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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胆雄风》


第二十五章 游袭强敌



  街上的平民住宅,通常没有前院,一二进之间有小院子,也称天井,因为太小了。
  跳落小院子,便是内进的客厅,门厅都是紧闭的,里面的人不可能知道有人跳落小院
子。
  小户人家的厅门只有一座,里面有门闩而不设杠,砰一声大震,上下两根门闩折断,厅
门大开,罡风一刮,里面灯火摇摇。破门而入,简单明了。
  里面品茗的五男两女,蓦然变色两面一分,反应甚快,刀与剑快速地出鞘。
  戴黑头罩仅露出双目,身材不高的夜行人,泰然跨入,双手叉腰,露出的双目反映着灯
光,显得特别黑亮,几近传说中的妖魅眼睛。
  虽说穿的是紧身夜行衣,但穿的厚实紧身衣外,加了一件皮背心,因此看不出是男是
女,身材倒是显得单薄矮小,也许是一个少年人。
  “咦!你是什么人?为何破门而入?”为首的人声如洪钟,向前迎出三步,“我听你解
释。”
  “来找人要消息。”夜行人用怪怪的刺耳嗓音说,“也许该称要口供。”
  “什么?大胆,你是……”
  “不必问来历,我要口供。”
  “可恶,你该死……”
  “你们是驿站那些什么王府护军,派在外围的密探,所以,你们必须招。”
  “哦!你是来找王府护军的,要什么口供?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你是……”
  “我是幻剑飞仙的同道,你不必知道得太多。我要知道,你们并不打算赶路,无意快鞭
赶往南京,到底有何阴谋。阁下,你愿意从实招供吗?”
  “你一个人来的?”
  “是呀!”
  “你行吗?”
  “大概行,你们七个人,如果我没有几分把握,会冒失地闯来吗?”
  “你真胆大狂妄得离了谱,你知道你所要面对的是些什么人?”
  “彰德赵王府的护卫,白天在宽阔的地方列阵攻击,确有雷霆万钧的慑人威力,但在黑
夜中窄小的房舍内,凭几斤蛮力和勇气,和我这种武林高手拼命,活的机会不会超过两成,
我三五剑就可以杀死你。阁下,我不想杀死你,我要消息,消息可以换你们的命。”
  口气托大,可以把心高气傲的人气得半死。
  “你真是武林高手吗?”为首的人居然不生气,笑出现在脸上。
  “你想试试?”
  “好,我叫人试试。”
  举手一挥,出来一个留了大八字胡的人,冷冷一笑,拔出所佩的狭锋单刀。
  “小辈,露两手让我看看。”这人用刀向前一指,姿势也十分托大,既不拉开马步,也
没有准备动手的气势,正面相向满不在乎。
  夜行人徐徐拔剑,也大刺刺地向前伸剑。
  “不是让你看年地,而是让你见识见识。”夜行人中口气更托大,“在获得口供之前,
我不会杀你,不过,你受伤是免不了的……”
  叮一声脆声,这位留了大八字胡的人,左手扔出的一道电虹,被夜行人的剑拍飞了,接
着喀一声响,贯入左方的厢房门,是一把双锋扁针。
  刀光似奔电,随扁针向前迸发。
  剑虹不理会奔电似的,猛然射入刀光下,好快,比刀光快了一倍。
  “哎……”刀光的主人厉叫,暴退八尺,几乎把后面的同伴撞倒。
  “铛!”单刀附地,留八字胡的人,左肩井袄裂血出。
  这一剑匪夷所思,旁观的人根本无法看清。
  “噢……”留八字胡的人仰面便倒,幸好被同伴手急眼快抱住了。
  肩井穴几乎被贯穿后肩,右锁骨断了,可能波及右肺,这一剑真要了这位仁兄的老命。
  所有的人大骇,几难相信眼见的事实。
  “相信了吗?”夜行人轻指着剑,口气平和,“幻剑飞仙是我的师姐,她的绰号叫幻
剑,我叫魔剑,你们见识魔剑的威力了吗?换一个像样的上。”
  “且慢!”为首的人大声叫,“你真是幻剑飞仙的师……”
  “师弟!”
