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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歼情记》


第十七章 龙虎山



  广信府至南昌,全程六百三十里,沿上饶江西行,第二天接近午时,便到了贵溪与弋阳
交界处的留口镇,镇西有一条小河,河对面属贵溪府管辖。 
  他从夏诚口中得知,南昌熊家并非不管葛家的死活。此次传信大哥至祥云堡避祸,熊家
定会受到奇大的压力,以一代武林名宿虚幻庐主的熊家的声望,岂会不管这次震动江湖的大
事?还有,大嫂的娘家也不是默默无闻地人物,鄱阳萧家百年来人材辈出,在江湖大名鼎鼎,
与南昌熊府、广信葛家,同为江湖三大武林家族,举足轻重,三家都是通家至好,大嫂是萧
家的女儿,也是虚幻庐主的甥女,所以他必须往南昌熊家一走,先看看熊家的真实态度。 
  留口镇是官道中一处小歇站,距贵溪不过十来里,是一座山区中的小村镇,龟岩屹立在
数十里外,朝帽峰像一只羊角插入天际,但山区将尽,已看不见插天奇峰。贵溪以西,便是
鱼米之乡鄱阳盆地,不再有气势磅礴的山岭了。 
  他改了道士装,满以为不会引起江湖人的注意,却未料到仍还有麻烦。 
  麻烦出在贵溪南的龙虎山。龙虎山上清宫是道教圣地,道士的祖师爷张教主的子孙们,
自从宋朝出了一个张强反把 
  皇帝老爷搞得服服贴贴,曾—度做了金国俘虏的徽宗皇帝,封他为世袭天师(此之前,
第一个格得天师封号的是张虚清,用长生术把曾梦游月宫的唐明皇诱得不知人间何世,得封
为天师),之后,龙虎山成了圣地。历代帝王如此对待,龙虎山产业虽多,但是从不完粮税。
徒子徒孙满天下,声势十分浩大,至今以来,龙虎山弟子在皇帝庇护下,简直成了天之骄子。
  不管当政皇帝是真想长生也罢,是愚民政策也罢,反正用不着去深想,不过,龙虎山天
师道,确也有他得意杰作。 
  由予张家已成为世袭天师,所以自不能毁前程贬身价闹事,但在乱世中,或多或少都发
生些作用,所以,龙虎山便也成为争取对象。前一些日子,邪教主张世佩曾经走了一趟龙虎
山,是否与张天师订了君子协定,不得而知。但此后,龙虎山附近戒备森严,大有风雨欲来
之势。 
  穿道袍的人,走在这条路上,占了大便宜,吃住决不会要自己掏腰包,当地居民对道爷
十分尊敬,但春虹却不知道这身道袍的身价。 
  留口镇小地方,小得只有百十户人家,虽是歇脚在两府交界的小村镇,亦不见得繁荣。
村位于路北,村南就是店铺,建有六间土木屋,卖粥、酒菜便利往来客商,每一间店口前面
都搭了一座凉棚,便利客官歇脚和进食。食棚中只剩几条木凳方便赶路客人歇脚。 
  已是正午时分,春虹感到有点饿。他见一家村店没挂招牌,只在凉棚外挂了酒晃子。凉
棚内,木柱上分别贴了酒名和价格,南昌醴泉、言安冬酒、建昌麻姑,似乎应有尽有。 
  春虹对酒有爱好,酒量惊人,看到了酒晃子,他想:喝两斤再走。他踏进凉棚,棚内两
个脚夫,见了春虹赶忙站在一边,含笑点头同声问道:“道爷,你好,辛苦了。” 
  春虹一怔,彼比素昧平生,怎问起好来? 他也打了问讯,点头笑答:“两位辛苦,是
从贵溪来?” 
  “不,小可从弋阳来。” 
  店门口,出未了一个店伙,哈腰赔笑点头道:“道爷辛苦了,请进,请进。” 
  春虹踏入店中,里面摆了八张八仙桌,已有五桌人,他占了一张食桌,向那店伙计问:
“店家,可有上好陈年佳酿么?” 
  店伙笑道:“过往道爷,都在店中饮两杯陈年麻姑酒,准不使道爷失望。” 
  话末完,店门人影乍观,打雷般声震耳:“且慢,本宫师兄弟,从本月起下山不许滴酒
沾唇,谁家弟子敢在这儿斗胆饮酒?” 
  春虹面向里坐,闻声转头,店门口,踏入两个红袍中年道人,一看便知是有地位道人。
一般道人,外出时极少穿红道袍或法服,只穿青道袍,带木剑。这两位道人,不但穿红道袍,
而且带了剑,却不是木剑。 
  两个道人身材魁伟,一双大眼光芒流露,正用凌厉神光,狠狠盯住春虹,一步步走近。
  龙虎山宫观甚多,在各地更有庙宇院堂,道士甚众,互相之间一辈子没有见过面之人多
的是,两道人只认道观不认人误把春虹当龙虎山弟子。 
  按理,地位低的道人,必须站起行礼。但春虹的师父虽是玄门弟子,却不属天师道教派,
他是北方全真教,是不受 
  拘束讲清静无为的方外人,在意识上便看不起天师道的人,哪管这种规矩?加上两道气
势凶凶,他更不屑理会,淡淡一笑,转头向店伙道:“来五斤麻姑酒,切些下酒菜来。” 
  店伙怎敢答话,瞅住两名道人发怔,不知如何是好。 
  邻桌上一名凶猛中年人,行商打扮,带着两个穿直裰的仆人,仆人身边各搁了一个大包
裹。 
  左一桌,是两个大汉,皂盘领衫,平头,白褡膊,腰带上带着锡牌,衣底下鼓鼓地包住
家伙,看穿戴,一眼便可望出他们的公人身份。 
  前桌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褴褛大汉,腰带上插了一只摇鼓,卖货郎,货担就搁在外面凉棚
中。 
  食庭中气氛一紧,所有的人全停止进食,转头向春虹的食桌望。中年行商的长像十分凶
猛,看来决不像一个老实的商人,拿起竹筷“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冲着店伙叫:“甚么?
