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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强龙》


第 三 章



  白道名人追魂夺命刀程广武是个老江湖,老江湖当然朋友多,像长拳快腿沈义,就是朋
友之一。沈义是一位设馆授徒的武师,算是白道人士。
  追魂夺命刀为人四海,而长拳快腿又好客,一拍两合。一早,追魂夺命刀就为沈家贵
宾。沈家在西门外子城的五客堂北首不远,住处附近由于接近城外的西门码头,难免龙蛇混
杂。
  晚宴相当丰盛,陪客有长拳快腿的十几个徒于徒孙。这些徒子徒孙中,有些是码头的混
混,有些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济济一堂,席间的奉承话当然十分动听,让追魂夺命刀极感愉
快,谁又不喜欢被人奉承?所以喝了不少酒。
  正席很热闹,双方已有了六七分酒意。接着,徒子徒孙们先后辞出。
  长拳快腿另设有第二席,席设偏院花厅。
  追魂夺命刀一跨入温暖如春的花厅,眼前一亮,酒醒了一二分。
  四位陪客离席相近,两男两女,男的气概不凡,女的芳华双十上下,貌美如花而且落落
大方。
  “程大侠光临敝地,幸会幸会。”那位穿了皮袍的中年人首先抱拳施礼含笑打招呼:
“侠义道风云人物,举世间钦,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侠义,果然见面胜似闻
名。”
  “程兄,这四位都是老朋友,慕名前来亲近。”长拳快腿怪亲热地为主客引见:“这位
是江汉船行的少东主薛雄,在大江两岸颇有侠名。那位是显陵卫的材官赖沧海,三年前才转
籍军户,转籍前曾经闯荡江湖不少时日,剑术火候相当精纯。两位姑娘是甘姑娘梅芳,与黎
姑娘春华,都是见过世面的女英雄,但不曾独当一面闯道,正作出道的打算,希望程兄多加
提携后进。”
  客套一番,主人肃客入席。席是大圆桌,圆桌不分主客,两位姑娘安排在追魂夺命刀的
左右,安排得真好。
  首先是敬酒,酒过三巡,酒意又添了一两分,然后是四位陪客一阵奉承,热切地请教一
些江湖门道。追魂夺命刀既然是高手名宿,当然以前辈先进自居,加以酒意渐浓,左右两美
殷殷请教,少不了说些侠义行当江湖见闻,和自己的生平得意事。
  直至有了九分酒意,长拳快腿这才话上正题。
  “程兄,昨天兄弟所提到程兄所住客房的事。”长拳快腿像是信口提出的:“那位凶犯
赵九。”
  “哦!他怎么啦?”追魂夺命刀在礼貌上不得不接上话题:“赖老总是官兵,卫所的官
兵对地方治安仍然有责任,应该知道一些线索吧?”
  “昨晚他勒索富室毛五爷,毛五爷答应给他五千两银子,仍被打得死去活来。”材官赖
沧海摇头苦笑:“简直是无法无天。程大侠是知道的,像这种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的黑道亡
命,官府是无奈他何的。再这样闹下去,不知会出多少人命呢?”
  “程大侠足迹遍江湖,见多识广。”甘姑娘水汪汪的秋波一直不离追魂夺命刀的脸面。
明媚的笑容十分动人:“贱妾不知道该不该问。”
  “甘姑娘要问甚么?”追魂夺命刀醉眼朦胧,扭头注视这位吐气如兰,三分醺然的美姑
娘。
  “如果贱妾提出不情之请,程大侠会拒绝吗?”
  “唷!甘姑娘言重了……”
  “我是说……”甘姑娘把客气的自谦称谓省略了。你你我我比较熟络些:“请程大侠仗
侠义之剑,擒捕赵九为本城除害,不知程大使可肯俯允?”
  “这个……”追魂夺命刀一怔酒醒了一分。
  “甘姐姐不可造次。”黎姑娘春华装腔作态。“怎可向程大侠提出这种不情之请?程大
侠是客人,人生地疏,根本不知道赵九的底细,想帮助我们也无能为力。那赵九的武功厉害
得很呢,毛五爷那么多保镇护院,也挡不住那姓赵的。再就是程大侠曾怀疑赵么是荆州血案
的赵大德或赵百霸,生死判的人,怎能管?”
  追魂夺命刀是英雄,但英雄难过美人关,硬不起心肠拒绝美貌女人所提的要求。英雄也
受不了激,为名气可以争得头破血流。黎姑娘这些话,分调是有意小看了他追魂夺命刀。
  他觉得有一双温暖的小手,在桌下拉拉他的手臂,是黎姑娘的纤手,上面也在向他打眼
色眉目传倩,意思是不难了解的:要他不要答应甘姑娘的要求。
  “我要进一步调查,看该不该管。”情势已逼得他不能拒绝,英雄气概令他不能拒绝。
  “好啊!那就谢谢你啦!”甘姑娘雀跃地欣然道谢。
  “全城士绅。好象正在筹措赏金。”少东主薛雄接口:可能有五千两银子空前大彩金,
死活不论。”
  酒色财气,全用上了。
  追魂夺命刀这位侠义英雄,过不了关,跳不出酒色财气四堵墙。
  “我明天就着手查。”追魂夺命刀大着舌头说。“沈兄是地头龙,希望多提供资料和消
息。”
  “那是当然,胳膊往里弯,是不是?”长拳快腿爽快地一口答应:“我有的是人手,如
何安排,从何着手着眼,一切听程兄调度差遣,够朋友吧?”
  “那就谢谢啦!”
