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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强龙》


第 六 章



  几乎所有的高手皆出动了,分组搜索百灵庙附近的可疑角落,搜寻八荒潜龙的妻女。
  天次亮了,重要人物在作为招待处的农舍集合。
  农舍没留下任何尸体,尸体已被凌霄燕母女丢下河旁的烂泥沼泽。这些是首先到达农舍
的,由那位劫后余生、见机逃得性命的美丽女护法带来的,到达时现场已被清理妥当,除了
发黑的冻结血迹,没有其他可疑事务可供辨认踪迹,因此才大索四野,希望找他们想找的
人,或者证实其他的人到底遭遇到何种不幸结局。
  这些人中,没有楚坛主在内,那位幸而不死的女护法,是被剑气震得撞毁门右窗户,摔
出门外而此得性命的,根本不知道楚坛主是不是已死在厅内了。
  堂中七七八八站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人是离魂老怪。娄信的地位,比本香坛的人都高,
但却比不上离魏老怪,也比不上那位女护法。
  “裘护法。”离魂老怪向那位女护法说:“真的是赵九柳春燕母女一个人动手,杀了我
们所有的人?”
  “客卿以为本护法撒谎?”袭护法的面庞上有明显怒意。
  “不是本客卿怀疑护法的话,而是按情理,赵九不可能来到此地行凶。信息已经传到,
证实赵九已经中了本客卿的圈套,在城内被叶巡察擒获了。”
  “那人自称赵九,本护法绝对不可能听错。”裘护法坚持己见。
  “会不会是八荒潜龙假冒的?”娄信在旁表示意见:“袭护法可认识八荒潜龙?”
  “不认识。”裘护法不假思索地说。
  “依弟子估计。”长拳快腿的一名弟子接口,这位仁兄正是杀了追魂夺命刀的人:“可
能赵九就是八荒潜龙。那天晚上,弟子的确听到追魂夺命刀说,他所用的狠招叫做大天殛,
恐怕只有八方潜龙,才有一招搏杀咱们五位高手围攻的功力。”
  “废话!八荒潜龙用剑而不用刀。”离魂老怪不同意。
  “赵九那狗东西佩剑。”那位弟子分辨:“能用剑当然也能用刀。”
  “不管是不是八荒潜龙,回去就知道了。”离魂老怪不再坚持己见:“问题是,如果是
八荒潜龙,这件事相当棘手,咱们如果处决了他,那些宇内怪杰必定兴问罪之师。本教不怕
那些声誉极隆的高手名宿,但对那些孤魂野鬼似的宇内怪杰,委实难以应付……”
  “如果所擒获的赵九是八荒潜龙,客卿为何不施法让他死心塌地效忠本教?”娄信郑重
地说。
  “可是,娄巡察,你可曾想到,他杀了我们这许多人,本教所有的弟子,能接受地
吗?”离魂老怪苦笑:“何以令弟子们心服?不必多说了,徒乱人意,咱们回去再说,本客
卿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一行入开始沿小径返回江家,总人数超过四十大关,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从城内接到信息
赶来的,这时已不便偷越城.关返城,所以必须一同返回江家,如许庞大的实力,按理,沿
途决不可能发生意外。
  前面小径通过一条小堤,左面是沼泽,右面是大池塘,都结了一层三四寸厚的冰。领先
而行的人已经到达上堤末端,后面的人在堤中段。
  晓色朦胧,堤口突然出现三个黑影,风帽下仅露出一双怪眼,三把狭锋刀闪闪生光,堵
住了去路。
  “什么人?”领先的人讶然喝问,还以为是自己人,因此一面喝问一面仍然前行,并没
有怀有多少戒心。
  “张、王、李、赵四元帅。”中间那黑影用炸雷似的嗓音大叫:“伏魔除妖,报应临
头,杀!”
  传说中的天将,但只有三元帅。
  三把刀有如雷霆,交叉突击无可克当,片刻间,冲进五十步,所经处波开浪裂,血肉横
飞。十余名教匪头飞肢裂,
  没有人能接得下一刀,逃命的人又被后面的人所挡住,除了挨刀拼命之外,别无生路。
  离魂老怪一群首脑人物走在中段,只听到前面惨号声大起,人群大乱,还弄不清怎么一
回事,逃得快的人已经潮水似的往回涌,兵败如山倒,任何人也无法挡得住。
  “快走,三个凶神恶煞无人能当。”一名涌来的弟子狂叫:“快逃!大天殛!大天
殛……”
  有人往沼泽里逃命,逃出十二步,脚下越来越沉重,终于踏裂了坚冰,狂叫救命向下
沉。
  逃入池塘的人也遭到同样命连,只有轻功已滚化境的人,才能在这种并不厚的冰面上掠
走奔跑。
  后面的人有福了,扭头狂奔如飞而遁,惨号声太可怕,再不逃命岂不太傻。
  四十几个人,逃得快的不到三分之一。
  逃得快的人有福了。
  进入江家的大厅,十余位高手全成了筋疲力尽的老牛,离魂老怪跌坐在大环椅内,像是
崩溃了,汗气从衣领内阵阵涌开,老脸铁青全是汗水,其他的人,比他更惨,一个个上气不
接下气,喘息如牛。
  “咱们失败得好……好惨。”娄信向替他们送上热茶的人惨然地说。
  江家有一些人,留守对这些狼狈归来的人寄以万分同情,也心中无比惊恐。
  “娄巡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留守的一位中年人惶然问。
  “我……我只听到前面有人吼叫张王李赵四元帅。”娄信惊容犹在:“刀光似雷电,惨
号声令人心服俱寒,老天爷……”
  “是……是赵九。”那位委领在椅中的女护法说:“和柳春燕母女,一定是他们,楚坛
主任性妄为,嗜杀如狂,致有今天的结局.动摇了本教荆楚根本,岂不痛哉!”
  “赵九?”离魂老怪几乎跳起来:“叶巡察回来了吗?她的信使返报,说已把赵九擒
住……”
  “她要等天亮才能出城。”留守的人说:“背一个大男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的城
濠,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赵九在这里截杀我们的人,叶巡察所擒的人.当然不会是真的赵
九。”
  “这……如果赵九和那两个泼妇追来……”娄信说着说着打一冷战,几乎要跳起来找地
方逃命:“咱们这里的人谁……谁也禁不起……”
  “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呢?”离魂老怪问留守的人。
  “在东厢客室安睡,大概快起来练功了。”留守的人说:“昨晚你们走后,他们怪你们
不把他们当自己人,吵吵闹闹很不安份,最后吵着要女人陪宿,已经派了南房两个使女陪他
们了。”
  “快,叫他们起来准备。”离魂老怪急急地说:“圣堂两使者既然随三护法前来,那
么,夜魔四圣很可能随后赶到。在他们到达之前,必须保全香坛重地,目前只有寄望在他们
身上了。”
  “好的,弟子这就派人去叫醒他们……”
  话未完,前院传来清亮的钟声。
  “糟,他们追来了。”有人冒失地惊叫。
  院前,火把通明,人已乱成一团,广阔的院子里,十余名健仆和打手,点起了十余支松
油火把,提刀带剑散布在四周呐喊助威,东天已现鱼肚白,火把照得院子通明。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面对着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
  两凶魔似乎刚起床不久,仅穿了内在长裤,外面披了羊羔皮外袄还没系妥,敞开胸襟。
  “叫此地的负责人出来见我。”为首的女鬼阴森森地向阴魂不散说:“离魂老怪何
在?”