你这鸟店太怠慢客人,你听不见这位道爷的吩咐?还不滚下去取菜来?” 
  口气够粗野,叫完,冲着春虹咧嘴一笑,相当友善。 
  春虹穿了道装,面容未改,望去雄健如狮,但俊面除了古铜色外,从无凶戾之气外露,
令人一望便生出古朴可素之感,这位行商出头打抱不平,似乎不足为怪。 
  为首的老道向店伙一抖大袖,沉声道:“不必置理,走开。” 
  另一名老道却到了春虹左侧,冷笑着问:“你是哪一座下院的弟子?” 
  春虹并未站起,扭头冷冷地道:“怪事?你为何要管贫道的闲事?难道贫道要酒食,也
要劳驾道友干涉不成?” 
  “我只问你是哪一座下院的?” 
  “贫道游方天下,大庙不收,小庙不留,无根无底,不受任何人管辖,够了么?”春虹
火了,站起,剑眉一轩,声色俱厉地道。 
  “好!这才像话。”行商拍着桌子叫好。 
  两道人一怔,这才知道找错了对象,但春虹的神情,也令他们立起反感。龙虎山是玄门
方士的祖师爷所在地,每年从各地来参拜祖师爷积圣,以及领取福禄的弟子何止千万?外地
的弟子,任谁也对龙虎山的道侣买三分帐。两个道人是从上清官下来的人,观衣袍知道他们
的身份,只要是玄门弟子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岂可如此无礼? 
  为首的道人瞥了行商一眼,恼羞成怒,欺近春虹右侧,怒叫道:“管你是从何处来的道
友,岂能容你在上清官弟子之前无礼?你目中还有祖师吗?” 
  春虹冷哼一声,打断对方的话,道:“是你们无礼在先,反而怪贫道无礼,怪事。少管
贫道的闲事,惹火了我,拳头可不认识你们是谁!” 
  他的话,火药味极浓,两道人怎受得了?为首的怒叫:“反了,反了,这厮……” 
  两个公人倏然站起,一个怪叫道:“谁反了?可有人证物证?” 
  行商和两名健仆,发出了哈哈大笑。 
  卖货郎丢下百十文制钱,站起来抹抹嘴道:“我的天,屁大的事变成了造反,再不走吃
不消,被牵连杀头抄家才冤枉哩。”说完,大笑,所有的食客也哗然大笑起哄。 
  两个道人下不了台,大概认为卖货郎好欺负,左首道人一声怪叫,上前两步一耳光打出,
同时大骂:“狗杀才,语出不逊,该打!” 
  卖货郎一低头,右手上翻,扣住道人的手腕,转身,伸腿、带肘,奇快无比,没等道人
转念应变。 
  “嗤”一声闷响,道人趴倒在地。 
  卖货郎及时放手,向店外撒腿便跑,一面怪叫:“老道要造反,要杀人,要杀人了!”
  右首老道一声怒吼,放下了春虹,要追卖货郎,春虹见两老道都带了剑,深怕卖货郎吃
亏,一不做二不休,快逾闪电,左手搭向道人的右后肩,向后一带。 
  道人手底不弱,但春虹出手太快,不容他应变,发觉不妙,已身不由己了。但他仍能一
翻右臂,本能地随势转身格拨,这样应付即将到来的打击。 
  岂知春虹的右拳并不击向头面,“砰”一声从下面击出,正中肚腹。 
  “啊!”一声大叫,双手抱住肚腹。 
  春虹左膝微抬,“嗤”一声顶中老道下颌,道人再一声惨叫,仰面便倒,跌了个手足朝
天,满口流血。 
  两个公人哗啦啦抖开腰中铁练,分别奔向两名道人,锁上肩头向外走,一面说道:“捉
住造反的人有重赏。” 
  春虹感到奇怪,两道人手下不弱,为何只挨了轻轻一击,被锁时力何不反抗?他并未留
意两个公人,不知两个公入锁时已弄了手脚。 
  行商见他不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道长,该走了,等会儿村里的天师庙必定
有人赶来查问。天师庙的老道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道力通玄,你得走了,走啦!” 
