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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碧玉》


第十三章



  衡山客栈中,吴锦全所住的三进院子灯火辉煌。
  黑影像鬼魅般从后院的瓦顶飘落,一沾地便消失在黑暗的院廊外。
  衡山客栈几乎没有旅客上门,吴锦全包下的三进院,警卫森严,明暗的岗哨有效地封锁
出入,连店伙也不许擅进,简直就像一座大将军的行辕。其他客院,则鬼影俱无,再大胆的
旅客,也不敢在衡山客栈落店。
  这个鬼魅似的黑影飘落没有旅客的后院,如入无人之境,本来就没有人,但黑影并不因
为没有人而大意,飘落隐没令人无法分辨是人是鬼。
  三进客院灯火辉煌,院厅中气氛甚紧,吴锦全象坐堂的大老爷,堂下一众奴才屏息静听
他发威。
  “这鬼城能有多大?又有几个人?”他火爆地猛拍桌子叫吼,象是气疯:“枉有这许多
人手,却全是些饭桶,碰上真正重要的事,你们都成了傻乌白痴,甚么都不知道,这象话
吗?”
  “长上明鉴。”堂下一位中年人,哭丧着脸说:“这里城虽不大,却是往来的埠头。那
些天杀的混蛋都变得聪明了,不再挺起胸膛大摇大摆神气地进出,一个个化装易客往来,咱
们的眼线虽多,总不能将往来的旅客一个个搜身严查……”
  “你给我闭嘴?”他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乱蹦乱跳:“不要用不负责任的
话,来掩护你们的无能,查不出神出鬼没的搜魂公子情有可原,连那些匪首盗贼混进城也查
不出任何线索。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干甚么的?事先已知道小红狼掠地虎几个人即将到达,就该早些布
置停当布网张罗,竟然在查出了人已经混入城中之后,没获得任何正确的消息,简直是岂有
此理!”
  “少主,冷静些。”坐在一旁的灰发老人沉静地说:“亢宿、参宿、尾宿那些人,靠不
住,恐怕他们根本不知道雪峰山的情形。”
  “你的意思是指……”他总算冷静下来了。
  “小红狼、掠地虎、满天星那些人,恐怕不是躲在雪峰山避祸。”
  “重新啸聚为匪?”
  “不是。”
  “那……”
  “很可能是组成甚么反抗军一类组织。”灰发老人郑重地说:“气候未成,壮大至某一
种程度,湘南一带恐怕又是战火连天了。”
  “可能吗?”他似乎不肯相信。
  “从他们秘密前来看风色的秘密行动估计,可知是有组织有计划的部署。廿八宿虽然各
领一群兵马,但一直是随李自成进退。
  “而小红狼、掠地虎一群人,却是独自领兵自由流窜劫掠的匪首,不论兵权、谋略、武
艺,事实上都比廿八宿强。他们的作为计划,不可能让八宿宿知道。如果被我不幸而料中,
少主,只要我们一离城,将会受到空前猛烈的攻击。”
  “喔!是有道理。”他冷冷一笑:“亢宿几个家伙,天胆也不敢在我面前弄鬼,他们对
雪峰山方面的活动情形,一定无从知悉。你说,要不要给小红狼那些人一次机会?当然对我
们有利。”
  “少主的决定是对的。”
  “走陆路,给他们一次机会。”他眼中放射出阴森拧猛的光芒:“你们赶快暗中召集人
手,好好准备。记住,我要活的小红狼、掠地虎、满天星那几个匪首;决不许再犯错,知道
吗?活的人才有用。”
  “那得动用船上的人手。”
  “你费些心机调度。”他原则性地指示:“我这儿,也调几个可靠的人来。”
  “准备对付李宏达?”
