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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屠龙》


第十一章



    她本来就是个好强好胜的年青姑娘。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女孩最喜听阿谀性的甜言蜜
语,听不进逆耳忠言,看得顺眼恭顺诌媚的奉承,看不惯在她面前有骨气的强者。
    那晚玉树公子在她面前,表现出狂傲的态度,因而引起她强烈的反感,所以她横定
了心,信为是奇耻大辱,要争回一口气。
    当然,她不是不知道玉树公子的声威和强大的实力,只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她不得不任性向玉树公子挑战,内心中其实颇有顾忌。
    而现在情势丕变,玉树公子的态度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她的好胜之念和虚荣心,
已获得极受用的满足,再加上玉树人子的甜言蜜语奉承捧拍,她不但敌意全消,而且芳
心得意已极。
    “这件事我作不了主。”她微笑,笑容极为诱人:“但我答应考虑你的建议,我会
在师姐面前促成其事。”
    “在下先谢谢姑娘的盛情。今后,姑娘如果有需要在下效劳的他方,只消派人知会
一声,在下必有报命,甚至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姑娘宽洪大量愿化敌为友,在下深感荣幸,不能不贺,可否让在下作东,在太白
酒楼设宴薛请贵小筑的诸位姑娘赏光?”
    玉树公子打蛇随棍子上,进一步加强笼络。
    “最近本姑娘琐事甚多,公子的盛情,只好心领了。”她总算心愿转变得太快,委
婉地拒绝。
    “也好,反正急不在一时,在下必定留心,等姑娘琐事办妥后有余暇,再专诚邀请,
不再打扰,告辞。”
    “且慢!”
    “姑娘有事吗?请吩咐。”玉树公子的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了。
    “仍有一件事未了。”幻云姑娘心中大乐,但语气却有点冷森。
    “在下洗耳恭听。”
    “炼魂真君的炼魂魔笑还没施展呢。”
    “没有必要吧。幻云姑娘。”玉树公子居然不介意她的小心眼,微笑着说:“炼魂
真君天胆,也不敢得罪我的朋友,在我的朋友面前放肆。”
    “我这是要他知道,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炼魂靡笑,你就让他试试好了。”炼魂真
君本来已有一肚子委屈,心中一直就在冒火,只是不敢发作而已,老道恨透了这个不明
事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
    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看到这小女人在他的魔笑中崩溃,要不是疑是飞天狐
的人出现,这骄傲的小女人今天哪有说话的余地?
    不等玉树公子有所表示,老道已跃然欲动。
    “请公子让属下斗胆献丑。”炼魂真君欠身恭敬地说,其实心中怒极。
    “这……也好,你就让幻云姑娘听听好了。”玉树公子点头应允。
    其实,他巴不得炼魂真君早此抖出魔笑绝学,看幻云姑娘如何应付,多了解对方一
分,便多一分控制对方的胜算。
    “属下遵命。”
    “小心了。”玉树公子插手示意,叫同伴退到后面去。
    炼魂真君狡诈阴险,心中怒极,但脸上毫无表情流露,等玉树公子退到身后,立刻
向幻云稽首行礼,说声得罪,仰天引吭狂笑。
    撼人心魄的笑声一起,虚掩的柴门无声面启,踱出一位手握代表年登髦耋的鸠首杖、
白发满头、但精神朗健的老太婆,和幻云的四位侍女,小珍,小珠,小玲,小戏,都穿
了绿劲装,佩了宝剑。
    幻云姑娘冷冷一笑,魔笑似乎已完全失去威刀。
    连四位待女,也丝毫不受惊扰。
    炼魂真君看清了老太婆,大吃一惊,脸色骤变,笑声突然中断。
    “百灵婆婆!”炼魂真君的声音在发抖:“移神大法,贫道栽了。”
    据说,移神大法可将精神与意志与肉体分离,身体成为无意识,无感受的行尸走向,
