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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魅影》


第 三 章



  同一时期,地府鬼判气色不怎么好,右臂缚了伤巾,当然气色不会好,由两名随从跟在
后面,匆匆返回他的家,白天当值累得半死,急于返家休息。
  一个穿得寒酸,身材矮小象小花子的人,远远地盯牢了他,目送他进入院门才匆匆的离
去。
  绕过一条小巷,小花子一跃两丈,倏然回身,黑亮的大眼一瞪,哼了一声。
  身后三丈左右,另一个身材同样矮小,青巾包头穿两截衫裤,打扮象流浪汉,脸色苍
黄,却有一双同样明亮大眼的人。
  “说出你跟踪的意图,以免误事。”小花子老气横秋地说,嗓音怪怪地。
  “我也正打算问你的意图。”流浪汉的嗓音也怪怪地。
  “我先问。”
  “哼!不说,你会后悔。”
  “你才会后悔,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证明给我看!”
  小花子左手徐抬,流浪汉也左手徐举。
  双方已表示要使用暗器,气氛一紧。
  脚步声入耳,三个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街东,一面走,一面交谈缓步而来。
  没穿军装,打扮象仕绅,但佩了绣春刀。
  京都人士都知道,这种人是锦衣卫派往东厂服役的外勤人员,性质有如外地各城市穿了
公服巡捕,作用是警告那些想为非作歹的人。
  乖乖给我滚蛋,别在我的辖区地作案。
  与那些化装易容走动的椿番子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也不干坑陷人的勾当。
  玉河从这里流入紫禁城,所以经常有治安人员巡查。
  小花子一挫腰,窜入小巷迅疾绝伦。
  流浪汉略一迟疑,随即跟入。
  巷子尽头,是河边白石砌的一段美观堤岸,巨大的垂柳排列整齐,罕见人迹。
  小花了在小亭的亭口一站,目迎跟来的流浪汉。
  “我知道你是谁了?”小花子冷冷地说。
  “我也知道你是谁了。”流浪汉呼出一口长气,泰然入亭在石栏坐下。
  “我追一个人,糊里糊涂跟进去了。那一带的房舍格局,好象都差不多,几乎是一个模
子铸出来的,不辨方向地段是我的错。”流浪汉说得理直气壮。
  “你不该冒充我。”小花子星目一翻。
  “真是天大的冤枉,这可是他们说的,而且我也分辨否认了。”
  “你穿白衣,故意……”
  “你算了吧!任何人都可以穿白衣,我的绰号叫母夜叉,夜叉是百变妖神,我有权改变
我的造型。我母夜叉成名比你早几天,我的威望比你白衣修罗高,没有故意假藉你的名号唬
人的理由。”
  “你少臭美……”
  “是吗?你心中明白。我知道你未过了,失败了,早晚一定会回来找地府鬼判了断。姜
小妹……”
  “住口!你少托大。”
  “好好好,不叫小妹。他们弄错了,情有可原,既然没牵涉到你的买卖,得放手时且放
手,好吗?有你在京都一闹会误了我的大事,请你离开,感谢不尽。”
  “这……”
  “地府鬼判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滥货走狗,宰了他并不能增加你的光彩。姜姐,怎么
样?”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哼!你知道他们悬重赏对付我,所以我非找他们理论不可,我
离开,岂不表示我是个欺善怕恶的胆小鬼?”
  “何必呢?白衣修罗和母夜叉,都是会千变万化的妖神,摇身一变,他们的赏格再重也
无可奈何。说真的,你一闹,就影响我的买卖……”
  “你的目标是谁?”白衣修罗意动,大概觉得找地府鬼判的确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别外行了,姜姐。”
  “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咱们虽是同行,但宗旨不同,同行不是冤家,没有利害冲突。”
  “这……”
  “毒剑孤星魏太鸿。”
  “哦!千手功曹的左右手,星斗营的奎宿,奎木狼。”白衣修罗直摇头:“你对付不了
他,他一直在千行功曹身边,千手功曹出鬼没,住处无人得悉,连他的心腹也摸不清他的行
踪,一切行动皆秘密派人指示。”
  “就算找到了,三五个高明杀手休想近身,白送死。”
  “我非找到他不可,我是很有耐心的。”
  “大买卖?”
