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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人》


第二十五章



  “叮!”一声轻响,一枚彩虹针奇准地击中刚飞出的神花,神花翩然堕地。击中的机率
不到万分之一,但确是击中了。
  “风往房里吹,飞雾飞不出来。”西门小昭轻松地说:“而且,我有最灵光的辟香解
药,连毒魔的奇毒也奈何不了我,毒魔的大崩香比你们的飞雾厉害百倍。现在,我要给你一
梭。”
  女魃怎能在房中等五雷梭临头?一声怒叱,拔剑奋勇向外冲。
  霹雷五雷梭有先天难以克服的缺点,使用不当可能同归于尽,因此近身相搏,是避免受
到这种暗器的唯一良方,逼对方不敢发射。
  “叮叮叮!”
  三声脆响,狂野的剑花击碎了三枚连续飞射的彩虹针,人也冲近房门。
  似乎西门小昭的胆气不够,并不敢与挥剑发威的女魃在窄小的空间硬拼,一面后退一面
发射彩虹针,三枚针发出,人已退出房外黑暗的走道。
  “给你一剑!”西门小昭沉叱,拔剑出招来一记绵密的防守绝招云封雾锁,迎看形如疯
狂冲来的女魃,毫不退缩地硬堵。
  “铮铮”两声铿锵金鸣,西门小昭的剑气比女魃弱,似乎驭剑的内力差了两三分了,立
被震退丈余,马步一乱,手中剑有被震脱手的景象出现。
  女魃大喜过望,信心完全恢复,一声娇叱,狂野地挥剑猛扑,剑山怒涌。
  西门小昭飞退两丈,脱出剑山的笼罩,封出的剑显得软弱无力,显然刚才的震力太强
烈,手臂受不了啦!不敢再硬接了。
  走道漆黑,不能再缠斗了。
  西门小昭回头急撤,冲入更黑暗的大厅。
  “你出来,到院子里拼个你死我活。”她一面叫,一面冲出厅门,跃出院子:“你这恩
将仇报的女妖妇,不杀你此恨难消……”
  女魃毫无顾忌地追出,剑势控制了对方的活动空间。
  “小丫头,我高估了你。”女魃得意地格格笑:“你碧落宫那点点鸡零狗碎,原来只有
这么一点点份量。
  天知道你们母女是怎么混到今天的武林地位的?今晚念在你曾经在贝小狗手中救了我的
情份,我不杀你,我要把你送给我师姐做弟子,我……”
  西门小昭突然噗嗤一笑,剑一起,森森剑气比先前强烈数倍,发出龙吟虎啸似的剑吟,
明显地表示先前她并没用全力驭剑,更不曾受到震伤。
  “我也不想杀你。”她笑吟吟地说:“我只负责把你诱出来,其他便没有我的事情
了!”
  “你……你是说……”女魃心中一震,有点醒悟,自己上当了。
  “你的四个埋伏,我还没有来无影去无踪,把埋伏的人找出来弄昏的能耐。现在,我们
来玩玩,让你们知道碧落宫的绝学,到底凭什么能获得今天的武林地位。”
  “哎呀!你老娘……”
  “我娘没有来。接招!”
  声出剑发,势如惊涛骇浪,西门小昭掏出了真才实学,展开空前猛烈的攻击。
  女魃的信心再次动摇了,但不能不全力接招,迎着攻来的剑浪,采守势全力以求自保。
  在黑夜中用不上花招,每一剑必须从中宫锲入,即使伤不了对方,但至少也可以自保。
  对方也必须从中宫强行攻入,中宫防守是很容易的。双方都要抢中宫行雷霆一击,便无
法避免硬拼硬接。
  “铮铮铮”一阵震耳的剑鸣传出,火星飞溅中,女魃竟被震退了两丈,退抵厅阶下方,
显然剑上的内力,比西门小昭弱了一两分。
  先前以为西门小昭内力差劲,岂知大谬不然。
  白影突然飞升,狂野的剑光也突然消失。
  “是你!”女魃恨上心头,忘了自己比对方差了一截,跟踪飞升屋面:“那晚是你把飞
灾九刀劫走的,那白影是你……”
  西门小昭白色的身影,像是冉冉破空飞逝。
  “飞灾九刀,是你做的好事。”女魃厉叫,跳下院子,发疯似的冲入内房。
  房中保持原状,灯光仍照向房门,但床上的横祸九刀已经失了踪了。

  三更天。
  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以不徐不疾的脚程向州城,官道上鬼影俱无。
  “西门姑娘,你还是回你娘身边去吧!”飞灾九刀说:“横祸九刀不再过问情爱纠纷,
不再管儿女私情,叫她好自为之。”
  “爹从小疼我,我相信他会见我的。”西门小昭不是肯承认失败的人:“只要带我去见
他,他一定……”
  “抱歉,他的意思极为坚决。”
  “我求你……”
  “求我没有用。”飞灾九刀苦笑、摇头:“不瞒你说,他目前在何处,我根本不知道。
我们不住在一起,分手时也没有后会,怎能带你去找他?”