  春虹一想也对,何必在这儿自找麻烦,向行商道:“多谢指教,贫道晓得。” 
  他可不在乎龙虎山上清宫的张天师,但也想到目下不该再生事多树仇家,买了一些肉用
荷叶包好,又买了一个酒葫芦装了五斤陈酒,大踏步上道。 
  过了小河,踏入贵溪地境,官道上行人稀少,初冬的太阳暖洋洋的,寒气对他毫不发生
作用。宫道两侧全是一望无际的凋林,野草一片苍色,土地光秃秃,冬耕后的田野看上去死
气沉沉的毫无生气。 
  行商三个人踪影不见,两个公人也不知走到何处去了,前面不远处,卖货郎挑着货色不
多的货郎担,奔跑如飞,害怕被人追及。 
  春虹一面赶路,一面吃喝,盯着卖货郎的背影,心说::“这位货郎身手不弱,出其不
意便将老道放倒,看他的行径,象是有意擦岔的!此中大有可疑。” 
  身后,尘土大起,四匹健马出了留口镇,如飞而来。 
  “当!当当!当……”留口镇突然响起震耳的钟声。 
  春虹扭头向后望,四匹健马慢下来了,不久,兜转马头返向留口镇驰去。 
  他不管别人的闲事,如飞似箭赶路,一面喝酒,大口吃肉,风卷残云似的,酒肉便少了
一半。 
  卖货郎的脚下愈来愈慢,长途挑着担子飞奔,吃不消,奔了三两里便力尽气喘如牛。 
  春虹脚下始终速度不变,在他说来,极惬意不过。 
  后面车声号辘,他扭头一看,马车奔驰,心说:“大户人家毕竟神气,难怪人人都热衷
名利。” 
  后面共来了两批人,前一批是两车八骑,四骑在前开道,骑士是两男两女,男是青劲装,
女是绿色劲装,外罩披风,中是两辆双头马车,前一辆是大户人家的游春华丽客车,雕饰俱
全。后一辆也有客厢和窗幔,但外型古朴,一看便知是长途客车,最后是四骑护卫,也是两
男两女。 
  后面另一批人,是两乘山轿和八匹健马,怪!八名骑上的也是四男四女,鞍旁都带有兵
刃。两乘山轿共有八名穿灰色劲装的轿夫,带刀挂囊,举步如飞,比前一批车马还要快些。
  车声辚辚,铃儿叮当悦耳,逐渐接近。 
  留口镇钟声已停,先前四匹马追随着十二匹骏骑,狂风暴雨似的往这儿赶,十二匹健马
上,红衫飘飘,是十二名老道。 
  春虹看不见最后面飞赶而来的十六骑,因为官道折入丘陵区只可看到后面两批车马轿,
前面是曲折上行的坡道,两边小山岭夹峙,凋林满山,间有些凋松参差其间,两边不时可以
看到一些向侧方延伸的山谷,每一条山脊都向西南伸展。 
  进入第一道山口,路边树上钉了一块斑剥木牌,用朱漆写道:“虎啸岗,禁止通行,如
要过岗,行须结伙,免被虎伤,贵溪府示,大明万历十六年。”看样子,虎啸岗有虎伤人。
  卖货郎脚下更慢,等春虹到了身后,突然扭头咧嘴一笑,怪声怪气地问:“天师庙的高
手快到了,道长可是在教的朋友?” 
  在教,是指邪教?问的话江湖味极浓,一听便知这位卖货郎不是善男信女。 
  春虹并不知邪教的内情,但听后预料到五分,知道对方在盘问,幸而后面蹄声已轻,赶
忙接口道:“施主,事急矣!贫道无暇饶舌,要不,贫道先走了。” 
  他们已越过第一座山,后面尘土大起,十六匹健马不但越过了山轿,正在超越马车,红
影入目,蹄声如雷,快到了。 
  卖货郎无暇过问,往后注视片刻,立即撒脚便跑,一面道:“人追来了,走!留两个活
口便成。” 
  马上的骑士连声怪啸,马儿如同利箭脱弦,官道上烟尘滚滚,把后面的车马掩住。 
  卖货郎脚下突然加快,一面招呼:“咱们埋伏的地方还有半里地,快!快!能快些么!”
  春虹不愿让对方看出真才实学,一面跟上,一面喘吁不已地道:“贫道已用全力,只尚
可跟上。” 
  前面出现一座岔谷,一条小溪流从右面山谷流出,进入左面一条松林如海的小谷。 
  卖货郎将近谷口,便将货挑中的针线花巾等物往地上丢,到了谷口,货担也扔了,往左
面小谷一钻,道:“安排强手擒猛虎,他们会来的,走啊!” 
  果然不错,他奔入林海中,十六匹健马已追入谷中,狂追不舍。 
  深入里许,到了一座不见天日的古树林,后面蹄声已近,—追兵将到。 
  “哈哈哈哈……!”卖货郎仰天大笑,向左一折,攀上左侧山腹,前面人影乍现,是行
商和两个仆人,大声问,“来了么?林坛主。“ 
  卖货郎扔掉腰中的摇鼓,奔近道:“来也,来也!可能是留口天师庙的吴大道长,不怕
他飞上天去。” 
  “咦!这位道爷也来了?”行商问。 
  “贫道愿助一臂之力,施主。”春虹稽首答。 
  草丛中,站起两个红影,那是假扮公人的大江,正将被剥了道袍的老道塞在草中,匆匆
穿起夺来的道袍,一面穿一面走近,道:“张天师畏首畏尾,不但不助咱们打天下,反有消
息通知官府之嫌,所以咱们奉命给他三分颜色看看,明日各地的朋友上刀山闯剑海,咱们抢
先一步,哈哈!来了。” 
  下面红影掩映,十二名老道和四名青衣人藏好坐骑,挺刀杖剑向上搜来,一个个轻功十
分高明。 
  行商举手一挥,两健仆打开大包裹左右一分,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等物,在行商身
后戒备。 
  两个假老道拔剑出鞘,分立在行商的左右杖剑戒备,严阵以待。 
  卖货郎林坛主火速脱掉上衣,赤着上身在行商面前跪下,叩头道:“弟子听候差遣。”
  行商口中念念有词,取过一粒丹药接过仆人递来的一把厚背单刀,乱叫了几声喝道:
“林坛主,抬头!” 
  “弟子在!”林坛主抬头答。 
  “赐妆神勇灵丹,速取妖道的人头!” 
