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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情花》


第二十一章 明火执仗



  摘星换斗叫他出来,他的信心又恢复了,不但证明他仍然受到重视,也证明大敌当前,
他仍是主子委以重任的心腹人物。
  看对方的阵势,公孙云长显然是主脑人物。
  因此,他对这些扮鬼怪的人,毫不放在心上。
  他本来就没把公孙云长放在心上。
  可是,他看清了快活妖刀。
  他心中大骇,但已无法退回了。
  摘星换斗也看出快活妖刀,骇然惊咦了一声!
  周夫子眼神一动,神色不再从容。
  在火把闪动的光芒映照下,妖刀上的七颗血红色怪星,闪烁着令人心寒的红芒,像七只
妖魔的眼睛,眨动着勾魂慑魄的妖异光芒。传闻中的种种震撼人心的可怕传说,像瘟疫似的
震慑着人心。
  人的名,树的影,武林中的利器神刃,同样有各种震撼人心的声威。有些兵刃因人而名
传,有些则是本身具有神奇的威力。
  快活刀就是后一种,使用它的人,反而不为人所知。
  剑无情受到极大的震撼,已握住剑把的手开始发抖,似乎已无力将剑拔出。
  “你上!你,送死来了。”
  鬼怪用狂妄已极的口吻向剑无情叫:“看你能接下太爷多少刀。”
  剑无情吓了一跳,只感到丹田下寒流上升。
  “在下剑无情罗光钦。”
  剑无情硬着头皮说:“阁下,亮名号。”
  “快活刀。”
  “贵姓……”
  “快活刀。”
  “阁下……”
  一声狂笑,刀光似电,千百颗红光闪烁的星芒流动,挟着彻骨奇寒的罡风,狂野地飞腾
而至。
  剑无情斗志迅速地沉落,斜窜丈外。
  “接刀!”
  吼声与刀光一闪即至。
  场地广阔,足以让心怯的人采游斗术周旋。
  剑无情如果身法快一些,或者恐惧心不那么强烈,闪避也可以灵活些。可是,他不但被
恐惧影响了身法的灵活,更糟的是他的身法不够快。
  快活刀比他快得多,如影附形逃无可逃。
  大骇之下,他本能地拔剑挥出阻击封架。
  临头的刀光连闪两下,刀气进发有如殷雷传自天外,血红的星芒似向四面八方飞射。
  没发出兵刃接触声,刀光化虹而退。
  “当!”
  剑无情的剑掷出三丈外堕地。
  “叫有些份量的高手名宿出来。”
  鬼怪退回原位大声说,收刀入鞘扭头便走。
  剑无情踉跄站稳,双手掩往左胸,想张口叫却发不出声音,鲜血染红了胸腹,接着身形
一晃,跌入抢出相救的同伴手中。
  身材稍矮的另一名鬼怪大跨步而出,一声刀啸,妖刀出鞘。
  又是一把。快活刀,一模一样妖气冲天。
  “下一个。”
  鬼怪沉声叫
  周夫子冷哼一声,向身侧的人挥手示意。
  这人点头会意,举步徐徐上前向鬼怪迎去。
  妖刀向前一引,双方渐渐接近。
  后面已经没有人的黑暗门楼上,突然传出震耳的怪嗓门喝叫声“小心火器!火星君杜
毅……”
  身材矮的鬼怪身形一闪,便不可思议地出现在右前方三丈左右
  这瞬间,刺目的青白色强光乍现,令人目眩神移,接着爆炸声与喝叫声相应和,热浪迫
人。
  共有七颗霸道的白磷冥光弹,在先前稍矮鬼怪所立处附近几乎同时爆炸,三丈圆径内成
了火海,火焰再飞溅出火海外方两丈以上。
  稍矮的鬼怪一闪三丈余,再一闪更远出五丈外去了,像是鬼魅幻形。假使稍慢一刹那,
该已变成烤猪了。即使身法如此快捷,也几乎被飞溅的火焰追及。
  接着,走狗们迅速分散,叫喝声此起被伏。
  “不要挡住本姑娘的烛骨毒香的飘向!”是绿魅蔡凤的叫声!
