击,但他已与疯丐拚了三四十招,真力耗损甚多,而看春虹结实得稳如山岳,
不像是曾经击走一代凶魔 
  遁客,经过激斗的人,不由她不思索后果,踏进一步,便停下了。 
  春虹心中虽紧张,但表面上仍沉静从容,接着又道:“遁客孤独余老匹夫伤了左肩左胸,
你右肩右胸也得小心了。” 
  说完,右手剑徐徐引出左脚沉静踏出一步。 
  疯丐一代医圣,春虹神情瞒不了他,暮色已逐步光临,他仍然看得真切,赶忙挥杖迫近,
大笑道:“青年人,你该知道老阴婆的为人,何不为世人除害?上来,咱们联手将她埋在这
云嵝山,岂不快哉?” 
  阴婆飞退丈外,正想发话,春虹见机不可失,大声道:“让开,老花子,在下要亲自毙
了这老阴婆,用不上阁下插手,你准备为她收拾善后就是了。” 
  阴婆上了大当,她以为疯丐决非袖手旁观,一个年青人已经够可怕了,她怎敢逗留?怪
叫道:“臭花子,咱们会有再见那一天,且让你多活些时间,小子,留下你的名号。” 
  春虹急于打发阴婆走开,笑道,“老阴婆,你记清了,我,姓葛名春虹,下次见面,在
下决不饶你。” 
  阴婆怨毒地盯了春虹一眼,转脸如飞而去,足下似乎有点不稳。 
  春虹缓缓收剑,剑入鞘他已有点难以支持。 
  一旁的老花子也站立不稳,摇摇欲倒,但仍强忍下一口气,低声道:“青年人,直起脊
梁,老阴婆老奸巨猾,她不会甘心立即离开,她会在不远处窥探,假使露出受伤的破绽,后
果不堪设想,你支持得住吗?” 
  “小可支持得住,但急需调息。”春虹咬牙答。 
  “好吧,静静地坐下,不要引起老阴婆的疑心。” 
  “她怎会在旁窥探?” 
  “遁客技臻化境,你小小年纪将他击伤而遁,不可能全然无损,只消让老阴婆看出你受
伤,她怎肯放过你我?” 
  “小可和老前辈联手,不见得怕她。” 
  “哎,我不中用了,老阴婆在我的左肩后凤眼穴旁击伤,目下伤巳发作,用不上力。你
呢?” 
  “小可右肩挨了一掌,内腑已被震伤。”老花子招招手,缓缓坐下道:“坐下来调息,
老阴婆在石角后向这儿探看,切记不可露出破绽。” 
  春虹定下神,从容地坐下,老花子又道:“别叫老阴婆看出破绽,赶紧调息,我先给你
服过疗伤丹,对你大有帮助。当然,也许你有更好的丹药,但决不会强过我疯丐的疗圣品。”
他去讨米袋中乱摸。 
  听老花子自己通过名号,春虹大喜过望,接过丹药服下,正想道出来意,老花子又说:
“运气行功,助药力行开,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春虹一面运气行功,一面在思索如何启齿邀请疯丐跑一躺灵山为大哥疗伤,他想起穷酸
的叮咛,说老花子性情古怪,请不来可以激来,心中暗暗拟好腹稿,方定下心神运气行功,
片刻时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老花子自己也服下了丹药,静静地行功调息,两人面对面坐,像在亲切地交谈。 
  暮色四起,夜来了。 
  阴婆悄然离开山谷,恶恨恨地走了。 
  直至夜暮低垂,两人方停止行功。春虹首先整衣站起, 
  向疯丐咧嘴一笑,怪声怪气地道:“前辈就是八怪之一的疯丐曾前辈么?” 
  疯丐呵然一笑,点点寿星杖道:“青年人,你似乎有点孤闻寡陋。” 
  “有道理么?”春虹故意问。 
  “八怪中没有疯丐曾政的地位,难道你一个江湖人还不知道都有谁?” 
  “请教,前辈说说看。” 
  “姹女、阴婆、狂儒、遁客、穷酸、潜翁、醉佛、睡道人,谓之八怪。除去姹女是个花
不留秋的四十岁大闺女之外,全部老的该进棺材的人。这次云嵝山大会,姹女阴婆遁客都到
了,姹女赶上了,这两个家伙却来晚了些,几乎要我疯丐的老命。喟,你能将遁客赶跑而受
点轻伤,确真了不起,比我疯花子强得多,令师是谁,能见告么?” 
  “恕难奉告,家师的名号,作弟子则也不宜提。唔,小可记起来了,前辈原来是号称天
下第一名医,藉疯游戏风尘的怪人。” 
  “怎么?你不服气?”疯丐怪声怪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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