  林坛主大口已张,行商把灵丹塞入他的口中,“嚓”一声,将厚单背刀掷下,刀尖入土
半尺。 
  林坛主吞下灵丹,片刻便两眼发直,血丝上睛,似乎浑身一震,肌肉开始抽搐,虎跳而
起,一把拿起单刀,怪叫道:“弟子遵命!” 
  说完,转身向下大步迎去,行商接着对两个假老道如法泡制,最后又向春虹道:“道友
速示道号!” 
  春虹早巳留了神,行商所赐的灵丹中,暗中夹了一包药散。从林坛主身躯的变化看来,
定然是一种歹毒的麻醉兼提神的怪药,为了一看究竟,沉着地道:“贫道松明。” 
  “松明道友,跪下侯令!” 
  春虹淡淡一笑,摇头道:“贫道用不着灵丹。” 
  “怎么,你——” 
  “贫道自有主张,用不着灵丹!”春虹大声说。 
  “胡说!在下是教主座下江右路香坛总提调,有权差遣中原香主座下分坛各路弟子,你
怎敢抗命?” 
  春虹心中一动,大声道:“贫道是中原香主的客座,尊驾无权提调!” 
  他改口胡说,果然有效。他只知了九幽天魔是中原香主,其他一窍不通。原来九幽天魔
的手下,除了坛主、弟子、护坛之外,九幽堡的人却不在此列。同时,对于那些早年已被收
买的高手名宿,一律名列客座,地位极高,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的人决不敢胡乱差遣,春
虹居然应变闯过一关! 
  行商一怔,脸色变得好快,赔笑道:“在下鲁莽,道长海涵。” 
  春虹打蛇顺棍上,抢着问:“贫道由东海返回,在东海香主的东南奇域中滞留三月,怎
么从未听说过江右总提调的大名?” 
  行商探手入怀,取出一块掌大玉牌,亮了亮道:“本提调在三月前奉命到任,本拟先至
九幽魔域拜见李香主,但 
  ……” 
  “但你并未前往。”春虹又盯上一句。 
  “道长明鉴,武昌分坛主在本提调到时予以阻驾,况且香主已经出巡,免予相见。道长
该知道,要前往九幽魔域的人,必须由武昌分坛带领,分坛既然阻驾,本提调根本不知如何
前往,所以未主。” 
  春虹不敢多问,恐怕露出马脚,遂转变话题:“总提调高名上姓,可肯见告?” 
  行商又亮了亮玉牌,道:“敝姓白,名金堂,玉牌上刻得明白。” 
  玉牌上只刻了六个字,江右总提调,白。 
  春虹不住点头,从容地道:“原来是白施主,久仰久仰。唔,贫道好像对施主的大名不
陌生,是……是……” 
  白金堂鬼迷心窍,笑道:“早年山东起事,白某效力徐教主麾下,在教中无人不知白某
的名号,只要一提金甲神,便知就是白某。” 
  春虹从金甲神口中,问出了不少他必须知道的宝贵消息,证实了九幽天魔确是中原香主,
花魔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证。同时知道要进入九幽魔域,必须由武昌分坛带领,大哥春帆是武
昌平安船行送至鄱阳熊家,可知九幽魔域必定在武昌附近。 
  下面,十二名老道已经疾冲而出,动手了。 
  “呔!纳命!”林坛主发出了震天大吼,单刃涌起满天银芒,火辣辣地滚入了人丛,一
照面间,狂叫声暴起,一名老道的左手飞坠地面。 
  两名假道人也大吼一声,两剑如同狂风暴雨,电芒飞腾也扑入人丛之中。 
  三个人如三头疯虎,鬼叫连天,勇猛冲杀,锐不可挡,片刻之后,地下倒了两名老道。
  可是,龙虎山的门人弟子并非草包,那四名青衣骑士更是了不起的一流高手,四只剑风
雷齐发,分别缠住了三头疯虎。 
  “铮铮……”金铁交响声震耳,林坛主的单刀威力果然惊人,把对方一名青衣人迫退了
三丈左右。 
  青衣人左右闪动,大叫说:“这家伙有鬼。” 
  另一名缠斗假老道的青衣人,向老道们叫道:“道兄们,擒贼擒王,往上冲,这交给我
了。” 
  一名老道脱手掷出三枚亮银镖射向林坛主的背心,“噗”一声中了一枚,钉在林坛主的
左琵琶骨上。 
  林坛主浑然未觉,单刀风声呼呼,把青衣大汉迫得又绕了一圈。 
  “打!”青衣大汉骇然大吼,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发出金钱镖,向旁一闪,避过一刀。 
  可怜,林坛主毕竟不是铁打的,青衣人手下绝情,金钱镖来势如暴雨,怎躲得掉?头面
胸腹共中了十余枚之多,最要命的是两目,金钱镖以中间进入,将眼珠子剖成两半。 
  黑白红的水往外流,但他仍疯狂地叫啸,舞刀向前直冲,冲出三丈外,“克嚓”单刀砍
入一株树干上,刀未拔出,“砰”一声,人冲向树上,倒在地上狂叫,叫了许久方才渐渐停
止。 
  青衣人发出金钱镖,在一旁目瞪口呆,被林坛主凶悍无比的神情惊呆了。一个背上中镖,
头面胸腹中了十余枚金钱 
  镖而且击中了要害的人,竟然不立即倒下,委实令人难信。 
  九名老道挺剑向上冲,冲向金甲神白金堂,有一个叫:“丢下兵刃,听候发落。” 
  金甲神冷哼一声,伸手向怀中乱摸,剑尖乱刘,突然一声怪叫,剑向前一引。 
  怪事发生了,树上空狂风大作,黑雾下沉,大地黑沉沉。 
  接着,响起一声炸雷。 
  金甲神的左手向外一挥,风雷般呼啸一声,蓦地无数金盔金甲的凶神恶鬼,向九名老道
一涌而去。 
  春虹站在金甲神的左方,大吃一惊,他感到这现象委实不可思议,前面黑沉沉,烟雾满
天,风啸雷鸣,而身后却丽日高照,草木不惊。 
  “不可思议。”他讶然地想。 
  但他屹立如山,毫无惧怕,手按绝尘慧剑的剑把。 
  金甲神举剑一扬,向两仆低喝道:“吞下灵丹,随我下去擒人。” 
  春虹神目如电,紧盯着金甲神的背影,沉声道:“贫道愿同白提调同行,走!” 