  “让开!在下用招魂香擒人……”招魂使者詹宏的叫声特别刺耳。
  “大家用暗器招呼……”
  “给他们一把化血针……”
  同时,火星君的一连串白磷冥光弹,向公孙云长四个人连续飞射。
  火把几乎在同一瞬间熄灭。
  周夫子果然具有超人的才干,应变的准备十分周全,无视于二十名箭手以火箭焚屋的威
胁,断然发动攻击,决心与毅力皆超人一等。
  同时,由宅院两侧绕出外面围截的人,也发出呐喊声,行将截断箭手的退路。
  勇敢果决的人,永远是胜利者。
  二十名箭手并不敢真的火焚往院,那将是天人共愤的罪行,宅院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即
使是丧尽天良的强盗,也不会做出这种人性已失的罪行。
  箭手的箭,改射四散的群雄。
  爆炸声与火光此起彼伏,惨叫声动魄惊心,好一场混乱的黑夜混战。
  公孙云长与四鬼怪向院门飞撤,箭手也退出山墙外。
  周、郑两夫子愤怒如狂,率领众走狗发疯似的衔尾穷追。
  那位稍矮的鬼怪,由于须绕过白磷冥光弹可怖的火场,因此落后了很多,接近洞开的大
院门楼,身后追兵已到,从侧方截出的一个灰衣人,已到了左方两丈左右。
  “你走不了!”
  灰衣人怪叫,打狗棍拦腰便劈。
  鬼怪身形一震,嗯了一声,脚下虚浮。
  打狗棍即将及体。
  妖刀总算及时斜挥,当一声架住了打狗棍。
  门楼上方黑沉沉,传出一声惊叫!
  鬼怪显然先一刹那受了伤,并非伤在打狗棍上。因此,虽则反应甚快,无如劲力全失,
刀架住了棍,自己也被震得仰面便倒。
  灰衣人是鬼丐廖独,江湖六怪之一,与灵怪齐名的江湖名人,上次与剑无情曾经出现在
韦家。
  这家伙阴险机警,很少与人真正拼命,专捡小便宜,爱用诡计暗算人,谁惹了他,保证
没有好日子过,他会像附身的冤鬼般伺伏在附近,使用阴谋诡计,施放明枪暗箭,不达目的
决不甘休。口碑之坏,无以复加,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对他深怀戒心,恨之切骨,却又无奈
他何。
  “哈哈!手到擒来。”
  鬼丐兴奋地大叫,扑上伸手急抓倒地的鬼怪。
  这瞬间,顶门上空黑影无声无息下落。
  “滚!”
  飘落的黑影怪叫,一脚蹬在鬼丐的右肩胛骨上,力道凶猛,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脚上,当
然够沉重。
  俯身抓人的鬼丐骤不及防,噗一声重重地爬伏如龟。
  黑影把鬼怪抱起,如飞而逝。
  前面正在混战,箭手正一面退,一面用刀阻挡从庄侧抄出截退路的人,掩护公孙云长与
三鬼怪撤退。
  黑影抱着人向侧窜,去势如电射星飞。
  “还不把刀丢了?你的刀威胁我的腿。”黑影一面飞掠一面说。
  “不能丢,是宝……宝刀。”鬼怪用微弱的语音拒绝。
  “伪造的,宝个屁!”
  “你知道是假造的?”
  “当然知道。”
  “你是谁?”他肯定地说。
  “孤魂野鬼庄怡平。你是公孙云长的人?哼!你们总算赶来了但令人失望得很。”
  “你……”
  “全是些冒失鬼!奇怪!”
  “奇怪什么?”
  “公孙云长这狂妄的白痴,怎会请得动你们来做帮手?看来,他真的神通广大。喂!白
莲花是你的什么人?今晚她来了吗?”
  “她来了,负责掩护策应。”
  “我想,你们是与公孙云长不打不成相识,被他说服了,甘愿替他火中取栗。公孙云长
在这方面是很有才华的。”
  “你胡说!”
  “决非胡说,我有事实根据。我会过你们的白莲花、快活刀。会见之前,快活刀已经和
公孙云长交过手。”
  “你不懂。”
  “我是有点不懂。哦!高嫣兰姑娘来了吗?”
  “那位佩剑的人就是她。”
  怡平默然。
  高嫣兰的安全,已用不着他耽心了,公孙云长四个人已经脱险,夜中追赶的人有所顾
忌,逃的人是很容易脱身的。
  “你住在什么地方?还在船上?”