魔笑当然不可能发挥作用,任何声色的内功无法可施。
    百灵婆婆,就是以移神大法享誉江湖的另一个江湖怪人,连顶门绝学狮子吼也对她
不生效用。
    “还不给我赶快道歉滚蛋?”玉树公子沉叱,心中暗惊,也大为兴奋。
    这个江湖上神出鬼没,最难缠的老太婆原来是幻云姑娘的师傅。他算是少了一个劲
敌,难怪他惊喜。
    炼魂真君乖乖听话,说了几句言不由衷、毕恭毕敬的道歉话,脸色不正常退得远远
地。
    “晚辈陈秉忠。”玉树分子含笑向老太婆行礼:“久闻老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
日幸会,足慰平生。”
    “老身不想认识你这位以荡魔除寇侠义自命的人。”百灵婆婆毫不客气:“你玉树
公子与芝兰秀士两个年轻人,假侠义之名锄除异已,不断招纳拥护你们的人横行霸道,
做得愈来愈过火了。老身警告你,你如果妄想对纤云小筑动什么歪念头,老身会找你
的。”
    “老前辈,晚辈天胆也不敢对纤云小筑动任何不好的念头。”玉树公子态度是诚恳
的:“晚辈只希望与纤云小筑保持最良好的友谊,以至诚结交幻云姑娘为友,绝无他念,
老前辈务请放心。”
    “你可以走了。”老太婆下逐客令。
    “晚辈遵命,幻云姑娘,再见。”
    客套一番,玉树公子带着人欣然走了。
    幻云姑娘目送玉树公子去远,竟然感到有点依依。
    她显然被玉树公子良好的风度所感,觉得以往她与玉树公子结怨,错的是她自己而
不是玉树公子。
    “婆婆,这位玉树公子还算不错。”她微笑着说:“不像传闻中那么狂傲可憎呢,
江湖人士误解了他。”
    “哼!你最好离开他远一点。”百灵婆婆冷冷地说。
    “为什么?婆婆。”也讶然问。
    “这人眼神不正,鹰视狼顾,傲气内敛而跃然待发,心胸表里不一暗藏机诈,极为
可怕。”
    “哦!婆婆对他一定久怀成见。”她内心不心为然,有意替王树公子辩护。
    “我无意对任何人怀有成见。”
    “婆婆是有成见。”她咬定不放:“本来,他的行为确有令人非议的地方,他老爹
狂龙是公门中人,而他不是,但他却带了一群人,打起为世除害锄逆惩恶的侠义旗号,
歼除了不少逆匪歹徒,难免遭人忌恨话病。”
    “这是你的幼稚想法。”
    “婆婆……”
    “不必放在心上。记住,我已经忠告过你了。”
    “婆婆,我感激不尽。”
    “不必放在心上。记住,我已经忠告过你了。”
    “多谢婆婆指教。”
    “离开那人远一点……”
    “婆婆,这是一次机会……”
    “哼!算了,我明天就要离开九江,离开之前,有因难可以去找我,你知道我的住
处,我走了。”
    “恭送婆婆动身。”
    百灵婆婆摇摇头,苦笑一声独自走了。
    合兴居有一位店伙失了踪。
    这在有十余万人口的大商埠来说,失踪一个人,太平常了,平常得教人打瞌睡,谁
也不会浪费精神过问一下。
    隔邻的剃头店被官府贴上了执没充公的封条,封条上有九江府衙门的朱印,而最初
执行的单位,是城守而非九江府衙门。
    查封了的空朱屋,当然不可能有人在内居住,所有的门都钉死了,大门加了封条,
哪有出人的经路?
    三更天,一个黑影穿越前预屋顶,轻如鸿毛跳入天井,从容不迫站在东面的墙根下。
    天井长三丈,宽约两丈四尺。
    因之,前进的店堂,事实当两间店面。
    但沈一刀的剃头店门面很小,只用一间,另一间放空着不用。
    所以,天井前后,都有两座门。
    沈一刀孤寡人一个,住的地方可真不小。
    其实,房屋是他租用的,出了事,房东自然而然地遭了殃遭到查封没入的噩运。
    沈一刀的罪名是逆犯,凡是沾上边的人都得倒楣。
    门本来是钉死的,但这时早就开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黑暗中传出阴森无比的嗓音,像是鬼一在诉说冤屈的往事:
“因为你走得很匆忙,变生仓猝。”
    “是的,变生仓猝,走得匆忙。”跃落天井的干瘦黑影说:“毕竟,这里是我混饭
湖口,住了好几年的地方,屋里难免留下一些值得怀念的小物品,不回来取走,委实心
有不甘。”
    “所以,我算定你一定会回来。”
    “我沈广也算定这里一定有人守株待兔。”
    “这不是待到了吗?”
    “可惜来的不是免,而是一头大虫。”
    “你能算大虫吗?”