  “李宏达不足为害。”他冷冷地说。
  “那……”
  “搜魂公子。”他眼中有浓浓的杀机:“这神秘万分的混蛋居然还来湘南,居然胆敢在
我身边出没猎食,居然干预我的事,明显地向我的权威挑战,更可能是为宝藏而来,必须严
加提防。”
  话说得强硬充满杀气,但最后一句语气却软弱,暴露他对这位江湖上最神秘可怕,最令
江湖朋友丧胆的搜魂公子,怀有强烈的戒心,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采用提防而不使用消
灭除去的语气。
  尽管他狂傲自大不可一世,但面对真正的强劲对手,心中不无顾忌。
  搜魂公子,正是他心目中强劲的对手,因此,表面上他的态度强硬,,骨子里却深怀戒
心。
  主要的是:他在明,而搜魂公子在暗。
  搜魂公子的名号出现,是最近十年来的事,到底有几个人以搜魂公子的绰号在江湖横
行,迄令为止,没有人知道。
  搜魂公子广罗羽翼,也是公开的秘密。
  而那些受到威胁利诱的高手名宿,只知道直接指挥的人是谁,始终不曾与真正的主子接
魂子见过面。
  指挥系统十分严密,即使指挥的人死了或失踪,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找上头来,重新纳入
掌握,想摆脱掌握难似登天。
  明的决难与暗的抗衡,尤其是暗的实力极为强大时,明的一方注定了必败的命运。
  他的实力极为强大,至少自以为极为强大,但他心中明白,搜魂公子的实力决不比他弱
多少,甚至不相上下,躲在暗处计算他,他的胜算不大。
  众人将当前的情势加以研讨,对控制逃匿散匪的估计颇为乐观。
  直到二更末,会议方告结束,各自回房歇息,准名次日南下,舍舟就陆,安下窝弓擒猛
虎,放下金约约故龙。
  三进客院本身另建有后院,其实该称为大天井,后面有五间比较高级一点的上房。这
儿,是安置唐淑敏姐弟的地方。
  他派有五位武功颇为出色的江湖名女人,保护唐淑敏姐弟的安全,其实是监视,五个名
女人不论昼夜,皆派有一个警卫,把守在天井中,有效地监视唐姑娘姐弟的活动,也禁止外
人来打扰。
  吴锦全今晚神情颇为高兴,打发爪牙们离开之后,回房转了一圈,出房悄然走向后院而
去。
  他已经半公开地与唐姑娘姘居,除非晚上有事外出,不然每晚他都会在唐姑娘的房中住
宿,他自己的客房是空的,但仍派有警卫把守。
  踏入天井,在天井警戒的女人便发现了他,向他一打手式,表示唐姑娘房中并无异状,
人在房内。
  他回了手式,举式向房门走。
  蓦地,屋顶上传下一声轻咳。
  负责警戒的女人反应奇怪快,长身飞跃而起,一鹤冲天跃登两丈高的瓦面。
  他似乎更快,先一刹那升上屋顶。
  黑影袍袂飘,向西面的一另一座屋顶逃逸,轻功似乎不怎量高明,纵跃明脚下发声,有
瓦裂的声音传出,一跃的距离还不到两文。
  “留下,阁下!”他沉喝,飞跃而进。
  但黑影起步在先,已早一步到了邻房的屋顶,猛地向下一伏,窜到另一座房屋脊,再向
下一纵一沉,墓地形影俱消。
  他随后到达,这才发现下面有一条小巷子,便不假思索地向下跳,艺高人胆大,毫不迟
疑地猛追。
  女警卫不能随后追赶,发出警号后便跳落天井,继续监视唐姑娘姐弟的两间客房,不敢
丢下自已的责任逐敌,是一个十分尽职的人。
  有三名暗哨追出,应就的能力极不迅速。
  小巷子弯弯曲曲,视线不良,逃的人脚下比在屋上快捷多了。窜走的速度奇快,他竟然
无法赶上。
  身后,不时传来胡哨声,是他的警哨所发,招呼后面的人赶快循声追赶。
  片刻,在前面十余步飞逃黑影,似乎被绊了一下,身形一阵额跳,被吴锦全接近了几
步。
  黑影似乎知道逃不掉,掠走百十步,突然从折向处跃登一座粉墙,突然消失了。
  他恰好迫近,冷哼一声也跃登墙头,先发出警号知会后面跟来的警哨,毫无顾忌地孤身
而下。
  是某一位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占地甚广,可惜乏照料,花木凋零杂草丛生,亭台半塌,
已失去往昔的风貌,成了一座废园。
  黑影出现在一座半塌的小亭闪,似乎失足滑倒了。
  “你走得了?”他兴奋地一跃而上。
  黑影突然站起,转身、整衣、拍拍黑抱上所沾的尘土,神态从容,那像是一个摔倒的
人。
  他吃了一惊,不敢冒失地冲入擒人,对方冷静从容的举动,令他惊然而止步收住冲势,
在丈外刹住脚步,面面相对。
  星月无光,但目力佳的人仍可看清对面的人,定神一看,又是一惊。
  这人长发被散,像个女鬼,脸部从中分的长发空隙,可看到可怕的鬼脸,脸色苍白,双
目是两个黑洞,鼻和嘴也是两个黑圆洞,鬼气冲天。
  “咦!你……你是人还是鬼?”吴锦全骇然惊问。
  “桀桀桀……”鬼脸的圆嘴在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你是人,亮名号。”他沉叱:“要在在干面前装神弄鬼,哼!”