  “这……”鬼怪欲言又止。
  “在船上就麻烦了,你中了鬼丐的三棱燕尾钻,必须赶快找地方起出暗器,这里到湖边
远得很呢,拖不得。”
  怡平从林野中钻入,到了一条小径旁,说:“暗器显然击中重要的地方,不然你不至于
禁不起一击。鬼丐那几手鬼划符,不登大雅之堂,虽则他列名江湖六怪,滥竽充数而已,他
只是比任何人都阴险恶毒。
  “在……在右肋下……”
  “哎呀!天老爷保佑,可不要钻到内腑去了。唔!我得找地方替你裹伤。”
  他奔入岔路的树林,在一条小溪流旁的柔软草地把人放下。
  “你是一位姑娘。”
  他用硬梆梆的嗓子说:“事急从权,不管你是否反对,我要救你。”
  鬼怪没做声,痛得不住颤抖。
  “除非你的住处就在附近。”
  他断续说:“这里是小罗溪。东北三里是岳阳桥;西北三里是枫桥;西南三里是府城,
你该知道身在何处了。”
  “船在……在南……南津港……”鬼怪用虚弱的嗓音说,在和痛楚挣扎。
  “老天,远得很呢!不能再拖了。”
  天太黑,只能凭感觉摸索。运气不错,燕尾钻横穿在肋下,尖锋透背,穿在肉上,似乎
末穿透腹膜,好险!
  他的怀中防水小革囊有各种法宝,包括救急的青丹九散。上了药,撕衣快裹好伤,替女
鬼怪穿回衣衫,将三棱燕尾钻塞入女鬼怪手中。
  “留着做纪念。”
  他用玩世的口吻说:“说不定可当作传家之宝。至少,可以卖几文钱。鬼丐打造这种精
巧霸道的玩意,每枚要三十五两银子呢。”
  “你……你没踢死他吧?”女鬼怪挺身坐起问。
  “废话!偷袭置人于死,算什么?”
  “如果你踢死了他,我会恨你。”
  “阿弥陀佛!幸好我没踢死他。”
  “你住在……”
  “噤声!”怡平低叫,向下一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北面的树林内。
  女鬼怪也向下一伏,抓起身侧搁放着的妖刀。
  西北角传来奔掠的急速脚步声,渐来渐近。听声响,速度甚快,而且人数不少。
  “方向没有追错吧?”有人问。
  “错不了。夜间奔逃,一定找容易奔跑的地方,以便快速脱离,所以一定往这一带逃走
的。进林子里去,分开搜,小心了。”
  穿枝拨草声甚急,近了。
  “是猎狗吗?搜什么?哈哈哈……”
  怡平的叫声,从北面传出:“你们打扰太爷的睡眠,混帐!”
  女鬼怪暗暗佩服,原来怡平往北走是有用意的,这才可以将追来的人引走。如果往西北
来人的方向迎去,挡得住固然没话说,挡不住,对方必定一涌而至,岂不糟了?将人引走真
需要经验和技巧的。
  狂笑声、吆喝声、奔跑声、咒骂声、枝叶折断声……乱得一塌糊涂,喧闹声从东北方向
逐渐远去,最后终至消失,大概追与逃的人去向是岳阳桥。
  女鬼怪等了很久,最后悄然走了。
  一早,走狗们掩埋了十具尸体,损失惨重,受伤的人更多了一倍,皆是被箭射伤的。
  格杀令传出了:全力搏杀公孙云长。
  碧湘老店中,怡平四人照往例在房中用早膳。
  怡平将早些日子,追踪公孙云长,与快活刀白莲花遭遇的事—一说了。
  他最后说:“显然,公孙云长已获得快活刀白莲花的帮助,昨晚大举袭击枫桥杨家。梁
老,可知道快活刀白莲花这些人的底细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
  神箫客老眉深锁,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不可能?”
  “快活刀是威震江湖的杀星,白莲花是天下闻名的无影巨盗,与侠义道人士势同水火,
绝对不可能帮助公孙云长与走狗拼命。”
  “可是,梁老,这可是小可亲自目击的。”
  “所以这就怪了,天下问知道快活刀白莲花底细的人,恐怕找不出三两个,老朽也毫无
所知。昨晚你救的人确是白莲花?”
  “不是,是一位小姑娘。”
  “你没问她的底细?”
  “我将追的人引走之后,回去时她已经走了。”
  “你说她们的妖刀是假的?”
  “错不了。世间只有一把妖刀,而那些扮成鬼怪的人,人手一把,型式全同。”
  “那天你遭遇的那把是真的?”