    “是的,因为无影刀已经决定,不再妄自菲薄,不再苟安逃避,要挺起胸膛,重新
挥出杀人的刀。阁下,你最好不要做无影刀的刀下亡魂。”
    “你是不是把自己估计过高了?”
    “鬼剑张道说了些什么?”
    “他骂我是猪,说我怕坏了我无影刀的名头,现在,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你们,玩法杀人,罪该万死!”无影刀语气来历已极:“我沈一刀做了几年剃头
匠,做了几年贱民,本本份份奉公守法,而目前却落实了逆犯的罪名,这世间哪还有公
道?哪还有正义是非?俗语说:身在公门好修行,而你们却藉公门身份乱人人罪,肆意
杀人,公然人世间戳掠夺抢劫,比土匪强盗更恶毒万倍,在九江,你们已经杀了太多的
无辜,我又何必为了珍惜往昔的虚名,和你们这群无耻的汉奸公平地了断。”
    “你的意思是……”
    “我无影刀沈广,从现在起,要用一切方法,与及不择所有的手段,来除杀你们这
些无耻的走狗汉奸。”
    “沈兄,你听我说,只要你置身事外,我们决不追究你的既往,包括你杀了我们一
位同伴的罪行。”
    “我姓沈的已经身在事内了。”
    “敝长上可以撤销赫免你……”
    “算了,沈某毫兴趣。”
    “你”
    “你们算定我必定会回来,我也算定你们的高手必定守候得不耐烦,留下的人也必
定不是高手,现在,咱们来证明谁的估计准确,谁是获得成功的人。”
    “沈兄……”
    黑影倏然而动,无影刀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挥动着空空的一双手,猛扑前进的后
门暗影。
    三个人影也疾冲而了,一剑两刀风雷骤发。
    接触得快,结束也快。
    屋顶飘下另一个黑影,剑发似奔雷,凌空猛扑从后堂门扑何那想攻击无影刀背影的
三个人。
    是鬼剑张道,天下四大剑客之一。
    双方都估计正确,获得成功的是无影刀,这六个潜伏留守的人没有高手在内。
    片刻间,两冲错,人影闪动如电,剑影刀光乍没乍现,凶狠猛烈的政击,在片刻间
结束。
    血腥触鼻,天井中横七竖八躺了六具尸体。
    “时辰不多,赶快收拾。”鬼剑张道收剑说:“我在屋上等你。”
    “好的,片刻即妥,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影刀说完,消失在内堂里。
    和尚桥南端的山坡下,建了六七家农舍,这两天罕见有人行近,虽则农舍的人依然
日出而作,日没而息。
    这里是到姑牛岭的登山小径,平时本来就很少看到陌生人。
    其中一一家农舍柴门轻掩,里面藏匿了不少人。
    这些人皆在夜间活动,外人无从得悉其中诡秘。
    所有农舍皆受到严厉的警告,一切活动必需按平时进行,但擅自远离的人,格杀勿
论。
    堂屋里,四个人陪着追魂一剑吴会昌聊天。
    四个人之中,有扇魔在内,这位十神十魔之一的魔头,被鬼剑张道吓破了胆,改派
在此地担任看守。
    “已经等了三天,只提到四名雷霆剑手下无关重要的泼皮。”扇魔摆出债主面孔向
追魂一剑说:“吴兄,你说的家小藏匿在此地,带人前来却扑了空,在此地守株待兔必
有所获,事实却毫无所得。哼!我看你老兄如何向咱们的长上交待?”
    “邻居们偏差,范家母女上山进香去了,事出意外,可不能怪我呀!”追魂一剑哭
丧着脸辩日:“邻居的口供已证明在下据说的话并非虚假捏造,在下怎能防范这各意外
发生?”
    “哼!你如果真有帮助官府缉拿逆犯的打逢,就该不断派人在附近监视,事实你却
没有这种打算,显然心怀叵测。”扇魔的口气益形凌厉。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老兄说这种话就不够公平。”追魂一剑无可奈何地说:
“请别忘了吴某的江湖人身份,缉拿逆犯不是吴某该做的事,从前你也是江湖人呢!”