  “大爷,你好狠心……”
  “我狠心?”
  “你忍心让父女夫妻……”
  “我希望你们能团聚,但我无能为力。而且,横祸九刀拒绝承认他是西门英,我不能强
迫他承认。回去吧!跟着我是没用的。”
  “可是……”
  “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劝他。但如果你跟在我身边,他可能就独自浪迹海角天涯去了,
你不在,也许他会来找我。他不来,你们永远不可能再看到他了。”
  “好吧!我先回城向我娘禀告。”西门小昭不再坚持:“大爷,女魃害你还害得不够
吗?”
  “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
  “不关你的事。”
  “下次,我必定杀她。”西门小昭恨恨地说。
  “你杀她,我会恨你一辈子。”飞灾九刀咬牙说:“离开她远一点,知道吗?”
  “我也会恨你一辈子。”西门小昭哀伤地说:“她那样对待你,而你……”
  飞灾九刀突然脚下一紧,像是劲矢离弦。
  西门小昭吃了一惊,急起狂追。
  她以轻功自豪,但在飞灾九刀有如五行遁术的轻功相较下,差得太远了,追了百十丈,
前面已不见形影。

  众香谷死了十一个人,仇恨无可化解。
  碧落宫也死了四位男女,怎肯甘休?
  武林朋友一言不合拔刀拼命,不管是否合法,至少双方都认为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好抱
怨的,强存弱亡,死了认命。
  但受到毫无理性的大规模袭击,必定灾连祸结,报复永无宁日,仇恨牵缠至死不休,除
非有一方崩溃消灭,不然必定刀光剑影绵绵无绝期。
  黄泉殿主未能一举歼灭一宫一谷的人,知道处境不妙,但他不是怕事的人,不但没急急
远走高飞,反而加紧与鬼面神的人勾结。
  藉鬼面神的人壮自己的声势,在信阳匆匆收拾残局,埋葬了男残与被杀的十七名爪牙,
立即掩旗息鼓匆匆北上。
  十七名爪牙,几乎有一大半是被飞灾横祸两九刀所杀的,男残也死在横祸九刀的刀下,
功败垂成,父子俩把两刀恨之切骨,发誓要将两人送下十八层地狱。
  但以父子俩的实力来说,不啻痴人说梦,必须仰仗鬼面神的人支撑,这也就是黄泉殿的
人,甘于为鬼面神驱策的原因所在。
  鬼面神请来的助拳人,都是邪门外道的至尊人物,只有这些人才对付得了两九刀。
  他们召回散布在各地的眼线爪牙,人数逐渐接近四十大关,依然具有相当强大的实力,
化装成北行骡队,掩去面目匆匆行程。
  黄泉殿的人,有史以来第一次不亮旗号行走,因此令不知内情的江湖人大感诧异。
  但江湖人最为敏感,已心中明白,必定发生了极不寻常的变故了。
  沿途平安无事,四天的昼伏夜行,一夜连赶一百多里,并没发生任何意外,也没发现可
疑事物。
  这天午夜时分,四十余匹骡马,接近了三里桥。
  在前面探路的人,传回没发现可疑警兆的信号,催请后面的人赶快过桥。
  三里桥在郾城南面三里左右,跨越澧河。
  桥本身不会有危险,如果有人在桥中间猝然急袭,就可能造成重大的伤亡。
  而最危险的地方,该是前面两里左右的殷江渡口,人在渡船上,更易被强敌一网打尽
了。
  汝河在郾城这一段,不叫汝河,叫殷江,或者沙河。
  各地的河流,在某一地便有某一地的土名,并不足怪,不明底细的外地人可就被弄昏了
头。
  渡在南门外,所以也叫南门渡。
  由于即将到达最危险的渡头,所以在前面探路的人,催促后面的人赶快过桥跟上,以便
早些赶到渡头准备。
  夜间不会有渡船,因此必须早作准备。
  在前面探路的人中,有两名鬼王,两名骠悍的大汉,四匹健马驰在大队前面,保持两百
步叫喊声所及的距离,以叫喊传递信号。
  在桥北发完信号,四匹马续向北面小驰,官道空阒无人,寒风飒飒但并不冷,正是赶路
的好时光,健马逐渐加快。
  后面,马蹄在桥面发出震耳的响声,大队人马以及盛了行囊的健骡,正在通过三里桥。
  砰然两声大震,走在前面的两大汉和两匹健马倒了,像倒了两座山。
  在后面保持十余步距离的两鬼王,不愧称黄泉殿的代表性人物,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机
警绝伦,立即策马后退。
  两声长啸,警讯发出了。
  一名鬼王挟了双股猎叉,另一个撤下大刽刀,跃下坐骑两面一分,离开官道,跃入路两
侧已无农作物的田野,同时吞服辟毒的药物。
  前面的两人两骑,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什么人在大道上弄鬼?”挟双股叉的鬼王沉声喝问:“站出来说话,是哪一道的朋
友,现身!”