  “你,干什么?”阴魂不散沉着地反问:“他如果要见你,自会出来。”
  陆续有人涌出,离魂老怪也在其中。
  “耿夫人,不可欺人太甚。”离魂老怪在一旁高叫:“挑了城郊秘站,你还不满意
吗?”
  两鬼女是柳春燕母女,他们是冲离魂鬼怪而来的。一声鬼啸她挺剑循声掠出。
  阴魂不散一声狂笑,三棱刺迎面截住了。
  “铮”一声暴响,双方硬碰硬换了一招,在火星飞溅中,各向侧方飘退八尺。
  “咦!”柳春燕大感意外,然后是一声娇叱,重新扑上了,剑上风雷骤发,展开了空前
猛烈抢攻,绝招像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无穷的凌厉攻势行致命的攻击。
  阴魂不散被压迫得掏出了真才实学,三棱刻发出殷雷似的啸鸣,八方反击人影依稀难
辨,附近三丈方圆内,罡风怒号剑芒刺影漫天澈地,好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恶斗。
  另一面,耿云卿也和六亲不认的练子枪拚上了,练子枪发怪响密如连珠,远攻近搏八方
威风,但耿云卿的剑术与抢攻的身法,似乎更为奇奥,更为灵活,对付可长可短可软可便的
怪兵刃,依然攻得狂野守得紧密无懈可击,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旁观的人,包括离魂老怪在内,全看得心惊肉跳,手心淌汗。
  没有人敢加入,也没有人能加入。
  “老天!咱们五千两银子和金菩萨丢定了。”离魂老怪悚然向身侧的娄信说:“这两个
凶魔的武功,比咱们所估计的要高明多多,咱们的人,谁也对付不了他们。”
  “楚坛主已准备有除去他们的人,这倒不用担心。”娄信低声说:“只要赵九一死,就
是灭口的时候了。”
  “楚坛主的人行吗?”
  “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
  “哼!不要又把事情弄糟了,弄不好反而多树两个可怕的强敌,谁能善后?派的是甚么
人?”
  “两个小丫环,伺候两四魔的小丫环。”娄信说:“两凶魔决不会想到小丫环是要命的
无常。以往,他们住在客栈里,想暗算他们真不是易事,他们精明得很。”
  “老夫总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万一失败,以他们决斗耿家母女的情形看来,老夫毫无
机会,本来老夫估计可以对付他们的。奇怪,他两人居然可以和耿家母女拼成平手,要实令
人难以相信,在黑道话高手中,他两人的武功并不是最出色的,你留心察看,两泼妇的无坚
不摧剑气,对他们并役构成威胁。难道说,他们的造诣,真的比老夫强上数倍,委实令人莫
测高深。”
  “他两人能横行天下二十余年声威鼎盛,当然有他们成功的本钱,咱们要不要加入?”
  “加入?”离魂老怪悚然摇头:“你能找得到空隙加入吗?弄不好两种兵刃同向你集
中,你那有命在?”
  恶斗中的两对,已经打出真火,已经狠拚了百十招,双方逐渐开始走险,逐渐出现电光
石火似的瞬间贴身相搏,找机会或制造机会行致命一击。
  双方皆准备使用绝学一危机间不容发。
  “哈哈哈哈……”右厢的瓦顶传来了震天狂笑,声如雷震直搏耳膜,在耳中轰鸣。
  瓦顶站着一个黑影,狭锋刀映着火光熠熠耀目。
  “赵九!”有人狂叫。
  “八荒游龙!”另一个人大叫。
  不论是赵九或八荒潜龙,这些人都心惊胆跳,立即有人开溜,往房屋的暗影中飞逃,持
火把的人中,也有人丢掉火把开溜。
  当然也有胆大的人,一个冒失鬼飞跃上屋,大喝一声,一剑向黑影攻去。
  刀光一闪,锋一声暴响,剑飞上半天。刀光再闪,人体飞掷而起,带着一声凄厉的惨
号,摔落到屋后去了。
  柳春燕母女一听赵九来了,火花耀目,看不清远处屋顶的人到底是谁,不约而同撒招飞
返,奔向东厢下。两凶魔阻不住她们,街尾紧追。
  等母女俩跃登瓦西,黑影已经失了踪,鬼影连闪,她们也走了。
  六条不认浑身大汗,全身热气蒸腾,扶住了阴魂不散,手在发抖。
  “嵇兄,不能追!”六亲不认急叫。
  “厉害!”阴魂不散喘息着说:“凌霄燕名不虚传,八荒潜龙把他的绝活全交给她
了。”
  离魂老怪几个人到了身旁,看清了两人的狼狈象。
  “两位,老朽歉观止矣!”离魂鬼怪苦笑:“那泼妇剑道通玄,在江湖从没碰上敌手,
没料到两位居然能……”
  “你不服气是不是?”阴魂不散三棱刺一指。“在下仍有三成精力,你上……”
  “打不得,老朽甘拜下凤。”离魂老怪傲气全消,与白天倨傲的神态判若两人:“今晚
如果没有两位缠住她们,这里死伤之惨,不言可喻,老朽感激不尽。两位大汗湿衣,赶快回
客室沐浴更衣,稍后当置酒面谢道劳。”
  “免了,在下必须调息养神。”阴魂不散断然拒绝:“这泼妇好可怕。奇怪,下次在下
不负责与她交手,这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只负责对付赵九。”
  两人丢下老怪,迳自走了。

  叶嫣红前来安陆巡视香坛教务,已经有好些日子,对安陆香坛的发表情势,不但有深入
的了解,而且对府城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她是与娄巡察一同前来的,对楚坛主用残毒手段除
去戚家三十六口的事,颇不以为然,但她无权干涉楚坛主的职权,仅能据实将所见所闻,向
武昌总坛方面呈报。
  她心中明白,武昌总坛方面,会无条件地支持地方的坛主,有自行斟酌处理教务的特
权。事实上,安陆香坛的确是成就裴然,出人头地的一坛,楚坛主恃宠而骄是可以想见的,
看这次总坛陆续派人前来支援,可知总坛方面是如何纵容和重视楚坛主了,楚坛主在教中的
地位是极为特殊的。
  大敌当前,她也必须尽全力对付强敌,在弥勒教方面来说,她是一个忠心耿耿极为可靠
的亲信弟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人才。
  她擒住了赵九,除去了最可怕的劲敌。
  她在等离魂老怪前来将俘虏带走,却接到信使传来招待处出了意外,全坛弟子奉命出洞
的消息,要她速离此地。显然,情势严重恶化,大事不妙。
  她不能背着赵九偷越城关出城,背一个体重超过她一倍的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党的
城濠,她还无法胜任,必须先找地方安顿,天亮后再找车轿将俘虏运出去。
  幸好她走快了一步,不然便会与八方土地碰头。
  她出现在状元访戚老宅的院门外,街道黑沉沉鬼影俱无。奚本厚的爪牙们晚间不敢再派
到宅外张牙舞爪,全部躲在宅内等候灾祸临头。
  叩门声轻响,久久,门内方有人低声问:“谁呀?”