  “客气客气,来,我们为获得程大侠鼎力相助而干杯。甘姑娘,替程大侠斟酒。”
  追魂夺命刀这位侠义英雄,开始搜捕赵九。
  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两个黑道凶魔,也成为江南震的搜杀赵九刽子手。
  江家的大宅,在东门外升仙桥的东首不远处,宅院旁是一处小河湾,楼房甚多,象一座
大花园;春天一到,的确是一处花团锦簇的花园别墅。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成为江家的贵
宾。
  本来,江南震希望两凶魔迁到宅中安顿,但两凶魔坚决拒绝了,保持黑道人应有的高度
警觉,不受他人管制,住客栈保持活动的自由,仅随江南震住江家作客半日,一方面是谈条
件,一方面是见见江家的保镖护院,彼此认识认识,留意可用的人手。
  花厅中,主客双方商谈颇为融洽.保镖护院的首要人物有六位参予。江南震相当慷慨,
拍胸膛保证格杀或擒获赵九之后,负责向毛五爷取金菩萨转交,先付一千两银子定洋事成再
付四千两纹银酬金。
  有一千两银子可拿,两凶魔相当满意,对于行动的计划,两凶魔却不同意江南震四出搜
踪的办法。
  “既然那家伙志在勒索强劫贵地各大户,咱们何不设下陷井引虎入伏?江兄是本城有名
大户之一,早晚他会来的。昨晚奚家遭了殃,下一家以谁有被看中的可能?依在下之见,偷
偷将金菩萨藏在某一家,暗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些小风声。他就会来入伏的。当然,除了夜间
设伏之外,在下与邢兄四处踩探,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不难找到他的藏匿处,不怕他有飞
天遁地之能,在下对付得了他。”阴魂不散自以为是的说出自己的办法。
  “办法是不错,但那家伙武功惊人,神出鬼没,舍下这些师父们,谁也挡不住他。”江
南震有点忧形于色:“弄不好,虎未入阱却先伤人,岂不弄巧拙?嵇老兄想利用舍下布陷
阱,在下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江兄即使不布阱,同样会冒大风险。”六亲不认阴笑:“谁知道那家伙那一天心血来
潮光顾尊府?那时戒备不够森严,风险是不是更大?”
  “对呀!”阴魂不散加强语气:“如果布陷阱.在下与邢兄当然在尊府附近见机行事。
不然,就得四处追踪,想兼顾尊府实非易事。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在下与邢兄并不是
尊府的保镖,但如果尊府如果出事,在下与邢兄脸上也挂不住,对不对?”
  “这件事,在事得详加考虑,等有所决定,再通知两位好不好?”江南震慎重地说: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可不能轻意决定,那家伙已开了杀戒,在下不希望把寒舍变成个屠
场。”
  “也好,真该慎重考虑的。”阴魂不散趁机落蓬:“咱们这就开始准备,告辞了。”
  “请江兄转告毛五爷。”六亲不认临行阴森森地说:“那尊金菩萨他最好不要被人抢走
或者丢失了,不然,他所面对的可怕敌人,将不止一个赵九而已。”
  “放心啦!包在兄弟身上。问题是,两位能不能克制得了赵九。”江南震的话也不怎么
客气。
  “江兄也请放心,咱们早晚会送他下地狱的,事不办妥,咱们给他没完没了。”阴魂不
散傲然地说。
  送走了两凶魔,众人重新在花厅聚会。
  “诸位认为这两个凶魔靠得住吗?”
  六位武师你看我,我看你。与两个宇内魔比较,他们的确差了一大截,武功、见识、名
头……他们有自卑感是极为正常的事。
  “在下不明白东主的意思。”护院班头三才剑翟勇冷睁地说:“是指他们能否对付得了
赵九呢,抑或是指他们拿了钱啥事不管?”
  “我的意思,是指他们为何要打主意在这里设陷阱。”
  江南震眼中有凶狠的光芒:“在本城论财势,下一个遭殃的人决不会是我。就事论事,
赵九为谁而来,诸位早该明白。”
  “东主,但两凶魔却不明白。”
  “只要不给他们与赵九面对面谈判的机会,他们永远不会明白。”
  “东主怀疑他们……”
  “混水摸鱼,甚至趁火打劫。”江南震冷冷地说:“两凶魔不是善男信女,他们妙想天
开,要打本宅的主意。这证明了一件事,两凶魔不是赵九一伙的。我要你们特别留心盯住他
们,不让他们与赵九和平打交道。”
  “这个……”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的人,发现他们与赵九接触,立即抢先动手就行,另有高手在暗
中接应,用不着你们真的与赵九拼命。”
  “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们赶快加强准备。”
  “是,咱们告退。”
  六位武师一走,内厅踱出一男一女。
  “沈家的消息如何?”江南震向两人问。
  “追魂夺命刀不是赵九请来的人已可确定。”男的说。“问题是,那位侠义英雄必定会
详细调查因果。”
  “告诉沈义,紧跟住他,缠住他,不让他有余暇过问戚家的事。咱们只要利用他侠义门
人的声望,而不是要他来过问恩怨事非。必要时,除掉他。”
  “嫁祸赵九?”
  “对。”
  “可行。”男的阴阴一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必须断然
处置。”
  “最重要的是,未至情势逆转关头,咱们不能亮出旗号自找麻烦,尽量利用外围的人进
行,咱们的重要负责人,此期间必须严防暴露身份。”
  “那只有赶快永绝后患。”
  “可恼的是,咱们没有人对付得了这个该死的赵九;连大名鼎鼎、作案从未失败的女刺
客见我魂消也失败了。你们走,保持密切联络。”
  “要不要请求总坛协助?”男的一面向外走,一面问。
  “让他们着笑话吗?哼!叶、娄两位巡察,正在幸灾乐祸呢,坛主已经受不了啦。”江
南震不胜烦恼地用拳捣着掌心,“那该死的赵九,软硬不吃,他在迫咱们走极端,可恶!”
  阴魂不散说得对,不愧称老江湖,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一个赌鬼,不论走到哪一处埠
头,都会找得到暗开门的赌坊;一个老嫖客,就知道何处有风月女人。同样地,一个地棍走
到何处,都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同类。
  连一只小虫豕,也本能地知道何处有同类。
  两凶魔是黑道中的赫赫名人,行家中的行家,在未离开客店之前,已经发觉有不少人在
附近跟踪伺伏。
  这位本城的富豪江大爷,与他俩是同类!