  前面的路侧干了的大水沟草丛,升起两个黑影,发出一阵阴森的,属于女性特有嗓音的
阴笑。
  “好机警的反应。”一个女人笑完说:“但结果将是一样的。”
  “众香谷的妖女!”用大刽刀的鬼王讶然惊呼。
  挟双股叉的鬼王,亮开大嗓门向后面大叫。
  “众香谷的妖女……”这位鬼王的嗓门,足以让后面两百步外的同伴听得一清二楚。
  但后面,已经展开暴乱的恶斗。
  埋伏的人消息不够灵通,以致前后无法配合得宜,小小的错误,常会影响大局。
  黄泉殿的人已有周详的应变准备。
  探道的人分前后两组,前面一组两个人受到袭击,不至于影响到后面的一组两个人,除
非对方的埋伏人数甚多,不然很难把两组人同时消灭。
  后面本队的人,也有巧妙的安排。前面两个人领路,乘健马引导后面十余匹驮行李的健
骡,健骡不用派人带领,用一根绳索,像牵引骆驼一样,队伍拉得长长地,黑夜中很难分辨
骡队中是否有步行领骡的人。
  再后面,每两人两骑为一组,走在官道的左侧;后面另一组两人两骑,则走在右侧,三
十余人形成不规则的两路纵队,有如一字长蛇阵,击首则尾应,击中则首尾相应,甚为灵
活。
  前面的警讯传到,领路的两骑距桥头不足三十步,立即纵马前冲,牵着十余马健骡,要
冲过桥占住桥头,以保护后面人马能安全过桥。
  埋伏的人估计错误,以为大队人马要冲过桥,埋伏发起,十余名女将群起发难,神花飞
雾与花蕊移香迎风飘洒,先用毒香暗器抢攻。
  一步错,情势便失去控制。
  猝然猛攻,仅击毙了两个领路人,熏倒了十余匹健骡而已。
  鬼王的叫声传到,众香谷三字,让后面的人有时间作防制毒药迷香的准备。
  健马前冲,也用暗器开道。
  当第一颗冥河地火珠爆炸时,埋伏的十余名女将四散而走,一看情势不对,便见好即
收。
  一阵大乱,人马不再赶路,以免再受到伏击。
  前面有最危险的渡头,不能再前往冒更大的危险,不能再有损失了。
  众香谷的人也无意决战,不等黄泉殿的人稳下阵脚,她们已倏忽撤走了。

  一次小埋伏袭击,黄泉殿的人竟损失了四个人,损失十分之一,算是相当惨重了。
  众香谷的人一个人也没有损失,是一次相当成功的埋伏突击,但功亏一篑,没能严重打
击到重要的人物,殿主父子毫发未伤。
  黄泉殿的人,在官道西面的荒野露宿,等候天亮,准备改为昼行,白天渡河安全性无
虑。
  东方发白,东面官道方向,出现了两个人影,负责警哨的人发出信号,露宿的人纷纷惊
起。
  两个人影浑身黑,黑袍飘飘昂然直入。
  “飞灾九刀……”一名警哨突然惊叫。
  黄泉殿的人见了飞灾九刀便心胆俱寒,听到飞灾九刀四个字便发冷发抖。
  这位冒失鬼这一叫,可把惊起戒备的人吓了一大跳,胆气迅速地减弱、消退,有些人甚
至暗中念菩萨保佑。
  “请不要误会。”一名黑袍人朗声说:“相烦通报贝殿主,酆都长生殿两座主,特地从
城里来,专诚拜会贝殿主。”
  警哨一听对方报名号,心中一宽。黄泉殿的人,早就听说过洋山镇生花庄,酆都五鬼与
众香谷火并的事故,贝殿主早就想与酆都五鬼结成联盟,共同对抗众香谷。
  但是,酆都五鬼已经不再理会鬼面神,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一旦五鬼找上门来,自然无
任欢迎。
  “在下领两位前辈前往见贝殿主。”警哨欣然说,行礼毕在前头领路。

  同一期间,南门渡西面两里左右的几间民宅内,碧落宫的人,早早起床准备有所行动。
  西门宫主母女已经早膳毕,在房中准备兵刃暗器。
  西门小昭不再穿白衣,换穿了雅青色劲装。自从那晚女魃认出她就是救走飞灾九刀的白
影后,她不再穿白衣,尽量隐起身分。
  碧落宫的人,也是昼伏夜行赶路的。