  “你这家伙简直岂有此理,你是恩将仇报!真该死,你。”
  “你说什么?”
  “你事先不打听清楚,把我们看成赵王府的护卫,打上门来而且伤害我的人,你……你
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是来抢救幻剑飞仙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胡说八道!你又是谁?”
  “老夫霸剑陈天昊,你该知道老夫的名号声望。”为首的人可以倚老卖老了,幻剑飞仙
是小晚辈,师弟当然更小更晚啦,“老夫……”
  “我可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自称魔剑的夜行人,无意承认对方的名号声望,“既然
你是有意前来抢救我师姐的,躲在这里干什么?走吧!到驿站去找王府护卫,我打先锋,
走。”
  说走便走,三两步便到了门口。
  “咦!你们不打算走?”他突然转身问。
  “凭咱们几个人,想用肉包子打狗吗?”霸剑仍站在原处,堆下一脸阴笑,“先不要行
动,过来坐,从长计议,急必坏事,我替你引见几个朋友……”
  “不必了,有人认识你们。”
  “咦!你另有人手?”
  “你真是霸剑陈天昊?”魔剑答非所问。
  “你这是什么话?”
  “证明给我看。”魔剑重新回到原地举剑,“记住,你那位同伴当然不会是小人物,居
然卑鄙地先用暗器突袭,如果你也出其不意使用暗器突袭,就不是霸剑陈天昊,那位老侠客
不使用暗器,全凭手中剑名霸江湖。张开你的左手,我要看看你的掌心中,暗藏了些什么歹
毒的暗器,你必须凭手中剑让我信服你是霸剑陈天昊。”
  “小辈你……”
  “张开你的左手手掌!”
  “好,让你看……”左手一伸,掌动电光破空,是紧贴在掌心的一枚五虎断魂钉,一种
淬了奇毒的钉形暗器,其实不是钉,而是前重后轻不用定向穗的细长似钉的利器。
  呆一声脆声,剑奇准地将钉击落。
  这瞬间,魔剑的左手也同时前扬,身形随剑的拍势,向下伏倒。
  其他五男女,左手的暗器漫天飞射,利器破风的锐啸,入耳惊心。
  同一瞬间,敞开的厅门外左右有手伸出,有上有下,并同有暗器发出。
  霸剑陈天昊六个人,注意力皆放在魔剑身上,暗器也以他为目标,完全忽略了厅门外,
也没料到他早有准备,向下伏同时用暗器回敬。
  霸剑陈天昊首先遭殃,一把柳叶刀贯入脐上三寸的建里穴,恰好从皮护腰上方锲入,入
体四寸以上,这部位不是要害,内腑出血会把人痛昏。
  其他五男女一个也没逃掉,从外面发射的暗器,都是体型不小的利器,铁翎箭、单刃飞
刀、铁胆、三棱镖,都是致命的狠家伙。
  人群涌入,共是七个人,一对一,立即将所有的人按住制了哑穴避免叫号。
  魔剑一脚踏住浑身发抖的霸剑陈天昊,取下黑头罩。
  “你认识我,是吗?”她咬牙问。
  是一位小姑娘的面庞,一脸冷森,破坏了美感,本来该是一张清丽可爱的面庞。
  天气冷了,不论男女戴上风帽,白天在外行走,仅露出双目,谁也不知对方是谁,脱掉
帽,就露出本来面目了,熟人当然不会认错人。
  “天啊!你……你你……”霸剑陈天昊骇然叫,“你是大……大闹京都的……的那个
小……小女人,我……我们是追……追缉你……的人”
  “那你就不是霸剑陈天昊了。”
  “我……”
  “你们为何谋杀摩云手许成皋七个人?”