  两人返店后不久,江家派人送来一千两银子的金锭,金与银的市值是一比六,折算金子
只有一百六十多两,携带方便得多。金子交柜后,两人立即外出搜索踪迹,先在南门附近陆
路要道查访,然后折向西门,在西门外子城午膳,这期间,他俩始终在监视者的有效控制下
活动。
  他们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也嗅到了危险气息。
  膳罢,两人分头行事。
  阴魂不散出城,在码头附近游荡,象一头伺鼠的猫,不时向船夫们打听可供暂住寄宿的
船只,有意无意地探听有没有人在船上寄宿。在食店,他打听那些买食物不在店中进食的可
疑朋友。
  跟踪的人,跟在他后面大忙特忙,忙着向他曾经探询过的人盘问他打听的经过详情。
  直拖至申牌末,暴风雪终于光临。连码头上也冷冷清清,天快黑了,事实上屋子里不掌
灯已看不清景物。
  在码头南端的一家小食店中,他终于探出曾经有这么一位小伙子,每天傍晚就来买一大
堆酒食携走。据店中的一位大嫂说,那位小伙子曾经在无意中透露,在三闾大夫庙办些琐
事。
  三闾大夫庙在江滨,孤零零地远离码头,香火冷落.平时只有一位老庙祝照料,恐怕除
了每年五月五日开龙舟之外,来庙中上香的人真是少得可怜。
  老庙祝并不靠香火钱过活,由官府按月支给钱米度日。风雪漫天,庙门关得紧紧地,殿
后的香火道人居室,有一间小小的厅堂,四张条凳围住一座大火盆,烧着不时冒黑烟的干树
头树根和拾来的漂木,盆边放置一只水壶,随时都有熟水备用。
  老庙祝年已花甲开外,人老嘴碎,有了同伴话更多.多得连寄宿的赵九也大感耳根难
净。
  两人对坐在火盆旁,另一张条凳上搁着一只食钵,里面有鸡、有肉、有其他各式菜肴,
成了大杂脍。之外还有下酒的花生豆干龙牙豆等等,用小竹盘盛着。一小坛酒,两人都有了
三五分酒意。
  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嘴碎,再喝了三五分酒,话也就更多,尤其对方是个年轻小伙
子,更好倚老卖老啦!
  “我说,年轻人。”老庙祝放下酒碗:“趁年轻时,能吃就多吃一点,能喝就多喝一
点,能引诱女入就多引诱几个……”
  “是的,老爷。”赵九说话的腔调又怪又俏皮:“你在主持三闾大夫的香火。”
  “谁不知我潭庙祝主持香火?是又怎样?想当年……”
  “想当年没有用,老爷。”他怪笑:“想当年你就算是一条龙,龙老了同样会掉爪缺
牙,连捉只虾子充饥也上不了口。老爷,三闾大夫是圣人。”
  “对呀!圣人才配在庙堂里吃冷猪肉。这钵子里热腾腾的猪肉,才对我老人家的胃
口。”
  “所以,你老爷不是圣人。但是,你总不该教年轻子弟乱七八糟。”
  “什么?你说我老人家教年轻子弟乱七八糟?你这天杀的贼囚……”
  “不是吗?你要我多吃、多喝、多引诱几个女人。”
  “哈哈!你这小混球真会捉话柄……喂!赶快掩上门,你这位冒失鬼把冷风带进屋里来
了。”
  厅门被人推开了,防风帘也掀起了。
  阴魂不散不关门,仅放了厚厚的防风帘。
  “好冷的天!该遭殃的风雪好大。”阴魂不散将三棱刺挪至腰侧稍后处,往火盆走,在
另一张空的条凳坐下,伸手向火:“好呵!有酒、有肉,见者有份。”
  “是的,大爷,见者有份,但酒肉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赵九将自己的酒碗递出:“你出五百文钱。喝两口挡挡寒,你像一头整个冬天抓不到一
口粮的狼,大爷。”
  “谢谢!”阴魂不散喝干了半碗酒将碗递回:“雪中送酒,不仅值五百文钱,我出一两
银子。哦!小伙子,你贵姓呀?”
  “姓赵,大爷。”赵九接回酒碗。
  “姓赵?好娃,百家姓上第一姓。你那位五代钱塘赵本家写百家姓时,把自己列为第一
姓,读书人写书就有这种特权。喂!大名呢?”
  “名不大,排行三,小三号。”
  “不叫九?唔!你不叫小九子。”
  “叫九岂不更小?我宁可要三,大爷。”
  阴敢不散眼中凶光一闪,像冬天里饿慌了、幸运地发现一头兔子的狼。
  “我认为你叫九。就是九。”阴魂不散桀桀笑:“错不了。那天晚上……”
  话未完,伸手便抓,五指如钩已默运神功劲贯指尖,这一抓又快又狠,抓向赵九的左
膀,突下毒手。
  “啪!”暴响震耳,碎瓷泻落,原来抓住了赵九出其不意送出的空酒碗。
  “哈哈!原来那天晚上破九爷买卖的蒙面人是你。”赵九从老庙祝的顶门上空飞越:
“出去,咱们拼了再说。”
  刚撤帘钻出小天井,两个先伺伏在外的人大喝一声,两把飞刀破空疾射。
  同一瞬间,三个大汉从前殿的堂口抢人,刀剑出鞘声与叱喝声齐起。
  赵九出门便侧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两把飞刀的偷袭。
  “该死的混帐王八蛋!”跟出来的阴魂不散大声咒骂,险之又险地闪过射入厅门的飞
刀,疾冲而出:“那一个王八蛋用飞刀打我……你走得了?”
  赵九已跃登瓦面,哈哈狂笑而走。
  地面,两个用飞刀偷袭的人正作垂死的挣扎。
  另三个冲入的人没拦住赵九,却与阴魂不散撞上了。
  “该死的东西!”阴魂不散已失去追赶赵九的机会,三棱刺神乎其神地出鞘挥出。
  “铮铮……”两刀一剑皆被三棱刺震断,三位仁兄狂叫着震倒出丈外。
  阴魂不散不理会他人的死活,跃登屋顶狂追赵九去了,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天黑了,想追人谈何容易?
  回来时,三位仁兄相搀相扶向庙外走。另两位已经死了,就是那发射飞刀的两个人,尸
体仍然留在庙内。
  “你们是些什么人?”阴魂不散拦住了手伤骨松的三个人,语气凶狠:“是谁用飞刀袭
击在下的?说!”