  她开始用门环叩出一串声响信号。
  奚本厚象只惊弓之鸟,惶诚惶恐带了八名爪牙,在密室接待巡察,少不了有一阵教中礼
俗参见。
  “城外传来的消息,你们可知道详情?”她一面将赵九解下一面问。
  “信使来过了。”奚本厚恭地说:“本香堂已派出四位可以高来高去的人手,出城至香
坛听候差遣,至于发生了什么变故,弟子就不知道其详了。哎呀!这……这人是……
是……”
  “是赵九。”她将赵九按入大环椅内:“本巡察已将他擒住了。”
  “谢天谢地!”奚本厚举手加额感谢天地:“可……可是,城外怎……怎么又……又有
了变故?”
  “总坛派了好几批人分头赶来支援,可能引起某些对头的注意。也许,是姓赵的另有党
羽情急闹事,本巡察需要静室安顿,明早速准备一乘暖轿,把这该死的东西送至香坛处
治。”
  是,弟子这就派人准备。这里本来是香堂,隔壁就是静室,弟子这就派两个仆妇前来听
候差遣。”
  “不必派人来打扰,你们安歇去吧!”
  静室没有生火盆,冷气袭人。她拒绝派仆妇前来照料,真是有福不知享。室中没有床,
她将赵九搁在壁角,自己找来一只蒲团打坐调息,等候天亮。听街上传来的更鼓声,已经是
四更初,偶或可以听到更夫们隐隐的吆喝声:“小心火烛……注意门户……”
  她心中很乱,不知道城外香坛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赵九倚坐在壁根下,一双黑亮虎目,映着灯火灼灼生光,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该死的,女人!”赵九发话了:“偌冷的天,你不觉得这样分别绑住我的手脚,久了
会有什么结果吗?”
  “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她冷冷地说。
  “你们要口供,是吗?我冻死了,离魂老怪会原谅你?”
  “你冻不死,本姑娘已经计算好了,你的血脉仍可流抵指尖;本姑娘是捆人的行家。”
  “身上有七枚三寸针,难受极了。女人,把针起出来好不好?”
  “你别想。”她阴笑:“除非你用劲或走动,针在体内绝对不会痛不会移位,对付你这
种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最好是多加七枚针。”
  “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赵么苦笑:“你知道吗?你我是同类。”
  “同类?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笑笑:“下手不留情,刀剑挥出有我无敌。喂!如果
有一天你我面对亮刀拔剑,你会杀我吧?”
  “那还用说。”
  “我也是,我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你。叶嫣红,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借你没有杀我的机会。”
  “离魂老怪会杀你,总坛派来的人会杀你。”
  “他们杀不了我,敢打赌吗?”
  “你不是作梦吧?”
  “你并没有睡着。”
  “你似乎在玩弄什么诡计。”
  “不是诡计,是事实,你们总坛派来的人,出了天大的变故,变故出乎你想象之外的严
重,严重到足以让贵地的香坛土崩瓦解。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我相信不久之后,城外的消息一定可以传入城来,刚才我留心察看奚本厚脸上神色的
变化,他眼中的神情怪怪的。”
  “怎么怪?”
  “在下称雄江湖十载春秋,见识与经验可说超人一等。对奚本厚这种人,可说了解得十
分透澈。他是本城的地棍头头,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这种人最可怕,连英雄好汉也不愿招惹
他们。这种人八面铃珑,善于见风转舵,知道趋炎附势,更擅长打落水狗,门路多能屈能
伸,时运来可以在达官贵人间称公道爷,失势时可以钻到老鼠洞中啃草根树皮。你们以重利
招引他入教,他如果死了,发了财又有何用处?当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一切虚名浮利都
无法令他留恋了,等信息传到,他知道靠山已倒,啧啧啧!叶嫣红,你想到后果吗?”
  “晤!你在挑拨离间,制造逃命的机会。”她笑了,笑容极为动人:“你在枉费心机,
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敢心存叛念……”
  “要不要打赌?他为何不敢?躲到老鼠洞里苟活,总比立即会见阎王好上万倍。他这种
能屈能伸的个人物,什么地方不能躲?海阔天空,可以活命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是提醒你,
你最好小心。”
  她笑不出来了,警觉地一跃而起,侧耳倾听可疑的声息,本能地将划紧了紧。
  “时辰未到,你慌什么?”赵九用嘲弄的口吻说:“你最好先睡一觉,还来得急养精蓄
锐应变。”
  “该死的,你在玩弄阴谋诡计。”她恼羞成怒,走近狠狠地掴了他四个耳光:“不要激
我提前杀死你,阁下。”
  “你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他笑笑:“我是为你好,也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
  “不错。你明知我是个不怕死的人,犯不着用死来威胁我。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希望
早死,多活片刻,毕竟是令人愉快的事,我不希望在见到离魂老怪之前提早去见阎王,假使
你不听我的忠告小心提防,你和我都会提前死掉。如果我是你,就会悄悄地离开这间静室,
躲到外面废了的香堂静观其变;外面不见得比这里更冷。”
  叶嫣红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一个聪明机警的老江湖。
  如果她死在这里,尸体往花园的泥土里深埋下去,谁知道她的下落?然后,奚本厚借口
树倒猢狲散,往天涯海角一躲,谁能找得到这种狡诈的地头蛇?挟了金银财宝快活去也,还
犯得着管人卖命?