  “桀桀桀……”鬼面人仍发出刺耳的怪笑。
  脚步声急促,三个警哨到了,两面一分,形成三方包围,刀剑立即出鞘。
  “长上小心!”一名警哨吃惊在提出警告:“他是换魂公子。”
  “搜魂公子?”他又是一惊,一声剑吟,拔剑在手向前升剑。
  “没错,正是传闻是的搜魂公子。”警哨大声说:“这家伙从不以真面目承人,白天也
用鬼面具保持极端神秘,令人莫测高深。”
  “是这种鬼面具吗?”
  “属下不知道,反正鬼面具就是这个鬼样子。”警哨据实答:“鬼面具的形状,人言人
殊,属下只知道这么多,反正……”
  “反正擒住这混蛋,就知道他的底细了。”他胆气一壮,惊疑的神气一扫而空。
  “桀桀桀……”鬼面具的人不断怪笑。
  “你真是搜魂公子?”他扬剑徐徐逼近。
  “桀桀桀……”
  “长上请退。”警哨拔剑从侧方逼近:“属于用封来对付他。”
  “最好要活的。”他沉声叫,退后两步。
  “他死不了!”警哨大叫,剑突发龙吟飞射。
  表面上是挥剑进攻,其实剑未出,左手已暗中先发射三枚淡淡的电虹。
  鬼面人竟然看到了几乎不可能看到的快速暗器。向左一闪。
  三枚暗器落空,鬼面人的闪向,恰好在另一名警哨势力范围内,相距不足八尺,伸手可
及。
  “你是我的。”这名警哨兴奋地大叫起来,声出剑发,锋尖一动,便到了鬼面人的左胁
下。
  “桀桀桀……”
  鬼面人的怪笑依然不停,似乎发笑不需换气呼吸,笑声绵绵不绝,从照面到警哨发动攻
击,这期间笑声不曾中断。
  剑擦鬼面人的背胁而过。连黑袍也不曾受损。
  “啪啪啪啪!”四记耳光声暴起。
  “嗯……哎……”警哨狂叫,仰面便倒。
  不但挨了四记快速绝伦的耳光,胸口也挨了一掌,焉能不倒”
  “咦?”吴锦全吃了一惊,他跟来的三名暗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么可能在出剑攻
击时,被四耳光揍倒呢?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惊并不影响他的反应,随着惊叫声,声到、人到,剑气陡然迸发,行雷霆万钧的致命一
击。
  “桀桀桀……”怪笑声更刺耳,黑影一闪即没,从剑尖闪逸出,穿亭而走,怪笑声渐渐
远去,似乎眨眼间便远出百十步外,令人难以看到形影。
  “不能追,这家伙可怕!”他及时制止另两名警哨追赶:“追不上的,这是轻功中最高
明的流光遁影奇学,回去再说!”
  “这混蛋是示威来的。”抄至亭后阻截,却慢了一步的警哨咬牙说:“长上,这混蛋是
咱们的心腹大患,图谋须及早。”
  “我知道。”他喷怒的表情显而易见:“我会把他的老根挖出来,哼!”