  在黑雾弥漫中,一些金色人影在雾影中飘浮不定,雷声殷殷,在空中轰鸣,黑雾不住向
外涌,附近五丈之内,视界清晰,看到草木摇摇。 
  春虹心中暗喜,可能是辟邪佩确有辟邪神效,不由胆气更壮。 
  金甲神怔怔自语道:“留口镇天师庙几个老道,功力有限,在下知之甚详,他们决不能
破我这秘术。“ 
  “信不信由你,可能老道中有更高明的高手哩。” 
  金甲神略一顿,一咬牙,道:“不管,先下去看看。” 
  不久,眼前一亮,金甲神和两名健仆脚下一顿,怔住了,九名老道附近,黑雾汹涌,往
外卷而不往内拢。 
  “咦?除非他们……” 
  “白提调不可自恃,强中更有强中手。论剑术在龙虎山的有道之士来说,算不得高明,
如果贫道所料不差,老道们会五雷天心掌并不足怪。你这金甲秘术,算不得高明,有自信禁
得起五雷天心掌一击么?” 
  恶鬼形影依稀难辨,在黑雾外飘浮,风呼呼,却飞往外侧而不往里集中。 
  模糊的光影中,九名老道披发杖剑成圆形,布下阵势,每个人都面朝外侧,剑尖上似乎
一朵朵光华奇异的火花,剑身徐动,前面的黑雾纷纷往外涌,无法接近。 
  “糟!里面果有高人。”金甲神惊叫出声。 
  一声怪叫从一名老道口里发出,九名老道开始游走,长剑竟然有序的舞动,剑尖前的华
光渐渐炽盛。 
  “轰隆隆”,雷声更猛,震耳欲聋。 
  黑雾更为汹涌,雾影里传来令人心胆俱寒的叫声。 
  “他得抢先下手。”金甲神咬牙叫,伸手夺过健仆手里的包裹。 
  春虹伸手虚拦,问:“白提调,龙虎山上清宫的人真不愿加入贵教大举?” 
  “张天师态度暖昧,模棱两可,但语气里好象毫无真意。”金甲神率直地答。 
  “贵教主之意呢?” 
  “迫他们挺而走险,威迫利诱双管齐下。” 
  “如果张天师不为所动呢?” 
  “先毁龙虎山的基业,与江湖的顽强朋友一般对待。” 
  “用武力?” 
  ”是的,龙虎山方圆百里地,已有—批人马伺机而动,由九幽二堡主李文良亲自率领,
明晚三更正开始放火烧山,四面截杀。” 
  春虹心中大喜,盯紧问:“二堡主来了?他现在落脚在——” 
  “在马鞍山申命谷。” 
  “申命谷?” 
  “正是,谷在贵溪西南四十余里马鞍山之角,谷南便是至龙虎山上清官入山要道。” 
  金甲神—面答,—面取过两片铙钹,直径大约八寸,金光闪闪,寒气森森,钹缘锋利无
比,他一咬牙,突然脱手扔去。两个铙钹发出轰轰雷响,化作两道金光,要施术催动金甲恶
鬼,原来倒是厉害无比的暗器。春虹听说张天师并未同流合污,自然不能坐视,目下已是下
手擒捉金甲神,去寻二堡主李文良的时候了。 
  蓦地,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焦雷,狂风大作,黑雾飞腾,一道隐隐光亮从—名道人口中吐
出,直上三丈高空黑雾中。 
  似乎在同一瞬间,金芒一闪,一面铙钹掠过道人的颈下,道人的剑尖突然坠下,喉管已
被割断,血已涌出,仰面便倒。 
  “啊……”另一名道人发出凄厉的叫号,金光闪闪的铙钹进入他的背脊,惨叫着扔剑仆
倒。 
  火光乍息,黑雾再合。 
  金甲神一声长笑,舞剑下扑。 
  春虹被突如其来变化所惊,慢了二步,立即拉开衣襟,露出项下挂着的辟邪佩,绝尘剑
慧同时出鞘。 
  “杀!”他大吼,吼声如同天雷狂震,绝尘慧剑掌下绝情。 
  两名健仆还来起足,剑发人倒,发出了凄厉狂叫。扔下刀冲下两丈,撞倒在树下挣扎。
  奇迹出现了,黑雾扩散,风止雷息,只片刻间,阳光透过枝叶,射下夺目光芒。 
  九名道人死了两个,其他七名呆若木鸡。 
  下面不远处,四个青衣人昏倒在地,两名假道人趴伏在树干上,形如死人。 
  金甲神在一名道人身前刹住脚步,抬头望天不知所措。 
  春虹是唯一神智清醒的人,一声长啸,往下猛扑。 
  啸声惊醒了七名老道,也惊醒了全甲神。 
  “杀!”金甲神一声大喝,一剑猛挥,他以为春虹下来助他抢先动手了。 
  前头老道神魂入窍,但剑芒已到,百忙中推剑侧闪,可是已迟了一步,青芒一闪,己贯
入他右腰肋。 
  “哎呀!”老道大叫,铮一声清鸣,他居然能挡住金甲神攻来的第二剑,但人被震飞丈
外。“砰”一声左半身撞在一株大树上,扔掉剑两目一翻,跌倒在树下呻吟。 
  其余六个老道大惊,转身待敌。 
  “白提调。”春虹叫。 
  金甲神听口气不对,倏然转身。 
  他看见春虹站在他身后不足八尺,敞开青道袍前襟,手中古怪长剑斜指着他。脸上似笑
非笑,虎目中神光四射,显然来意不善,抽口凉气,喝道:“道长不是助我?” 