  “不错,是真的,那七颗红星的光芒强烈刺目,闪烁如电。而昨晚那些人的妖刀红星,
只是质料平平的红宝石而已。”
  “公孙云长以后麻烦大了。”
  神箫客摇头苦笑:“这白痴,真是荒谬绝伦。”
  “梁老的意思……”
  “他把凶星和巨盗请来联手,侠义道英雄怎么说呢?那些英雄们,有时固执得令人肃然
起敬的,宁可丢掉性命,也不愿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这一来,公孙云长的老爹乾坤一剑,
还能厚着脸皮,大声疾呼号召天下侠义英雄,与走狗们周旋决死?”
  “也许是狗急跳墙,情急可原。”
  怡平替公孙云长辩护,虽则他对公孙云长的一切举措大感怀疑:“为了救韦小弟,他不
得不挺而走险,向邪魔外道求助。纯纯,我错怪他了,我很抱歉。”
  “庄哥哥,我好佩服你。”纯纯注视着他嫣然微笑。
  “你佩服什么?”怡平一头雾水。
  “公孙少堡主在所有的人面前,把你说得一文不值,攻击得体无完肤。而你除了情急骂
他之外,似乎处处恭维他……”
  “不谈这些。”
  怡平的情绪有点不稳:“昨晚没见到八表潜龙露面,也许,他真的负责囚禁小云飞躲在
白鹤寺,虚虚实实令咱们莫测高深。我看,得冒险去深入踩探,不然……”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怪,这是愚不可及的事。你最好沉住气,不要操之过
急,等南衡一到,情势就可明朗化了。”
  “八方风雨会岳州,我耽心情势控制不住。”
  怡平忧心忡忡说:“走狗们的主脑人物今天可能赶到;万家生佛一众侠义之士也将到
达;南衡韦老伯也将在最近光临;这到底是谁在策划的龙争虎斗?”
  “现在又加上快活刀白莲花。啧啧!真是活见鬼了!鄢狗官又不在这里,侠义道群雄师
出无名,不论胜负皆无法堵天下悠悠之口。像昨晚公孙云长的所为,就是贻人口实的愚矗举
动。看来,走狗们稳操胜券了。”
  神萧客说完,不禁摇头叹息。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纯纯是最心乱的一个,只急得花容失色,热泪在眸子里打转。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怡平拍了一下桌子:“可就是无法说出不对的地方来,好像一切都反常了。我直觉地感
到这是某些人巧妙策划的阴谋,却又猜不出他们的目的何在。邵狗官不在岳州,没在岳州搜
刮,没有受害人,万家生佛没有来岳州的藉口,但明显地他可能会来。乾坤一剑对万家生佛
不愿联手合作的事,深感不满,不可能与万家生佛走上同一条路,但公孙云长却先来。公孙
云长足以代表他老爹乾坤一剑,他的声望正如日中天,竟然不惜自毁前程,借助于邪魔外道
快活刀白莲花。走狗们明里扬言对付公孙云长,暗中准备到幕阜山回鹰谷,请五岳神犀出
山。论实力,对付公孙云长绰绰有余,却奈何不了公孙云长。公孙云长似乎单人独剑胆大包
天,我却发觉他暗中有人策应保护。但在紧要关头,他的人却半个也不在身边,他也能每次
都能化险为夷。他与人搏斗的表现,时好时坏,令人莫测高深。这次与快活刀白莲花联手更
是匪夷所思,大违常情,这不是有意抽他老爹乾坤一剑的后腿吗?唔!梁老,我们真得特别
小心了。”
  “对!咱们必须保持冷眼旁观的优势,卷进漩涡就身不由己了。”神箫客警觉地说。
  “所以,咱们必须迁地为良,碧湘老店已经不安全了,而且十分危险。”
  “对,这里愈来愈不安全了。”
  “午时一过,咱们就走。”
  “要走就走,妖道不会来回话的,周夫子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神箫客反对午后动身:“兵贵神速,这时离开便出敌意料,主动控制在咱们手中了。”
  “不,人无信不立,小可无论如何,得在此地等候妖道的回音。这样吧,梁老先带两位
姑娘离开。”