  “不算大,但符合我的宗旨,半年前,某一位不大不小的好官,好象在朝堂得罪了门逵
门指挥,门指挥下令报复,要求是革职输赎。”
  “负责坐催的人是毒剑孤星,他却假公济私,干脆一口气杀了那位好官的全家,将全部
的家产吞没,提了一部作为输赎款缴交,诳称那位好官畏罪筹不出输赎款而举家自尽。”
  “那位好官一门远亲,倾家筹足五千两银子要他偿命。”
  “我替你留心。”白衣修罗拍胸膛表示支持。
  “你不走?”
  “走,他们就罢手不成?哼!而且……”
  “而且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白衣修罗苦笑。
  “不知道?姜姐,这是什么话。”
  “实话。”
  “不便说?”
  “也无从说起。走吧!我们找地方聚一聚。”
  “也好,我作东。”

  傍晚,两组人悄悄从夏家的后门外出。
  在城门关闭的前片刻,两组人匆出德胜门,在暮色四起中,与等候在城外驻马以待的一
组人会合,三组人二十二匹马,抄小径驰上至海淀的大道。
  二更初,二十二名骑士包围镇南端的一座大宅。
  最先出现在大院子的四个人,赫然是天龙会主飞云神龙汤音、地府鬼判夏长江和一个相
貌狰狞,挟了一把沉重虎头钩的大汉。
  厅堂灯火倏灭,踱出五个劲装中年人。
  “朋友,请示来意。”为首的中年人手握连鞘长剑,缓步下阶沉着地问。
  “不必问,反正咱们来了。”飞云神龙冷森森的嗓音,令人一听感觉强烈的凶兆。
  “请教老兄尊姓大名。”
  “不必问。”
  “在下。”
  “我知道你,开封威达镖局的名镖师,擎天手马志远,号称中原七剑客之一。”
  “马某要知道阁下的来意,威达镖局不是没有担当的镖局……”
  “阁下,你的镖已经安全交到地头,连镖一起护送的秩满致仕还乡,官囊甚丰的河南道
萧都御史一家,也已经一同到达家乡,你们的责任已了,不要管闲事。”
  “咦?咱们傍晚才到达,阁下竟然一清二楚……”
  “不必问,马老兄。”
  “你们要怎样?”
  “咱们最近有一笔意外开销,光是银子就花了一万五千两,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你们……”
  “不必问,给贵镖局五个人十声数送行,跳墙走,立即……”
  分明是划下绝路给人走,又不是在凉亭歇脚的旅客,哪能说走就走?实在太过份了。
  “阁下……”擎天手实在忍无可忍,除了准备拔剑,别无他途。
  “二……三……四……”叫数的速度渐快。
  一声剑吟,擎天手被逼拔剑。四名同伴还不怎么在意,对方只有三个人,这里是天子脚
下皇都所在地,怎么可能有强梁撒野?