  她立即外出,片刻返室将赵九抱出室外,塞在已撤掉神龛佛像的大神案下,自己也隐身
在壁角打坐。废香堂没有灯,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万籁无声,沉寂如死。
  她不敢睡一觉,心潮起伏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角落传出不寻常的声息,象老鼠在爬。那儿有道暗门,暗门正在一
分分地开启。
  来了,这天杀的!她想。
  一个黑影悄然到了静室门外,侧耳倾听片刻,将一只小包打开,搁在门限上。
  静室是密不透风的,气流从门框的缝隙中透入,小包的粉末,也从门限与门的缝隙中漏
入室内。
  你干什么?她突然出现在黑影身后沉声问。
  黑影大吃一惊,本能地扭身循声一刀劈出。
  “该死!”她的语声再起,刀没砍中她,她却一掌砍中黑影的脑袋。
  内院一座秘室中,五个人不安地借喝酒打发寒夜,全城各处寺庙,已经起晨钟声。
  “奚兄,天快亮了,必须早作打算。”一位獐头鼠目的人,向坐立不安的奚本厚说:
“等香坛再派人召集前往听候差遣,就来不及了。所谓前来闹事的赵九,只是掩人耳目的代
名,真正的身份可能是一批江湖怪杰,赵九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总坛派来的人死伤殆尽,咱
们昨晚派去的四位身手最高明的人只有兄弟一个人乘隙逃得住命,再派人去,同样是肉包子
打狗,有去无回。你是那些人必欲得之的目标,难道真要在此地等死?
  “等西门老五返回……”奚本厚显得手足无措:“那位叶巡察……”
  “不必等结果了,赶快离开为上。西门老五作事小心谨慎,任何事都比别人慢一步,他
的迷香有神效,但谁知道他何时才下手?走吧!不能等了。”
  “好吧!这就走。”奚本厚总算下定了决心,放下酒杯起身。
  室内突然被推开,叶嫣红满脸杀气,仗剑跨入秘室,一双凤目杀机怒涌。
  五个人大惊失色,惊得跳起来。
  “你们这些叛徒。”她咬牙切齿凤目喷火:“你们要逃命情有可原,居然妄想谋杀巡察
再逃,罪该万死!”
  “巡察明鉴……”一个中年汉子哀叫着跪下了。
  叶嫣红用行动作答复,长剑毫不留情地劈开那人的脑门。
  厉吼声暴起,四个人临危拚命,刀剑疯狂地攻击,为自己的生命而勇敢地生死一拚。
  吼声与搏斗声,惊起全宅的男女,众人纷纷找兵刃向内院涌,呐喊声大起。
  叶嫣红的剑术,决不是奚本厚这些地方混混所能应付得了的。她不敢久留与全宅的人讲
理摆威风,以迅雷疾风行动解决了奚本厚五个人,奔回香坛背起了赵九,狼狈地逃出戚宅。
  天亮了,她藏身在一座大宅的后园空屋内。现在,她成了孤魂野鬼,找不到人协助,也
不敢找本地人传递信息,自然不敢背了一个大男人在街上走。
  她必须出城,还得找食物充饥。这里虽然可以暂时藏身,大宅不会有人到后园空屋里走
动,但她必须出城,带俘虏出城。
  城外香坛情势如何?她真的极感焦灼,坐立不安。
  “你想把我弄出城去,真不容易。”坐在壁根下的赵九神色中带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得费心机找轿,而又得提防轿夫起疑报官,或者告诉头蛇痞棍。我相信奚本厚的朋友,
已经将你杀人行凶的消息传给所有的蛇鼠了,那些人一定会打落水狗的。”
  “这些事难不倒我,我会设法出去的。”她凶狠地说:
  “你的问题却严重无比,反正你是死定了。”
  “除死无大难,在下毫不耽心。我已经说得够明白,多活片刻毕竟是愉快的事,你晚片
刻将我交给离魂老怪,我就多活了片刻。哦!你问清了城外的消息吗?”
  “情势太急迫,没有机会问。”
  “你最好不要问,问了你会害怕。”
  “我问你,你到底有多少人?”她想起从奚本厚那位逃回城同伴的话:“你如果不说,
哼!”
  “其实,现在说出来已经无关紧要了。”赵九泰然地说:“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们有
四个人,四个不怎么安份的生意人,平时很少在一起,各奔东西各有各的事业,有事派急足
传书,很快就会聚在一起,四个人分头办事,手段和方式各有不同,但配合得相当密切,所
以十年来,的确干过不少轰动天下的英雄事迹,从来就没有失败过,只有利润多少的分别而
已,甚至有时还大赔老本。至于我姓甚名谁,其他三位又是谁,没有追究的必要,因为我们
四个人每一次都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姓名,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武技。现在,我叫赵
九。明天,我可能叫钱三。这次我们四个人管了戚家三十六命的事,与贵教并无积仇旧恨可
言,只是凑巧卷入这件单纯的灭门血案,不得不管到底而已。过去十年来,咱们从未失败
过,这次也不会失败。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使你能把我带出城,并不表示你幸运,却可能是
大灾难的开始。我那三位同伴,已经向你们展开无情的打击,你很难逃过他们的搏杀拦劫,
因为他们一定已经知道我落在你的手中,他们必定在外面严阵以待了。”
  “哼!正相反,有你在我手中,他们投鼠忌器,能奈我何?”她得意地说,心情一宽:
“你放心,我会设法把你偷运出去的,你就是我的护身符。”
  她将赵九另用牛筋索捆在屋柱上,匆匆走了。
  府城与其他各地城市一样,天亮开城日落闭城,城内夜间有夜禁,犯夜禁的人不但要挨
板子,还得坐牢。收容亲友住宿的人,必须向街坊长报备。老百姓不能太自由,太自由了会
造反。因此,天入黑城门关闭之前,城外入城办事的人必须及早赶回去,所以天亮与黄昏时
光,城门附近是最热闹的所在,进城入城的人乱成一团,守城门的丁勇巡捕检查也马虎很
多。
  黄昏前,一乘大轿抬出东门。进城出城的人很多,谁也无暇过问旁人的事。
  轿内有两个人,叶嫣红和赵九。
  “在下已经争取了一天时光,真是值得庆幸的事。”被挤在轿角的赵九欣然地说。
  “一天时光,改变不了你恶劣的情势。”叶嫣红冷冷地说。
  “那是你的想法。”赵九满不在乎地说。
  “你的想法又是什么?”
  “我在想,你们已经有充裕的时间,把可用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我那三位同伴,就可
以一网打尽你们了。”
  “你的同伴,在意你的生死吗?”
  “他们当然在意,但一点也不耽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活在世间,对自己所做的
事自己负责,只问自己是否尽了心力,谁生谁死何必计较?人总是要死的,天天为生死耽
心,岂不太苦了?”
  四个轿夫冲重赏份上,脚下跑得飞快,希望将雇主送到地头之后,能来得及赶回城抱老
婆逗孩子。
  轿过了升仙桥,有两个人跟在后面了。
  轿离开官道,岔入至江家的岔路,后面跟来的两个人脚下一紧,飞步便追。—
  “不是你的同伴。”叶嫣红掩上轿窗宽心地说:“我已经发出信号,他们是本教的弟
子。”
  “恭喜恭喜。”赵九在笑。
  “你在笑?你知道即将到来的结局吗?”