  “我要跟你走。”纯纯抢先一口拒绝。
  “纯纯,你的处境尤其恶劣,你决不可以留下。”
  怡平脸色一沉:“小云飞落在他们手上,已经够糟了,再加上你,你爹娘除了任由他们
宰割之外,并无他途。赶快进食,准备走。梁老知道咱们预定的藏身所在,我随后赶来会
合,再慢,可能就摆不脱他们的追踪了。”
  当两位姑娘随神箫客离店的后片刻,紧迫监视的高手眼线到达店堂,来了八名之多,其
中有九幽客吕杰在内。
  这位黑道巨孽,既然屈身任眼线,可知对方已无所顾忌准备大举了。
  公共场合与人多的地方,走狗们是不会动武的,最多只能用暗器暗杀行刺,所以怡平并
不在乎这些监视的眼线,加倍小心便可避免伤害。他知道九幽客这个人,有恃无恐。
  九幽客的九幽真气绝学,只能与幽虚练气士的罡气论短长,对他无法构成威胁。他定下
心来等,等五妖道的回音。
  同一期间,南津港东面湖湾深处的一艘神秘怪舟中,公孙云长与高嫣兰,被侍女小秋从
底舱下请出前舱。
  舱中端坐着卓小姑娘,粉颊有点苍白,但气色尚佳,穿了一袭水湖绿衫裙,另有一番超
脱的神韵流露。
  除了两位侍女,别无旁人。
  “公孙少堡主,昨晚咱们的失败,非战之罪,而是因为我一时心软,不愿下令火化杨
家。走狗们心肠之狠,也令人心中懔懔。”
  卓姑娘用平静的嗓音向两人说:“我发觉少堡主自出发至现身与走狗照面,一直就心神
不定,似乎怀疑本姑娘的实力。”
  “卓姑娘,也难怪在下心中不安。”
  公孙云长摇头苦笑:“直至进入杨家为止,在下一直没发觉姑娘有同伴,凭咱们区区五
个人之力,向上百名走狗登门决斗,那简直是给自己过不去,活腻了。直至姑娘的二十位箭
手同伴现身,在下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姑娘真会吓人。”
  “你以为我只有船上的几个人?”
  “在下并没发现姑娘的人藏在何处。”
  “你很难发现的。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公孙云长一怔!
  “对,可以走了。”
  “这……姑娘不向走狗们……”
  “本姑娘只是想试试他们的实力,也有意替你壮壮声威,所以逗逗他们玩玩而已。现在
本姑娘不管啦!他们除了人多势众之外,似乎不值得本姑娘再逗弄他们。喝了几上的解药,
两位可以走了。
  精致的雕花矮几上,早就放了两杯淡绿色的液体。
  公孙云长不假思索地拈起杯,一饮而尽。
  “卓姑娘。”
  公孙云长股上涌起令异性着迷的微笑:“在下不知道姑娘的来历,姑娘的一切皆令人莫
测高深。除了知道姑娘姓卓,有宇内闻名的快活刀在附近保护之外,毫无……”
  “本姑娘还有不少箭手,有扮成鬼怪的下属,没错吧?”
  卓姑娘抢着说。她也笑,笑容十分动人,颊旁绽起笑涡儿,无邪中有矜持,有一种超脱
的神韵流露在外。
  “以姑娘的实力,击溃走狗为世除害,必可获得天下武林朋友的无比尊敬。目下江湖形
势是道消魔长,正邪不两立,双方作殊死斗实力互有消长。在下不才,忝为武林侠义门人,
为了阻止祸国殃民的狗官继续残民以逞,仗正义之剑,赴汤蹈火义无反顾。姑娘既然已经惩
罚那群助纣为虐的走狗,半途而废岂不可惜?在下以至诚恳请姑娘拔刀相助,惩奸官诛走
狗……”
  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词严,流露出凛凛英雄气概,人又生得英俊,正是少女们梦寐以
求的理想对象,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但卓姑娘却无动于衷,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公孙少堡主,你说的话十分感人,
十分动听。可惜的是,本姑娘没那份心情,更没有行侠仗义的胃口,能概略了解正邪双方的
情势实力,足矣够矣。公孙少堡主,能听得进忠告吗?”