  “九……十……”
  十字出口,飞云神龙三个人倏然后退。
  一声豹吼,首先扑出五个人。
  “嗷……”屋顶上又一声豹吼,黑影狂野地跳入后院。
  擎天手是中原七剑客之一,剑上的火候非常精纯,一声怒啸,剑起处风雷骤发,铮一声
接住攻来的一支长剑,身形斜移,顺势一剑贯入第二名黑衣人的右肋。
  可是,第二批五个人,恰好狂风似的扑到,第一群暗器光临。
  “呃……”擎天手剑尚未拔出,左肋一震,立即浑身如中雷击,有一枚中型飞刀贯入胸
腔,身形一晃第二枚暗器又贯入小腹,向前一栽。
  倒下的刹那间,他发现四位同伴已先倒了三个。
  “什……什么人……”他大叫,砰然倒地。
  他唯一记得的是,那几声可怖的豹吼。
  从此,中原七剑客少了一个。

  客房中烛光摇曳,酒香中飘散着醉人的脂粉香。
  几味精致的下酒菜,两壶淡淡的江南名酒花雕,足够两人亨用。
  上房的外间设有小圆桌,有家眷的旅客不便上食堂,食可以送到房中,必要时还可以派
一名店中的仆妇侍候,一切便利旅客为主。
  当然,风流的单身爷们,也可以设法找来青楼红粉侍候,或者作为偷腥的所在。
  追魂姹女不再具有女英雄形象,也不再象青衣布裙的小家碧玉。
  淡绿色的短袄,同色八褶绸裙,秀发挽代表少妇的云髻,巧施铅华加几件小巧的珠翠,
烛光下,她成了淑女,居然流露出几分高贵,几分绰约风华。
  任何人看上一眼,决不可能把她与刀剑血腥联想在一起。
  “我感到奇怪。”追魂姹女俏巧地替李平平斟酒,笑容妩媚动人:“你一个小行商,拳
头只有百十斤力道,与地痞打打架勉可以应付,怎么对江湖上的高手名宿颇为了解,而且消
息灵通?你真不简单。”
  李平平坦然一笑:“南来北往,数千里奔波厦米双木著主人心多看多学多吸取经验,岂
不血本无归甚至老命花,该付的就不要吝啬;我能花重金聘请江南伸手将李平平推至一定大
侠做保镖,就知道我真有两把刷子。”
  “唔!佩服佩服,你比我们大机。”
  “你用一张银票冒充告密函,吓走那两个痞棍的手法就十分危险而高明。”
  “好说好说。”他尽量在言词上和行动上,表现出江湖味:“费姑娘,我问你,如果神
鹰门有人在星斗营,发现你来到京都,会不会征召你替星斗营办事?”
  “不可能,除非这人是神鹰门的五丁力士殷勇,他是我在神鹰门的顶头上司,别人无权
指挥我。”追魂姹女的答复是肯定的:“何况我早已离开神鹰门,认识我本来面目的人甚
少。”
  “不过,你还有希望,但危险同样倍增。”
  “怎么说?”
  “星斗营与铁血门表面是一家两户,骨子里互相仇视,你对付铁血门的妙手摘星,星斗
营不会干预你。问题是,三绝秀才十分护短,他会毫不迟疑,下令铁血门的人对付你。”
  “如果没有八成把握,我劝你小心隐藏,克制自己的冲动,忍耐是成功的不二法门,我
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你……你关心我……”追魂姹女嗓音一变。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他拍拍追魂姹女的手膀:“也许我的武功派不上用场,凭我
的见识和智慧,我会尽可能提供协助。”
  “比方说:我也许能告诉你什么时候是最佳的行动时机或者如何制造时机。”
  “我不要你参予。”追魂姹女郑重地说。
  “你……”
  “我是当真的。”追魂姹女捉住他的大手,感情地轻抚:“因为你把我当朋友,所以我
要你参予这种血腥的仇恨事故,而且你没有这份力量。我们暂时不谈这些,毕竟我对打打杀
杀的事外行。”喝了一口酒:“明天我准备进西山,你呢?”
  “去游西山?”