  “他们诿……诿称不……不认识幻剑飞仙,我……我们怎能相……相信?所……所
以……宁可错……错杀……一百……”
  “你们毫无理性,屠杀不相干的人,好与我无关,我只要口供。现在,你得招让我满意
的口供。”小姑娘一脚将人踢开向同伴叫,“张叔,劳驾你啦!”
  “包在我身上。”她的同伴拍胸膛保证。

  五更初,天宇黑沉沉,罡风刺骨,驿站已经有人活动,没有任何灯火,活动默默地进
行,备马、套车,所有的人皆悄然无声息工作。
  有些地方出现骚动,因为发现有人失踪了,失踪已经不是奇闻,骚动片刻便又重归寂
静。
  没有追查的必要,也查不出结果。
  五更正,距城门开启还有半个更次,但昨晚唐校尉便向知县老爷施压,强行派人接管东
门,两个巨锁虚扣,不需钥匙便可取下锁启门,这是犯禁的严重杀头罪名,唐校尉根本不加
理会。
  人马陆续出城,出城便车马急发,车辚辚马萧萧,冲入漫天风沙的茫茫黑夜中。

  东门外北侧不远的一座小田庄,庄东的田野干沟内,共堆放了十九具尸体,有冒充霸剑
陈天昊的七男女,上面用麦秆掩覆,如果近期无人发现,被风雪覆盖,得等来年冰雪溶化,
才能发现尸体了。
  灭口,这是必然的金科玉律。
  寄宿的小农完成共有九个旅客,四更初他们便备妥坐骑走了,早走了一个半时辰。
  冒充霸剑陈天昊的七男女,是无双剑客的人。因此他们跟在唐校尉的车马后出城动身,
三十四匹坐骑中,有七匹没有骑士。
  唐校尉损失了十二个人,开始心惊胆跳了,不再桀骜自负,简直有点胆落,每天都有人
折损,再这样消耗下云,能支持得了多久?
  士气消沉,所有的官兵人人心惊胆跳,每个人皆提心自己是下个失踪者,希望尽快赶到
毫县,把囚犯交给南京来的人,把灾祸之源交出,便可平安返回老家彰德了,谁也不想把命
丢在这次毫无好处的押囚行动上。
  解送一个女囚犯,一两个差役就够了,他们却派了男女将近三百骑,人还没押到地头,
人已损失了十之一,简直荒谬绝伦。
  唐校尉已下军令,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毫县地头。
  天色破晓,车马已远出二十里外。

  大道向东南伸展,似乎要伸向天尽头,原野苍茫,平原与天衔接,视界可及三五里外,
之后便被零星的凋林所挡住。路旁的行道树光秃秃地不影响视线,可疑的人不可能从路侧接
近。
  五十铁骑在前面开道,分两路急进,突然左右两路同时有坐骑长嘶、踣倒,人马乱成一
团。
  “天杀的混蛋!有人在这里挖了陷马坑。”检查的人大声咒骂。
  后面的车马不得不停下戒备,派人赶到前面了解状况。
  陷马坑设置非常简单,挖一个尺半深,海碗大的坑,上面用树枝薄薄地掩盖,撒上泥土
便大功告成,马蹄踏中陷坑,铁定会折蹄。
  共发现十二个陷马坑,前几匹马很幸运,没踏中陷坑,中间的遭了殃,共倒了四匹马。
  折了蹄的马,命运便注定了,队伍不可能留下人照料,附近也没有村落可以安顿。
  耽误了许久,车马重新就道。速度减半,避免再受到陷马坑伤害坐骑。
  远出三四里,果然又发现一丛陷马坑,有发现就必须停下来,寻找并加以排除,以免有
所遗漏,危害后面的车马。
  一阵折腾,又耽误了许久。所有的人皆忧心仲仲,怨天恨地,像这样走走停停,这百十
里行程,今天哪能及时赶到地头?