  “姑娘有话请说。”
  “阁下的真才实学,昨晚没有机会一窥全貌,深感遗憾。不过,依本姑娘估计,阁下在
五十招之内,勉强可以击败快活刀。”
  “快活刀才是深不可测,姑娘抬举在下了。”
  “而昨晚那些走狗中,比阁下高明的人,恐怕为数相当可观。以你们侠义道方面来说,
阁下已可算是代表性的重要人物,以你们的实力挺身与他们周旋,结果将是可悲的。你能与
他们周旋数年,而且经常占些少上风,除了用幸运两字解释之外,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今
后,阁下必须千万小心,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照顾你的。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公孙云长眼神一动,欲言又止。
  “不要心存侥幸,阁下。”
  卓姑娘笑容又现:“我从你的眼神中,可洞悉你大半心中的奥秘。明白的告诉你,你很
难禁得起我全力一击,想制住我以达到你的目的,你毫无机会。走吧,不要三心两意。小
秋,送客。”
  公孙云长的确有突袭的念头,这一来,不得不放弃擒人的念头,讪讪一笑,抱拳告辞:
“姑娘囚禁三日的盛情,在下不敢或忘。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山长水远,
后会有期。”
  “对,日后江湖上见,不送了。”
  船距岸不足三丈,公孙云长与高嫣兰一跃登岸,站在岸上回身打量这艘外表平凡,内部
华丽危机四伏的怪船,许久许久。
  小秋已回身入舱,舱门拉上了。
  船在水面微微随水浮沉,看不见人影,听不到声息,回复初见时的神秘阴森。
  “云长,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可看出些少端倪?”高嫣兰低声问。
  “严格的说,我们只知道一把刀:七星快活刀。”公孙云长咬牙说。
  “和一位姓卓的小姑娘。”
  “谁知道她是不是姓卓?奇怪,我闯荡江湖多年,不敢说见多识广,见闻广博,至少不
下于老江湖。可是,就没听说过这些人物。穿虎纹鬼怪衣,彩绘腿部,用火箭,有不知其数
的快活刀……那天与我交手的快活刀,不是昨晚一刀斩了剑无情那一个,功力比与我交手那
一个强得多。嫣兰,我得费些工夫查他们的底细。”
  “云长,我们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不,我要查,囚禁三日之恨,誓在必报。”
  “他们帮助你袭击走狗……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他们到底怀着些什么可怕阴谋?我绝不和他
们善了。”
  “云长,我们走吧!”
  高嫣兰几乎是在恳求了:“无人迹的湖滨、死寂的树林、诡异的神秘之舟……我真的感
到害怕。”
  公孙云长心里明白,树林虽是死寂的,但其中必定隐伏着不可测的人,像快活刀一类武
功奇高的人。
  一阵急走,总算找到一条小径,再找到一处三家村,一问之下,方知身在南津港东北的
郊野山区。
  他们走后不久,三个男女跃登神秘之舟。
  四人坐在华丽的中舱内,两侍女在一旁奉茶。
  卓姑娘神色不安,小嘴撅得高高地。
  登舟的三个人:白莲花、丰神绝世的中年儒士、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
  “三妹,你怎么带着他们胡来?”
  “娘,不关三姨的事嘛!”
  卓姑娘扭着小腰肢替白莲花分辨:“是女儿要摸清那些人的底细,所以才利用机会前往
探实力的。
  “你还说,你是愈来愈大胆了。”
  中年美妇沉下脸:“娘临行一再告诫你们:闲事少管。这可好,竟然出动大批人手,明
火执仗,胡作胡为,你……”中年美妇向白莲花不悦地埋怨。
  “玉卿,事情已经过了,责备她也嫌晚啦!”
  中年儒士从旁劝解。
  “文俊,都是你宠坏了她。”中年美妇狠狠地白了中年儒士一眼。
  “玉卿,不是宠她,她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留意历练历练,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应该给她磨练的机会,你说是不是?每件事都要她做得对,她又不是圣人;有一个圣人女
儿,那才烦恼多多呢。”
  “姐,你就不要责备丫头了,她在这件事里,倒是真的吃了苦头,得到了教训。”
  白莲花也在一旁劝解。
  男孩子,怕爹,女孩怕娘。
  卓姑娘有了两个人撑腰,胆子可就大啦!
  “娘,那些人好可恶,可恨。”
  姑娘的小嘴撅得更高:“根本不理会庄院男女的死活,不顾一切一拥而上,果真是铁石
心肠,说狠真狠。”
  “你还说呢!你摆出那种强盗姿态,却又没有强盗心肠,下乘得很,比他们又高明多少
了?你还不是让带去的人冒被人歼灭的危险?丫头,伤势怎样了?”
  中年美妇的语气,充满了关切、爱怜:“让娘看看。”
  “不要紧了,他的金创药很灵光。”
  卓姑娘欣然说,但粉颊泛起一抹羞红:“那种鬼钻留在体内,自己会钻动,动起来痛得
人冒汗,厉害。”
  “救你的人真是庄怡平?”