  “不,去查朋友的下落,盛暑期间,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到山里避暑去了,我那位朋友有
钱有势,听说他在西山有别墅,顺便也探探西山的名胜。”
  “跟我去,好不好?我们不骑马,骑小驴,沿途慢慢晃,很好的玩。”
  “我……我那有这种心情?我……”
  “姑娘……”
  “我叫玉芬。”
  “我叫你小芬。”
  “小芬,不要把痛苦常常放在心上,挂在脸上,这样就会失去冷静。”
  “有时候你必须把某些烦心的事暂时放下,用另一种眼光,接受另一种心境,人哪能永
远在紧张恐惧中过日子?哪能时时刻刻……”
  “好,我们去,去游西山。”
  追魂姹女兴奋地一口干了一杯酒:“租两匹小驴,玩一天或者两三天。”
  “这才对呀!好现象。”
  房门突然响起叩击声,而且传来一声轻咳。
  “店伙?”追魂姹女一怔,事先已交代店伙,听招呼收拾,不许前来扫扰的。
  “不是。”他低声说,离座走向房门。
  追魂姹女脸色一变,这是李平平的房间,她的兵刃没带来,来了意外,没有兵刃是最为
危险的事,心中一急立即将一双木箸塞入袖底。
  拉开房门,两名大汉象凶神恶煞,粗暴地伸手将李平平推至一旁,两面一分。
  随即鱼贯踏入五个衣着华丽,佩了刀剑神气万分的中年人。
  领先进来穿了孔雀蓝缎子的长衫的人,生得豹头环耳,黄虬发战立,右手搓两枚练指功
的铁蛋,相貌威猛慑人,魁梧的身材也够慑人心魄。
  跟在身后的一个象随从,除了佩刀之外,捧着一只两尺余长宽的锦盒。
  七只慑人的怪眼,在追魂姹女身上集中,没有人理会避在一旁,想询问却又心虚的李平
平,似乎他这个客房的男主人并不存在。
  追魂姹女脸色又变,吃惊的神情极为明显。
  “费姑娘,久仰久仰,来得鲁莽,姑娘海涵。”
  这人豪迈地,笑吟吟地居然主动抱拳行礼:“姑娘一代名杀手,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咱
们虽然从未谋面而素不相识,但在下深信姑娘的见识?已知道在下的来历了,呵呵!”
  “你身后随从手中的锦盒,盛的是不是一根金色的两尺虎爪?”追魂姹女不作正面的答
复。
  “高明。”
  “本姑娘午后抵步落店,冯盟主便一清二楚,委实令人心惊,难怪许多高手名宿不敢北
行。”
  这人,正是声威显赫,但很少公然露面,令王亲国戚与江湖英豪闻名胆寒的人物,曹家
的忠实爪牙,地虎盟的盟主旋风狂虎冯先生冯益。
  京都的公卿臣民,只知道冯先生是曹家的走狗,而江湖朋友,却知道他是内外功超绝的
顶尖高手,旋风狂虎的绰号,足以令人闻名色变。
  “费姑娘来了,不是吗?”旋风狂虎的狞笑令人心中惴惴,比那些笑里藏刀的阴笑更令
人害怕:“追魂姹女的声威,比那些高手名宿的份量重得多。”
  “姑娘想必心中明白,京都不怕任何高手名宿光临,却对任何稍有名气的杀手不表欢
迎。”
  “哦!冯盟主要赶本姑娘走?”
  “不,冯某欢迎姑娘光临。”
  “冯盟主的意思……”
  “费姑娘将是本盟的贵客,欢迎芳驾至曦春园赏光,也好让本盟的弟兄亲近亲近,也让
弟兄向江湖上超尘拔俗的名杀手致最高的敬意。”
  “不敢当……”
  “所以,冯某专诚前来促驾。”
  “费玉芬深感荣幸。”
  “请。”旋风狂虎客气地向房门伸手促驾。
  毫无疑问地要请贵宾立即动身,表面上客气,骨子里有如胁迫,势在必行。
  摆出的阵势也一明二白,假使贵宾不识相,给脸不要脸,下一步可就后果严重了。
  追魂姹女能成为江湖名杀手,当然知道情势是如何险恶,知道在某种绝望的情势下,该
采取何种态度因应,当然最愚蠢的行动就是拒绝和反抗,智者不为。
  “我能回房取行囊吗?”