  三个家伙兵刃被震脱手时,手受了伤,再被震飞摔出,摔得全身骨头几乎崩散了,被阴
魂不散回来拦住,惊恐的程度可想而知。
  “发……发射飞刀的人,巳……已被赵九杀……杀死了,是……是被掌力拍……拍破了
天灵盖。”一位仁兄一面回答一面发抖:“咱……咱们是……是毛……毛五爷请……请来
缉……缉凶的人。”
  “你们误了在下的大事。”阴魂不散咬牙说:“要不是你们闯来,在下一定可以毙了那
小子,你们是故意捣乱,故意制造机会让他逃走,在下非宰了你们不可。”
  “冤枉……”
  “哼!你还敢叫冤?”阴魂不散拔出三棱刺在行凶了,狞恶的神色极为吓人。
  “该死的东西……”阴魂不散疾冲而且上。
  “住手1”沉叱似殷雷。同时,庙角的树林中,跃出三个黑影。
  阴魂不散身形一顿,三个家伙已惊倒在地狂叫救命。
  三个人影到了,来势甚急。
  “去你娘的!”阴魂不散粗野地咒骂,一刺点出。
  刀光乍现,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一把狭锋刀与刺接触,两人同向侧飘,劲道相去不
远。
  阴魂不散退了八尺,止住震势向被震出丈四五的人冷哼一声。
  “好家伙,在下碰上劲敌了。”阴魂不散徐徐欺进:“再拼一招!”
  另一个黑影到了侧方,缓缓拔出金背单刀。
  “姓嵇的,你想落案吗?”黑影扬刀立下门户:“刚才阻止你杀人的长拳快腿沈义兄,
是本城的名武师,府衙县衙的捕快中,有他的门人子弟当差。要是你手痒,冲我程广武来好
了。”
  “哦!原来是追魂夺命刀姓程的。”阴魂不散狞笑:“找你也是一样,看阁下的刀能不
能追在下的魂,夺在下的命。”
  长拳快腿先前不知道是阴魂不散,天黑而且双方接触太快,一招被震退丈外,确是心中
生寒。锐气全消,这才知道对方果然了得。
  “咱们没有拼命的理由。”长拳快腿大声说:“嵇老兄不是受江大爷之托,搏杀赵九的
人吗?咱们也是受本城仕绅之托,缉拿凶犯赵九的,双方目的相同,何必作无谓的拼搏?嵇
老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政,让老哥大动肝火杀人?”
  话说得有道理,而且相当客气,再就是情势是三比一,阴魂不散再狂傲,也不得不及时
收敛,真要落了案,毕竟不是好事。
  “这三个混帐东西,和另外两个该死的家伙,打了在下两飞刀,掩护赵九脱身。”阴魂
不散恨恨地说:“等于是吞没了在下的五千两赏金,你看怎办?”
  “沈爷,救命。”一个家伙在地上叫号:“咱们也是打听出赵九在庙里藏身,所以前来
捕杀他,没料到这位爷拦不住赵九,反而迁怒我们,救命!”
  “嵇老哥,他们……”长拳快腿要替三个家伙讲情。
  “沈义,你给我少耍花招。”阴魂不散抢着说:“这些混帐东西一定是你的人。我警告
你,叫你的人离开我远一点,以保平安,下次,哼!”
  下次怎样?他没说,收了剑大踏步走了。

  天一黑,戚家老宅又忙碌起来了,但起更后不久,全宅又成了黑沉沉的鬼域。
  这次,警哨的安排有了显著的改变,表示奚本厚采取了积极的防卫手段,不再在宅院内
死守,把警戒推至邻居的外围。不但可以提早发现入侵的人,而且内部有警,外围的人可以
收网起罗,从四面八方围堵。
  两个警哨隐伏在右邻外的巷口,一在上面的飞檐上端,一在下面的墙根暗影中。这里,
距戚家大宅已有百步,这一带的住宅都是连进大厦,邻居其实相距甚远,那一家大宅没有十
余栋宏大的建筑?
  风雪大,躲在这种地方警戒,真不是人干的好活,因为必须躲得隐秘而又必须能监视重
要地段,不能移动以免被人发现,想想看,那多糟?要不了半个时辰。手脚都会冻僵。
  城外传来的消息让这些警哨大放宽心,因为阴魂不散两个凶魔,巳发现赵九的藏匿处,
正在追逐中,赵九哪有功夫前来冒险入侵?即使来,也该是三更以后的事了,目前二更刚起
更,没有甚么好怕的。因此,警哨们不希望被冻坏手脚,少不了经常活动手脚活血保暖。
  躲在飞檐上的人被雪覆满背部,实在冷得受不了啦!受不了就挺起上身,抖落身上的雪
花,活动双手不住伸缩。
  墙脚下隐身的人没有风雪沾体,发现头顶上空大堆雪在坠落,忍不住抬头低叫:“你在
干什么?故意插标卖首吗?”
  “你说甚么?”上面的人问,风雪中很难听清字句。
  “叫你不要移动,找死吗?”下面的人声音提高了一倍,上下相距有丈五六,不大声的
确听不清。
  “太冷,手脚快僵了,呃……”
  话未完,人象大石头般往下掉。
  下面的人只看到同伴模糊的人影下堕,还弄不清原因,刚想叫唤,突觉喉下压入其冷澈
骨的锋利刃口。
  “放乖些,不要叫。”身后有人在耳畔说。
  担任警哨的人既不可以放下风帽掩耳,也不许竖翻衣领裹住脖子,更不许戴手套,所以
锋利的刀口能直接贴上咽喉的肌肤,这种寒冷的滋味,足以令人浑身发抖。如果不放乖些,
喉管不被割断才是怪事。
  这位仁兄居然没惊得魂飞天外,乖乖任由对方把上身向后拉。
  “你……你是……”警哨沉着地反问。
  “赵九。”
  “赵老兄,你还不死心吗?”警哨在生死关头,机警地想利用机会晓以利害:“奚爷有
的是人,而且有钱,有钱可使鬼推磨,你一个人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成不了事,何不接受奚
爷的条件?”
  “在下不接受任何条件,只要见到舍表亲三十六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赵老兄,那是不可能的。”
  “人死不能复生,是吗?”