  跟在后面的无双剑客,终于与护军走在一起了。唐校尉默认他们的存在不加干涉,事实
上多了二十七个人,实力也多几分,知道埋怨与迁怒皆无济于事,破除成见,联手合作,和
衷共唯一的安全途径。

  路左是长满高与腰齐枯草的荒野,百余步外是凋林,断后的五十铁蹄最轻松,前面迭出
状况,与断后的人马无关,他们仅负责处理后面的状况,后面其实不可能有不意的状况发
生。
  处身在满是敌意的行进途中,走在前面的人固然危险性高,走在后面的人也同样不安
全,陌生的环境似乎处处都有凶险,而他们却又不能停下来应付不可知的危机,注定了是输
家。
  路左是北方,罡风从西北呼啸而来,掀起一阵尘埃,地面的枯叶也被刮得漫天飞舞,每
个人都策马埋头小驰,怎知大祸临头?
  蓦地人喊马嘶,人飞马跑,然后传来利器破风的惊人心魄呼啸,人马乱成一团。
  有三把强弓在左后方的凋林,连珠发射劲矢,射人也射马,几乎每发皆中。
  三把弓,人躲在树后,弓拉满才露出半边身躯,发射后又藏身树后搭箭。
  等骑士们发现放冷箭的人,五十骑人马已经倒了一半以上了。
  八名骑士冲出,向侧后方的凋林狂冲,然后又是四骑士跟随在后面,拔出军刀准备冲
锋。
  第一名骑士落马,第二名……
  仅有五名骑士冲近凋林,本队派出抄的三十余匹健马,则冲向箭手的左方进入凋林。
  三名箭手跳上仅有背垫,而没有马鞍的枣骝,向凋林深处急撤,快得像一阵风,人伏在
马背上,马穿林飞驰,背上的箭手丝毫不受树枝的拂擦影响。
  没有鞍,马匹的负荷轻,而入林穷追的骑士,不但有鞍,而且有马包,有鞘袋,穿得又
厚实,不论长短程追逐,皆毫无追及的希望。
  麻烦大了,死了十七名骑士,射伤摔伤的十二人,轻重伤马匹超过半数,损失空前惨
重,耽误了一个时辰,方能重行就道。
  三辆辎重车分载受伤的人,尸体则由空的马匹驮载,有些改由轻装的人,将尸体捆在鞍
后的马包上,连槛画也堆放了几具军帐,以减少辎重车的荷载量。
  行进的速度更慢了,而且走走停停。
  唐校尉断然放弃限期急赶的禁令,采取战备行军的方法以确保安全,前锋、侧卫、后
卫、中军策应快骑。。。碰上可疑而易受不意袭击的地势,还得派出快骑行威力搜索,以保
万全。

  入暮时分,人马总算进入毫县地界,不能再了,夜间危险性增加十倍。
  这一天赶了五十里路,已经不错了,可惜比预定的行程,减少了一半。
  在一处村庄宿营,戒备森严防范意外。村庄不大,位于涡河的北岸,南面有涡河屏障,
可以减少一些警卫,天寒地冻,入侵的人不会从水上来。
  唐校尉召集重要的人手计划,无双剑客也被请来列席。他对这位号称剑客的人,态度已
有颇大的转变,不再疾言厉色,确有和衷共济的诚意。
  “石参赞,你们从京都追缉的人,到底是何来路?”他显得忧心忡忡,惨重的损失,已
让这位校尉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我真的没摸清他们的底细,只知道其中一个年纪甚轻的小女人,是曾经与幻剑飞仙在
一起,却又跑到京都潜入汉王大世子殿下的府邸,杀伤了不少人。而且,在我们全力追捕
中,她的人愈来愈多,然后离京远走,这个小女人到底是何来路,京都的人毫无所知。”无
双剑客也一脸 尴尬,羞愤的表情显而易见。
  出动许多人手,对方连姓甚名谁也毫无所知,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说出来的确脸上无
光。
  “他们竟然有弓箭,应该不是江湖浪人。”
  “现在想追根究底,已无必要。”无双剑客说,“只要捉住他们一两个人,不怕挖不出
他们的根底来。其实查根究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才能杀掉或捉住他们,才能解除威
胁。”
  “他们像来无影去无踪的缠身冤鬼,怎么杀怎么捉?再拖下去,咱们的人就所剩无几
了。”唐校尉痛苦地说,“我的人已无斗志……”
  “唐大人,咱们必须走险。”
  无双剑客虽然损失了七个人,倒还沉得住气,并不悲观。
  “如何走险?”