  “娘,真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西门小昭问。
  “会的,女儿。”西门宫主肯定地说:“众香谷的气量,比毒手睚眦更小,名符其实的
片眦必报女残。她知道冥婆与酆都四鬼与黄泉殿主联手,也许不至于冒险。
  但昨晚她一击就走,并不知道冥婆与四鬼,刚从城里悄然前来与黄泉殿主结盟,所以必
定倾全力一决雌雄。”
  “娘认为爹和飞灾九刀一定在此地?”
  “一定在。”
  “可不一定哦!女儿认为,他们恐怕早就昼夜兼程,赶往许州去了。”
  “女儿,你不懂。”西门宫主以权威的口吻说:“飞灾九刀没有急急赶往许州的理由,
黑白道双方的主脑,皆是他欲得之而甘心的人,任由双方拼个两败俱伤之后相图,岂不省事
多多?但主要的原因不在此。”
  “娘是指……”
  “根据飞灾九刀向你表示对女魃的态度,以及众香谷遇上劲敌时,飞灾九刀经常出现的
情形猜测,他对众香谷必有特殊的情感在,所以他一定会暗中追随在众香谷的人附近,情势
危急他就会出现相助。”
  “这个……有此可能。”
  “所以,我们必须在旁静观其变。飞灾九刀如果出现,还怕你爹不露面?”
  “娘,女儿担心爹一见我们出现,就……”
  “我会留心的。”西门宫主愁眉紧锁:“多年来,我知道你爹受了不少委屈,他有权恨
我,但他并不了解我,我必须和他当面解释……唉!无论如何,我必须一试。也许,我们将
永远失去他了。”
  “娘,你和爹到底……”
  “以后你会明白的,女儿。”
  “女儿实在不明白,自从女儿懂人事以来,爹绝足不至碧落宫,也甚少返回农庄过问家
务,常年与学舍的夫子们流连山水诗酒唱和,远赴外地探望旧友乐不思蜀,到底是为了什
么?女儿不到学舍找他,根本难得见上一面。女儿觉得,爹与娘之间……”
  房门悄然而开,灯火摇摇,寒风飒飒,一个黑影当门而立。
  “你爹与你娘,身心各在天一方,形同陌路,同床异梦。”熟悉的语音入耳:“西门宫
主,约束你的人,请不要参与这场决定性的大屠杀。”
  “李大爷!”西门小昭喜悦地叫:“我娘猜得不错,你果然隐身在众香谷左右,我爹
呢?”
  “也许横祸九刀真是你爹……”
  “本来就是我爹。”
  “好,就算是你老爹,但他不愿意见你们。”
  “为什么?”
  “你娘知道为什么。我的来意,是请你们不要前去扰乱他的情绪。”
  “这……”
  “假使你们前往,他可能一走了之,从此海角天涯一走,你们永远无法看到他了。”
  “我一定要见他一面。”西门宫主语气极为坚决:“李大爷,请你帮助我。我知道我错
了,但我另有苦衷,我必须向他……”
  “你不是另有苦衷,而是有心病。”飞灾九刀冷冷地说:“也可以称为心魔。心魔不
除,你说什么都不能表示你的真正心意,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可是……”
  “暂时让他冷静一段时日。”
  “李大爷,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你我能不能活在这世间。”西门宫主郑重地说:“所
以须办的事,必须尽快地完成。凭你的身手,我敢说,你取路庄主与鬼面神的脑袋,有如探
囊取物,易如反掌。但你一再拖延,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我是给他们一次了断江湖恩怨的机会,之后,至少会有一段没有血腥的日子好过。”
  “也许,我也是应劫者之一。”
  “你明白就好。”
  “所以,我必须……”
  “你倒是一个霹雳火。”飞灾九刀笑了:“你很急,是吗?”