    “你不必嘴硬,哼!”扇魔悻悻地说。
    “吴某说的是实情,天色近午,这时不会有人前来,诸位可否给在下一个时辰工夫,
返家处理一些家务?”追魂一剑不知趣地提出需求。
    他已家离前后四日,一直找不到返家一行的机会,他更不知道,他的家已成了没有
活人的死宅。
    他一门老少,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有长上的金谕,谁也无权准许你离开。”扇魔不假思索一口拒绝:“离家三四
天熬不住了?在下真不敢相信你曾经是江湖之豪。定下心吧!等捉到雷霆剑的家小,你
的责任已了,就可以大摇大摆回家享福了。”
    如果追魂一剑知道捉到雷霆剑之后,死期也就到了,不知有何感觉?
    “可是……这几天在下一直就感到心惊内跳……”
    “那是你等人等得心焦,心中不安所致。”另一位挟了丧门杖,脸色阴沉冷傲的人
接口:“关心则乱,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门外传人一声奇异的嗯哨声,打断了这人的话,五个人脸现惊色,不约而同推椅而
起。
    六名村民打扮的男女,正从山上刚小径往下走,由于头上戴着风帽,身上的棉衣裤
宽大臃肿,不走近很难分辨面目身份。
    四男三女,尚小径鱼贯而行,一面走一面谈谈说说,越走越近。
    天气冷,又不是农耕季节,因此四野无人,农舍失皆躲在家中烤火取暖。
    六个人毫无戒心,离开小径,径向苑家藏匿的农舍走来,刚进入农舍前的院落,领
先的中年大汉突然止步。
    “不对,有警。”大汉盯着轻掩的柴门,举手阻止同伴前进,小声说:“屋中有陌
生人……”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屋内的五个人都急步抢出,左右邻也闪出四个相貌
狰狞的大汉。
    来路的方向,竹林内掠出四个中年大汉,堵住了退路,立即形成大包围。
    “他是雷霆剑的得力臂膀,黑旋风曹立天。”追魂一剑向扇魔说道:“雷霆剑南下
武昌失踪之后,他也失了踪,今天是他第一次露脸,雷霆剑妻小的下落,他一定知道,
他是你们的了。”
    黑旋风知道跑不掉,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
    “咦!你……你不是追魂一剑吴大爷吗?”黑旋风拉掉风帽,取了宽棉袄内暗藏的
泼风刀沉声叫:“说你们的来意,看曹某是否捏造得起。”
    六男女全亮出兵刀,左右一分凝神待敌。
    “不要向咱们的来意,也不要急于知道咱们是此什么人。”扇魔傲然背着手说:
“你是雷霆剑的亲信,范大嫂母子在此地藏身,我们要知道目下她母子在何处,曹老兄
希望坦诚相告。”
    “在下明白了,你们是鹰爪狗腿子。”黑旋风怒叫“不是你就是我,咱们拼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曹兄。”扇魔阴笑:“以卵击石,智者不为。说出范大嫂母子
的下落,咱们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不要错过了机会。”
    “混帐贼王八!你是什么东西?”黑旋风破口大骂:“了不起是个汉奸走狗……”
    “拿下他!死活不论。”扇魔怒叱,被骂得怒火冲踊了天灵盖。
    应声出来一名大汉,面色阴沉地横刀向前迫进,一双怪眼冷电四射,狠盯着黑凛凛
虬须如猥。气壮如山的黑旋风,在丈外将利刀一领,徐徐迫进。
    黑旋风一拉马步,抱刀相迎,虎目怒睁,脸上杀机刀涌,气势磅礴有如暴虎冯河。
    刀光一闪,大汉抢制机先进攻,青龙人海攻下盘,逼黑旋风移动马步以暴露空门。
    一声怒叱,黑旋风不退反进,沉重的泼风刀划地指天,铮一声嗑开下盘的刀,刀乘
势向上反撩,挂胁剖胸急如星火,刀沉力猛奇快绝伦。
    “哎呀!”那位挟丧门杖的人惊呼,看出了危机。
    已来不及抢救了,一接触生死立判。黑旋风看出敌众我寡,必须一上手就全力相搏,
杀一个便少一分压力,因此用的是拼命的打法,无所畏惧地突人行致命一击。
    大汉来不及退避,凶猛的力道循刀传到,震得虎口迸裂,整条右膀酸麻,不但收不
回刀封架,甚至来不及门退,扭身藏胁,却无法收胸,刀光电掠而过,右胸裂开,肺叶
挤出裂口。
    砰一声大辰,大汉的尸体被黑旋风踢飞两丈外,洒落了一地血珠。
    扇魔吃了一惊,怎么手下的得力爪虎一照面便完了?