  “幻剑飞仙在你们手中,你们完全失去主动,只有挨打。”
  “是的……”
  “把幻剑飞仙交给他们。”无双剑客一语惊人。
  “什么?”唐校尉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幻剑飞仙交给他们。”无双剑客一字一吐重说一遍,“这一来,主客易势,他们必
须尽全力,保护幻剑飞仙逃走,人手不敢分散,咱们就可以大追特追,逐次把他们消灭
了。”
  “可是……”
  “我们被逼急了,可以把幻剑飞仙处决。他们救到人,决不能让幻剑飞仙重新落回咱们
手中,必须集中全力掩护逃走,咱们就有将人活着夺回的希望。”
  “这……”
  “不要怀疑,唐大人。”无双剑客肯定地说,“此计可行,囚犯一定可以无恙夺回,也
一定可以把他们歼除净尽。如果你不肯改变计划,大胆走险,那么,是否可以安全到达毫
县,谁也不敢逆料。”
  “唔!得从长计议。”唐校尉意动。
  “只须计议实行的方法细节,几乎可以保证必定成功。”无双剑客进一步鼓励对方放手
去做。
  “好,咱们好好计议一番。”唐校尉断然下定决心。

  辰牌时分,人马先后派出,搜索大道前方可能有人潜伏的敝地,探寻大道是否有陷坑障
碍,每二十骑马一组,先后派出五组加强搜索。
  无双剑客的人自成一组,搜索大道左侧两里内的凋林荒野。
  接着是二十名骑士,引领四辆大车动身,后面,三十余名夫役打扮的人乘马保护大车。
殿后的也是二十名骑军,浩浩荡荡出发。
  这种远程先期派人搜索与封锁,进展虽慢却十分安全,可以保证后面的车马安全通过已
经搜索过的地段,逐段行进不会发生意外。
  问题是人手不足,派出的人又太多了,车马本队的自卫力不足,发生情况,派到前面执
行远程搜索的人马,不可能迅速地赶回救应。
  果然不出所料,刚离开小村庄半里地,左后方两匹健马越野狂追,连珠箭破空而至。
  断后的二十名骑军,立即拔军刀备战。两骑士仅发射了六支箭,折向北飞驰。
  二十名骑军仅倒了两名,与车队前的二十名骑军夺骑狂追,漫山遍野急进,似乎忘记了
车队。
  车队乱了片刻,随即向前急驶。
  原来住宿的小村庄内,冲出来了四匹健马,四骑士四张强弓,在冲至百余步时狼牙齐
飞。
  路旁的荒草中,与及一座座麦杆堆内,跳出五个蒙面人,四剑一刀势如虎入羊群。
  护车的五十余名夫役,与几名骑军,已在四骑士发箭时,策马向前飞驰逃命,不再理会
四部大车子,逃不及的有五个人被箭射倒,也有四名被五个蒙面人截下、摆平,车夫丢了车
向田野四散飞遁。
  轻而易举砍开了槛车,砸破囚笼,毁了枷锁,夺坐骑急撤。
  太容易了,容易得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是护车的四十名骑军,居然穷追两个箭手,愈追
愈远,似乎把护车的责任置于脑后,愚蠢地穷追两箭手,要零星被射倒的同胞报仇,先捉住
箭手再说。

  在河湾的凋林中,三女八男十一骑士会合,将早已备妥的木筏推下水,坐骑不要了,架
起桨向对岸划去,向南面穿林越野远走高飞。