  “我哭,能改变得了情势吗?”他保持令人难测的笑容:“看来,我那三位同伴走错了
方向,你成功地把我带到了江家。至于结局,仍然言之过早,是吗?”
  “不早了,江家到了。”
  有人在门外接轿,轿在严密的警戒下直接抬到前院。
  后面,似乎不可能有其他的人跟踪。
  江家戒备森严,气氛极为紧张,不久之前,来了四位贵宾,难怪如临大敌。
  大厅中已经掌起了灯,主客双方二十余人,因叶嫣红的到达而中止义论。
  叶嫣红兴奋地踏入广阔的大厅。后面,四名大汉拥簇着背捆双手、双脚也被并捆的赵
九,八只手又拉又抬又推,将他弄入大厅往堂下一丢。
  “弟子拜见四圣者。”叶嫣红略感意外地上前行礼,行的是跪拜礼,可知上首那四位年
皆半百以上的人,地位是何等高不可攀了。
  “巡察辛苦了,升座。”为首那位吊客眉三角眼,顶门光光的圣者,大刺刺地受拜。
  堂左,是离魂老怪、裘女护法、与及四名男女。堂右,是娄信、伤未痊可的长拳快腿、
独臂天尊、与三名大汉。堂下左右,也分坐了十余名地位稍次的人。
  厅门内左右,站着六名白巾包头,白袍又宽又大,而目阴沉的佩剑人,像是守门的警
戒,但警戒的对象似乎是厅内的人,而非戒备外人入侵。通向后堂的左右堂口,也有六个同
样打扮的人分别把守。
  叶巡察在娄信的上首落坐,这里有她的座位。
  “堂下那人,就是屠杀本教众多弟子的赵九。”叶嫣红开始禀告:“弟子受钟客卿之
命,按计顺利地将他擒住,本来早该将他押来香坛,但中途生变……”
  她将奚本厚背叛意欲加害的经过—一说了。
  “这人确是赵九。”离魂老怪加以补充:“可是,委实令人不解,昨晚袭击百灵高招待
处的人确是赵九,半途袭击撤回人员的也是赵九……”
  “他有四个人,名号经常改换。”叶嫣红替老怪解惑:“客卿只须用离魂大法制他,便
可知道他们的底细了。”
  “根据你们所说,确是四个人。”吊客眉圣者大声说:“这个赵九被叶巡察在城内擒
获,所以剩下三个人袭击你们撤回的人。随后入侵此地的,有两个鬼女,她们是八荒潜龙的
妻女已无疑问。后来引走她们的人,定是这个赵九的同伴。这么说来,与本教作对的人共有
六个之多,此地香坛死伤惨重,并非意外了。本座既然来了,就得把他们全部擒获用他们血
祭死难的弟子。钟客卿们,你现在问清口供,以了解他们的底细,才能策定擒捕他们的大
计。”
  “本座道命。”离魂老怪欣然应诺离座。
  一声震天长啸划空而至,有如云天深处传来的阵阵殷雷,众人脸色一变,气氛一紧。
  “传话下去,让他们来,不许阻拦。”吊客后圣者大声向厅口下令:“本座一并把他们
擒住。钟客卿,快一点问口供。”
  把守厅门内的六个白袍人同时向两侧让,以便让人侵的人登堂入室。
  离魂老怪下堂,在赵九面前一站,阴阴一笑。
  “赵九,老夫相信你会合作愉快。”老怪开始掳起衣袖,脸上的阴笑充满鬼气。
  “对,离魂鬼怪,咱们一定会合作愉快。”赵九坐得直直地,被共捆的双脚伸在前面,
脸上有令人难测的笑意。“不过,在下的同伴已经来了,你们的首脑人物也已经到齐,在下
没有工夫再陪你玩了。叶嫣红,把你的缝衣针拿回去,这玩意插在衣内一整天,很讨厌。”
  在灯光明亮,四面八方高手环伺,众目暌睽之下,他的双手突然从背后伸到前面,牛筋
索绳圈挥在方砖地上,他的双脚捆绳折断如被刀劈。
  他从胸腹间掏出了七枚三寸飞针,信手向远在三丈以上堂上的叶嫣红轻轻一抛。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大吃一惊。
  离魂老怪先是一愣,然后像是大梦初醒,不假思索地踏前一步,双手齐出,十指算张向
下罩。
  赵九并未站起,伸脚一拨。
  “哎呀!”离魂老怪扭身便倒。
  谁也没看清变化,所看清的是,离魂老怪爬伏在赵九的脚下,赵九已经站起来了。
  “哈哈哈哈……”赵九仰天狂笑,声如雷震,似乎大柱亦为之撼动,大厅突然阴风四
起,冷流扑面。
  狂笑声中,离魂老怪突然狂号着飞抛而起,手舞足蹈向堂上飞去。而老怪腰带上的乌木
尺八如意手杖,却到了赵九手中。
  三座厅门是大开的,中门中间,出现八方土地已除去伪装的身影,剑眉虎目,留了两撇
小胡子。
  “老么,不要剑吗?”八方土地右手是狭锋刀,左手握着赵九的连鞘古剑;是从赵九中
计被擒处取回的。
  “这玩意很趁手。”赵九并未回头,扬了扬乌水如意:“用这玩意使用大天殛,看着威
力如何?”
  六个白袍人六支长剑,从两侧指向站在中门中间的八方土地,剑气开始迸发。
  “我也给他们一记大天殛。”八方土地丢掉古剑,扫了两侧六个白袍人一眼:“他们的
祖师堂三十六守护天尊,据说全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大天殛不知是否可收天殛之效,一试便
知。”
  四圣者全部起立,吊客眉圣者高举右手,制止所有的人妄动。脚下,躺着仍在抽搐、七
孔流血的离魂老怪。
  堂下宽广,足有三丈长两丈宽的活动空间,两排大柱外侧,也有丈二空间可以施展。
  吊客眉圣者面目阴沉,三角眼中厉光闪烁,使袍袂掖在腰带上,将所佩的七星剑挪至趁
手处,一步步下堂,向仍在把玩乌木手杖的赵九走去。
  “孽障大胆!”吊客眉圣者在丈外止步:“还不给我跪下!”
  一阵无形的气流,笼罩住神态悠闲的赵九。似乎,有无效的看不见魔手,正在向他撕
拉。
  他的发髻在动,衣衫在动,手中的乌木如意也要外飞。然后阴风四起,呼啸有声。
  他不再悠闲,双脚一分,一双虎目神光乍现,瞳孔在收缩,象一头豹子,凝视着眼前的
猎物。这种眼神极为吓人,有一股妖异与摄人心魄的魔力。
  “灭神大法。”他的声音似从九幽地府传出:“难怪你敢说这种大话,去你的!”