    挟丧门杖的人冷笑一声,迈步上前。
    “扇魔,你把雷霆剑看成脓包,也把他的手下设皮看成不堪一击的货色,被这狗东
西胜了一场,宰了咱们一位弟兄,灭咱们的成风。”挟丧门杖的人一面举步上前一面说:
“所以,你一直就不能独当一面。哼!看我阴魔息样摆布这个狗娘养的黑贼。”
    扇魔阴魔的名号,把黑旋风吓了一大跳。
    人的名,树的影,威震天下的十神十魔,的确具有震撼人心,令人闻名丧胆的威力。
    “逃上山去!”黑旋风骇然扭头向同伴厉叫:“我断后!快!”
    “嘿嘿嘿!”阴魔笑道:“谁也走不了。”
    丧门杖一伸,杖到人到,快逾电光石火,枝尾排空而至,劲道彻骨裂肤,光临黑旋
风的背心。
    黑旋风也是内家高手,劲气压体护身气功立生反应,大喝一声,大旋身刀,刀杖相
交火星直冒。
    可是,丧门杖始终保持威胁中宫的有利位置,没风刀无法将杖震偏。
    反之,黑旋风却一刀一退,三刀之后,刀法与马步全乱了,完全陷人挨打后退的窘
境。
    叱喝声此起彼落,三男两女无法突围脱身,正与包围他们的人拼命。
    一声冷哼!阴魔发威了,枝上神功骤发,威办突然增强数倍,铮一声震鸣,泼风刀
在杖前崩裂成十数段,连刀把前的护手虎口也碎裂而开,虎口鲜血泉涌。
    黑旋风心胆俱寒,钢牙一咬,疾退两步,举左掌猛地拍向自己的印堂。
    丧门杖电射而至,噗一声击中他的手肘,肘骨碎裂,手臂颓然下搭。
    杖尾搭上了黑旋风的右肩,黑旋风双膝一软向下挫。
    阴魔左手一伸,扣住了黑旋风的右肩,闭死了右户井,冷哼一声,向后一甩。
    “带进去取口供。”阴魔阴森森地说。
    黑旋风庞大的身躯,被抛飞三丈外,被一名中年大汉伸手接住了。
    另一位,扇魔一扇拍昏了一位中年女人。
    片刻间,四男二女两死四被擒,被擒的人全部负伤,连被阻阳夺命扇拍昏的女人,
也左胸隆肿血沁肌肤。
    黑旋风被丢在堂屋中间冰冷的泥地上,左肘皮开肉绽骨碎,鲜血仍在流。
    “曹兄,蝼蚁尚且贪生,你又何必宁死不招?”站在一旁的追魂一剑扮演说客:
“范大嫂母子必须投案,投案才有生路,如果她母子被查出,很可能被杀,你难道貌岸
然不为她母子留一条活路?”
    “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黑旋风厉声咒骂:“只有你这个混帐东西,才知道这处
地方,只有你才能带这些汉奸走狗前来搜捕。我黑旋风姓曹的不能活着剜你的心肝,死
了也要变成厉鬼克格夺你的魄。”
    “曹兄……”
    “滚你娘的狗三八!你还不配作说客,你只配做一条摇发展氯怜的狗!狗也比你高
三级。”黑旋风骂得痛快,尽管他痛得全身冒冷汗。
    阴魔冷哼一声,向一名中年大汉举手一挥。
    “零碎地割他广阴魔愤怒地下令:“问一名割一下,直到他抬供为止。”
    “招你他娘的供。”黑旋风找上了阴魔:“大爷鄙视你这畜生不如的狗三八,别说
你割我姓曹,你就是把曹某剁成肉酱,也休想从曹某口中套也半个字来。呸!你是什么
富牲!”
    “割他!割他……”阴魔怒极狂叫。
    黑旋风被剥光,第一刀割开了他的有小腿。
    “你们这……这些猪……狗……”他不住咒骂:“你们已经不是人了,你们……”
    “你招不招?”操刀的大汉沉声问。
    “招你娘的……供……”
    第二刀,割开了左小腿的肌肉。
    “你招不招?”
    “范大嫂……母子,在……在天上人间……”
    第三刀,割开了右大腿的肌肉,创口长有一尺,深抵辟骨。
    “你招不招?”