  “已经替姑娘收拾妥当了。”门外闪出一个中年女郎声说,举起抱着的大包囊,其中有
用锦囊盛藏的剑,和中型百宝囊。
  “好,这就动身吗?”她沮丧地问。
  “请。”
  “不要为难这位我临时结识的朋友。”她指指畏缩在一旁的李平平。
  “放心,费姑娘,整座客栈的旅客,都经过严密的调查。”旋风狂虎得意地说。
  “对那一些安分守己的平常旅客,以及无害的不入流混混,和正正当当的商人小财主,
京师的人都会表示欢迎。”
  “这位姓李的小行商,与通惠河码头的盛冒栈有往来,他早几天在燕京老店投宿,我们
的人就查明他的底细了,他正是京师人士欢迎的人。”
  “你们实在厉害。”她摇头苦笑。
  “夸奖夸奖,假使姑娘愿意与本盟合作,便不会感到厉害了。”
  “我知道,我是一个明时势识兴衰的人。盟主请。”她泰然地说,认了命。
  她虽然是威震江湖的名杀手,但在旋风狂虎面前,不论声威或地位,仍然差了一大截,
怎敢无礼地领先出房?乖乖跟在后面出房而去。
  在房门转身了,注视畏缩在一旁的李平平片刻,无助地叹息一声,猛地调头急急走了出
去。
  掩上房门,李平平一言不发,重新坐下倒了一杯酒,仰面倒入咽喉,本来流露出惊恐的
大眼中,突然出现慑人心魄的奇光。

  一天,两天,他早出晚归,到处打听原来住在崇文街西端灯市南街,往来南北两京,搜
购与贩卖珠玉的单帮客古永祥。
  灯市南街有珠宝行,有贩卖日常用品的小店,应有尽有,但规模都不大。
  古永祥本人没开店,往来南北两京,将搜购来的珠宝玉石卖给撷古轩,一批卖断再做另
一笔生意。
  这种搜购小商人为数甚多,每一家珠宝古玩商号,都有许多这种供应货源的老主户,一
旦有某一位久不见面,很可能在途中出了意外,怎么查?
  这位供应小商人,去年就失了踪,很可能不在人世了,数千里往返途中,出了意外平常
得很。
  第三天之后,监视他的人撤走了。
  追魂姹女似乎也失了踪,一直不曾重临客栈找他。
  象他这种正正当当的商人财主,连一个小巡捕也不愿在他身上费工夫。
  他并非有意让人忽略他,只是让人认为他是无害的,让对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假使想完全不受人注意,他大可秘密地抵达,找处隐密的地方躲起来,京都附近可潜伏
的地方多着呢!
  他如果想潜藏,白天就无法获得所要的消息了,毕竟他仍然是一个陌生人,而京都的特
务和治安密探,简直比牛毛还要多。
  是时候了。

  这几天,曹家的天龙地虎,路家的铁血门,门家的星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高手齐
出,地棍爪牙城外眼线日夜奔忙,以京都的安全为理由,大举搜捕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尤
其注意搜捕那些使用假路引,改名换姓隐藏本来身份另有所图的人。
  积极搜捕的黑名单列有不少知名人物,最受注意的有白衣修罗,一位也穿白衣冒充白衣
修罗的女人,山东的独行大盗云里飞徐刚,化名为欧阳正的江淮游侠铁金刚杨起风……
  白衣修罗是超等的女杀手,绰号修罗表示可以千变万化,但先后多次被发现。
  虽然都能化险为夷安全脱逃,目下不论昼夜皆不敢活动只能突然从某一处城角,乘夜爬