  “是的。”
  “不要带你的人,就你母女俩前往,耐心在一旁等候机会。记住:决不可出面插手。”
  “这……”
  “你没忘了黄泉殿主父子突袭的仇恨?”飞灾九刀苦笑:“那么,江湖人必定把碧落宫
与众香谷联手的事大加喧染,你如何澄清你碧落宫的清白?众香谷不但以残忍威震江湖,也
以淫贱为世人所不齿,你受得了,他受得了吗?”
  “这……”
  “你还要出面找黄泉殿主报突袭之仇?”
  “不必了,我会装聋作哑躲得稳稳的。”西门宫主郑重地说。
  “好,希望如此。反正这是你的事,你怎么做悉从尊便,一切后果你自行负责,再
见。”
  黑影一闪即没,而且房门也悄然自行掩上了。
  “娘,我们怎么办?”西门小昭问:“我们要是不带人前往,如果碰上劲敌……”
  “不管,任何劲敌,只要我们不逞强接斗,料亦无妨。也许,你不该去……”
  “女儿一定要去。”西门小昭坚决地说。
  “碰上女魃,你怎么办?”
  “她追不上我的。”
  “这件事,娘实在百思莫解,他为何要袒护女魃?”西门宫主黛眉深锁:“会不会是牵
涉到情爱纠纷?按理是不可能的事呀?难道说,他真爱上了这个恶毒的妖女?或者爱上了众
香谷的某一个女人?”
  “有机会我得费些心机,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不带人去,就不必赶去妥善安排,还有充裕的时间。”西门宫主在桌旁坐下:
“来,你也定下心,再把那天晚上,你救他的经过详细说给娘听,娘可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来。”
  “女……女儿……”西门小昭脸红耳赤。
  她怎能把飞灾九刀抱着她沉沉入睡的事说出?又怎能把罗带轻分暗解香囊,因而丢失了
香囊的事详细直陈?一个大姑娘对这种事怎好启齿?

  荒野中决战,本来对众香谷最为有利,百花阵可以发挥整体的威力,以寡击众或以众击
寡,威力同样惊人,江湖朋友真没几个人敢与众香谷为敌。
  但黄泉殿的冥河地火珠,却是阵法中的克星,对方人数愈多,珠的威力愈大,对付聚在
一起的人更妙。
  只要扔出一颗冥河地火珠,任何奇门大阵也瓦解冰消。那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腥臭毒液,
以及不怕风雨燃尽方休的青磷毒火,一爆之下,威力远及丈四五,方圆三丈径以内人畜遭
殃。
  因此,女残不敢摆出百花阵决战。
  冥河地火珠这玩意稳定性不够,制造也十分困难,因此只有黄泉殿主父子拥有这种歹毒
暗器,其他的人甚至不敢使用。黄泉殿主把这玩意珍逾拱壁,怕秘密外传,所以也不交由爪
牙们使用。
  碧落宫的霹雳五雷梭,有同样的优点和缺点,因此也只有西门宫主母女拥有此物,也只
有拥有的人,才知道使用的方法和秘密。
  天一亮,满天阴霾,寒风砭骨,双方便展开舍死忘生的决定性恶斗,双方在这旷野中追
逐、狠拼、搏杀,不死不休。
  北面远处,三个青袍佩剑人,眼睁睁看着这场激烈的恶斗展开,想阻止已无能为力。
  “我们来晚了。”中间那位青袍人脸色难看已极:“这些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胡兄,不上去阻止?”右首的青袍人向。
  “咱们一上去,不会有人理会的。”胡兄摇头苦笑:“说不定咱们反而成为他们发泄的
目标,成为众矢之的。你说,咱们能作左右袒吗?”
  “这……”
  “咱们能有力量主持公道吗?”