  “是他,没错。”
  卓姑娘不住点头:“他通了名。娘,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难怪把岳州闹得天翻地
覆。他成功不是偶然的,大敌当前,他镇静风趣得很呢!”
  “女儿,他的确了不起。”
  中年儒士拈须微笑:“爹和你娘在城里潜伏多日,对他有相当了解。不过,他再这样闹
下去,恐怕会影响我们的事,与咱们有了利害冲突。”
  “爹,怎么会呢?”
  “会的,警卫必定加强,咱们的机会不多。”
  “爹,女儿去找他谈谈。”
  “废话!谈什么?说他碍事?赶他走?不许你胡闹,你给我乖乖在船上养伤。你把公孙
云长放走,这里已经不安全,船立即驶离,到湖心再改变船的外貌。二妹!”
  “姐夫有何吩咐?”
  “船上还得劳驾你照顾,我和你姐姐还得回城留意动静。各方来的人正陆续到达,咱们
的机会很快就会来的。好好看住丫头,别让她再胡闹。”
  公孙云长偕同高嫣兰取道奔向府城。
  一路上,高嫣兰显得忧心忡忡,心神不定,多次设法逃离岳州,不但次次失败,而且饱
受惊吓,到头来仍然难脱险地,难怪她忧心如焚。
  “我们还要入城吗?”她忍不住发问。
  “是的,我的人一定赶到了。逃,不是办法。”公孙云长咬牙说。
  “我们应该转回南津港找船,即使回府城,乘船的风险要比走陆路少得多,船靠上码
头,他们怎敢在码头人群拥挤的地方行凶?”
  “南津港必定有高手封锁,走不了的。”
  公孙云长似有先见之明:“到达府城就不怕他们了。”
  “但在路上……”
  “哼!我不怕他们,他们来吧!”
  公孙云长愤然地说,眼中涌起浓浓的杀机。
  一阵急走,小径在山脚的树林中向北伸展,视界不能及远,地势偏僻,小径上罕见人
迹。
  刚穿越树林,前面,小径绕过前面的小山冈,同下有两栋茅屋,附近全是整齐的菜圃。
  没有人在菜圃工作,事不寻常。
  公孙云长一阵急走,没留意附近的变化。
  晨间,菜圃中不可能没有人照料,菜农们是很勤快的。
  距茅屋尚有五六十步,第一栋茅屋柴门开处,奔出七个青衣人。领先那人天生一张三角
脸,一双不带表情的山羊眼。腰带上,扣了一根三节棍。
  七个人拦住去路,冷然迎客。
  “过来,想不到你真在这条路上现身,詹某有幸,深感荣幸。”
  为首的人冷冷地说:“公孙小狗!你做得好事,你真该死!”
  公孙云长脸色一变,脚下一慢,接着一挺胸膛,重新举步。
  高嫣兰花容变色,心中叫苦,这时想走,已没有机会了。
  她拉拉公孙云长的衣袂,惶然问:“云长,这姓詹的是何来路?”
  公孙云长深深吸人一口气,说:“黑道的风云人物,招魂使者詹宏。”
  高嫣兰大吃一惊,心中发冷:“这恶贼练了八九成火候的金钟罩,只有宝刀宝剑才能对
付得了他,快退!”
  “退不了,他们会追得我们上天无路。”公孙云长沉静地说。
  “可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嫣兰,不要怕。”
  “他们有七个人,仅招魂使者一个人就够我们……”
  “生死关头,存心决死的人将有如神助。”
  “像你斗快活刀?”
  “对。记住,交手时要抢上风。”
  “这……”
  “这恶贼的招魂香十分恶毒,无色无臭,防不胜防。他功臻化境,依然恶性不改,经常
用这种下五门毒香来计算人。”
  谈话间,双方面面相对,七双怪眼杀气腾腾,气氛一紧。相距两丈,已可感到了杀气逼
人。
  “小狗!昨晚你带领的那些人是何来路?”招魂使者詹宏傲然地喝问:“你给我从实招
来。”
  “不知道,在下是被他们逼迫而去的。”
  公孙云长居然沉得住气,朗声回答。
  “你骗谁?”招魂使者语气益厉。
  “在下说的字字皆真,只知是一个年轻美貌、姓卓的小姑娘是首脑,得力的手下是快活
刀。”
  高嫣兰一怔,心说:他怎么了?这不是招供吗?
  “你要老夫相信吗?”