    “哈哈哈……哈……”黑旋风凄厉地狂笑,笑得浑身发抖,不住抽搐。
    一旁同时被俘的两男一女,惊得浑身战栗。
    手脚皆被割裂,刽子手开始从背部下刀。
    “你招不招?”
    黑旋风已发不出声音,一双虎目死瞪着阴魔,眼神怨毒极至,咬牙切齿闭口不言。
    首先被割开的是背肋部分的肌肉,皮往两面卷缩。
    不久,黑旋风成了个血肉绽开的死体,至死不曾哼出一声,断气许久,一双怪眼仍
然瞪得大大地。
    “把女人拖过来,割!”阴魔毫无怜悯地下令。
    女人被剥光,在寒风袭人。血腥刺鼻中发抖,但她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你招不招?”换上的操刀人沉声问。
    女人死瞪着操刀的人,置若罔闻。
    割人有男女之分,女的比男的更惨,第一刀便割开左乳头。
    “你招不招?”
    女的一言不发,仅身躯同搐了几下。
    第二刀……
    半个时辰之后,堂下陈列着四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连一句口供也没问出来,白费心机。
    厅堂中共有十七名刽子手,个个脸无表情。连以阴狠残忍见称的阴魔,也脸色发僵。
    “雷霆剑有一群忠心耿耿、愿意为他粉身碎骨、死而无怨的弟兄,值得骄傲。”久
久,扇魔黯然地盯着追魂一剑说:“至于你,你不惭愧?”
    追魂一剑已惊脸无人色,发抖得倒在椅中无力站立,惊怖的神色令人恻然。
    这是一个精神与肉体皆已濒临崩溃边缘的人,没有半点江湖闯道者的气概。
    次日近午时分,府城东面倚天阁旁的江右老店。
    这是一座小客店,落店的旅客都是下层阶级的升斗小民,住的是大统铺,一天宿费
花不了两百文钱。
    大冷天,门窗紧闭,大食厅更显得乌烟瘴气,人体的臭味与饭菜香相混,那各气味
委实令人受不了。
    旅客正陆陆续续前来进膳,食厅内已有七成座,足有上百位住店的旅客在进食。
    国华的打扮,仍是那贩夫走卒的窝囊相,他与另外四个旅客同桌,各管各的食物。
    他叫来了一菜一汤,一大盆饭,开始狼吞虎咽。
    同桌的四个旅客,也各自埋头进食。
    店堂中,四名巡捕正在柜上与店东打交道,查阅旅客流水薄,向店伙盘问是否有岔
眼人物。
    另四名皂衣大汉,押着合兴居失踪的那名店伙,踏入乱轰轰乌烟瘴气的食厅。
    “诸位客官听了。”领先进人的江右老店掌柜大声叫,“捕房的老爷来查店,诸位
千万不可离座,以免受到伤害。”
    一名皂衣大汉粗鲁地将掌柜推开,精光四射的怪眼扫视食厅四局可能藏人的角落。
    雅雀无声,有些胆小的旅客不住发抖,有些不住暗中念菩萨保佑。
    “任何人擅自走动,格杀勿论。”大汉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道:“从这一面开始,
叫哪一桌,那一桌的人必须站起来,听吩完再落坐,听清了没有?”