  春虹摇摇头道:“不!要你丢剑投降。“ 
  “什么?你……” 
  “不然贫道要你的命。”春虹一字一吐地接口,语气坚决,不容对方有丝毫误解。 
  林下方,出现两批人,一批是一个青年美妇,身旁站了一个梳高顶髻娇俏的侍女,之外
是四个青衣劲装大汉,和四个绿衣劲装少女。 
  第二批也是一个中年美妇,亦有一个侍女相伴,左右有四名红衣大汉,和四名穿月白劲
装少女,男女分明。 
  是马车和山轿的两批人,全到了。但是目下既无车亦无马,两批人总共二十名,一左一
右轻灵掠上,相距已在十余丈外。 
  青年美妇年岁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七八,个儿苗条,眉目如画,美得令人激赏叫绝。但
她那高贵端庄之风华,却令人不敢逼视,不敢亵渎,头上是盘龙髻,一支凤钗高插,凤嘴上
挂着一颗耀目大红火钻,红绡窄袖子短衫,同色坎肩,坎肩下的流苏也是红色,红长裙红如
火,红腰带挂的长剑也是红色,红鞘红云头,红得令人心中发慌,是一团可溶化一切的烈火。
  高顶髻侍女却是一身翠绿,翠绿衫裙翠绿鞋,俏巧,玲珑,美慧,娇柔,红配绿,丑得
哭,但主婢二人一红一绿,站在一起,却又显得极为调合。 
  另一对主婢,又是一番光景,中年美妇穿得朴素,绢布夹袄长裙,淡扫蛾眉,照人的面
庞上堆着慈祥的笑容,未带兵刃,侍女是双髻,长袖短衣,长裙,一身天青色,腰上挂一把
长剑。 
  四名黑衣大汉,两个是老人,两个中年大汉,一个个目朗鬓丰,神目似电,四名白衣少
女也不弱,星目光芒四射,四把剑在背上古色斑烂! 
  六名老道不管刚来的陌生客,同声怒啸挺剑往上抢! 
  红衣美妇站住了,娇叱震耳:“住手!” 
  同一瞬间,春虹吼声也在空中荡:“天师庙道友们,退下!” 
  六名老道站住了,一个叫:“呔!你不是在留口镇生事的游方道士么?” 
  春虹虎目怒张,大吼道:“滚你的蛋,贫道还没有找你们算帐呢!” 
  红衣美妇—闪即至,大声问:“刚才谁在使用妖术?是你?”她指春虹。 
  春虹瞥了一眼红衣美妇,冷冷地道:“又来了一个不讲理指鹿为马的人!” 
  他一面说着,一面扣上道袍,有女人出现,敞开胸襟不像话! 
  红衣美妇目光落在他的剑上,讶然道:“咦!绝尘慧剑?” 
  春虹晃了晃绝尘慧剑,道:“人虽不问青红皂白,却是个老江湖,喂!”他向变色往外
倒退的金甲神叫道。 
  金甲神脸色如灰,死盯住红衣美妇,恐惧后退。 
  红衣美妇对春虹那冷傲情神似乎并不在意,嫣然一笑,反而退了两步。 
  春虹朝金甲神迫进,道:“白金堂你如何打算?” 
  金甲神一咬牙,厉声道:“你叛逆,你……” 
  “呸!闭上你的臭嘴!”春虹大吼。 
  六名老道中的一个举剑一挥,大叫道:“师弟们,擒下他们!” 
  春虹用剑遥指,冷笑道:“道友,在留口镇你们无理取闹,自取其辱,千万不可再妄动。
你们的两个同伴被擒,快到上面去救,问问是非曲直再和贫道讲理并不迟。下面那两个假老
道交给你们处治,这个邪教妖孽我要,贫道与邪教妖孽仇重如山,正要了结。你们如果打岔,
休怪贫道心狠手辣龙虎山明晚将有大祸临头,速速回去准备应变还来得及,言尽于此,快走
开。白金堂!” 
  最后一声大叫,如同晴天霹雳,正想伸手去包里掏家伙的金甲神吓了一大跳,手停住了。
  春虹冷哼一声,往下道:“你不必掏妖术献世,那些障眼法迷魂术是下五门九流货,在
贫道面前毫无用处,乖乖丢剑跟我去!” 
  金甲神切齿大吼道:“原来是你破我的神术,今日有你无我。” 
  “哼!贫道却不要你死,留你尚有用处。” 
  金甲神一声长啸,飞扑而上。 
  绿衣侍女一声娇厩匕,正待扑上,红衣美妇却伸手虚拦,微笑道:“小秋,看看再说,
让他们先分高下。” 
  另一方面,中年美妇向侍女道:“我们该走了,没有老爷的手下在内!” 