  四人一走,鬼面人重新出现在亭闪。
  不远处的草丛中,也出来两名穿夜行衣的大汉。
  “已可以证实,吴锦全与搜魂公子无关。”鬼面有取下人皮面具。是李宏达:“突然以
神剑杀着下毒手,可知他对搜魂公子怀有戒心和恨意。”
  “可是。我们确是发觉的轻功超绝的人影,消失在衡山客栈的南面民宅附近。”一名大
汉说:“至少,衡山客栈附近确是隐是莫测高深的人物。”
  “各路人马的虚实,咱们多少已有些眉目,唯一缺乏线索的,是搜魂公子这一路人
马。”另一名大汉郑重地说:“也是唯一为昨们添麻烦,造成伤害的人马。今后,请不要单
独行动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李宏达脱下长衫扶在胁下:“我如果不动,反而会引起有心
人的怀疑,就会有不少人象饿狼般伺机而动,主动权反而操在他们的手中了。你们、如果非
必要,切记不可被人盯上而暴露行迹。”
  三人从园的西南角撤走,与吴锦全撤走的方向相同,假使有人跟踪吴锦全,便落在三人
追蹑下。

  夺命一枝春不是单独来住店的,同行有两个年近三十的悄女人。
  她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的来历,只知道吴锦全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两个,自称春花和秋月,
姓没提。当然,名也是假的。
  吴锦全身边的女人,几乎全是年轻貌美,而且武功修为难测,极为神秘的人间尤物。她
夺命一枝春是江湖名人女人,自以为是人间绝色,但在这两个女人面前,她就有点自惭形秽
的感觉。
  不但脸蛋五官差了一截,喷火的身材也令她自叹不如,娇艳的魅力更差了一大段距离,
这两个女人才称得上人间尤物。
  她总算明白,吴锦全一直没对有所表示的原因所在了,在吴锦全面问前,她这个江湖艳
姬毫无特色,那能与吴锦全身边的美女相比。
  春花秋月两个美女,对她的态度倒还和气,名义上是吴锦派来协助她的人,是她的助
手,其实却是监视她的人,她的主干。
  两女睡在外间,她睡在里间,与李宏达的卧室隔了一扇墙。这里土砖很厚,硒身的隔音
隔热的功能,邻房如果有动静,邻室不可能知道,除非敲击墙壁,事实上听不到邻房的声
息。
  三更天。秋月藏身在房门后,门开了一条小缝,可从门缝看到外走廊上活动的情形,邻
房如果有人出入,全落在秋月的有效监视之下。
  李宏达的客房,一直毫无动静,天一黑就不见李宏达进出,连店伙出绝迹不至。
  刚听到的有异声传入,院子里已接二连三出现了几个夜行人的身影。
  她立即发出信号,惊醒春花和内间里的夺命一枝春,立即悄然拉开房门尺余,闪身钻了
出去。
  “得很得!”三声轻响,有人弹指发声。
  她心中一宽,长身而起,身形一闪,便到了站在院中有五个面前。
  “见过长上。”她躬身行礼,用男人的礼相见。
  “有何动静?”为首的人是吴锦全。
  “回长上的话,毫无动静。”
  春月和夺命一枝春先后奔到,行礼如仪。
  “他一直都没有出来?”吴锦全反指指李宏达客房。
  “是的。而且早早熄灯。”秋月说。
  “也没有人去找他?”
  “没有。”
  “你们小心了,我那儿来了人。”吴锦全说。
  “竟然有人打扰长上?”秋月一怔:“是何来路……”
  “不知道,可能是搜魂公子。等片刻你们找他,他如果在,就没有嫌疑,证明他不是搜
魂公子。”
  “遵命!”
  吴锦全不再逗留,带着随从走了。
  尔虞我诈,互相提防。
  经过这场事故,双方暂时释疑,认为对方不是搜魂公子。
  这种单扇的房门,不易从外面撬窗。
  李宏达的客房也有内外间,她是一个美的女人,夜间在旅舍撬窗进入单身男旅客房间,
毕竟不是甚么光彩的事,尤其她是一个艳名四播的江湖浪女,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忍不住寂寞
而来打野食。
  刚用火把子点亮外间桌上的油灯,内间便传出李宏达的怪笑声。
  她反应甚快,急急打开门,让春花和秋月两女进入,她知道自已一个人,应付不了惟缠
的李宏达,不论斗智或斗力,她都差的太远。
  “怎么回事?”,内间出来了李宏达,上衣还没穿妥当;“是你呀?呵呵!晚上男人活
子时推过惟挨,想不到你这艳女人出同样不好过,所以来找……咦!还带了同伴呀?好,美
女愈好,今晚正好有机会做皇帝……”
  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据说每晚都有好些个嫔妃伴宿,所以嫖客叫几个粉头度春
育,谑称做皇帝。
  李宏达说话缺德,把夺命一枝春三个女人当作粉头,他那流里流气的神情,委实令稍有
尊心的女人发威了。
  他向侧一闪,灯火摇摇,巧妙地避过抓来的一双玉手,玉手带起的潜劲阴寒澈骨。
  是秋月,闪电似的一抓落空,大感惊讶,忘了继续发招攻击。
  “好家伙!九阴追魂爪,你想要我的命呀?”李宏达半真半假地怪叫:“你这种阴功用
在床上,不动一个死一个才怪。”
  “你少给我刻薄贫嘴。”秋月的粉脸布满浓霜,黑亮的风目冷电湛湛:“你还不配登徙
子恶性棍。”
  “晴!那你为何又扮猎野食的荡妇?”他仍然嘻皮笑脸,恶性不改:“我是个孤身的旅
客,你们半夜三更闯入我的客房,你要我扮甚么圣人来对待你们?你看我有一点像圣人
呀?”