  传出一声冲破阴风劲流的异啸,他已不可思议地贴近吊客眉圣者,如意手杖已到了对方
的鼻尖前。
  吊客眉圣者没料到他突然近身,太快了,快得似乎是他早就已经站在此地了,而非举步
接近的,功臻化境的人,反应出手本能,而这种反应必定是趋避危险的最佳行动,本能地右
闪、拔剑。
  太慢了,一剑未能拔出。
  卟一声响,如意闪电似的敲在光秃秃的天灵盖上,似乎有火星爆出,因为声如金属相
击,可知护体奇功,已令脑袋成了金铁难伤的坚硬铁头。可是,却禁不起乌水如意一击,如
意所中处,整个顶门下陷,成了扁头。
  “这点点道行,还不配在赵某面前撒野。”他退回原地,向堂上点手叫:“三位圣者一
起上,在下给你们一记大天殛,一了百了。”
  吊客眉圣者一阵乱晃,终于扭曲着摔倒。
  这一记轻描淡写的致命一击,吓傻了所有的人。
  后堂口,传来了重物堕地声,吸引了所有目光。
  原来把守在两堂口的六个白袍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了,似乎并未经过交手。
  左面,站着阴魂不散;右后堂口,是六亲不认。两个的魔已不再用他们的三棱刺和练子
枪,换用了光闪闪的狭锋刀,堵在堂口喋喋怪笑。
  “两位前辈,赵九在堂下。”娄信发狂般大叫,以为救星自天而降呢。
  “我知道。”阴魂不散以刀支地怪笑:“我张三。他。”用手一指六亲不认:“他叫李
四。厅口那位,叫王五。张王李赵,张三王五李七赵九,喋喋喋喋……你们还不明白?死
人!”
  “大天殛!”厅口的八方土地大吼,蓦地风吼雷鸣。刀光可怖地流转旋迥,六个齐冲而
上的白袍人一阵崩散,在刀光飞舞中反浑飞抛,血肉横飞。
  人影重现,刀光倏止。
  “啊……”
  “嗷……”
  惨号声很短促,分裂了的肢体与溅满厅口的血渍触目惊心。
  “再两次大天殛就差不多了。”八方土地李五厉声说,抱臂而立有如天神当关。
  “皇天!”娄信发狂般尖叫,骇绝惊怖地向堂右狂奔。
  狼奔豕突,发狂般四散逃命,堂两侧有厢门,所有的人皆争先恐后向两厢门逃命。
  “这边来!”化名阴魂不散的张三狭锋刀指向七星剑向后堂口冲的一名圣者。“大天殛
灭你的神形!”
  刀光幻化耀目的闪电,锲入七星剑攻来的剑网中,然后贯网而出,刺耳的异声令人闻之
毛发森立。
  三把刀一支乌木如意,全用上应付群殴,传说中的霸道绝把大天殛,说惨真惨,逃得慢
的人,—一在刀光下崩溃、撕裂。
  叶嫣红刚到达右厢门,后面的人已经—一倒地,冷笑声起自身后。
  “转身!”赵九的冷叱震耳欲聋。
  她银牙一咬,大旋身一剑疾挥。
  “叮”剑被奇大的反震力震得向上扬,虎口裂开,指骨松散,剑飞上承尘,贯入承尘中
无法落下。
  “饶我!”她踉跄后退,绝望地惊叫。
  “你肯带我去找你们的楚坛主吗?”赵九沉声问。
  “我……我带你去……”
  “在何处?”
  “在……嗯……”
  一支长剑的锋尖,已经接近她的咽喉右侧,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崩溃了,向下挫倒。
  剑尖仅接触衣领,便突然停住了,是娄信的剑,与她地位相同的娄巡察的剑,要杀她灭
口。
  剑被赵九一把抓住了,乌木如意已先一刹那敲破了娄信的脑袋。
  “站起来,振作些。”赵九推开脑袋已破的娄信:“你已在赵某有效的保护下。”
  仅有五六个人逃掉了,大厅中惨象怵目惊心。
  一行人出现在江南震的病房中,伺候的人已经逃光了。江南震断掉了右臂,右臂开了
缝,伤口虽已控制住不再恶化,但能否渡过难关大有问题。
  “你们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藏在何处?”阴魂不散站在床前门:“你最好乖乖招来,不
然,哼!”
  “阴魂不散,你……”江南震惊恐地颤声说:“你……你的奖金……”
  “在下不是来谈奖金,我也不是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嵇斌,上个月在太湖,带了几个苏
州名妓,乘舟快活,银子不花光他是不会离开的。在下叫嵇武,对不对?不是嵇斌,当然也
不是阴魂不散;在下从来就没表示是阴魂不散.你说不说?”
  “在……在后……后花园的……的地窟里。”
  “见你的大头鬼!你这里三座地窟,在下都查追了,下面只有你们造反的军械衣甲旗
帜。你是不打算说的了?”
  “我说我说……金银珠宝,是……是坛主亲派亲信保管的,我……我真的不知道藏……
藏在何处。”
  “哼……”
  “我发誓,我如果知道,天打雷劈……饶命……”
  刀尖停在江南震的眉心上,这位香坛第三号人物快吓昏了。
  “楚坛主不在此地。”叶嫣红说:“你杀了江南震,也追不出金银珠宝的下落。楚坛主
在安陆弄到大量金银确是事实。在聚了不少军机械器服也是事实。他的藏金处所,连总坛方
面也知者不多,江南震不可能知道。”
  “楚坛主已经死了……”江南震绝望他说:“他……他到招待所迎接圣堂使者和三护
法,被……被赵……被杀死了,只……只有裘护法一个人逃得性命,那批总坛来的人几乎全
军覆没。”
  赵九四个人,都不曾见过这处香坛的楚坛主,即使照面也毫无印象。香坛的上千上万徒
众,很少有人见过坛主法象以外的本来面目。保持极端神圣秘密,以保持领导人的崇高至尊
形象,是组帮结社领袖人物的金科玉律。一个威震天下的大英雄,在他的贴身仆人眼中,他
仍然是一个平凡的人,一怒而天下遭殃的皇帝,在近侍太监的眼中,同样是可供哄骗甚至控
制的凡人。
  “你说可以带我去找坛主。”赵九向叶嫣红冷笑。
  “是的,但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叶嫣红不住发抖。
  “他如果不死,你怎么找?”
  “到他的住处去找。”
  “那就是。”
  江南震久久方神魂入窍,空茫死寂一灯荧然的内室,似乎特别阴冷。
  “小莺!小莺……”他虚弱地叫唤伺候他的使女。
  小莺早就不在了,全宅除了死人,能逃的都逃掉了。
  “小莺……”他仍在呼唤。
  未关上的房门口,出现三个青衣人,冷然踱入房中,在他的卧榻前一字排开。
  “这是推官大人所发的搜查火签。”一个青衣人将火签在他眼前一亮。
  “周巡检……”他绝望地叫。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我……”
  “地窟里那些军器在甲……”
  “天哪!”