    食客们默默地点头,人人脸上变色。
    “第一桌的人站起来。”大汉接着下令,向最近的一桌用手一指。
    这一桌有六位食客,全都应声站起不住发抖。
    站在合兴居店伙右首的大汉,拍拍店伙的肩膀。
    “看清楚些,不可误事。”大汉阴森森地说:“千万不要看走了眼,小心了。”
    垂头丧气的店伙,不得不打起精神,逐个仔细察看一位食客。最后摇摇头表示没有
要找的人。
    “坐下,第二桌。”发令的大汉指指另一桌。
    另一桌有七位食客,乖乖地站起来。
    第九桌……第十桌……正是国华那一桌。
    国华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他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也定下了应付的办法,成竹
在胸。
    当合兴居那位店伙出现时,他便知道会何种结果了。
    果其不然,店伙突然伸手指着他。
    “他,有点像。”店伙指着他说。
    四个大汉是押着店伙逐桌审视的,这时已是贴身而立,无可回避了。
    两名大汉动作十分疾速,一左一右挟住了他。
    “有点像?”发令的大汉沉声问:“到底是不是他?看仔细点。”
    “这……是他。”店伙终于肯定地说。
    这瞬间,两大汉已熟练地擒住了国华的双手,一左一右同时反扭,擒住了。
    发令的大汉更是手疾眼快,食中二指已点上他的七坎大穴,接着两劈在他的左右肩
颈上。
    “带走!”发令的大汉沉叱。
    “哎唷……”他尖叫:“你……你们……”
    口中在叫,全身却动弹不得。
    如果换了平常的人,七坎穴被占穴术软字决手法所制,必定全身发软,任人摆布。
    七坎是任脉的重穴,可用软、麻、晕、死手法制人。
    一般说来,七坎重穴属于卅六死穴之一、下手稍重即可致人于死,非死仇大敌,不
可轻易攻击该穴。
    这位仁兄毫不留情在制七坎,用的是软字诀手法,可知点穴术的造诣,火候精纯相
当了不起。
    “你是向鬼剑张道通风报信的人,你认识合兴居这位店伙吧7’大汉揪住他的领沉
声问。
    “救命啊……”他狂叫:“我……我谁也不认识。你……你们是……是公人吗?”
    “你说是不是?”
    “如果是公人,我……我要知道罪……罪状……”
    “去你娘的罪状!”
    “你们怎……怎能不宣布罪状,就……就把我打……打成这个样子?你们还……还
有王……王法吗?”
    “等你进了城守营,你就知道王法不王法了。带走!”大汉挥手叫。
    “我不走!救……救命啊……”
    “啪啪!”大汉给了他两耳光。
    挟持他的两大汉,将他往外架。
    “救命……啊!歹徒冒充公人绑架行……行凶……”
    “砰噗噗!”大汉在他的小腹上捣了三重拳。
    他突然双足一挺,立地生根站住了,虎目怒睁。
    “你们用王法来压制人,自己却不讲王法。”他一字一吐:“好,咱们就来不讲王
法,做畜牲禽兽弱肉强食,”谁强谁有理,谁强谁就活。”
    四大汉一征,愣住了。
    发令的大汉总算反应迅速,手一伸连点七指,分别点中他胸前的七处大穴,其中包
括左玄机、右期门。丹田,用的是重手法!
    挟持他的两大汉,分别扭住他的双臀拼命往上抬。
    他屹立如山,丝纹不动。
    “你已经存心将在下置之死地。”他沉声说:“是你们和在下寻挑衅下毒手,在下
有最正当的理由以牙还牙,你们不反对吧?”
    大汉大吃一惊,手一抄,匕首在手,照他的心坎要害全力猛刺。
    啪一声响,匕首尽柄而折,匕身坠地。
    “砰嘭……”挟持他的两名大汉飞抛而起,掼落在两张无人用食的食桌上,掼昏了。
    发令的大汉的右肩被他的巨手所扣住,矮了半截,半跪在他面前狂叫。
    食厅门外抢入在外面查问的四个公人,呐喊着急抢而入,拷链和单刀吓得食客们惶
然奔窜。
    最后一名大汉更是糊里糊涂,被国华一劈掌劈在耳门上,耳门驻裂,人也昏倒在地。
    “我不杀你。”他向半跪在他身前狂叫的发令大汉说:“回去禀告你的主人,从现
在起,天上式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大屠杀已开始,你们如果杀不了我,我就会杀掉你
们,决不留情,你给我滚!”
    大汉的身躯飞起,向抢来的四名公人砸去。
    鸡飞狗走,全店大乱。
    大乱中,国华失了踪。
    闻瞥赶到的人,在旅客流水薄,查出了以下的资料。
    姓名:王寄。卅六岁。
    籍贯:湖北武昌。
    职业:小贩。
    往来:武昌至九江贩瓷器。
    紧急迫缉令颁发了,但王寄失了踪,像是平空消失了,出动了所有的公门人,和所
有的城孤街鼠,城守营也商手齐出,密探遍布,每人带了一张图表,遍嫂每一角落。
    可是,王寄硬是在严密广大的搜索网中消失了。
    九江这天驶来一艘客船,百余名旅客陆续登上拥挤的钞关码头。
    一位公子爷踏上码头,一名船伙计提了一只书簏,一个箱笼在后面。
    过来了两名码头挑夫,像抢劫般把住了书簏的箱笼。
    “公了爷要进城吗?小的们送公子前往。”一名挑夫讨好的说。
    这位公子爷英俊潇洒,人如临风玉树。
    “我要落店,来游庐山,要住最好的客店。”公子爷用最动听的官话说:“别想打
歪主意半途攫走本公子的箱笼,城守营的将爷会砍你们的脑袋,知道吗?”