  “两位,咱们走吧!”左首的青袍人愤愤地说:“咱们来催请他们赶快到许州会合的,
而非来主持公道,咱们也没有主持公道的份量,不如早归。”
  “怪只怪蓝老大急病乱投医,仅找些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家伙助拳。”胡兄感慨地说:
“他们不但没有丝毫同仇敌忾的念头,反而有乘机发展个人声威的意思,把个人的利害恩怨
看得比什么都重,焉能不败?看来,咱们这次许州之会,获胜的机会不会超过三成。”
  “胡兄泄气了?”右首青袍人问。
  “不泄气是假。老实说,毒手睚眦娄老哥并不怎么孚人望,他只能与那几位所谓名宿打
交道,而蓝老大又缺乏指挥与运筹帷幄的霸才,声望又不足驾驭黄泉殿主与众香谷主这些一
流高手,事权不划一,各行其是,委实令人感到失望泄气。”
  “那……胡兄打算……”
  “不管怎样,不能为人谋而不忠。”胡兄叹了一口气:“何况蓝老大开出的条件够情
义,值得我拼命争取。走吧!咱们回许州。”
  三人正要转身,右前方小树丛枝叶摇摇,钻出一个穿黑衫佩了狭锋单刀的人,长衫的下
摆掖在腰带上,即使佩了刀,仍透露出三五分斯斯文文的神采。
  “咦!飞灾九刀!”胡兄讶然叫,警觉地挪了挪佩剑,脸上有不安的神情流露。
  “不是那小子。”右首青袍人说:“这家伙已经是中年人了。而且,所佩的不是尖刀。
我见过那小子,不但年轻,而且满脸杀气,不折不扣的疯狂刀客嘴脸。这人毫无慑人的气
势,刀是普通的狭锋刀。”
  来人是横祸九刀,泰然自若地向三人接近,看不出敌意,脸上更看不出慑人的气势。
  “喂!你们是来找飞灾九刀的?”横祸九刀笑吟吟地接近至两丈内:“呵呵!不必找他
了,他很忙,忙着替女人保镖,找我也是一样。”
  “你是什么玩意?哼!”胡兄傲然地说:“混蛋!你配在咱们面前说这种狂妄的话
吗?”
  “喝!你们三个家伙托大得很呢!到底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呀?”
  “你又是哪一方的牛鬼蛇神?”
  “我叫横祸九刀。”
  “去你娘的!”胡兄怒叱,远在丈八左右,踏出一大步便拉近了三尺余,手一伸又接近
三尺余,吐出一记现龙掌,掌心猩红如血,一股劲流与血腥味猛地向前疾涌,隐隐传出气流
激荡的啸风声。
  这三位仁兄从许州赶来,催请信阳来的人速至许州会合,并不知道信阳所发生的事故,
因此不知道横祸九刀的底细,甚至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胡兄对飞灾九刀确是怀有强烈的戒心,一听对方自称横祸九刀,以为对方存心戏弄,或
者有意威吓,立即激起无边怒火,激起无穷杀机。
  血掌,比朱砂掌更霸道更歹毒的毒掌功,毒劲竟然远及丈外,已练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
境界。
  一照面即用绝学下毒手,这位仁兄狠毒可知。
  横祸九刀是个识货的行家,不敢掉以轻心,疾退丈余,鼻中依然嗅入一丝血腥味,感到
气血一涌,有欲呕想吐的感觉。
  “你这混蛋好恶毒!”他脱口大骂,毫无读书人的斯文味:“是你老爹教你见面便用绝
招下毒手的?你老爹该下十八层地狱……”
  一声厉叱,胡兄扑上了,他双掌运足神功,随扑势连环拍出,劲流与血腥味浓烈一倍,
冲上近身用血掌抢攻,志在必得。
  单刀倏然出鞘,刀出发龙吟,刀气猛然迸发,熠熠刀光一闪再闪。
  掌力四散而泄,在凌厉无匹的刀气反击下消散。
  “胡兄小……心……”右首的青袍人大叫。
  可是,叫喊声嗄然而止。
  第三个字“小”字出口,这位仁兄便知道完了,所以小心两字叫得有气无力,饱含绝望
与惊恐的精神,更像泄气的皮球。
  胡兄共挨了两刀,一中右肋,一割断了咽喉,刹那间生死立判。
  横祸九刀飞退丈余,呼出屏住的一口残气,退出血腥味仍浓的威力圈,虽则寒风已将血
腥味刮向南面消散,可知他对血掌仍怀有戒心。
  “砰!”胡兄的尸体倒下了。
  两个青袍人大骇,怎么胡兄全力抢攻,一照面便完了?这怎么可能?
  “我,横祸九刀。”横祸九刀扬刀向前逼进:“你两个家伙一起上,拔剑!”