  “该死的,你……”秋月脱口咒骂,又想冲进动手,激怒价快要爆炸啦!
  “慢来慢来!”他左手虚拦,脸色一沉:“你动了杀机,我郑重地警告你,我不会轻易
宽恕想杀我的人,当你的九阴追魂抓第一次攻出时,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千万不要死第二
次,我说得够明白吗?”
  “好了好了,李兄,你也不要用玩世的态度对付我们好不好?”夺命一枝春赶快插入两
人的中间打回场:“我承认我的声誉差,但她们二位却是不可亵读的女英雄,请不要把她们
看成……”
  “她们又是那座庙的大菩萨?”李宏达的脸色很快恢复原状。
  “两位是秋月姑娘,与春花姑娘。”夺命一枝春说:“是吴爷的随从。”
  “失礼!失礼!”李宏达正经八百的抱拳为礼:“小王爷的随从,不论男女,都是武功
盖世的高手。我明白了,小王爷派你们来监视我的,没错吗?”
  “李爷,不要说的那么难听……”
  “我说的是真话,真话很少有人愿意听。说吧!你们来有何贵干?”
  “来看看你是否需要协助……”
  “这什么意思?”
  “小王爷的客居,不久前受到骚扰,很可能是搜魂公子在弄鬼。小王爷认为,很可能是
声东击西的把戏,搜魂公子很可能目标在你,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们放心了!”夺命一枝春
不再缠夹。
  “哈!有此可能。”李宏达到了桌旁,拖出长凳坐下:“你们同面一闹,他们没有机会
下毒手了,似乎我该向你们道谢啦!请坐,谈谈经达好不好?你们凭什么认为骚扰人的是按
魂公子?”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也不清楚。”夺命一枝春在他对面坐下:“小王爷刚刚来过了,
语焉不详。”
  “他来过了?”李宏达似乎颇感惊讶:“他是不放心我呢?
  还是不放心你们?”
  “哼!你不要挑拨离间。”秋月仍然火气旺盛,对李宏达先前的侮辱态度记根于心:
“要不是长上重视你,不姑娘早就抓出你的心来。”
  “唷!看不出你对你的主子,倒是相当有情义呢!”李宏达老毛病又犯了,话中带刺:
“贵主子藉特殊身份,挟赫赫声威,培植江湖实力,利用挖宝所获的雄厚财力,威迫利诱网
罗了不少高手名宿做爪牙,已成为称霸天下的风云人物,他小贝子吴锦全的名号也日渐响亮
了。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固然是他雄才大略有以致之,无可否认的,你们这些投效他、向
他效忠的人功不可没。秋月姑娘,你对他表现得忠心耿耿,但不知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嗯!”