  “是啊!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事。”
  “你活得很如意,是吗?”
  “这……”
  “你重要吗?”
  “这……”
  “宅子里来了些甚么人?”
  “我……我不知道……”
  “那么。你已经失去重要性了,我可以另找他人。”
  “赵老兄,请听……”
  说不下去了,喉管已被割断。
  不久,另一处警哨隐伏处,传出惊心动魄的惨号声。
  二更将尽,外围的五组警哨十个人,已全部被挑。之后,不再有任何声息传出,入侵的
人也没有深入,一夜中,所有的人皆心惊胆跳,精神快崩溃了。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一连闹了三夜,奚家先后秘密运出二十八具死尸,其他
的人一个个心胆俱寒,死亡的恐怖快把他们逼疯了,天一黑,简直是人人自危,尤其是分配
到外围警戒的人,无不心惊胆跳如上法场。
  白天的搜索也加强了,整个地区的三教九流朋友,全部加入搜索的行列,但就是查不出
赵九的藏匿处。
  已经是第五夜了,奚家的警哨们已收紧至内围,不敢再派到外围送死了。
  风雪已止,奇寒傲骨,这种滴水成冰的气候,按理每个人都在家中温暖的床上睡大头
觉,夜行人应该不会活动。屋顶上积雪尺余,轻功很难施展,视野广阔,防守的人以逸待劳
占了天时地利优势,今晚,赵九不会来了,正好喘口气恢复疲劳。
  三更天,白影出现在城外江家的别墅。
  白影完全熟悉江家的庭园布局,悄然出现在西院的后进女眷游乐的地方:西楼。
  白影戴了白头罩,述快靴也是白的,披风直垂至膝下,除了一双眼睛是黑的之外,伏在
雪中根本就不易被发现,所经处,浮雪上几乎看不出痕迹。
  夜间,西楼应该没有人逗留,门窗紧闭,里面黑沉沉声息毫无,连飞檐下的铁马,也因
为无风而没有声音发出。已经是三更天,内院几个房舍中,偶或有灯光透过明窗,西楼绝对
没有人居住。
  白影到了楼东侧,无声无息飞越长廊的扶栏。
  砰一声大震,他撞破了精致的排窗,人也消失在内,之后便声息全无。
  他没有撞毁排窗,发出巨大声响引人注意的理由。
  久久,全宅似乎毫无动静,毁窗的巨响,好象并没有惊起宅中的巡更人注意。
  一切都反常,反常得令人莫测高深。
  久久,死一般的静。
  不久,传出一声金钟的清鸣,传自后院的最深处:女眷们的居室如画楼。然后,全园各
处暗影角落,传来此起彼落的竹哨声。
  这是伏哨的信号,表示毫无发现。
  四更天,西楼下有了动静,密云不雨的情势,对心情躁急的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忍
受不了,就必须打破这局势。
  “是赵九吗?”黑沉沉的角落中,传出阴森森带有鬼气的嗓音:“阁下,我知道你躲在
此地。”
  久久,没有任何声息,当然也没有回音。
  “这几天,有不少人失踪。”先前那鬼嗓音又说了:“奚家的警卫也死了三十几个人。
我想,你已经得到不少口供和消息,所以你找到江家来了,是吧?”
  久久,仍然没有回答。
  “你能找到此地,表示你的确很难对付。”鬼嗓音又说:“但是,你知道你已经进了
网,入了罗吗?”
  “知道。你也该知道,在下是有意闯网破罗而来的。”黑暗中终于传出赵九充满自信的
语音:“你用重利买黑道凶魔,和唆使爪牙诓诱白道名宿来对付我。你这天罗地网,是接受
两个凶魔的建议而设下的。可是,你并没有料到两个凶魔两面拿钱,把消息卖给在下了?”
  有咬牙怒哼的声音,接着似乎被另一人阻止了。
  “赵九,你知道你所面对的人,是何来历吗?”鬼嗓子又说。
  “弥勒教荆楚总坛安陆香坛的教匪,没错吧?”赵九直接揭破对方的底细:“不要以为
目前你们得势,有无耻的官府败类暗中庇护你们。要知道,这只是一时反常的现象,毕竟还
有绝大多数忠于职守的大小官吏,对你们严加提防,只要抓住确证,你们会上法场的。”
  “既然知道本教的底细,你居然敢与本教作对,未免太不知死活了。本教势力遍天下,
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没有人敢……”
  “没有人敢反抗你们,我敢。”
  “你到底是谁?”
  “赵九。”
  “你不是赵九,我问你的真名号。”
  “姓贺,贺怀远,这名字你不会忘了吧?”
  “逃走了的戚三的表侄!”
  “对。我的确姓赵。那天,你们四个内堂香主,追杀贺怀远到江对面的十里亭,碰上了
我。当时在场的,还有两个威震江湖的人物。”
  “谁?”
  “白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冷刃雷珠欧阳宏,和四大黑道霸主之一的百绝天君葛大风。”
  “可恶?他们胆敢管本教的闲事……”
  “他们不敢管,被你们的内堂香主信记一吓,虎头蛇尾挟了尾巴滚蛋,既然白道高手和
黑道霸主都不敢管,我敢,我宰了你们那四个香主。现在,白道和黑道的高手,反而来帮助
你们,武林道义可以休矣!”
  “姓赵的,给你价值万金的珍宝,请阁下放手,本教不再追究既往,如何?”
  “抱歉,在下要那么多金珠珍宝做什么呢?我赵九一天吃一只鸡三壶酒,抱一个漂亮女
人过夜,十两银子足够打发了。最重要的是,在下已经有了巨万家财。”
  “你……”
  “我要你们坛主的头,要毛五爷和奚本厚的命,别无所求。你江南震是假名.你不姓
江,你只是冒充以前江家的侄儿,谋害了江家一门老少鸠占雀巢。你的罪行,迄今我还找不
到苦主,找不到确证,所以我暂且不管。你是内坛法主,是你下手派人屠杀戚三爷一家三十
六口,所以我只追究这件事。”
  “赵兄,咱们平心静气谈谈……”
  “哈哈哈……”赵九大笑:“我等了一个月,费尽工夫搜集证确,侦查动静,如果不能
平心静气,能忍耐这么久吗?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人别无长处,就是能冷静应付任何剧变。
我进了你的天罗地网,你可曾看出在下什么时候不平心静气了?现在,你可以起网收罗了,
在下手痒啦!是不是要等在下先发动?”