  “你……你与飞……飞灾……”青袍人一面问,一面惊恐地后退,失去拔剑的勇气。
  “他是飞灾,我是横祸。”横祸九刀声如沉雷:“咱们两把刀,替你们招魂纳魄,刀刀
斩绝,决不容情。你们联手,多多益善。”
  “咱们不……不是来找飞……飞灾九刀的。”
  “那就快滚!”横祸九刀居然霸气十足。
  两人扭头狂奔,有如漏网之鱼。

  东南角,情势对众香谷不利。
  人都散了,各自为战。
  冥婆与酆都四鬼,加上黄泉殿主父子,以及两名鬼王,七名高手中的高手,围攻众香谷
主和女魃,逐渐远离斗场中心。
  众香谷主估计错误,没料到冥婆带了四鬼赶来帮助黄泉殿主。
  攻击刚发动,百花阵便被三颗冥河地火珠爆散了,阵势瓦解,只能各自为战。
  寒风虎虎,移神香和神花飞雾发挥不了三成,再加上对方早备有辟毒防香的药物,交手
时又注意抢上风,两种制胜的神香飞雾已无大用,打造精巧的神花,也因不断使用而所剩无
几,情势已不可收拾。
  众香谷主知道大事去矣!与师妹女魃且战且走,逐渐远离斗场。
  冥婆的寿星杖最具威力,内劲极为浑雄,武功与内功修为皆比两女深厚,决不是轻灵的
剑能招架得住的,因此冥婆主宰了全局。
  但如想凭七人之力把两女困住,却又力不从心,两女的联手默契十分熟练,双剑合壁连
冥婆也不敢独自招架。
  因此虽经久斗,仍然无法把两女有效地困住。
  七比二,事实上不可能有七人同时进招的机会。
  两女不是用游斗术,而是有意撤离,一两人根本无法堵住她们的退向,唯一能逼她们转
向的人是冥婆。
  可知七个人还无法完全主宰全局,只能寄望耗光两女的精力后,再行致命的一击。
  两女已大汗彻体,真力已损掉了四五成,再拖片刻,手脚就不怎么灵活了。
  两女双剑交叉进击,把贝如玉和一名鬼王逼得左右一分,重围出现缺口。
  直冲出三四丈外,身后衔尾追来的冥婆大喝一声,寿星杖拦腰便扫。
  两女左右一分多再前掠三丈,重新聚合,轻易地脱出寿星杖的威力圈。
  “你给我记住,老冥婆。”众香谷主一面急退,一面向跟来的冥婆厉声说:“我会带了
人入川,到酆都拆了你的长生殿,杀你个鸡犬不留。我的朋友众多,每人搬一块砖,也足以
拆空你的老鬼窝,你……”
  “哈哈哈哈……”身后狂笑声震耳。
  两人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戒备。
  刹那间的迟疑,冥婆七个人赶到了。
  六个人分三组,摆下三才大阵相候。
  是河西六义,酆都五鬼的朋友。
  十三人合围,大事休矣!
  “咱们晚来了一步,但仍算赶上了。”六义的老大欣然说:“郝前辈,让这二个妖妇,
闯一闯河西六义的大三才阵。”
  “不!老身誓要亲手毙了她们。”冥婆厉声说:“诸位只要堵住她们,不让她们逃走,
老身就可以把她们打成肉泥。”
  “郝前辈请放心,她们决不可能从这一面逃走,三才阵六剑聚合,大罗神仙也难逃。”
  这一带旷野枯草荆棘丛生,但也生长了不少灌木丛,有些树叶还残留在枝头,视界不易
透越树丛。
  “吹牛!”右后方三四丈外传出嘲笑声:“六剑聚六合算什么玩意?刀山剑海枪林箭
雨,也不敢吹这种离了谱的牛,你以为你们河西六义是什么东西?”
  转出两个黑衣人:飞灾九刀与横祸九刀。
  发话嘲笑的人是飞灾九刀,他虎目的杀气令人望之心悸,漆黑健壮的身躯像一座山,浑
身似乎散发出可怕的死亡气息。
  “十一个杂碎,围攻两个女人。”横祸九刀用粗野的口吻接着说:“你们居然不觉得可
耻,你们的师长大概也是不值半文的混蛋,才调教出你们这批卑贱的狗东西!”