城进入,匆匆在某一处地方瞎冲瞎撞,无所作为。
  这两天,城头上加派御军巡逻,完全断绝爬墙的通路。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本来就不易攀爬,能爬进城也有如盲人瞎马找不到目标。
  因此,鹰犬们虽然捉不到这些人,但也没将这些人看成威胁,几个又聋又瞎的人不足为
患,而将大部分精力和人手,用在三家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上。

  大白天,陈老总的三合院大宅经常人来人往。
  街坊的人,通常称陈老总为总爷,因为据说他有军职,平民百姓把一切官兵统统称为总
爷。
  在铁血门,他却是地位甚高的几个执事之一,绰号叫飞天大圣陈总,身材像老猴,狡诈
机警身手灵活,是门主三绝秀才陶天佐的得力助手,地位比神剑天绝要高些,是独当一面的
人才。
  而神剑天绝,却只配充任门主三绝秀才的随从,当然,随从的身分是相当特殊的。
  白天,飞天大圣很少在家,他这座三合院称不上富丽堂皇,但院子很大,栽了花木建了
亭台。
  由于没有南房,一开大院便是小街,任何一个有几斤膂力的仇家,向院子里丢石头,保
证可以砸坏某些建筑或花木,因此院门外派有两个兼守御的门子,闲杂人等不许接近。
  似乎,仇家已算定他今天当值返家的时间,而且算定他会带了几个狐群狗党在家中聚
会。
  申牌初真之间,他和四名朋友有说有笑,毫无戒心地踏入高大的院门。
  两个守御的门子今天似乎有点走样,并没有卑谦的行礼迎接主人,却分站门外两侧,叉
腰凸肚精神抖擞象金刚,居然有点把门将军的威风。
  也许飞天大圣和朋友谈得正有味,所以忽略了门子的变化,与跟在右侧的朋友高声谈
笑,泰然踏入院门毫无戒心。
  门内两侧是门房住处和会客室,然后是一座四君子雕花照壁,绕过壁才能看到花木扶疏
的大院子,百步外花径尽头,才是正房的宏丽大厅。
  会客室本来有另两位门子,负责盘问访客,接受拜贴礼单,核定是否允许访客拜会主
人。
  这些负责门禁的人,身为主人的飞天大圣,岂有不认识之理?可是,他就不认识站在会
客室门内的那位门子,锐利的火眼一瞥之下。
  他突然住口站住了。
  “咦!你是……”他伸手一指站在门内暗影处的门子,讶然询问。
  “老爷,我是你的仇人……”门子欠身笑容。
  飞天大圣闯了大半辈子剑海刀山,狡诈机警身灵活,一听口气便倏然一惊,本能地身形
一闪,右手起处爪影乍现,布下了防卫网,身躯下缩面积突然减少了一倍,反应之快,无与
伦比。
  但还不够快,电光一闪,一把中型飞刀飞腾而至,奇准地从他的爪网空隙下,闪电似的
贯入,噗一声贯入右肩井下方两寸,入体四寸左右。
  一声狂笑,他身后的四位同伴只听到狂笑声,只看到倏忽的人影冲出,闪入照壁,消失
在花木抚疏的大院子里,大白天居然难以分辨人影,更看不清面貌。
  “呃……”飞天大圣向下挫倒:“刺……客……”
  “追!”有一位朋友狂叫。
  刀中肩井下方,必定伤肺,抢救不及时,死定了。
  全宅大乱,大搜全宅每一角落捉到刺客,而刺客却象平空消失了,白费工夫。
  飞天大圣没死,抢救及时保住老命。
  但有人感到怀疑,刺客贴身发射飞刀,不射左胸心坎要害,岂不可怪?