  侍女不住点头,低声道:“禀主母,小婢曾去过堡中拜问老爷金安,从穿戴中略可分辨
老爷身旁的人,这些人都不是,主母请放心!” 
  “那就走,也许在南昌可以得些线索呢。” 
  侍女点头,幽幽说道:“即使找老爷,老爷也不会知道小姐行踪的。小姐行走江湖时,
从不愿和老爷同行。” 
  “我得尽心啊,韵丫头是我在世唯一牵挂的人,我怎能置之不管?哦!这位年轻老道身
手奇佳,很了不起哩!等会儿,看看结果再走。” 
  金甲神和春虹接上了,春虹闪烁的长剑攻势空前猛烈,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剑气
八方激射,罡风声如殷雷,赫然是名家身手,身怀惊人绝学。 
  春虹在金甲神用飞铙杀人时,已看出这家伙除了妖术之外基业惊人,所以不敢大意。同
时,他要活擒金甲神拷问有关九幽天魔的事。 
  金甲神的狂攻,他不敢用绝尘三剑应敌,稍一大意失手,活擒的希望微乎其微。 
  他八方游走,引金甲神发招,绝尘慧剑徐挥,不接招,仅不时扣住机会递上一两剑应付。
相反,金甲神却气吞山河,进逼狂攻,一把剑风雷俱发,矢矫如龙。 
  十八招之后,机会快到了! 
  “着!着着!”金甲神毫气微扬,长剑从左一绕,截住春虹的退路,“云龙三现”绝招
出手,连攻三剑! 
  “你是泰山观的门人,好剑法!”春虹冷冷地道。 
  金甲神一声长啸,招出“流星赶月”,这一招如果春虹再往后退,准碰在身后树干上,
不被钉在树上才怪! 
  岂知春虹已留神退路,双方交战之前,他已看清斗场的 
  景况,一草一木都难逃他的神目,怎会上当? 
  红衣美妇低声对侍女道:“老道在神色之间, 已胜九分,很了不起!” 
  春虹再退,第一剑半分之差,将及胸衣。 
  金甲神狂喜,上步出剑,第二剑乘势再进! 
  春虹身形突扭,“得”一声,剑反震,让对方的剑擦胸衣而过,一剑掠空。 
  金甲神的剑向左一偏,“嗤”一声刺入树干。 
  春虹顺势抽拂,捷逾电光石头,顺金甲神的左臂削出,要削掉金甲神的右肩膀。 
  金甲神果然了得,头一低,身形左闪,拔出长剑,可惜仍迟一步! 
  “啊呀!”他惊叫,右臂保住了,但头顶一层油皮和发髻连同四方平顶巾飞走了。 
  “该你接招!”春虹叫,立即如影附形迫进,招出“流星赶月”,赫然接金甲神那一招,
剑势不差分毫。 
  剑来势凶猛绝伦,快得令人眼花,金甲神想避已力不从心,危极临头,只好硬接。 
  “铮!铮!铮!”金甲神连封三剑,每一剑都用尽全力,但并未能将连续飞来的剑尖封
出偏门,退了丈余也难摆脱剑尖的紧迫追击。 
  春虹一声低吼:“丢剑!” 
  “不见得!”金甲神急叫。 
  剑尖巳临肘侧,他沉肘拂腕运剑侧掠,怎知春虹的剑突地一振,将他的剑裹住。接着凶
猛无比的潜劲从剑上传到,震开虎口,直迫心脉,五指麻木,整条右膀似乎失去知觉。手不
知何时松了,长剑翻腾着飞出五丈外,窜枝过叶,“得”一声插入三丈高的一段树干内,剑
身的吟鸣仍然震耳。 
  他不甘就擒,一声怒吼,左掌如开山巨斧,去砍春虹的右肋,拚个两败俱伤,奋身抢入。
  春虹冷哼一声,绝尘慧剑闪了两闪! 
  “啪啪!”暴响震耳,剑从左右进击,从金甲神的手上抽动两下,金甲神的两颊出现清
晰的血痕,大牙往外跳,鲜血随着出现。 
  “啊!……”他绝望地叫喊,左手仍在身前挥舞,人往后急退。 
  “得!”一声轻响,谁都没有看清,春虹巳掷剑入鞘,入鞘人已扑上,右手一抄,抓住
金甲神挥舞防身的大手,往下一带,左手疾挥,“噗噗”两掌击中金甲神的左右耳门。右手
往上扣,食中两指分毫不差,扣住金甲神的喉管,左手抓住金甲神左肩,冷笑道:“你比一
流高手强,但仍棋差一着!” 
  其实,金甲神已经知觉全失,两劈掌劈中左右耳门,他说的什么无法听见了。 
  他拉开金甲神的牙关,再制气血两门,丢掉金甲神身上的零碎,挟在胁下往下走。 
  中年美妇注视他半晌,举手一挥,率领手下如飞而去,轻功身法十分惊人。 
  春虹大踏步往下走,六个老道在为救死扶伤巳准备停当,将两个假老道绑了,林坛主和
两位健仆的尸体也准备带走。 
  红衣美妇十个人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个老道讪讪地上前稽首道:“道兄请留步!” 
  春虹站住了,冷冷地问:“道友有何见教?希望咱们别在剑上判曲直!” 
  老道摇头苦笑道:“道兄请勿误会,留口镇的事,请勿见罪,敝师兄在上清官前来查看
弟子们是否规矩,不知道兄的身份,有此误会!” 