  砰一声爆炸,火花耀目生花,烟硝弥波,火星飞溅火焰熊熊。
  十二名暗器高手,几乎同时从三处方向,向先前赵九发话的西北角发射暗器。火光下,
墙角下的确伏着一个白衣人。
  三个人随暗器冲上,刀剑齐发。
  “要活的!”堂后踱出穿了劲装的江南震,喝声似沉雷。
  十二种暗器齐聚,怎么可能要活的?
  钢刀抵住了俯伏的白衣人,巨手将人拖起了。
  “是前院的鲍香主!”钢刀的主人惶然放手。
  “这……这怎么可能?”江南震变色叫:“怎么可能是他?”
  灯火—一点燃,火弹的烈火已熄。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不是被暗器击毙的。”一位仁兄上前检查尸体:“尸体已僵,快
冻成冰人了。”
  “把在如画楼的两个凶魔叫来。”江南震咬牙切齿:“他们胆敢两面拿钱……”
  “法主,冷静些。”一位中年人说:“两凶魔是唯一能威胁赵九的人,如果咱们和两凶
魔冲突,赵九会笑掉大牙了,他就希望两凶魔与咱们反目。”
  “晤!有道理。”江南震冷静下来了:“这混帐东西在用反间计。奇怪!这该死的东西
怎知道我在西楼?他应该到如画楼的。哼!本坛有了吃里扒外的奸细。”
  “先不必声张,得仔细清查。”中年人点头同意有奸细的假设:“午后外出的人,都有
嫌疑,这件事须加紧进行,必须及早把奸细清除出来。”
  “大家回去吧!那狗东西不会再来了。”江南震挥手遣散十二名暗器高手。
  “小心……”有人狂叫。
  被撞破的巨大屏窗下,白影暴起,几扇破窗一动,白影已切入人群。
  谁也没料到破窗下留有人。破窗在楼东侧,而先前赵丸发声的方位是西北,众人忽略破
窗并不足怪。
  刀气陡然迸发的厉鸣惊心动魄,快速闪动的刀光令人望之胆落,人刀一体锲入人从中,
波开浪裂。
  江南震该是功力最高的人,也是反应最快的人,但仓卒间也难以应付剧变,来不及运功
自卫,更没有拔剑的机会,百忙中扭身伏地躲避。
  晚了一刹那,奇冷澈骨的锋刃电掠而过,右臂立断,右户也裂了一条缝,肋骨可能断了
两三根。
  白影像狂风,像奔电,冲进、锲入、回旋,然后像长虹经天,从破屏窗的缺口逸走,突
然消失了。
  “砰卟卟……”人体跌倒声这时才传出。
  “救命……啊……”未死的人发出惨叫声。
  “啊……”受到奇痛袭击的人狂号。
  沾满鲜血的钢刀,静静地躺在东廊下;那是屠杀江南震与十二名暗器高手的刀,是属于
江家的,赵龙并末将夺来杀人的凶器带走。
  全园大乱,大搜附近每一角落。但赵九早就走了,如何走的?竟然没有人知道。
  江南震的命,总算被高手郎中从鬼门关抢救回阳世,右肘以上仅保有半节手臂,右肋骨
断了三条半,伤了内腑,虽然救活了,以后……
  十二名暗器高手,只救活了两个。

  第二天,紧张的气氛突然消失了。
  搜查凶犯赵九的巡检巡捕们,突然消声匿迹绝口不提。三教九流混混们,也似乎忘了这
回事。
  要对付的人,不是戚三爷的表亲,而是一个可怕的江湖神秘高手,利用巡捕地棍,不会
查出甚么结果来。同时,防备再严,也阻止不了这位不可测的神秘高手,不如不防,干脆躲
到不易被人发现的秘密所在反而安全一些。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在本城逗留多久。
  重要人物躲起来了,小人物们明里若无其事,暗地里提心吊胆,时时刻刻准备灾祸降
临。
  西门外子城长拳快腿的家,这几天外弛内张。他是本地的地头龙,有声誊有地位,用不
着躲起来。同时,家中有一位贵宾,追魂夺命刀程广武是白道中的风云人物,谁敢登门讨野
火?
  当然,没有人能证明他也是弥勒教的人。
  掌灯后不久,主客正在前院内房的食厅小饮,陪客仍是两男两女;薛雄、赖沧海、甘梅
芳、黎春华。
  “赖兄,衙门里为何不过问凶犯的事了?”追魂夺命刀不胜诧异地问:“到底出了什么
变故?”
  赖沧海是显陵卫的材官,与兴王府关系密切,对于官方的消息,当然比旁人灵通。
  “有人夜入府衙,用弥勒教匪的信牌,协迫知府大人不许过问弥勒教的事。”赖沧海苦
笑将内情说出:“知府大人不受胁迫,一怒之下,丢下凶犯赵九的案子,倾全力调查弥勒教
的活动情形。程大侠,这叫做嫁祸江东。”
  “你是说……”
  “那人一定是赵九”。赖沧海进一步解释:“他冒充弥勒教的人,转移官府的注意力,
达到釜底抽薪的目的了。弥勒教的人再笨,也不会笨得用信牌向官府胁迫,该教毕竟是已公
告天下的教匪。”
  “看来,这件事得劳动程大侠扯臂而起,召请白道群雄前来主持缉凶事宜了。”甘梅芳
姑娘说:“昨天晚上,城外江家死伤十三个人,江大爷也丢了一条手臂。再这样闹下去。本
城的人胆都被吓破啦!程大侠,这件事……”
  食厅外面本来有两名健仆听候使唤,但这时却失了踪。门开处,寒风灌入,炭火熊熊温
暖如春的食厅,气温陡降。
  “这件事他不敢管。”进来的赵九一面说,一面掩土厅门:“除非他真的瞎了眼聋了
耳,根本被财色迷昏了头。或者,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六个人大吃一惊,惊觉地推椅而起。
  “你胡说些什么?”追魂夺命刀厉声问。
  赵九手中抱了一只大布卷,灯光下,一双虎目冷电四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赵九阴森森地说。
  “你是赵九……”
  “谁都知道我是赵九,这位长拳快腿更知道我是赵九。”赵九取出那块信牌,啪一声丢
在食案上:“你真要管,那就管好了。一个多月前,冷刃雷珠经过此地,目击杀人凶案发
生,但看了符牌,他乖乖地放弃了侠义道的宗旨,在威胁下低头。论声誊地位,不客气地
说,你比冷刃雷珠差了一大截。论武功艺业,你根本就不能比。说吧!你敢不敢管?”