  铁血门人人愤怒,谣言满天飞。

  三绝秀才陶天佐,京都的人都把他叫成无形恶魔,真正见过他露面的人少之又少,连他
的主子路大人,也不能随意召见他。
  除非出了重大事故,他从不出面处理一切债务,不与人直接打交道,包括自己人在内。
  以神出虎没来形容他的活动情形不算过火。
  得力臂膀飞云神龙遇刺受伤,京都的所有鹰犬人人自危,铁血门的人更是惊怒交加,当
作破天荒的重大事故处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三更初,街道死寂。
  除了治安人员,以及巡城御史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能在各处巡视走动之下,其他的
人谁也休想在外走动。
  特务密探例外,这些人是天之骄子,飞檐走壁来去自如,百无禁忌。
  十二个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人,光临教忠坊大街。
  街尾的一座四合院大巨宅,灯火通明。
  大四合院,通常有三或四进,院中套院,耳房每厢甚多,住三五百人平常得很。
  但这一座大四院,众所周知是一座充了公的空宅,没有人在内住宿。
  大院门以及正屋堂都贴有封条,今晚在正厅点燃所有的灯火。
  大院的南面,是整天人潮不绝,夜间空阒无人的柴市,是一处白天杂乱的大市场。
  京都有许多销售特殊物产的市场,比方说:牛市,马市,羊市,花市,灯市,柴市……
  柴市,市场最宽阔。
  这里,也是大宋一代孤忠,万世忠烈,代表千秋正气的文信国公从容就义的圣地。
  所以,这里定名为教忠坊。
  大厅堂象一座神殿那么空大,三间九根大柱,堂分两段,堂上主客座有六张虎头太师
椅,堂下有可供歌舞的丹池。
  十八盏大型华灯,三十六盏壁灯,每一根烛都粗如儿臂,照得偌大的厅堂光明如昼。
  堂上的两张虎皮交椅中,坐着两个女人。
  偌大的厅堂,坐两个人未免奢华得离了谱。
  客座的女人是追魂姹女费玉芬,一身翠绿衣裙,淡装不但显得高雅,也更能显露青春少
妇的绰约风情,完全不沾丝毫巾帼的英气。
  更没有冷酷无情的杀手味。
  现在,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名门贵妇。
  主座的半老徐娘,同样美丽动人,成熟女子的盛装打扮,另有一种富贵迫人的高贵风华
流露。
  绯色衫裙虽然显得艳了一点,不适于高贵的中年贵妇,但美丽的女人不易看出真实年
龄。
  冒充青春少妇,没有人会见怪。
  两人都没带兵刀,象一双姐妹花,半夜三更在宏大的厅堂谈心,未免显得怪异,甚至荒
诞。
  大厅堂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任何一家稍有点地位的豪门,大厅堂决无女人的座
位,即使来的是女贵宾,主人也不可能失礼在大厅堂接待。
  全宅静悄悄,四周鬼影俱无,胆气不够的人,真会吓得胆落而逃。
  “宫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追魂姹女放下茶杯,满脸孤疑不住打量厅堂四周:“如
果你说这是某一位潘王的潜邸,我毫不怀疑。”
  大明皇朝的藩王,成年之前,在京都的外府称为潜邸,不必每天都窝在紫禁城内。
  成年之后,必须迁往天下各大埠封地,称之为国或就国。
  不许在京师逗留,以免培植实力夺皇位造反,避免皇室流血夺权。
  “反正是一座空宅,没有知道的必要。”宫夫人微笑答复:“很不错,羡慕吗?”
  “羡慕?我怕死人。”追魂姹女苦笑:“看一眼我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我接一百宗买卖
的花红,也维持不了这座鬼宅的开销度支。”
  “这是实情,只有日进斗金的人,才有拥有这种大而无当的巨宅。”
  “你带我来这里,不是要我参观的吧?”
  “当然不是。”
  “可否透露一点天机。”
  “届时自知。”
  “宫夫人……”
  “噤声!来了。”宫夫人笑容依旧,神色同样泰然。
  “什么来了。”追魂姹女仍然一头雾水。
  “人。”
  “你是说……”
  “届时自知,注意,不论发生什么变化,你都要若无其事冷眼旁观,只准看不准动。”
  “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宫夫人为笑了,美丽的面容,突然罩上了一层浓霜,红
艳的面宠血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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