  “申牌时分,有人投文告密,目下丁勇已包围尊府。”
  “我……我不会跟你们走……呃……”
  秘密会社的首脑们是很聪明的,他们皆有狡兔三窟的打算。楚坛主有自己隐身的私宅,
这私宅除了坛中的重要人物之外,其他弟子待众皆无从得悉。
  楚坛主的私宅,设在缙绅戴大爷戴嘉的畅春园。园最东首的迎曦楼,是全园禁地中的禁
地。
  上次楚后主与两位巡察见面,就是在曦春园,所以叶嫣红把赵九四个人带来寻找。
  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找的?找的当然是金珠。
  戴大爷不在,重要的人都不在,只有几个年迈和幼小的仆人小奴还逗留不走,能逃的都
先一步逃掉了。这几天,城内城外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看风色不对,皆找借口逃到别处避祸
去了,戴大爷不在并非奇事。
  迎曦楼每一处可以作为密窝的地方都搜遍了,就是没发现有大批宝藏,楼内所有的饰物
摆设所值有限,柜中只找到一些金银。
  五个人坐在那极尽奢华的暖室内,两个老仆站在一旁发抖。
  “这笔买卖又亏老本啦!见鬼!”赵九沮丧地说:“据戚五爷的表亲贺怀远说,戚家祖
上留下的数柜家传珠宝,价值不下十万之多,各式珍珠宝石首饰,任何一件也可以卖千两银
子以上。奚本厚所接收的,仅是房地产而已。这些珍珠,到底藏到何处去了?”
  “应该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畅春园内。”八方土地拍着特制的胡床说:“天亮之后,再全
园仔细搜一遍。必要时,去把戴大爷弄来,他应该知道一些线索。”
  “也只有如此了。”张三显得满不在乎:“不过,毛五爷那尊金菩萨,我一定可以弄到
手。呵呵!扮假阴魂不散就有这点好处,事没辨妥决不放手,放手岂不坏了那位真阴魂不散
的名头。”
  “替我们准备一些酒食。我们要等天亮。”赵九向两位发抖的老仆说:“不要怕,我们
不会难为你们。”
  两老仆慌张地走了,赵九的目光落在叶嫣红身上。
  “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叶嫣红悚然问。
  “我在盘算。”他笑笑:“把你带到武昌。”
  “天哪!你……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
  “我为何不能?我曾经说过,我和你是同类。你所能做出的事,我都可以做得出来。”
  “把你带到武昌,贵总坛会倾全力救你,那么,我就有挑掉贵教总坛的最好借口了。哈
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必定可以赚到另一笔更大的财富,想起来就乐上老半天。”
  “请不要……”
  “要的,叶巡察。”赵九断然拒绝对方的请求:“老实说,我们报应四妖神,早就有意
会一会贵教的李教主,可惜他比咱们四妖神更鬼怪:行踪飘忽如魅。恐怕只有他来找我们,
才能如愿了。你见过贵教主吗?”
  “没……没有……”
  “我们搜集有他的图像,和他山西造反前后的一些有关资料。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
他杀的人太多了。”
  “你不是教主的敌手,教主已修至地行仙境界了。”
  “真的找不到敌手,他一定感到可悲。我想,他会来找我,找真正的敌手,而我也因没
碰上敌手而遗憾,所以早晚会两雄相遇的。”
  “请告诉我,我的七枚针……”
  “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老么,你是怎样发现警兆的,那位老仆是可怕的血手无常呢。”八方土地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二哥。”赵九说:“问题是:楚坛主会不会找一个无用的老头来经
营他的藏娇金屋。至少,他该发现来的人不是楚坛主,至少,他该问…问来客的底细;至
少,他高攀的灯笼不会那么沉稳;至少,这位叶巡察不该三更天仍然在盛妆等情郎。楚坛主
这几天焦头烂额,该是最忙的一个人,他的情妇会一天到晚快快乐乐地等他来度春宵?那小
院子隔壁是高院墙,墙外是一条小巷,楚坛主夜间往来……二哥,换了你,你是跳墙容易
呢,抑或是费工夫敲门打信号,再慢吞吞在曲曲折折的房舍内走上老半天,再与情妇温
存?”
  “有道理。”八方土地不住点头:“离魂老怪人老成精,他设宴绊住了二哥三弟,消息
无法传出,幸好我冒险深入,才看到大哥用叩杯打出的手语假口供三个字。我知道不妙,飞
赶入城仍然晚了一步。血手无常的口供,总算让我心中一宽,你这小子很细心,不会无缘无
故把一个半死的、无关紧要的人半途制住,一定是发现了警兆。当你有所发觉时,愚兄相
信,天下间能制住你的人,屈指可数,就怕你这个子毫无戒心地闯向鬼门关。”
  “她以为七枚针都中了,她的七煞断脉熟练得很,不知她用这种手法,害死了多少在她
怀中快活得昏了头的风流高手。”赵九拍拍叶嫣红的肩:“你相当美,用这种狠毒手法害
人,一定从来就没失败过。你每一枚针,皆扎入我的身躯,但所扎的部位与扎向都偏了。你
以为已扎入经脉穴道,其实是贴着皮肤斜走的。那时的我,你绝对伤不了我一根汗毛。你把
我看成救美的英雄,用同情心而不是用美色来计算我,所以我消失了杀你的兴趣。”
  “你把我押到武昌,不如亲手杀了我。”叶嫣红惨然地说。
  “我放了你,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贵教的人不会放过你。”赵九摇头:“重要的是,
你是一个野心勃勃具有叛逆
  “天哪!你……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
  “我为何不能?我曾经说过,我和你是同类。你所能做出的事,我都可以做得出来。”
  “把你带到武昌,贵总坛会倾全力救你,那么,我就有挑掉贵教总坛的最好借口了。哈
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必定可以赚到另一笔更大的财富,想起来就乐上老半天。”
  “请不要……”
  “要的,叶巡察。”赵九断然拒绝对方的请求:“老实说,我们报应四妖神,早就有意
会一会贵教的李教主,可惜他比咱们四妖神更鬼怪:行踪飘忽如魅。恐怕只有他来找我们,
才能如愿了。你见过贵教主吗?”