  “信不信由你,在下只知道这么多。三天前,在下找船,不幸落在她手中,被她用毒药
控制在下和高姑娘,囚禁在船舱下,昨晚才逼在下向你们袭击。”
  “他们现在何处?”
  “南津港,在一艘外表平凡,内部华丽的神秘怪船上。到底有多少人,在下毫无所
知。”
  “该死的小狗!老夫半个字都不相信。哼!擒下你之后,不怕你不招。”
  招魂使者说完,解下三节棍,握在左手中,三棍成一握十分方便。
  “你要和在下决斗吗?”公孙云长沉声问。
  “老夫只有一个目的:活擒你。”
  另一名青衣中年人冷哼一声,接口说:“公孙小狗,目下已经不时兴决斗了,咱们奉命
活捉你,捉不住就杀死你。”
  “你少吹大气……”
  公孙云长变了颜色:“怕死鬼才害怕决斗,只敢倚多为胜。”
  “小狗你狂吧!在下倒要看看你公孙家的家传绝学,乾坤剑术是啥玩意,且让你尽情施
展,免得你死不限目,含恨九泉。”
  中年人一面说,一面举步逼进:“我阴司客公羊寿是很慷慨的,从不做让人死不瞑目的
事,大方地成全你。来吧!良机不再来。”
  高嫣兰拉拉公孙云长的衣袖,低声说:“我打发他,你留意招魂使者。”
  “这……好的。”公孙云长点头应允。
  高嫣兰莲步转移,一面迎出一面拔剑,沉声说:“你还不配与公孙少堡主交手叫阵,本
姑娘打发你这恶贼上路。”
  “高姑娘你用不着逞能。”
  阴司客拔剑冷笑:“咱们奉命活捉你,你的身价与公孙小狗不同。你不是在下的敌手,
滚回去!”
  高嫣兰以行动作答覆,一声冷叱,剑起处风雷俱发,身剑合一抢制祝先进攻,剑出寒梅
吐蕊,走中宫无畏地切人,行雷霆一击。
  她存心拼命,奋勇拼搏,锐不可当。
  阴司客哼了一声,伸剑便搭,暗含绞劲。
  剑虹突变,姑娘掏出了万花山庄绝学,不等双剑接触,收招变招,以醉蝶穿花改攻侧
翼,快得令人目眩,剑虹升沉吞吐有如金蛇乱舞。
  双方皆全力施展快攻,却又避免兵刃接实,所以需要极度神奥的技巧,不然就势难避
免,硬碰硬的比力比劲,无法展露剑术的神髓。
  各展绝学激斗百十招,人影如电耀,剑虹似流光,最后终于出现硬封硬架的局面,双方
真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恶斗也愈来愈凶猛,险状横生,精微妙着已不再出现,致命的强攻
杀着却绵绵不绝。双方皆想一剑便将对方杀死,没有施展点到即止炫耀性绝招的意愿了。
  双方的技巧与实力相差有限,任何一方如果多一支剑加入,便可稳操胜算。
  公孙云长一直就死盯着招魂使者,不理会高嫣兰这一面的战况。
  招魂使者也死盯着他,眼中有怨毒的凶狠神情。
  “你要怎样?”公孙云长突然问。
  “要你死!所有派出的人,都要你死!昨晚死的十个人中,有詹某的好朋友在内。”
  招魂使者咬牙切齿。
  他一咬牙,突然飞扑而上,恍若电光一闪,太快了,果真是雷霆一击,就在近身的刹那
间,剑陡然出鞘,化虹一闪即逝。
  一代黑道巨擘招魂使者,金钟罩绝学刀枪不人,竟然避不开这快逾电闪的致命一击。也
许是估料对方并未拔剑,决不敢冲上突袭,以致戒心松弛,糊糊涂涂送掉老命。
  三节根也来不及发出,剑已划破了左颈侧的大血脉。
  公孙云长掠出丈外,突又反弹折回,像强劲的弹簧反跳,剑化流光,手下绝情,一声怒
叱,剑虹分张。
  两名青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号,同时中剑倒地。
  第四名青衣人百忙中一剑挥出,剑虹已一闪而入。
  六个高手在片刻间,死得精光大吉。
  这才是公孙云长的真才实学,片刻间便毙了六名一等一的高手。没有人能接住他一招,
每一剑皆冷酷无情击中要害,又快、又狠、又准,剑不虚发,发则必中。
  激斗中的方嫣兰心无旁骛,为自己的生死全力周旋。虽则知道公孙云长已发起攻击,却
无暇分心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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