  称雄道霸的人,网罗人才的手段甚多,但万变不离其宗,总脱不了恩威并施两大原则。
  结之以恩,可以获得受恩者的衷诚拥护。
  临之以威,可以获得对方无条件的服从。
  夺命一枝春就是在威迫下屈服的人,要说吴锦全给了她多少好处,不啻触到她的痛处,
激起他的仇恨。
  她甚么好处也没得到。也许挖到宝之后,吴锦全会赏给她一些钱财,今后是否能摆脱控
制大成问题,也许永远会成为死而后己的奴才爪牙,因此要她死心塌地向吴锦全效忠,事实
上办不到。
  李宏达的意图,是想知道秋月春花两个女人,对吴锦全的忠诚态度,所以话难免说得难
听了些。引诱对方激怒,常可观察到真正的底蕴内情秘辛。
  秋月不会承认自己得了多少好处,对这种有伤自尊的刺激必定有所反应。
  反应出乎意外的激烈,秋月用暴烈的动作反应。
  一声怒叱,双爪连环抓出,澈骨的阴寒劲流充溢满室,抓的速度令人目眩。
  李宏达安坐不动,左手按住眼看要崩垮的木桌,右手在桌面上空左拂右拨,指爪再三触
及抓来的爪影,傲骨的或流在他的手掌前消散。
  每一爪皆被逼半途急急撤招,连攻九爪皆中途而废,无法突破掌网长驱直入。
  最后一爪不但落空,而且被李宏达的掌尖,闪电似的佛过脉门,几乎划破了白嫩的腕部
肌肉。
  秋月骇然疾退八尺,寒流四散。
  “你的九明追魂爪火候太差,还得痛下十年苦功才能有所成就。”李宏达冷冷的说:
“姑娘,你实在太不上道了。”
  “你……你完全封……封死了我的爪势……”秋月意似不信地骇然抬手察着双掌是否有
何异状,似乎不相信自己双手为何不发出预期的威力。
  “贯主子身边,绝顶高手车载斗量,他自己也身怀绝技,连炎阳雷那种超凡的老魔,也
对他怀有恐惧。我如果怕他,还敢公然在明里亮像?”李宏达摇摇头苦笑:“如果你这种不
配名列一流高手的女流,也自命不凡以为吃定了我,我还用混吗?”
  “你……”
  “要留下来陪我上床,赶快到内间洗乾净。”李宏达虎目冷电暴射:“如果不,快滚!
滚!”
  “不要生气好不好?”春花换用妖而媚的面孔,轻佻地在他身左一靠,嗲声嗲气地说:
“长上知道你十分了不起,武功深不可测,确是对你深怀戒心,步步提防,派我们来留意你
的举动,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换了任何人都会使用这种手段,是不是?”
  “不错,所以我并没有怪你们呀?”来软的,李宏达的悍野神情消失。
  很少有人出手摔一个微笑表示善意的人,通常双方互不相让才会引起纠纷。
  “李爷,你也知道敝长上实力庞大。”春花继续用笑脸功势,笑容真像怒放的春花绽
放。
  “是呀!所以我不敢赶他走,自己去挖宝呀!”李宏达也用笑脸应付。
  “但你并不死心。”
  “所以我才会在此地现身,不想平白放弃机会,不想挟尾巴滚蛋。”
  “你想过没有?”
  “想过什么?”
  “我们三个女人,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武功颇有成就的人。”
  “这是事实,至少穿命一枝春,就是足以名列第一流的江湖女英雄,她有颇具份量的武
林地位,她的玄阴掌就不比秋月姑娘的九阴追魂爪差多少。”
  “我们都是被逼效命的人。”春花不着痕迹的避开正题,没透露身份名号。
  “郑姑娘的遭遇,我是目击者,湘潭地区的牛鬼蛇神,都是在暴力下低头的。”李宏达
用充满同情的口吻说:“幸好我的武功和机智都够份量,运气也不错,贵长上也太忙了,没
空集中全力对付我,所以我逍遥自在。”
  “如果我们三人做你的内线,结果如何?”
  惊人大胆的提议,李宏达大感意外。
  “老天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故意表现出十分惊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春花不笑了。
  “反叛!”他苦笑:“小贝子吴锦全雄才大略,不允许有以反叛他你们……姑娘们,你
们在玩命,玩毫无把握非丢不可的命!”
  “心存反叛的人,不止我们三个。”
  “以威服人,这是免不了的。”
  “我们愿意玩命,你接受吗?”春花沉声追问。
  “这……”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决心……”
  灯火打闪,人影如幻如虚。
  李宏达已到了房门口,而且拉开了房门,灯火仍在摇摇,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隐没幻现
的。
  站在他身侧,伸手可及的春花,竟然也没看清变化,只看到虚影乍明乍灭,如果而已。
  假使知道他移动,春花将毫不迟疑地出手阻止,因为所说出的话,已明白地表示反叛的
意图已泄,下一步的行动势在必行。
  “今晚,在下不曾听到事关风月以外的话、”他伸手向外送客:“诸位姑娘如果无意风
月,请走吧!在下还得好好睡一觉呢!”