  “没……没有……”
  “我们搜集有他的图像,和他山西造反前后的一些有关资料。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
他杀的人太多了。”
  “你不是教主的敌手,教主已修至地行仙境界了。”
  “真的找不到敌手,他一定感到可悲。我想,他会来找我,找真正的敌手,而我也因没
碰上敌手而遗憾,所以早晚会两雄相遇的。”
  “请告诉我,我的七枚针……”
  “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老么,你是怎样发现警兆的,那位老仆是可怕的血手无常呢。”八方土地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二哥。”赵九说:“问题是:楚坛主会不会找一个无用的老头来经
营他的藏娇金屋。至少,他该发现来的人不是楚坛主,至少,他该问…问来客的底细;至
少,他高攀的灯笼不会那么沉稳;至少,这位叶巡察不该三更天仍然在盛妆等情郎。楚坛主
这几天焦头烂额,该是最忙的一个人,他的情妇会一天到晚快快乐乐地等他来度春宵?那小
院子隔壁是高院墙,墙外是一条小巷,楚坛主夜间往来……二哥,换了你,你是跳墙容易
呢,抑或是费工夫敲门打信号,再慢吞吞在曲曲折折的房舍内走上老半天,再与情妇温
存?”
  “有道理。”八方土地不住点头:“离魂老怪人老成精,他设宴绊住了二哥三弟,消息
无法传出,幸好我冒险深入,才看到大哥用叩杯打出的手语假口供三个字。我知道不妙,飞
赶入城仍然晚了一步。血手无常的口供,总算让我心中一宽,你这小子很细心,不会无缘无
故把一个半死的、无关紧要的人半途制住,一定是发现了警兆。当你有所发觉时,愚兄相
信,天下间能制住你的人,屈指可数,就怕你这个子毫无戒心地闯向鬼门关。”
  “她以为七枚针都中了,她的七煞断脉熟练得很,不知她用这种手法,害死了多少在她
怀中快活得昏了头的风流高手。”赵九拍拍叶嫣红的肩:“你相当美,用这种狠毒手法害
人,一定从来就没失败过。你每一枚针,皆扎入我的身躯,但所扎的部位与扎向都偏了。你
以为已扎入经脉穴道,其实是贴着皮肤斜走的。那时的我,你绝对伤不了我一根汗毛。你把
我看成救美的英雄,用同情心而不是用美色来计算我,所以我消失了杀你的兴趣。”
  “你把我押到武昌,不如亲手杀了我。”叶嫣红惨然地说。
  “我放了你,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贵教的人不会放过你。”赵九摇头:“重要的是,
你是一个野心勃勃具有叛逆性的女人。”
  “经过这次劫难,我也看开了。”叶嫣红幽幽一叹:“你说得对,死在我怀巾的男人我
已记不清了,我是个具有叛逆性的女人。如果我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宁可做一个平凡一
的女人。海阔天空,我会平平凡凡地活得很好的。”
  “那么,你可以走了。”赵九挥手赶人。
  “什么?你是说……”叶嫣红大感惊讶。
  “耳背是不是?走吧!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海阔天空,去找你的人生道路吧!希望你不
要再走错路,一步都不要再错。”
  叶嫣红愣了片刻,盈盈站起默默地注视着他。接着,红云上领,眼中有异样的光芒。
  “我是最幸运的人。赵爷,我会永远为你祝福,也请祝福我,再见。”
  她走了,在门外转身,绵绵地深深注视着他。
  他站起,伸手向厅外一指。
  她吃了一惊,倏然右闪转身。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两个披头散发画了鬼脸的女鬼。
  “好啊!咱们再拚百十把。”张三拔刀而起。
  “阁下,不能再打了,佩服佩服。”柳春燕领先入厅:“举目江湖,能与戏妾力拚百十
招而盛气不衰的人,真的找不出几个,真得好好想想,那一位盖世高人,能培育出如此高明
的子弟门人?”
  “不要说你。”张三豪放地说,收了刀:“即使是尊夫八荒潜龙,在下也无法畏惧。”
  “耿夫人,不要管我们的闲事好不好?”赵九缓步上道:“天下问敢管弥勒教闲事的
人,几乎没有几个,连白道三雄八大高手之一的冷刃雷珠欧阳宏,也像避瘟疫似的乖乖丢掉
武林道义溜之大吉。黑道四霸主之一的百绝天君葛大风,也霸气全消在威协下狼狈而遁。两
位敢冒险犯难主持正义与他们公然挑战,委实令人佩服。只是,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否
请两位不要打扰咱们的行事?”
  “你神气什么?”耿云卿抢着说:“我们与妖教的人作对,与主持正义无关。”
  “是否有关,没有争论的必要。”
  “你们呢?”
  “我们?我们作买卖。”他笑笑:“说冠冕堂皇些,英雄事业,在刀口上赚财富,在虎
口中拔牙。成功了,就是英雄;失败了就是蟊贼。可告慰的是,岁月漫漫,咱们从没失败
过,这次也不会失败,必须赚到该赚的利润。不要试图干预,姑娘。”
  “我们如果不干预,你赔定了。”耿云卿卟嗤一笑:“你们是不是要找此地的楚坛
主?”
  “他死了。”
  “真的?”
  “大概假不了。”
  “你找人问过口供吗?哦!算了,你那种英雄气概用来一问口供,能问出甚么来?”
  “哦!你们问出甚么了?”他意指那位吊客眉护法。
  “你救我和家母之后,行雷霆一击。除了后堂被你杀死的人以外,外厅本来该有十一个
人,留下八具尸体,一个俘虏。”
  “唔!对,走了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楚坛主。”
  “哎呀!”他讶然叫:“怕死鬼!就是那个滚地逃跑的家伙?”
  “正是他。”
  “他……”
  “你们四位处理这里的事,周详绵密几乎无懈可击。在公方面,先以弥勒教名义威吓引
诱官府转移注意力,再利用告密手段让官府扫庭犁穴,委实令人佩服;只有这件事百密一
疏,让元凶漏了网。”
  “世间任何事,皆不用可能完美无缺,是不是?看样子姑娘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了。”赵
九笑吟吟地说。
  “楚坛主另有藏身秘窟,他以为无人得知。其实,武昌总坛的主要执事人物,早已知道
得一清二楚。那位护法招了供。”
  “妙极了,姑娘可否见告?”
  “有条件,把那位叶巡察给我们,她可以引导我们,把他们武昌总坛主揪出来。”耿云
卿指指呆在厅口的叶嫣红:“你可愿意?”
  “不愿意。”他断然拒绝:“我已经答应让她自找生路。虽然我不算是千金一诺的大丈
夫,但自问从不失信于人。姑娘,我非常抱歉。”
  “我是当真的。”耿云卿又恼火啦。
  “我也是当真的。”他正色说。
  “那么,没有楚坛主。”
  “就算是一个霹雳打在我头上,也不会令我食言背信把叶姑娘交给你。”他向叶嫣红挥
手:“你还不走?”
  叶嫣红扭头狂奔,去似脱兔。
  耿云卿哼了一声,身形乍起。
  他更快,身形乍隐乍现,像是突然幻现在厅口,挡住了出路。
  “不要逼我。”他沉声说。
  “你……”
  “女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柳春燕急唤。
  “你赢了。”耿云卿一跺脚:“你在纵虎归山,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诸位走吧!迟恐生变。”柳春燕扬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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