  “你……你是弥勒教的人?”追魂夺命刀脸色大变。
  冷刃雷珠名列白道八大高手,他追魂夺命刀还不配名列武林龙虎榜,真正面对可怕的凶
险,他比冷刃雷珠更怯懦。
  “我只问你敢不敢管。”赵九厉声追问。
  冷刃雷珠当时虎头蛇尾溜走,现场只有三个人,而一个黑道霸主也有怯念,随着认栽脱
身事外,在颜面上不算太难堪。而今晚,追魂夺命刀所面对的人,比那天复杂得多,尤其还
有两位把他捧得快上天的美丽女人,他的脸往那儿放?
  似乎,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宁可输掉命,不能输脸面。他发出一声兽性的低吼,愤怒地
脱皮袍。
  “我替你备有兵刃,刀,但不是你的金背刀。我没空到你房中拿,只怪你有女陪酒不便
带刀。”赵九步步进逼,解开大布包往前面一丢:“你选好了。”
  有八把刀剑,大概赵九把所有警哨的兵刃都缴来了。
  赵九的手上,有一把刀,最普通的狭锋单刀。
  追魂夺命刀抓一把厚背单刀,刀在手,激动的神色立即平静下来了。这是高手们经过千
锤百炼的成就,趁手的兵刃可令自己神智清明,情绪冷静;操刀杀人激动如狂,那是无知的
匹夫的妄动。
  “你们。”赵九向长拳快腿三男二女说:“赶快找趁手的兵刃,你们不是看热闹人的。
你们五个人的底细,赵某半个月前就摸清了。你们已接到指示,必须不择手段送赵某下地狱
永除后患,现在正是机会,正好组成六合大阵,你们还等什么?”
  赖沧海第一个上前,取了一把单刀。薛雄善用剑,冷冰冰的剑重量正好趋手。
  当最后一个人黎春华姑娘拾剑后退的瞬间,追魂夺命刀突然发起空前猛烈的攻击,人如
狂风刀似奔电,用上了夺命三绝招,利刃破风的厉啸令人惊心动魄,劲道之猛招法之雄.
奇,委实惊人,追魂夺命刀的绰号名不虚传。
  赵九的刀伸出了,冷静得象个没有知觉的人,那双映着灯光冷电四射的怪眼,似乎更大
更黑更亮,伸出的刀毫无异状,既没有刀气发出,似乎也没注入内劲,迎着疯狂光临的熠熠
刀光慢慢伸出,屹立如山没有闪进移动的象迹,冷静得极为反常。
  “铮铮铮……”数声急剧暴震传出,震耳欲聋,火星直冒,破风的厉啸更烈十倍。
  追魂奔命刀的招式太快太狂,旁观的人无法看清招式,只看到可怖的刀光疯狂地闪烁,
人影快速地移位。当最后一声暴震传出,人影脱出纠缠,倏然急分。
  追魂夺命刀飞退丈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旁观的五男女,也算是武功已入流的高手,虽然看不清追魂夺命刀的神奥浑雄刀法,却
看清赵九的屹立身影,双脚丝纹不动,仅用手中刀胡乱地挥拂,把攻来快速如雷霆的刀招一
一对死、化解,但并未反击回敬。
  “你其实接不下赵某三两刀。”赵九的话字字冷森:“夺命三招如此而已。好,你也接
我一刀。”
  追魂夺命刀再蠢,也知道自己绝对接不下对方一刀。刚才自己的绝招在对方信手挥拂下
瓦解,破绽百出,如果对方乘隙反击,只要一下子就可以要他的老命。
  “不……不要过来……”他惊怖地后退,嗓音走了样。
  赵九刀垂身侧,象逛街一样举步接近,似乎忘了四周虎视眈眈的五个男女,全身毫无戒
备地暴露在刀剑下。
  蓦在传出长拳快腿一声急叱,五男女同时看破好机疯狂进攻,刀山剑网乍合,焦点正好
在聚力的中心。
  赵九的身影一幻、再幻;单刀一闪、再闪;最后但见刀光急剧地交叉飞旋,电虹闪烁,
风吼雷鸣,破风声令人闻之心胆俱寒。
  五男女在可怖的刀光中萎缩、打旋、叫号、摔倒……
  发生得快,结束也快。
  “天啊……”来不及加入的追魂夺命刀用干嚎的嗓音狂呼:“传说中的大天殛,大……
天……殛……”
  在狂呼声中,丢掉刀浑身战抖,骇绝地扭头狂奔。
  五男女散躺在四周,在自己的血泊中呻吟挣扎。
  赵地丢掉刀,转身大踏步出厅而去。
  追魂夺命刀在房中发狂般收拾行囊,房门口站着长拳快腿的一名徒弟。
  “程大侠,你干甚么?”徒弟问。
  “我……我要回……回家……”他语不成声。
  “这里的事未了,你能为人谋而不忠吗?”
  “我……我不……不敢管……”他将衣物塞入包裹。
  “你这懦夫!”