  外面传来一声轻咳,人影朦胧。
  “小辈,你得到坟墓里去睡。”一个高大的黑影,用宏钟似的声音说。
  内外受敌,他进退失据。
  外面可见的三个人,院子的阴暗角落,也可能隐有几个人,听口气便知他们来意不善。
  夺命一枝春三个女人,同时向他冲去。
  吴锦全笑里藏刀,竟然出其不意的派人向他下手了。
  他左手一拂,一枚飞钱击灭了两丈外的油灯。
  罡风乍起,黑暗光临,他的身影,就在灯火闪灭的同一瞬间消失了。
  三女冲出房外,房外廊下与院子,共出现七个黑影,完全拦阻了出路,七个人不发招攻
击,等候他冲出,以免误伤从房内向外攻击的三女,事先大概双方已有默契。
  十男女站在院子里发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呢?”声如宏钟的黑影问。
  “人已经出来了呀!”秋月不安的说:“灯火被带动的风吹熄,这刹那间他确是向房外
逃,你们该拦住他的,可是“我发誓,人没有出来……”一个原在廊下的黑影大声说。
  “门有多宽?我们三个人同时冲出发掌爪攻击,他除了向外退,别无他途。”秋月坚决
地说。
  “进去看看!”声如宏钟的人断然下令:“人出来,岂能逃过咱们七双夜眼?”
  房内漆黑,要进去搜查,委实需要有超人的胆气,因为这些人都心中明白,一比一,谁
也不是李宏达的对手,只有倚仗人多才有胜算。
  目下房内黑暗,房门只容许一个人出八,人躲在里面袭击,谁禁得起暗中的猛袭?即使
灯火明亮也不敢独自进入。
  “这……”三女你看我、我看你,有点手足无措。
  “去!”声如宏钟的人厉声下令:“三人一起去!”
  夺命一枝者效命的时间最短,资历自然差,自然须打头阵,怕也得硬着头皮上。她银牙
一咬,拔剑在手戒备着领先向房门走。
  “哈哈哈哈……”对面客房屋顶,突传来李宏达的笑声。
  众人转身抬头向上望。天色昏暗,但依稀可分辨出面目,是李宏达没错。
  “七个自以为了不起的男子汉,居然可耻地唆使女人打头阵。”他笑完大声嚷嚷:
“喂!你们是男子汉吗?脸红了没有?”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人分明在房里,怎会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
  “这家伙会妖术!”有人惊恐地叫。
  “闭嘴!”声如宏钟的人厉喝:“这家伙是从廊下翻登屋顶,再绕到对面去了,轻功身
法快而已,甚么狗屁妖术?哼,少给我胡说八道。”
  “你们这群狗养的杂种!”李宏达在屋顶上大声地咒骂起来:“是吴锦全要你们来行凶
的?说!”
  两名黑衣大汉猛地飞跃而起,声势汹汹。
  人影一闪,便到了檐口。
  “不废了你们,此很难消。”突然出现在檐口的李宏达声如宏雷:“接暗器!”
  两个黑衣人身在空中,快速地向上跃升,怎么可能看得到暗器?看得到也无法问避,黑
暗中暗器的威力增加三倍。
  “啪啪!”两声爆烈,两块瓦片在两人的顶上开花,碎成千百碎屑。
  不是暗器,而是面积大的瓦片。
  两个黑衣人竟然看到偌大的物体迎头飞砸,可知瓦片的速度十分惊人,或道必定极为凶
猛。
  “呕……啊……”两个黑衣人狂叫,凶猛上升的身躯,居然反往下坠,可知脑袋所承受
的压力是如何沉重。
  “砰——”沉重的身躯掉落,两个黑衣人叫号声倏止,摔昏了。
  长啸震天,李宏达随后从天而降,他手中多了一根六尺长的鸡卵粗船缆。
  这种竹丝编的船缆,坚韧的程度比麻制的强数倍,用久了报废之后,可以砍断成一段
段,当作火把使用,风吹不熄火力甚旺,是最可靠最管用的火把,比用桐油或松脂做的火把
更管用。
  这玩意甚至可以挡刀剑,打在人体上保证皮开肉绽甚至伤骨。
  啸声未落,竹缆的枪动或气破风声骤发。
  首当其冲的三个黑衣人,刚来得及举刀剑封挡,便连人带刃被震得飞抛出两丈外,惊号
声与长啸声相应和。
  “叭达……”又掉飞了两个人,一个是夺命一枝春。
  竹缆矫捷如龙,忽软忽硬长驱直入,刀剑一触便反弹而起,击在人体上如击败革,单手