  女魃媚目一转,突然向三才阵冲去。
  众香谷主也是工于心计的人,立即随后扑出。
  河西六义在数难逃,没想到这是借刀杀人的诡计,阵势立即发动,六剑齐飞。
  长啸震天,两把刀如奔电乍闪。
  冥婆七个人已别无选择,疯狂地蜂涌而上。
  “天斩刀……”
  “横祸刀……”
  风卷残云,热汤泼雪;两把刀交叉飞旋,有如满天金蛇,旋舞。
  利刃裂肤声急剧传出,惨号声破空刺耳。
  好一场疯狂的大屠杀,血肉横飞,两个快速移动的黑色模糊身影,挥出可怖的熠熠刀影
光华飞闪宛若电耀霆击。
  没有人能躲避无孔不入的刀光,封不住不知所自来的致命一刀。
  暴乱中,两女悄然从西面逸走。
  远出二三十步,女魃一拉师姐的衣袂,往灌木丛下一伏,赶忙行功调息。
  “为何不走?”众香谷主急问。
  “我要看结果。”女魃说。
  “他两人决难击败十一名高手名宿。”众香谷主不以为然:“再不走,你我就得葬送在
这里了,太过狂妄的人,是靠不住的。”
  “我认为他两人靠得住。”
  “废话!别忘了铁城之约,飞灾九刀面对五人,也丧胆而逃。”
  “你看吧!老天爷!怎么三下五下就完了。”
  响起一连串冥河地火珠的爆震,枯草在腐蚀性的毒液喷洒下,发出怪异的吱吱声。
  青烟形成浓雾,枯草开始被青磷毒火引燃。
  看不见活动的人,草中传出濒死者的呻吟声。
  “唔!好像全被地火珠炸死了。”众香谷主毛骨悚然地说。“黄泉殿主父子玩火自焚,
死在自己的暗器下,真是报应。”
  “师姐,你是说,贝疯子父子用地火珠,与两把刀同归于尽了?”
  “恐怕是的,因为我没看到有人离开。”
  “可惜!”女魃呼出一口长气。
  “可惜什么?”
  “飞灾九刀!”女魃叹息:“如果他要求没那么苛,我就会嫁给他了。师姐,不瞒你
说,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男人动情,唯有对他……”
  黑影乍现,横祸九刀出现在两丈外,手中刀仍在滴血,目光有前所未有的杀气出现。
  “对他有情,是吗?”横祸九刀厉声问:“你这贱女人就会惹事生非,连累他疲于奔
命,在你附近替你保镖。你如果真对他有情,快去替他收尸。”
  “咦!你……”
  “我追杀冥婆,无意中逃过大劫。黄泉殿主急疯了心用地火珠自救,却忘记了自己也来
不及脱逃。”
  “你是他的朋友,该是你替他收尸。”
  “我和他相识不久,他连我姓什么名谁都不知道,算什么朋友?你是他念念不忘的情
人,你也承认对他有情,你怎能不替他收尸?快,先灭火!”
  “鬼才对他有情。”女魃大叫:“那是他表错情,怪就该怪他自己蠢得像猪。”
  “你再说声不去试试看?哼!”
  “我不怕你。”女魃怒叫:“师姐,一起上毙了他!”
  口叫师姐一起上,左手却悄然飞出三朵神花。
  横祸九刀似已料定她有此阴毒的伎俩,黑影连闪,已斜掠出三丈以上。
  众香谷主一声娇叱,也打出仅剩下的两朵神花。
  横祸九刀的闪身法,比飞灾九刀差不了多少,先后五朵神花全部落空。
  女魃久斗之后,元气未复,但依然凶悍无比,抢先截住横祸九刀的退向,一剑疾挥。
  斜刺里飞来一道剑虹,铮一声暴响,震开攻向横祸九刀左肋的一剑。
  女魃大吃一惊,被连人带剑斜震出两丈外,虎口出血,几乎摔倒。
  是西门小昭,并不追袭冷然屹立。
  “我不想杀你。”她冷冷地说:“但以后,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另一面,西门宫主的剑,点在众香谷主的后心上,只要轻轻一送,保证锋尖可以穿心而
过。
  “不要杀她!”横祸九刀的叫声及时传到。
  西门宫主的剑势,已臻收发由心境界,锋尖已入肉三分,居然停住了。
  横祸九刀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悄然后退。
  “英哥,你能听我解释吗?”西门宫主的语音抖切:“千不念,万不念,毕竟你我也有
三十年夫妻之义,请给我解释的机会。”
  “爹!”西门小昭哭叫着,丢下剑张开双手,向横祸九刀扑去。
  横祸九刀略一迟疑,不退了,无可奈何地伸左手,将爱女揽入手中。
  “爹!”西门小昭哭倒在他怀里。
  “你们走。”西门宫主撤剑后退,向女魃挥手赶人:“我飞天夜叉一生中,第一次大发
慈悲,放过恩将仇报的敌人。以后,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们,走!”
  众香谷主忘了背上的痛楚,回头狠狠盯了西门宫主一眼,师姐妹俩一咬牙,匆匆急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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