    口气好大,那一日京腔真可以唬人,城守营三个字更令人害怕,这位公子爷很可能
是京中下来游历的贵胃子弟,说不定还可能是一位贝子或贝勒呢!
    “小的怎敢?”挑夫媚笑说。
    这些吃码头饭的人,简直比强盗还要凶,但是遇上了真正的大人物,可就不敢胡作
非为了。
    “城中最好的客店是浔阳老店,附设有第一大酒楼太白楼。”另一名挑夫媚笑接口:
“小的这就送公子爷前往落店。”
    “领路。”
    他,就是王国华,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盗飞天狐。摇身一变,他从贩夫王寄
蜕变出来了。
    得阳老店的旅客流水薄上,留下他的姓名:京师王一鸣。
    王一鸣,武昌的三霸天,就是因为闻欲吞掉王一鸣的大批财宝,因而断送掉的。
    他这次沿用王一鸣的姓名,是有用意的。
    釜底抽薪,这就是他的策略。
    他无法查出雷霆剑家小的下落,而狂龙人手众多,早晚会把范大攫母子查获的,必
须把狂龙这批凶虞引离九江,才能保障范大擅母子的安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怎样,他希望能为雷霆剑这位可敬的好汉尽一分心力。
    进出潭田老店的旅客,必定是具有相当身份地位的人,至少会是有钱的人,钱就代
表身份和地位。
    河阳老店位于城北的商业中心区,右侧就是府前街。太白楼的店堂左首,另开门面,
里面却有廓道相通,旅客登楼设宴,可以不必经由太白楼的店门。
    客店本身就有五间门面,可知该旅店的规模如何宏大了。进入容院,似乎千重万户,
独院小阁星罗模布,有如进入迷宫,有些人进去了就无法自行走出来,非要找店伙问路
不可。
    国华住进了第三进东客院的一间华丽上房二当天晚上,右邻一座贵宾小独院几乎彻
夜空歌,一群歌伎的燕语鸾声,把这面的客院旅客,吵得耳根难净。
    他是睡得最香甜的唯一单身旅客,他在享受暴风雨来临前难得的平静。
    魔爪子和妖魅的触角,很快就会伸过来的。
    狂龙从武昌方面,取来了全部三霸天留下的档案,其中必定详尽记载有三霸天追捕
王一鸣,半途被杀的经过。
    不管记载是否翔实,王一鸣必定是此案的关健性人物,已无可置疑。
    因此,猎犬必定会循留下的气味追来的,那些四出搜捕王寄的人必定留意所有姓王
的人,很快就会找来的,
    狂龙坐镇的地方,天罗地网必定极为严密,消息极为灵通,所以能威震天下。
    暴风雨比估计的时刻来得快,狂龙的情报网出乎意外地有效率。
    这天申牌左右,他登上了太白楼。
    申牌不是实客进食的时光。只有一些有闲人士登楼,约了三两友好小酌或谈买卖,
所以楼座酒客不到两成。
    楼座分为大小六座厅,谈不上豪华,格局是古色古香,每座厅各有风格,厅中还设
有隔桌的话屏,以便让携着或另招歌伎的酒客,与其他酒客分隔开来。
    他所占的一桌靠近向东的大排富,面对着楼门梯口,除了有活屏分隔的几桌之外,
这座食厅各处的动静,皆在他的视界有效监视下。
    店伙送来四味下酒菜,两壶大白酒。
    “公子爷最好赶快离开。”中年店伙一面替他斟酒,一面悄悄低语:“楼下来了一
些不三不四的人,听说是来捉一个姓王的书生。公子爷如果姓王,也许还来得及。”
    “小二哥,你为何要通知我?”他也低声问。
    “我痛恨那些人。”
    “什么人?”
    “城守营的满狗。”
    “谢谢你,你避远些。”
    “公子爷……”
    “我不怕他们,你早些离开。”
    店伙苦笑一声,匆匆走了。
    那年头,提起城守营的八旗兵,没有人不痛恨的,那些主子都残暴得很,做奴才的
人除了听天由命,任由宰割之外,谁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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