  青天白日,怎逃得掉事先有所准备的人追踪。
  可是,事先有所准备的人,没料到他们备有木筏渡河,好不容易找到了放弃了的坐骑,
找到渡河的河湾,只有望河兴叹了。
  临时制木筏渡河,不是容易的事,而且人多,第一批八个人过了河,已经一个半时辰,
失去紧迫追踪的机会,也不知该往何处追。
  又花了一个时辰,总算找到对方逃走的遗迹了。

  两根树枝,中间穿套了两件短袄,便成了简易的担架,抬人比背人走省力多多。
  幻剑飞仙已陷入昏迷境界,病势沉重生机渐绝,用两件皮袄裹着她,她依然浑身冰冷昏
昏沉沉,对外界的反应似已消失,去死不远。
  所有的人皆不再戴头罩,戴风帽放下掩耳,仅露出双目,刀剑用布卷住,插在背包旁,
百宝囊藏在衣内。弓也用布卷住,持在手中当手杖以掩人耳目。
  这是一群令人起疑的行列,非商非工四不像,抬人的担架也引人注目。
  不久,找到一条小径。
  “张叔,尚姐很不妙。”走在担架旁的小姑娘,向走在前面的人焦急地说,“她病得不
轻,我们只知道治伤,必须找郎中。”
  “先尽快远走,那些人一定会追来的,短期间咱们必须避开村庄,以后再说。”
  张叔明白利害,知道摆脱追踪者必须避免与村民接触。
  “要赶到何处?这里是……”
  “反正往南走,一定可以到达颖州。”另一人说,“这地方我们陌生,走远些再设法派
人找村落问路。”
  “我们该往河南逃……”
  “不可以。”张叔坚决地说,“河南几个昏王狼狈为奸,咱们将步步生险,必须到达江
力,乘船悄然远走,在江边我们有人可以相助。南京与武昌的楚王府,我都可以找到自己人
相助,可以掩护你和尚姑娘脱身;进河南,有如重回罗网。”
  未牌时分,他们在一座村庄投宿,幸好村中有一位郎中,熬了一罐药替幻剑飞仙驱寒。
郎中认为是风寒入体过久,有转为伤寒的可能,劝他们尽快赶往通都大邑,找高明的大城市
郎中求治,通都大邑药材也完备些,小地方哪有地道的药村可用?
  一夜间,幻剑飞仙一直就昏昏沉沉。

  从乡民口中,他们知道已进入太和县地境,距县城可能有四五十里。可能,意思是说,
看你怎么走,这一带乡间大道,贯通各地市集村镇,没有直通县城州的官道,必须在各乡镇
间绕来绕去,走错了就得一二十里,甚至绕上回头路。
  有许多乡民,一辈子也没到过县城州城,哪能指示得一清二楚?必须沿途问路,才能走
上最近的捷径,所以必须逐村探问。
  平原一望无涯,没有山岳做指标,想定指标越野而走也是枉然,谁也弄不清到底身在何
处。
  次日动身,用制妥的绳编担架,将幻剑飞仙裹在担架上,轮流抬着就道。
  近午时分,在一处小村庄打尖,幻剑飞仙终于逐渐神智清醒,已可睁开无神的双目,打
量活动的景物,而且可以发出声音。
  煮了一碗麦糊,小姑娘含着眼泪,小心翼翼地喂她进食,她已经可以凭本能吞咽汤水
了。
  也许她已经发现身不在囚笼里,没有枷镣,身上已无负担。
  “这……这是什……什么地……方?”她突然发出几乎难以听清的语音。
  小姑娘大喜过望,兴奋地替她拭脸。
  “尚姐,老天爷保佑,你醒来了。”小姑娘惊喜莫名,“我是杜琴,还记得我吗?”