  “我……我是的。你……”
  “我的地位与家师相等,家师的一举一动皆由我向上面秘密禀报。”
  “上面?什么上面?”他开始摘下挂在床头的刀。
  “你知道得太多,你不能走。”
  “我要走……呃……”他向床上一仆,脑袋破了。
  长拳快腿五男女都没死,每个人胸腹皆挨了刀,但伤了肌骨而未波及内腑。可知赵九这
招大天殛手下留下情。
  江家别墅前院的建筑格局,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型式大同小异。
  屋前,面南的大院门开在东侧的青龙位。进门是小院照壁,西折便是通向前院的另一座
拱门,进门便是可停车马的前院。院北首,是宏丽的大门;南首,是门子、仆役、长工……
下人的居处。
  这是说,要登堂入室,得走上好半天,多多少少有点候门一入深如海的味道,有钱人家
就喜欢这种派头。小人物如果想求见主人,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不知要经过多少座门,多少
院子。
  大门环被叩得怪响,久久,沉重的院门拉开了一条缝。
  “谁呀?你是……”门子锐利的目光在来客身上转。
  “是我。”来客解开风帽掩耳往上翻,露出本来面目。
  “你?你是谁?你找谁?名帖呢?”
  “找江南震,没有名帖。”
  “什么?你到底是谁?”门子恼火了,这位客人既没有车,也没有轿,怎敢呼主人的名
字?
  “赵九。”
  “天啊……”门子像是见了鬼,门忘了关,扭头狂奔。“赵九来了,赵九来了……”
  赵九淡淡一笑,伸脚拨开门,泰然兴步跨入。
  江宅大乱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他到达宏丽的大门前,阶上阶下与院对面,已涌到不
少人,但没有人敢出面阻挡,这些下人们,手中都没带有刀枪。
  三座大门闭得紧紧地,门廊站着四名佩刀大汉。
  “你们如果想阻止我”他举步登阶,向已掣刀在手的四大汉说:“我不杀你们,只砍掉
你们一条手臂,我赵九说话算数。”
  四把单刀完成了攻击准备,但四双怪眼中有惊恐的神情,持刀的手微抖,大概天气太
冷,冷得发抖。
  “我要找江南震。”他一步步上阶:“他如果不招出他的坛主是谁,哼!白天,他逃不
掉的。”
  “转身!”身后传来刺耳的沉喝声。
  他在第六级石阶止步转身。阶下,阴魂不散的三棱刺,六亲不认的练子枪,正在等候着
他。四周,那些穿得臃肿的仆人长工们,双手笼在袖筒内袖手旁观,人数不少。
  “你不该白天来。”阴魂不散阴森森地说。
  “以后,在下不论何时都会来。”他抖开披风,手按在那把毫不起眼的斑剥钝剑上:
“江南震设有死,他逃得快,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必须招供。”
  “你阁下得通过在下的一关……”
  “在下正有此意……”他抢着说,剑出鞘人已下阶:
  “三度相逢,阁下阴魂必散。”
  “铮!”三棱刺硬接来剑,兵刃不仅没有崩开,反而吸住了,双方都想压偏对方的兵
刃,以便取得中宫长驱直入但似乎劲道相当,势均力敌。
  六亲不认将统子枪抖得咔啦啦怪响,从侧方逼进。
  “姓赵的,休怪在下六亲不认,你认命吧!你是咱们的财神爷。”六亲不认怪叫,枪立
即吐出,统子抖得笔直,功透枪尖,软兵对成了硬枪,吐出的速度有如电闪。
  一声沉叱,赵九推剑右闪,三棱刺突然飘退,传出慑人心魄的啸鸣。
  “叮!”剑奇准地击中枪关,枪尖震得向斜上方急荡。
  人影狂野地扑上了,赵九身剑合一走中宫突入,剑尖已光临六亲不认的胸口。
  电芒一闪,三棱刺重新反扑,抢救陷入绝境的六亲不认,三方的攻击速度,快得令人目
眩。
  一声惊叫传出,六亲不认仰面摔倒侧滚,左胸挨了一剑,危极险极,假使后倒稍慢一刹
那,后果不问可知。
  三棱刺也贴赵九的左肩后擦过,披风和内穿的皮袄皆被划破,背肌也可能受了伤。绝顶
高手拼命,不攻则已,攻则必中。
  “铮!”剑封住了致命的第二刺。
  人影骤分,各自侧方飞退丈外。
  两个仆人打扮的人,一高一矮,突然向急剧追来的赵九背影扑上,青芒先从矮身材的人
左袖内飞出。两人身上臃肿的棉袄下,同时出现匕首的光芒。
  “杀!”赵九身形末止,突然大旋身利用暴退的冲势,发招行雷霆一击。
  青芒已先一刹那没入他的左腰。
  高身材的仆人没料到他能突然旋身,百忙中伸匕招架,匕应剑碎裂而飞,剑无情地剥破
了咽喉。
  剑芒顺势折射,找上了矮身材的仆人。
  “不许插手……”阴魂不散厉叫。身形落地立即狂冲而上。
  矮小身材的仆人心胆俱寒,扭身斜向仆倒,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剑的锋尖致命一击。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
  赵九一跃三丈,双脚突然一软,几乎摔倒,但他跟跄前冲,消失在通向照壁的拱门外。
  “我要碎裂了你。”阴魂不散用三棱刺指着尚未站起的矮身材仆人厉叫:“你好大的狗
胆,你故意放走了他……”
  中门开处,踱出三个中年人和一位年轻人。
  “嵇兄,不要怪她。”穿狐裘的年青人站在阶上说:“那祸胎死定了,他中了毒娘子的
百毒扁针。她,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娘子,嵇兄不认识她?”
  “鬼才认识她!哼!她算什么人物?”阴魂不散余怒未消:“不管那小子是否死了,奖
金仍是在下的。你阁下是……”
  “在下姓娄,娄信,江老弟的朋友。”年轻人微笑着说:“这里的事,由在下接手。嵇
兄请放心,三天之内,不管那个子是死是活,奖金一定照付。两位辛苦了,请进内歇息。毒
娘子,你赶快前往打听结果。”
  “你接手?那小子既然已中了百毒扁针,还有什么手好接的?”阴魂不散收了三棱刺,
转向狼狈的六亲不认问:“邢兄,受了伤?”
  “还好,伤了背肌。”六亲不认苦笑:“我得裹伤,换衣,这小子好厉害!”
  “两位请进。”娄信热诚的说:“那小子虽然中了毒娘子的百毒扁针,但按他仍能飞掠
而走的情形看来,伤得并不重,死活难料,不见尸骸,事情还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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