  春虹的脸色渐舒,道:“贫道并非气量小的人,所以不与贵庙的人计较,至于这几个家
伙……”他将从金甲神口中得来的消息说了,最后道:“贫道也将去申命谷,以证实一件有
关在下的深仇大恨血案秘事,请转告贵山教主张天师,眼下江湖风雨飘摇,必须站牢脚跟顶
天立地做人,骑墙观望反而招致杀身大祸,同样会身败名裂。同时,贫道找二堡主李文良,
也许会在贵山附近出没,希望大家别误会!” 
  六个老道大惊失色,为首的老道道:“道兄的消息……” 
  春虹拍拍挟着的金甲神,抢着道:“这位就是邪教的江右总提调金甲神白金堂,他的话
绝对可靠,可是贫道要留他有大用,恕不将人交与你们!” 
  “请道兄留下仙号!”老道诚恳地说。 
  春虹略一沉吟,摇头道:“贫道行脚五海,时道时俗,假使穿的道装,不妨叫我松明道
人也可!” 
  声落人闪,宛若电射星驰,往山下如飞而去。 
  红衣美妇一惊,对侍女道:“这人好俊的轻功,不像是如此年轻的人,小秋盯住他,快,
等会儿发身招呼,我马上来!” 
  小秋应了声,绿影乍闪,去势如电. 
  红衣美妇朝为首的老头领首,微笑问:“道长可是留口天师庙的真如道长?” 
  老道稽首,恭谨地答:“贫道正是真如,请问施主可是红绡电剑的高女侠?” 
  “妾身混得虚名,不敢担当女侠之誉!” 
  “但不知女侠有何见教,尚请明示,贫道愿效微劳。” 
  “刚才松明道长的话,道长想已听清,务请转告令师,切不可自陷绝境。龙虎山地广而
分散,不宜各处设防,能合力围守上清宫,千军万马何足惧哉?好自为之,大有可为,图谋
须及早,时间不多了!” 
  “贫道定将施主的话禀明家师。” 
  “妾身也许会走一趟申命谷,行再相见!” 
  红衣美妇举手一挥,九人冉冉而去。 
  远处,一声娇啸破空传来。 
  谷的另一端,两个灰影穿林而立,发觉现场的打斗遗迹,更发觉散在林中的尸首,立即
循先前娇啸传来的方向飞赶,轻功已臻化境,飞势如电。其中一个灰影背了一个大包裹,不
沉重但体积甚大,看去像是盛着一个人,在灰影肩上轻如无物。 
  不久,走在前面的灰影倏然站住,前面林木映掩中,已可隐约望到红衣美妇的身影,他
扭头向背着包裹的同伴低声道:“大事不好,红绡电剑出现,那位白姓的提调凶多吉少,咱
接来迟了一步!” 
  背着大包裹的人注视片刻,讶然叫:“咦!那位老道我似乎很眼熟哩!” 
  “唔!确是眼熟。” 
  “唔!记起来了!你看看,像不像二堡主在云嵝山属意的那青年人?” 
  “哦!确是像,但不可能是他,他已被活埋在山崖里了!” 
  “很难说,咱们和二堡主也曾被陷在藏真洞,但咱们并未死去。” 
  “好!先设法将他弄到手再说,咦!他挟着的人,你说像不像白提调?” 
  “像,确是他!” 
  “红绡电剑咱们惹不起,找机会捉住那青年人,救白金堂出险。同时,咱们得飞报红绡
电剑的消息,二堡主不会放过这贱泼妇的,走!换上咱们的黑袍黑头罩!” 
  两人向侧方移动,远处盯住春虹的身影,听口气,便知道他们是二堡主李文良的蒙面爪
牙。 
  春虹本待找一处地方考问金甲神,下到谷底,发觉后面有人跟来,转头一望,原来是绿
衣侍女,他站住了,冷冷地盯视着眼前这位美绝尘寰的绿衣美人,心说:“她一个孤身少女
怎敢大胆向我追踪?” 
  他站住,绿衣少女也站住,他走,少女也跟住走,跟得他火起,在一座草坪中倏然转身,
怒声问:“小丫头,你想怎样?” 
  小秋向他嫣然一笑,泰然地说道:“咦!道爷,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贫道怎的无理取闹?” 
  “当然是啦,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彼此各不相干。” 
  “哼!你为何在我身后冤魂不散地跟着不放?” 
  小秋噗嗤一笑,道:“道爷,你有点做贼心虚。“ 
  “胡说!”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假使你的行为光明正大,无可非议,光天化日之
下,你为何怕人跟踪?” 
  他的神情极为友好,笑盈盈地娓娓道来,春虹有火也发不出来,回头走路一面道:“好
吧!看你能跟多久!” 
  他向左一折,沿山根急掠,脚下用了八成劲。 
  小秋的轻功居然能跟上,两人发疯似地猛赶。 
  春虹暗暗心惊。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信,想不到小丫头居然能赶个亦步亦趋毫不
放松,他扭头叫:“再加一成劲,小丫头!” 
  加了一成,小秋便相形见绌了,不得不用啸声引导主母前来,只追了半里地,她已远落
了五六丈。 
  听到小丫头的啸声,春虹莫名其妙,忽然止步转身,笑道:“怎么,认输了吧?” 
  小秋星目一转,也笑道:“你这种像是情急逃命的身法,当然快些儿,要是不信,你何
不追我试试,追与逃是完全不同的。” 
  说他的轻功是情急逃命的身法,小丫头的神情也于人好感,他哈哈大笑,笑完道:“真
要扔你并不难,贫道还留了一成劲,你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么?唔!你的笑容诡秘,包藏祸
心,我可不上当,说!你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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