  “哦!杜……琴……也……许在阴间,真的可……可以和朋友相……相聚……”
  “这里不是阴间,我和张叔李叔一些人,从昏王的护军中救了你。”
  一旁的另一位姑娘王玉芝,西山双剑客老大张振邦的师侄女。
  “尚姐。”王玉芝姑娘将幻剑飞仙冰冷的手,紧握在手中按摩,“说来话长,目前什么
都不必挂心,你所要知道的是,锦衣卫来了一些血性朋友,保护杜小妹出京,半途得到你遇
难的消息,我们已经成功地把你救出,目下正打算南下大江,送你们安全脱身。”
  “谢谢你们。”幻剑飞仙精神转旺,说话已恢复一些元气,“他们人很……很多,你
们……”
  “我们已经摆脱他们了。”杜琴说,“你好好养息,赶到县城再找郎中替你治病,你只
要安心……”
  “我的病是好不了的,他们折磨得我贼去楼空……”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尚姐。”杜琴掩住她的嘴,“你只是风寒入体而已,我会带你找
名医。张叔他们要从南京乘船回京师,我接你到我家去请我爷爷设法,他老人家认识不少好
郎中,你放心吧!”
  只有曹世奇和幻剑飞仙,知道小姑娘的底细,往南走再进入河南,便可以到小姑娘的家
乡光州。西山双剑客很少在南方走动,不知道老前辈三界至尊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小姑娘
是三界至尊的孙女。
  “本来我已经病得不轻,又被无双剑客用诡异的手法,制了背后的督脉……”
  “哎呀!”杜琴与王玉芝姑娘同时惊呼。
  一个受尽折磨,即将病入膏肓的人,再被制了经脉,有如雪上加霜,抵抗病魔的功能减
弱,那还得了?难怪幻剑飞仙一直就昏昏沉沉生机将绝,她自己已经知道病势沉重,复原无
望了。
  “他们会追来的。”幻剑飞仙肯定地说,“我曾经听到他们的人说,南京方面的三郡
主,会带了充足的人手前来接人,你们最好把我留下,尽快远走高飞……”
  一阵喘息,她似已精力用尽。
  “尚姐,你这是什么话?”杜琴一面替她按摩肩胸一面说,“你和曹兄在真定,轰轰烈
烈帮助官家免除一场劫难。张叔他们在京都,暗中帮助我在京都逍遥,他们都是义薄云天的
好汉,同来的都是锦衣卫誓死效忠皇室的将校,他们冒万险抢救你,会半途而废,丢下你贪
生怕死逃走?请你不要侮辱他们,他们会和你我生死与共,你放心养病,其他你不要管。”
  “好了好了,杜小妹,我们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养息恢复元气。”王玉芝姑娘阻止杜
琴再唠叨,“动身时真得派人留意后面的动静,以免被他们追及仍毫无所知。如果南京方面
的人赶到,咱们恐怕要增加两倍劲敌。”
  “我留意后面。”杜琴说,“尚姐请你多费心照料。无双剑客那猪狗畜生,他最好不要
追来,哼!”
  动身时,西山双剑客的老二李定国,与杜琴留在后面,相距约两三里,留意后面的动
静,李定国携有一把强弓,随时皆可以上弦使用。
  除了王玉芝姑娘之外,同来的九个人,都是锦衣卫的勇士,也是随同西山双剑客,在真
定府出生入死的袍泽。
  他们成功地掩护钦差南下,歼除了大部分神龙密谍,因此皇太子北上登基,沿途没发生
重大事故。西山双剑客感恩回报,也受曹世奇之托,在京都暗中保护杜琴的安全,引导杜琴
畅游京师名胜。
  结果,小姑娘找上了汉王留京的郡王府,三度夜入郡王府大开杀戒,她要找无双剑客出
口怨气。西山双剑客怕事态扩大不可收拾,婉劝她离京避风头,召集几位共过患难的袍泽,
护送姑娘远走河南,与追来的汉府密谍周旋,携带有可以远攻的弓箭。如果一比一,神龙密
谍决不是他们的敌手。
  可是,追来的人比他们多好几倍。
  现在加上赵王府的护军,人数相差了二三十倍,但为了要救幻剑飞仙,他们准备把命豁
出云了。
  杜琴小姑娘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为朋友她有勇气上刀山蹈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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