枪动,丈外的人也被控制在威力圈内,缆到人飞。
  暴乱突然静止,发生得快,结束得快。
  就这么飞舞着竹缆跃下,攻击、冲错,人倒了一地,雷霆万钧一击之下,立即便陡然结
束。
  兵刃怪,打击的招式也怪,完全出乎这些高手名宿的意外。
  既不是软绳长索,也不是九节钢鞭或杖棍,那些刀剑简直不知如何招架,刀剑触缆便被
崩飞,锋刃能伤缆而不能断缆,内力也被缆本身的弹韧性质所吸收消散,而反震力却无可克
当,因此势若风扫残云。
  倒下的人挣扎难起,挨一下似乎筋骨都松散了。
  现场只剩下三个人:为首声如宏钟的人、春花、秋月两女。
  “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整治得象死肉一堆。”李宏达向结成三才阵的三男女逼进,轻抖着
竹缆语气凶狠:“老虎不发威,被人看成病猫。
  大爷一而再忍让,你们却一步步纠众行凶,今晚我要让你们这些人清醒,惹火了大爷会
有些甚么结果。”
  迅雷疾风的一击,足可把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人吓破胆。目下这三男女,就接近了破胆
的境地。
  三支剑虽然列下三才阵,但伸出的刻已无半点声势可言,失去总合攻击的意念,像是握
了三根木棍般的无生气。
  “咱们并……无恶意……”声如宏钟的人象是喉咙被掐住了,更象倒了嗓的老公鸭:
“只想和你……谈谈合作的……条件……”
  “混蛋!合什么作!”李宏达却声势汹汹,嗓门特大:“大爷已经拒绝和吴锦全合作,
他已经知道大爷拒绝的意思十分坚决,他自己做不成说客,为何要派你们这群土鸡瓦狗来自
讨没趣?你够谈的份量?呸!”
  “老夫毒……毒剑殃神罗林,你……你说够不够份量?”
  “哼!原来是天下五殃之一的罗老狗。”李宏达毫无敬老尊贤的风度:“大爷行道天
下,理字当头任何人也吓不倒我,就算你是玉皇大帝十殿阎王,若是惹火了我,我同样敢向
天地发威。
  “我告诉你,李大爷从不和你们这些为祸天下的恶毒人物打交道,吴锦全派你来,等于
是关闭了谈判之门。”
  “老夫不是长上派来的。”
  “混蛋,你想替你们主子脱罪?”
  “长上并不知道咱们来。”
  “哼!你们真的想反叛呀!”奎宏达扫了春花、秋月一眼:“去你娘的,大爷对你们这
种二三其德的人毫无兴趣。你们走吧!记住:下不为例。”
  他倒拖着断竹缆,大桥大摆向房门走。
  “我会把今晚的事,向吴锦全问罪。”他在房门口转身沉声说:“所以你们这些心存反
叛而且付诸行动的人,最好及早为谋”
  砰一声大震,他进房重重关上房门。
  他的意思十分简单明了,表示他不甘休,要向吴锦全讨公道。那么,这些有意反叛吴锦
全的人,结果将十分悲惨,及早为谋,意思是赶快准备应变,吴锦全岂能不管?最好的办法
就是远走高飞。
  出乎他意料之外,邻房三女并没远走高飞。
  一早,他在食厅进食,邻座出现了三女。夺命一枝春昨晚被他的竹缆扫中右腿,总算他
手下留情,没打断腿骨,伤势不算严重,显得气色甚差,走路右腿仍有些不便,见了他慢慢
地狠盯了他一眼。
  “你们不逃命。到底又发生了些甚么变化?”他有点醒悟,笑得邪邪地:“我想,毒剑
殃神罗老狗,昨晚没说实话,对吗?”
  “那老凶神的话,你也相信呀?”秋月的态度完全变了,不再冷若冰霜,甚至疏露出动
人的媚态:“他一辈子没说过几句真话。”
  “真是吴锦全在弄鬼?”
  “是我的主意。”秋月挑了所有的责任:“当然事前已获得长上同意。”
  “为何?”
  “一是试试你到底是不是搜魂公子。二是试试你对敝长上是否有潜在的威胁。”
  “真该死!吴锦全这混蛋到底还会些甚么花招?哼!你最好放聪明些,到此为止。”他
气愤地猛拍桌子:“有机会的话,我要再揍他一顿消消这口怨气。他是个怕输的,恩将仇报
的混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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